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索智义表情复杂,但他还是开口了。“仁义,……跟你说件事儿,我,我要和玉珊成亲。”
谷仁义懵了。他看看索智义,又看看叶玉珊,仿佛不认识这俩人。“你,你,你们俩要成亲?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
索智义不知该如何解释。
“二哥,你听我说。”叶玉珊接过话,“二哥,我娘死了,我现在无家可归,秀才公和智义愿意收留我,我无以为报,所以……”
“那你也不用嫁给他呀!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坟头的土还没干呢!”
“子义要是泉下有知,会成全我们的。”索智义不看老二,只看着坟头。
谷仁义一把揪住索智义的衣领,“索智义,你给我说清楚,是玉珊自愿的还是你逼她的,这里头到底有什么事儿?”
“二哥,是我自愿的。”玉珊眼睛里有泪。
“你给我闭嘴!索智义,你要有种就当着老三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谷仁义两眼通红瞪着索智义。
索智义任凭谷仁义抓着他,毫不反抗,半晌挤出一句话:“仁义,我和玉珊打算等子义头七一过就办喜事,你要愿意的话,就来喝杯喜酒。”
谷仁义挥手一拳把索智义打倒在地,叶玉珊慌忙上前扶起他。索智义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二弟,我不怪你,我现在只能跟你说,你早晚会明白的。”
谷仁义拎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地大口灌酒,他仰天长啸,也不知是哭还是笑。“老三,你听见了吗?你的结义大哥要和你的女人成亲了,哈哈哈,哈哈哈——”
索智义隐忍着,叶玉珊满脸是泪。
谷仁义瞪着索智义和叶玉珊,“我算看明白了,什么结义兄弟,什么山盟海誓,全是狗屁!”谷仁义把酒坛子狠狠地摔在地上,踉踉跄跄地走了。
索智义和叶玉珊神色凄惶地踯躅在唐子义坟前。
风吹过山冈,香炉之烟随风飘摇。
心事重重的谷仁义在大街上乱逛,无意中碰到了胖乎乎的佟赛男,他一下子想起佟赛男的哥哥就是那个佟把总,可以让她帮忙求佟把总让自己当兵,他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于是他上前和胖乎乎的佟赛男套起了近乎。佟赛男也是个风趣的人,说起话来挺有劲。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佟赛男就喜欢上谷仁义了。分手时她高兴地答应帮助谷仁义说情。
郁闷的谷仁义这才有了笑容。
唐子义哪能知道家里发生的事,他在刘家住了有些日子了,身体基本恢复了,闲唠起来才知道,他和刘素雅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是素雅比他早了两个时辰,二人便以姐弟相称了。
又过了几日,唐子义坐不住了,他想回亮甲镇,那里虽然没有家,但是有他的兄弟,更主要的是他放不下叶玉珊。兽医刘也没强留,这天早晨兽医刘还为他准备了换的药,唐子义拜别了兽医刘父女,上路了。临走唐子义说了自己的心里话。“大叔,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我本来想求大叔把我留下,我给您干活,以报答您对我的救命之恩。但是我明白,大叔见我是枪伤,怕我给您老惹来麻烦,但我向您保证,我不是坏人,所以我只能日后再报大叔大姐的救命之恩了。”
刘素雅与兽医刘尴尬地对视了一下,这易子堂真是聪明过人啊。
唐子义一离开,兽医刘就发现女儿刘素雅的魂被唐子义带走了……
唐子义戴着斗笠走在亮甲镇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中一番感慨。他警惕地扫视四周,看到了墙上贴的告示上面画着他的头像。他压了压斗笠,迅速走开了。他要找索智义。
唐子义来到索智义家附近,远远地听到唢呐喇叭吹奏的欢快乐曲。望过去,索家门口被布置得一派喜庆,门上一边一个大红喜字,吹鼓手们分列两边,门外聚拢着一群看热闹的街坊邻居。正纳闷时,就听身边走过的两个人议论:“哎,唐子义那小子刚死了没几天,他相好就和他拜把子大哥成亲办喜事了,这叫什么事儿啊!”“嗨,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当大哥的照顾一下弟妹,人之常情。”“那也不能照顾到自己炕头上呀!”
唐子义如五雷轰顶,目光呆滞,痴痴傻傻地望着索智义家的院子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院子里响起一片喧嚣,众人簇拥着新郎新娘从屋里出来,唐子义一眼看见了叶玉珊!叶玉珊和索智义披红挂绿,接受着宾客们的掌声和祝福。
唐子义有些恍惚了,远远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自己的大哥在拜天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唐子义感到天旋地转起来,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他感觉到阳光前所未有的刺眼,看不清身边人们的脸。好一会儿,唐子义才转过身,两脚像坠了铅迈不动步。
忽然一只手拍了拍唐子义肩膀,唐子义醒过神来,那人将唐子义拽到旁边的小胡同里。一队官兵迎面走来他竟然视若无睹,官兵们走过后,唐子义这才看清来人是小武子。
“你果然还活着。大当家的说你没那么容易死,派我下山打探一下,我正想到索家问问……没想到……”
唐子义还没回过神,眼睛木木的。
“跟我上山吧,大当家挺惦记你的。你看你现在的处境,这官府的告示还在墙上贴着呢,你露面就是个死,叶玉珊跟索智义又那什么……不说了,跟我上山吧!大当家的真的挺想念你。”
“替我谢谢大当家的。”唐子义转身离开了。
小武子无奈地望着唐子义的背影叹了口气。
唐子义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要上哪里去,他沿着当初自己和玉珊逃跑的路迷迷糊糊地走着,几天后竟然下意识地走到了兽医庄门口,唐子义犹豫了一下没去敲门,靠在门上睡了过去。刘素雅拎着水桶开门打水,第二次发现了唐子义,就这样,唐子义再次回到了兽医刘的家。
第四章 二
这一次唐子义向刘家父女说了自己的身世。“我是打猎的,上次半路遇上了土匪,所以受了伤。我想了一天了,你们救了我的命,我还吃了您的饭,我身上也没钱,只好回来给您干活儿吧!多会儿我把欠您的还净了,您说话,我走……”虽然也是编的,但也是无奈,为的就是能留下来有个栖身之地,也正好报答刘家父女的救命之恩。
兽医刘笑了,“那,你就在我这儿干点零活儿,赚顿饭吃怎么样?”他心中也有打算。
“谢谢大叔!”
刘素雅心里偷偷地乐了。
从那天起,挑水、劈柴的活儿都是唐子义的了,有空他还会去野外下套子捕几只兔子回来,刘家的饭桌上不但多了佳肴,更多了笑声。
这天吃晚饭时,唐子义还在院里忙着收拾,素雅想叫他吃饭,兽医刘说:“不用管他。”他吃着唐子义打来的兔肉,有滋有味地喝了口酒,看了一眼女儿开口了:“丫头,易子堂在我家又待上十多天了,你看这小子怎么样?”
“挺好。勤快,眼睛里有活儿。不挑肥不拣瘦的,是个老实人。”
“你说的都对,还有一点好处最要紧。我也人过五十过五了,还多几年活头?身前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哪天我一蹬腿闭眼走了,抛下你怎么办?他无亲无故,又没有家,光棍一条,正好招他当养老女婿。”兽医刘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爸,你说什么呢!”
“你不愿意呀?那,明天我就赶他走!”兽医刘看透了女儿的心。
刘素雅急了,“哎,别赶他走啊!他不是说了么,无亲无故的,你让他去哪儿?”
兽医刘哈哈大笑起来。
刘素雅心里早对唐子义有了感情,爹这样一说她心里自然高兴。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事,更让她对唐子义增加了好感。早上她提着水桶到井台打水,刚把水桶挂在辘轳上,一只手便按住了辘轳,原来是给她提过亲的邹鲁生,正嬉皮笑脸地看着她。刘素雅本来就厌恶这个大鼻涕,马上就火了。
“你要干吗?”
“我叔叔都向你爹提过亲了,大白梨配大鼻涕,正对,以后你就是我媳妇了,你不知道?”
刘素雅烦了,“把手拿开,我还提水呢。”
不想邹鲁生不死心,抢过水桶就拎,刘素雅不让拎,两个人正拉扯着,碰巧被打猎回来的唐子义远远地看见了,他扯出腰里的甩石头绳子,捡起了块石头,手一扬,缠绕着甩石绳的石头一下子击中邹鲁生。邹鲁生捂着流血的脑袋大叫起来,看着提着两只野兔走过来的唐子义:“你是谁呀?”
“我是她弟弟!”
“兽医刘没儿子呀,你啥时候多一弟弟?”邹鲁生看着刘素雅。
“关你屁事!”刘素雅骂。
“你咋骂人呢,这多让我小舅子笑话……”邹鲁生并不生气。
唐子义急了,“谁他妈是你小舅子!”上去就是一拳。
“臭小子你敢对你姐夫动手!来啊,再狠点,你姐夫我痒!”邹鲁生并没还手,他自知也不是对手。
唐子义又是一脚。这时兽医刘和邹老板赶过来了,“谁让你动手打人的!”兽医刘先发了话。
邹鲁生爬起来,“叔,我正跟我媳妇说话呢,这小子就咔嚓一下子把我……”
“你个不懂事的孩子,人家应你的亲事了?”邹老板责怪着。又冲兽医刘:“对不住,对不住,我侄子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兽医刘脸上挂不住了,生气地冲着唐子义说:“我跟你说过,在我这里干活,得守我这儿的规矩,你生性好斗,野性难改,我不再留你,回去收拾东西,走!”
“爹,子堂他是帮我……”刘素雅赶紧解释。
兽医刘一瞪,刘素雅不说话了。
但素雅也不死心,她太喜欢唐子义了,她不能放他走。晚上吃饭时她劝爹:“爹,您自己说,子堂自打来了之后,是不是省心多了,大力气活您也不用干了,时不时咱家也能吃上个肉了,您真把子堂赶走了,往后谁帮你劈柴火挑水?谁给您套兔子去……”
“可他野性难改……”
“你不是能熬鹰吗?还收拾不了他?”
兽医刘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唐子义,女儿的意思是让他收徒弟,他想了想也有道理,叫上女儿一起来到院里,“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赶你走?”
“因为我生性好斗,你怕我日后总是惹是生非。大叔,您放心,我今后决不再惹是生非。”
“嗯,知道错了就好。易子堂,愿意不愿意跟我学兽医呀?”
唐子义一愣,“我……当然愿意,不过,我笨,怕学不好。”
“你不学怎么知道?我爸爸可从来没收过徒弟。”刘素雅忙给他递眼神。
聪明的唐子义立刻给兽医刘磕起了头,“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兽医刘开怀大笑,“看你打架的样子,你是不是练过功夫?”
“啊,小时候我跟一个化缘的和尚学过少林拳。”
“三脚猫。我帮你规拢规拢吧。”
唐子义大喜过望,从此有了教他两门手艺的师傅。以后的日子里唐子义不仅学会了给牲口看病,武艺也大长,素雅每次看着他,眼里都是柔情无限。但她不知道唐子义的心仍然装着亮甲镇那个叫叶玉珊的女人。
叶玉珊在索家得到了很好的照料,天一凉索智义就把那张虎皮给她铺上了,那是他第一次见老虎,说是三个人打的,其实就是子义一个人打的,他们仨里头别看子义最小,可数他最勇敢,索智义很是感慨。
“子义天不怕地不怕,也是因为这个害了他,丢了性命。”叶玉珊摩挲着虎皮,不忍撒手。她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她自己给未来的孩子做了衣服,索智义还给孩子做了把弓箭,唐子义在世的时候喜欢射箭,他想他的孩子将来也一定喜欢。
叶玉珊心里充满了感动。
春去秋来,枝叶枯黄。叶玉珊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有时会痴痴地看着一个地方发呆,她的心里仍然装着唐子义。而索智义也努力在尽着一个丈夫应该尽的义务,他给叶玉珊煲汤,扶着她在院里散步……
第四章 三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沉寂的夜空,叶玉珊生产了。
接生婆从里屋出来,“恭喜秀才公,贺喜秀才公!您儿媳妇给您添了个大胖孙子!”
秀才公立即从怀里掏出红包塞给接生婆:“一点小意思,您辛苦了。”索智义满脸兴奋,而索庆惠却表情复杂,毕竟那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啊。尽管这样,索家仍然无微不至地照顾月子里的叶玉珊,不但专门请了月嫂,索庆惠还让索智义去药房给玉珊开了几服生化汤,用黄酒煎煮了,每日一剂给玉珊喝。连月嫂都夸秀才公心真细,摊上这样的公公可真是福气。叶玉珊心里也充满欣慰。
听说索家得了孙子,乡绅们也前来祝贺,索家中堂桌上摆满了红绸包扎的贺礼,大家都来恭喜秀才公,索家三代单传,后继有人,实乃可喜可贺呀!一个乡绅还说:“我刚才听闻公子哭声嘹亮,底气十足,将来必定大展宏图,索家必定是风生水起。”
索庆惠强颜欢笑,内心复杂,送走了乡绅,看着那些贺礼却高兴不起来。
叶玉珊也心事重重,孩子睡在摇篮里,摇篮用吊绳悬于房梁上,恰好垂到叶玉珊身边,叶玉珊半躺着,轻轻晃动摇篮。她看着摇篮里的婴孩,想到唐子义,不知不觉流出了眼泪。
索智义端着生化汤进屋,他看到了叶玉珊脸上的泪水,慌忙把碗放下,拿了热毛巾给她擦脸,“玉珊,你现在可不能哭,对身体不好。”
索庆惠闻声进来,叶玉珊努力笑了笑,“没事,我……我可能太高兴了……阿玛,您来得正好,孩子还没有名字,您给取个名字吧?”
“哦,这些日子光顾着高兴了,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索庆惠踱着步,沉吟道,“鸿儒……怎么样?”
“鸿儒……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玉珊,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索智义挺满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