“是的……啊,另外——”
工兵急忙补充道:
“这边有个不情之请……关于方才由敝公司提案一事——”
“我会隐瞒的。毕竟贵公司也有自己的立场。”
对方当即意会过来,并二话不说地答应。
“就算是一种交换条件吧……麻烦请盯好敝公司的人,不要出现操作失误的状况。我想你们交谈过后应该很清楚,据点的人员基本上都是对IT不熟悉的外行人。 ”
“这个……好的,当然可以。”
“拜託你们了。那麽稍后……啊啊,对了。”
中须川先生彷彿想起了什麽一般把话说到一半,接著语气中带著些许的好奇心发问,,
“贵公司的名称和您的大名——方便再提供一次吗?”
工兵一瞬间几乎忘了呼吸,却仍稳住音调回答. ,
“骏河系统的樱圾。”
“……骏河系统……樱坂先生。”
我会记住的——说毕,中须川先生便挂断电话。话筒中只留下毫无戚情的断话声。
工兵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
好……很好,总算顺利达成了。
他擦拭额头的汗水,回头望向室见,.
“室见,我们暂时等待对方协调完毕。你那边进展如何?”
“正在努力……真是的,介??面和CISC0很像又不太像,这才是最气人的地方。”
室见恨恨地念道,手指画面上的内容。整片白色的终端机视窗中出现了“boot》”的提示字元。她绷紧了粉红色的脸颊:
“这是相当于CISC0的敔动程式画面,也存在类似Configuration register的设定。只不涡……设定值有些出入。”
“设定值……吗?”
“CISC0的机器,Register的预设值LOx2102 只要将其改成Ox2142就能跳过设定档的读取——也就是取消密码的认证。但是输入同样的数值后,这台机器却一样正常启动。我猜必须输入其他的数值……说明文件裡面也看不出什麽结果。”
“那……那该怎麽办?”
话说得那麽满,结果却做不到,那就超级糗了……不,其实是我这个赶鸭子上架的人不对。咦?真的假的?办不到吗?
工兵面色发青,但室见却加重了呼吸,,
“别担心。既然本机说明文件派不上用场,只要去找官方的说明文件就行了。可别小看架构工程师的调查能力。”
“所谓官方是……”
“就是製造商网站。”
室见启动浏览器,在搜寻栏中输入了几个字母。从搜寻结果中选择第一个连结后,随即进入某个白底的简略网页。页面中央摆放著熟悉的机器照片。这是本次引进的机器——DNS·DHCP应用设备的製造商网站。
“……这不是英语吗?”
工兵叫苦道。原来是外国厂商的产品,难怪机器的名称完全没听过。
他大致一遍浏览网页上的记述。像Support (支援)、Products (产品)之类的单字还能理解,其他就完全看不懂了。唔……evaluate该怎麽翻译才好?
但室见毫不在乎工兵的犹豫不决,只是不断点入各个连结。从Support到Technical Support、Documentation 然后是Categories一Find (站内搜寻)。面对一长串的搜寻结果,室见由上而下一一过滤。 PDF档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寻找自己想要的内容。当然,裡面全部都是英语。白色的纸面上密密麻麻地排列著英文字母。
“室见……你看得懂英语?”
工兵屏息询问。室见摇了摇头:
“看不懂,只有应付考试的程度而已。”
“……是这样吗?可是——”
你不是正在看英语的文件吗——他这麽想道。
“技术资料这种东西,只要找出关键字,就能掌握大致的意思哦。况且电脑用语大部分都是英语,就算不理会文法结构,也可以理解整个内容。”
室见在搜寻视窗中输入几个单字。
“像这次过到的情况,我们要找的内容就是密码还原。首先要做的是用passwo、d、ecovery这段文字去搜寻。不行的话就改用类似的单字,输入、eset (重设)、initialize (初始化)、factorydefault (出厂预设状态)来寻找。最后再加上procedure(步骤)或instruction(说明书)之类的修饰语就0K了……你看。”
画面停止卷动,几个单字被标为高亮度。页面标题是——Register Bit Meanings (设定暂存器各个位元的意义)。
“找到了。”
室见扬起嘴唇,褐色的眼眸散发光辉,彷彿发现猎物的猛禽类一般。她开始仔细阅读关键字附近的段落。
“使机器不从记忆体中读取设定档的值……OxFFFF?啊?怎麽会是这个数值?初始值是……Ox0。哦,就是最小和最大值吗?真随便。那麽,设定方法是——嗯,这里和CISC0一样。真是的,连设定值的表格也一起抄不就好了吗……切换到boot提示字元,输入confreg……”
看来若是放著不管,她大概会直接变更设定。在工兵正要出声制止的瞬间,胸前口袋的手机传出震动。他取出一看,来电者是——Lambda b。
“您好,我是骏河系统的樱坂。”
“……啊,您好,我是Lambda b的——”
是四郎先生。平时说话很不得要领的他,这次给人的感觉更加榜徨,每一句话都透露出极度的混乱。
“不好意思……我们也不晓得怎麽回事,有一项操作想紧急拜託你们……不对,这项操作是现场的负责人……?他本人知情的。”
“是操作……吗?”
“老实说——”
四郎先生吞吞吐吐地将内容道来。追加帐号、设定密码,以及开敔DNS·DHCP的设定画面。一切就与刚才和中须川先生讨论过的一样。如今听到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感觉实在有点奇妙。但工兵表面上仍不动声色,继续地附和下去。
待对方解释完毕后,他回了一句“原来如此”。
“我知道了。这边马上就会实施。关于步骤方面,可以用邮件的方式来分享吗?”
好的——四郎先生仅仅这麽回答,并未再多做补充。在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前提下,他似乎也不想再坚持什麽了。工兵做了一次深呼吸,顿了一下道:“……那麽,既然有这个机会——”
“可以顺便修正网路设定吗?”
结案&后记
“樱圾!你在磨蹭什麽啊?快要赶不上了。”
清晨的滨松站内,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
樱圾工兵在KIOSK的柜檯结帐,同时一边回答“好——”。他左手提著装有保特瓶的袋子,右手手腕上挂有车站便当的盒子。连同驱赶睡意的清凉口香糖在内,总共一千二百五十五圆。这些便是今天的早餐。
时间为早上六点。贩卖部的铁卷门开敔,空旷的车站内部也逐渐清醒过来。距新干线的第一班车还有十分钟,来来去去的人影也慢慢增加当中。
工兵忽然停下脚步,眺望车站的外头。
晨曦将巴士站染成一片橙色。在泛白的天空下,车站前的高楼大厦群隐约浮现。或许是平常大多都在深夜返回东京的缘故,这幅熟悉的景色却看起来颇有一种新鲜感。
到头来——两人并未返回家中,而是直接前往滨松站。儘管父母来电劝说“至少先回来拿个便当”,但依照目前的行程来看,实在很难办到。工兵只能表示当事情告一段落后再联络,接著就挂断了电话。唉,真不知他们会如何看待自己的工作。熬夜、早早出门、毫无预警的出差委託。这恐怕不是什麽正常的勤务体制。就连身在业界的自己也觉得不正常,其他的人——父母和妹妹大概更无法理解了吧。
不过……这毕竟是自己所选的道路。
工兵叹了口气,小跑步来到室见的身旁。
“太慢了。”
身材娇小的上司鼓起脸颊,眼角往上吊起,同时秀了秀自己的手表:
“难得滨鬆的作业顺利完成,下一个现场要是错过电车迟到的话就太难看了……那个奇怪的饮料是什麽?”
“啊,这个吗?”
工兵递出保特瓶。
“这是静冈特产咖哩汽水,海鸥拜託我买回去的……要喝一瓶吗?”
“好喝吗?”
“这就由你自己想像了。”
“……还是不要了。一听到是海鸥要买的,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真是机警。
工作中偶尔表现出来的危险採知能力,在私人时间里居然也能发挥吗?
工兵收起保特瓶,迈出脚步。站内广播正在为昨晚的号志故障致歉。指定席的车票似乎也能重新划位……不过现在这种时段,自由座应该还有空位吧。
“啊。”
室见匆然叫了一声。工兵转头,只见她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直直望著自己的公事包内。
“?怎麽了?”
室见尴尬地出示包包。出现在裡面的是——碎花图案的睡衣。
哇啊!
“我居然带出来了……”
不用想,这是誉的睡衣。想必是半夜急著出门的时候不小心塞进行李的……话说回来,这也太迷糊了吧。
室见垂下肩膀,疲惫不堪??地叹息:
“啊啊,乱七八糟的。简直没完没了。所以我才讨厌外包业务……时间和工作都无法控制,整个乱成一团。换成平时,我绝对不可能会犯这种错的。”
“好了好了。”
工兵出书安慰她。
“睡衣就由我寄回去,你不用这麽在意了。况且你刚才说没完没了,但那些强人所难和突然追加的作业,我们都克服了不是吗?所以不算完全无法控制哦。和往常一样,表现得很完美。”
“你这麽夸我也没好处的。”
室见恨恨地瞪著工兵,接著稍稍撇过头,用鼻子哼了一声。
“还有,你怎麽忽然变得这麽乐观了?昨天不是还一副臭脸,觉得这是什麽烂业务,根本做不来之类的。”
“这个嘛……”
工兵抓了抓脸颊,对自己在心境上的变化了然于胸。的确,CE的业务很辛苦。草率的安装计划和设定作业,以及被完全不认识的设计工程师所捅出的纰漏要得团团转,但是却无法指责承包商的体制缺失。立场和PM与设计工程师完全相反。只要经历过上流工程,应该没有人会喜欢参与这种业务。然而——
临走之际与牛头犬先生的对话,此刻却在脑中甦醒。
“谢谢你们。多亏有你们的帮忙,似乎可以顺利执行今日的业务了。这都是樱圾先生你们的功劳。真的感激不尽。”
长相凶恶的男性笑容满面地道谢。这不同于供应商或资讯系统负责人,而是来自终端用户的真实心声。没错……到头来,使用自己这些工程师所建构的系统的人是他们——终端使用者。
在实际的使用者面前安装机器,互相道贺系统运作正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技术人员的本分、本质。对于一个人而言,没有什麽比能够将作业成果可视化还要幸福的事情了。换句话说,工兵获得了工程学当中最为单纯的报酬,自然没有不高兴的道理。
这是一种关在研究室、DC或专案室裡绝对无法获得的感觉。光是能亲身体验,本次的业务便已经值回票价了。但要一一叙违这些戚想,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于是工兵对室见说了这麽一句百感交集的话:
“不……我只是觉得,现场还是挺不错的。”
室见微微睁大双眼。
但彷彿察觉工兵的意图,稍后便扬起嘴角。她摆动双颊念了一句“看你神气活现的”,再以拳头轻槌工兵的胸膛:
“像你这种人,要吹嘘现场的经验还早了十年呢。完全没有受过严酷的锻炼。以后要是有类似的案子,我一定把你列入成员名单裡。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
“求之不得。”
工兵抬头挺胸地回答。事实上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自己所看到的世界,仍充满了许多未知的领域。身为工程师,今后希望或多或少能一步步去累积经验,并开拓未知的地平线。因此在工作上根本没有挑三拣四的馀地。
两人的目光直直交会。
沉默了好一会,他们不约而同地垂下肩膀。
“……话是这麽说,不过短期内像这种没完没了的案子,还是不想接啊。”
“说得也是。要是每天都处在这种状况,的确很伤脑筋。”
“在我经手的案件裡,这可是数一数二糟糕的工作。”
“咦?是这样吗?唉,不过听你这麽说,倒觉得有点可惜呢。既然都经历过第一和第二烂的案子,以后的工作不就变得比较轻鬆了吗?既然如此,真想再多体验一下现在这种惨状。”
“你啊,现在说这种话,小心真的接到作业的委託哦?像昨天一样,毫无预警地出现。”
“唔,应该不会了吧。才隔不到一天时间,Lambda b公司的人也都在睡觉不是吗?”
“这个……说得也有道理。”
就在彼此谈笑的瞬间——手机的钤声忽然响起。
室见的笑容冻结。她的目光往下移动,凝视著工兵的胸前。衬衫的左胸部,隆起的口袋中正闪动著绿灯。
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降临。工兵吞了吞口水,取出手机。忐忑不安地打开后,出示上面的液晶画面。来电者是——Lambda b。
数秒后,清晨的车站内传出两人的惨叫声。
*
想要长命百岁,就不要没事找事做。千万别问“请问还有什麽要做的”。轻率的发言会让你短命。要小心,“它们”是成群结队地找上门来的。
——某专案经理曰
后记
想辞职离开公司其实很简单。最极端的方式只要先发出一封“多谢您的照顾”的邮件,然后接下来不去上班,自然而然就会被解雇了。毕竟公司也没有馀力去僱用一个毫无工作意愿的员工,若非在专业技能上很难取代的人才,公司在开除这个人时就会比较爽快。但若希望获得同事们的祝福(圆满离职),或离职日想要衔接下一间公司的上班日,又或是打算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那麽状况就会变得眩右恍┝恕
假设一下,当你决定好转职的新公司后,为了一併答谢这段期间的照顾,于是便带著辞职信去见上司。对方会如何回答你呢? “这样啊?加油哦”?还是“哦哦,这间公司不错。真羡慕你啊”?不可能不可能。
“等一下。”
“你这麽突然,我会很困扰的。”
“这个我做不了主。”
“你有什麽不满意的吗?我们来谈谈吧。”——
大致上就像这样。要是一个弄不??好,辞职信说不定会被撕个粉碎。据说还有人被关在会议室裡。
也对,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身为上司,必须考虑少了一个人之后,整个团队的执行率会变得如何、工作能否处理得来、接替的人员要怎麽安排等诸多的层面。而且若是给人造成一种部下出逃的印象,自身的管理能力就会遭到质疑。因此在听到“我要辞职”时,对方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