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为什么?”
“因为没讲出我的话!”
“那么,”他笑着说:“你就自己写一本吧!”
※ ※ ※
《属于那个叛逆的年代》,就有我要说的话。里面讲的多半是故事,而不是道理,因为
那个年代不是没道理,却说不出道理。
“你们不了解我!”是那个年代,我们最常说的一句话。
“明明自己错了,说不出道理,还装成理直气壮!”是父母常骂的一句话。
他们岂知道,属于叛逆的年代,就好象革命的时代。生理在变、心理在变,教育的约
束、荷尔蒙的驱迫,在那许多矛盾之中,产生许多非常自然,却又不合逻辑的想法。
哪只小猫不追着咬自己的尾巴?
哪只小猫不爱在沙发边上“练爪子”?
咬自己尾巴不是笨,是可爱!
练爪子不是坏,是有活力。准备以后抓老鼠!
可是,却有多少主人,为此,把小猫的爬子拔掉。
从此,它不再是只可爱的小猫,甚至不能成为一只完整的大猫。它只是只“乖猫”!
我们要做“好猫”,不要做“乖猫”。乖猫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乖猫创造不了伟大的未
来!
※ ※ ※
记得久安娜手术之后,对我说过的一段话:
“以前,我只为人生设定一个最高的目标,好象爬山的时候,一心只想爬到最高峰。但
是,现在我了解,每时、每刻,都可以发现生命的美好。如同在爬山的路上,随时都能见到
美丽的风景。”她强调:
“巅峰不是人人可以到的,但每个人都有权利欣赏这一路上的风景!不论他是在山顶,
还是山脚。”
属于那个叛逆的年代,很多糗事、很多错事、很多没道理的事……
但是,很美!
[全文完]
刘墉:《杀手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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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生命的美丽与哀愁
生命的美丽与哀愁
从小我就喜欢莳花种草,和观察各种小动物的生态。我经常把母亲摘菜剩下的菜根,种
到土里,非常小心地培养,并在见到它们恢复生机,抽出新叶的时候欣喜不己。
我也试着先挖开蚂蚁窝,看它们的生活,再把蚁带进我在纸盒里制作的新寓,希望能创
造一个属于我的“蚂蚁城”。
上中学之后,我开始收容流浪的小猫,常把奄奄一息的猫仔带回家,用眼药瓶喂奶。我
总是半夜起来,看它们睡好没有,并在小猫垂危时,为它作人工呼吸。
那时我住在失火后的废墟上。日式房子倾颓之后,原来隔间用的土墙,变成一堆堆的黄
泥。或把橘子树的叶子,泡在酒精里,制作怪怪味道的香水。一场火,烧去了我的家,却烧
出了一个田园。
大学,我进入师大美术系,我常在写生时盯着那些花看,觉得她们含苞美、锭放美、凋
零也美。画久了,熟悉了花的样子,很容易看出什么地方是因为虫咬或风折,造成了病态。
但我发觉即使有病,只要是在大自然中形成,也便有一种人力无法办到的“自然美”。
我虽然常为写生而偷花,但对那些摘回的花,总尽最大力量,去维持她们的生机。即使
只剩下一片叶子,我仍然用水养着,希望出现奇迹。
我也会试着把折断的花茎重新接好,如同医生为人接合断了的骨头。医生写病历,我也
记下每个接合的步骤,和其后的发展。
至于那些凋落的花,我会用刀切开,看里面的构造,并忠实描绘下来。我的教授曾问
我:“画花又不是画解剖图,何必如此钻牛角尖?”我的答覆很简单:“好奇!好玩!”
直到今天,我仍然做同样的事,我的写生册,如同一本生物图书。我的手边常放着解剖
刀、显微镜。我会数鸟的“一级飞羽”、“二级飞羽”的数目,研究它们振翅速度和羽毛形
状的关系,也常去博物馆看鸟的骨骼,并记录下来。
因此,我写了三本花鸟和山水写生的书。不知是否这种从科学角度探讨中国绘画的方
法,能否引起西方人士的共鸣,有一阵子单单在纽约曼哈顿中国城,就有四家书店把我的书
放在橱窗展示。
近几年,我虽然没举办个展,但依旧写生,有时为一种花,能连续工作两、三个礼拜。
我发觉最能让我精神放松的方法,是为花鸟写生。忠实地记下它们的一花一叶、一羽一喙。
当我们对它们,凝神写生的时候,能摒除一切发念,达到忘我的境界。
每次写生完,我还是会作解剖,记录花开的时间,采集的过程,并写在日记里。我的日
记有个地方,专门记录各种生物萌芽、开花、交尾和产卵的时间,以及潮汐的起落。
知道潮汐,我能把握最佳时机,走到水边的沙滩,看落潮之后各种水鸟和鱼介的生态,
我家不远就是海湾和沼泽地,高高的芦荡间,有看不尽的野生物。看它们,是我静思的另一
种方法。
“万物静观皆自行。”古人早有这样的感触,我也深深体会到。有时候捡起一颗小石
头,都觉得掌握了一整个世界。每颗石头都有属于它独一的纹理,也都有它千万年的历史。
每个贝壳都曾住过小生命,那么巧地盖它自己的家,然后弃守、死亡,睡在海床千百年之
后,被偶然地冲上沙滩。每只小鸟,都早早地出现,却一入晚,就不见了,它们都有自己的
家、自己的爱。
每只小虫也一样,有的藏在叶下,有的藏在花里,有的钻进果实,有的躲在土中。它们
各自占领地盘,似乎早有默契地分享这个世界。
在观察它们的过程中,我不但得到怡情养性的好处,更对大自然有了更多的领悟,也愈
觉得每个生物都那么有智慧,而愈尊敬它们,且觉得自己渺小。
一九九五年暮夏,我抓到一只螳螂,也照例记录它的“生活、起居”。螳螂是少数能当
作“宠物”养的昆虫,我为它觅食、为它治病,甚至为它“寻偶”,跟它建立起深厚的情
感,也由它身上领悟了许多过去不曾想到的东西。
在北美,绝大多数的螳螂,十一月初就会被冻死。我的螳螂在室内养尊处优,当然活得
较长。在我全家悉心的照顾下,它不但活过新年,活到一九九六,而且一直到二月初才死。
我为它办了一个小小的丧礼,还打电话给“金氏世界纪录博物馆”,问他们是否可以把这长
寿螳螂列入纪录。虽然他们后来告诉我不行,我却激发了另一个想法——
根据每天的日记,为螳螂写一本书。
写作是由八月开始的。也可以说是在它死去半年之后才动笔。这当中我有相当长的时间
在犹疑,怕自己没有能力写成这么一本书。我也犹豫,是不是用这本书,把自己的心灵世
界,呈现在读者面前。
虽说是记录一只螳螂的一生,这本书实在是我的“随想录”。也可以说是由观察螳螂所
产生的种种联想,正因为是“随想”,所以谈天、说地,几乎没什么边际。我曾经在创作中
途,想读者会不会不耐烦这种题材,又会不会骂我瞎扯。但是我接着安慰自己:
“不管怎样,我敢为一只螳螂,写成一本书,这‘试探’,就能算是成功。”
在我过去二十五年的创作生涯中,每隔一阵,就会出版一本试探的“游戏之作”。从早
期的《萤窗随笔》、《真正的宁静》,到近期的《作个飞翔的美梦》,都是纪录我的心灵的
“私房书”。在出发点上,是“只求娱己,不为娱人”。
也就在这“只求娱己”的想法下,我以连续三个月的时间,完成了这十八万字。并因为
主题环绕着一只吞噬同类的螳螂,所以取名为《杀手正传》。
在写作技巧上,我采取了反讽的手法,也就是正面的话,用反的方式说。我知道绝大多
数的读者是一眼就看得出,之所以在这儿提出来,是怕有些年龄较轻的朋友,一时不察,误
将我“反面的话”当作“正面的观点”,而弄拧了我的意思。此外,为了帮助读者抓住要
点,我又加了些“眉批”,当作一种“导读”。请程度高的朋友,只当“它不存在”。
《杀手正传》可以称得上是我的“异色书”,里面有不少血淋淋的镜头,只是在那些镜
头的背面,我希望呈现真实的世界。既然这个世界是如此地凶险诡诈、危机四伏,我为什么
不能把其中的道理说出来?
对的!我在这本书里真正谈的是个“理”,是相生相克的天理、优胜劣败的定则,也是
“生之无奈”。我觉得只有当一个人看透这些定则与无奈之后,才能泰然达观。相反地,不
去面对、不动接受,只会造成内心的不安。
正因此,我把这本书放在我的“处世系列”中。许多在《冷眼看人生》或《我不是教你
诈》里,不易讨论的政治和人性的题材,都借着那只螳螂杀手表现出来。在此,我必须强
调,书中反讽的是整个历史与人性,而没有任何对现代人物的影射,请读者千万不要往牛角
尖里钻。
一只螳螂的一生,与一个人的一生有什么不同?有生有死、有伤有杀、有爱有憎。本来
对这世间的种种,就应该“有喜有悲”又“无喜无悲”。前者可以说“生活是方的”,即然
“生”,就要面对许多有棱有角的困境;后者可以说“生命是圆的”,到头来,我们若不能
把一切离合悲观,看成一个“圆”,或一个周而复始的“生之定律”,就未免太苦了。
“天生万物,天杀万物;万物生万物,万物杀万物。”这是我在整本书里表现的
“圆”。也为了画这个圆,我在未出版之前,先将版税五十万元,捐作慈善公益之用,希望
《杀手正传》带来的不是《杀》,而是“生”。
这本书是我最新的试探,它可能深奥些、艰涩些,但我衷心地请求您:
耐下心,慢慢阅读、慢慢咀嚼、慢慢回味、慢慢同情……
第一章 少年杀手的出现
入 幕
八月二十八日
又到了“灰霉病”的季节,牡丹和芍药叶片上长了许多褐色的斑点,尤其是春天开花
时,把花剪掉的位置,好像开刀之后的伤口发了炎,最靠切口的地方是黑的,往下渐渐转为
咖啡色和白色,那“白色”就是一种霉。
照园艺书上说,灰霉病是因为湿热造成,今年的夏天特别热,也特别多雨,怪不得病这
么重。书上又说必须把患病的叶片和枝子全剪掉,还强调,剪下来的叶子千万别掉在树下
面,因为会造成整株树都被感染。
多妙啊!所谓“落叶归根”,居然有些叶子就不能归根,即使想归根,也得把它移开,
宁可施化肥,也不能让叶子去滋养它的“母株”。
这种落叶大概就像所谓的异议分子,放逐海外,到老也不准回国,因为你回国带来的不
是养分,而是毒素。如此说来,最被欢迎落叶归根的应该是松杉之类了。有时候走进古老的
杉木林,脚底下一片软绵绵的,好像踩在厚厚的床褥子上,原来全是它掉下的针叶堆积而
成。针叶不大有水分,大概也没什么养分,虽然不太能滋润母株,却另外有个好处,就是杂
草不长、蚊蝇不生。据说连蚯蚓和吃蚯吲的鼹鼠都找不到。这么干净、安详、宁静的森林多
可爱啊!没有一点“杂音”,是真的“一言堂”。
可惜我现在面对的是个充满异议分子的牡丹。它是标准的美国,花开得又大又香又漂
亮,叶子长得奇形怪状,是最复杂的“二回三出羽状复叶”,而且在那叶子之间容易得病。
炭疽病、灰霉病、疱肿线虫病,样样会造成感染。
照中国和日本园艺的理论,要让牡丹长得健康,最好的方法,是在九月中旬,把整株树
的叶子摘光,既然没了能长虫的叶子,也就不容易得病。这跟某些国家的政治理论是很像
的,铲除一切可能散布毒素的异己,是维护国家安宁的最好方法。
但是换成美国的园艺家,就会说,好好的牡丹,只是长几个黑斑算什么?早早把叶了摘
了,哪还像株树?要知道,生病的叶子总是叶子,它还照样行光和作用,也照样在秋天染上
一抹红。这灰霉、炭疽,说严重也不严重,大不了明年少开两朵花,何不留着?
面对长了斑点的牡丹,我开始矛盾,最后要取折衷方案,先剪掉生病的叶子,再等中
秋,摘掉全株的叶片。
我很小心地抓牢叶片,再由基部剪下去,只有这样才能确定,没有一个异议分子潜逃入
境。
突然,叶子抖了一下,我左手食指上一痛、一紧,一片叶子的尖尖居然带个倒钩,钩住
了我的手,我自然反应地狠狠甩,把那叶子摔到草地上。
叶子居然站了起来,而且摇来摆去的。原来不是叶子,是只螳螂。
好极了!我喜出望外,多少年没见这小东西了。记得上次养螳螂还是十儿年前,儿子小
时候为他养的,养了两个月。更早的记忆则是我自己小时候,在纸盒里养螳螂,不记得活了
多久,只记得那灰黑色的螳螂屎。
我赶紧冲进屋子找纸盒,车房里纸盒一大堆,但不是太大就是太小,真急死了。盒子可
以慢慢找,螳螂可先得抓到,我随手拿了一个麦当劳的纸袋往外跑。
跑回院子,它居然还等在那儿,看到我,又恢复原来弯着两只上臂,作势要攻击的样
子。我把袋口撑开,成为一个圆形,慢慢向它靠近。准备在它冷不防的时候,狠狠罩下去。
它还是没有躲,伸着三角头,盯着我的纸袋,上身高高抬起,好像一个拳击手要出拳的
样子。“真妙了!”我心想:“似乎不用我费力,它既然以为可以跟我的纸袋一战,而且十
分自信又自大的样子,当然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