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听了二大爷的夸奖,刘宇凡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笑了。
“小凡呐,都几点了,赶紧回家吃饭!”远远传来老妈楚青的声音,却原来是已经到中午了,刘宇凡一心练习打鼓,却忽略了时间。
“哦,就回去!”刘宇凡冲着远处的老妈喊了一嗓子,随即看着二大爷说道:“二大爷,你们下午还在村里演不?”他是被勾起瘾来了,刚刚的几下还没打过瘾,想着再练练。
“后晌去王家村,你来不?来了二大爷教你打鼓。”二大爷马华心里也起了“爱才之心”,有心想要调教调教这个邻居家的小孩儿。
“来啊。”刘宇凡一口答应下来。王家村是和大寨村相邻的一个村子,相隔不过一里多路,这点脚力对刘宇凡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刘宇凡心里惦记着学打鼓的事,回到家里很快就吃完了饭,随后把碗往桌上一搁,说道:“妈,我出去看秧歌啦!”
“吃完饭就出去野,你可别光顾玩啊,寒假作业也写写,再过半年就考初中了,好好用点劲啊!”老妈楚青说道。
“知道啦!”刘宇凡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人早已经一溜小跑没影了。
“寒假作业?”刘宇凡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起寒假作业就很无语。明明对自己来讲简单至极的东西,却还要重复写上几十遍,刘宇凡觉得这简直就是谋杀时间浪费生命。没办法,现在是标准的应试教育,为了出成绩,所有的老师几乎都用同一个“法宝”,那就是压作业,不断让学生做题、抄课文,强迫记忆,做为重生者,这恐怕是刘宇凡最不愿意重温的记忆了。
暂时将寒假作业的烦恼抛到一边,远远地听到锣鼓的声音,刘宇凡的心里又开始兴奋起来。
刘宇凡想学打鼓,可不单纯是为了好玩,他有自己的理由。
以刘宇凡目前的环境和能力,想直接接触钢琴恐怕是极不现实的,别说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就算是整个县城,恐怕也不见得有一架钢琴。在1994年,虽然改革开发的春风已经吹遍了中华大地,很多地方已经蓬蓬勃勃地发展了起来,不过这个比较偏远的北方县城,依然显得缺少活力,特别是文化氛围,更是几乎绝迹。
所以,刘宇凡只能抓住身边一切和音乐沾边的东西,让自己不断去温习、感受。
“学习打鼓对练琴还是有好处的,起码可以锻炼手腕。”刘宇凡心里这样想着。刚刚上午在学打鼓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一点了。在所有的钢琴基本功中,手腕的功夫无疑是十分重要的。腕子不灵活,对力度的控制就不自如,放松的状态也不容易找到。
“而且,练习打击乐可以培养我的节奏感,节奏感是音乐的骨架。”刘宇凡一边走心里一边想着。他现在暂时没有什么计划,上午和二大爷学了一会儿打鼓之后,他就决定要趁着这一个春节的时间,跟着二大爷好好练习练习打鼓。
王家村是一个总人口不到一千人的小村庄,只相当于三分之一个大寨村。一条河把村子分成东、西两部分,河东是大王家村,河东是小王家村。当然,这只是村里人一个习惯的叫法,其实还是一个村委会在管理。
刘宇凡来的时候,秧歌还没开始。二大爷和几个拍擦的正在那儿“热场。”,当然,也不乏有爱听打鼓的村里人围着。王小勇他们几个还没有来,对于看秧歌,他们并不是那么热衷,他们真正感兴趣的,是那种热闹的气氛和秧歌场边上的一些买小吃的。不过此刻,到是有些外村的孩子围在打鼓的旁边。刘宇凡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来叫什么,大概是自己曾经的初中同学吧,毕竟人太多,刘宇凡也不可能一一记住。
“小凡来啦。”二大爷看到刘宇凡,笑着打了声招呼,手底下却没闲着,正敲着一通“开门鼓”,打得很是起劲。
“恩”,刘宇凡笑着点了点头,也不打断二大爷,只是向前挤了挤,仔细的看着二大爷打鼓。
“二大爷的腕关节很灵活,恩,重拍的地方要加上大臂的重量。”
“这个滚儿很急,单靠手腕达不到这样的速度,应该还是利用了鼓面反弹的力量。对,落下去之后手腕要立刻放松,这样可以得到一部分反弹的力量。”
刘宇凡一边看着,一边和自己所学到的知识进行印证,越来越发现有许多的地方有共通之处。看来,多涉猎一些东西,对学习钢琴是有促进作用的。
打了一段儿之后,二大爷收了鼓槌,递给了刘宇凡道:“小凡呐,给你!”
“华头,这是哪家的孩子啊。”一个打擦的跛子问道。
“建军家的大小子,可灵着呢,前晌午听我打鼓,听两遍就学会了。”二大爷马华说道。
“哦?真的?来打两下试试,我给你堵镲!”那个跛子笑着看着刘宇凡说道。
打镲也是有讲究的,要想和鼓配合起来,必须要有节奏感。因为大多数时候,镲是要在一小节的后半拍响起,所以按照民间艺人的习惯叫法,打镲也叫“堵空儿”。
“好咧!”刘宇凡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地扬起鼓槌儿,就开始打了起来。
他打的正是刚刚二大爷马华打的“开门鼓”。“开门鼓”是秧歌鼓的一种,一般是在正式演出之前用作“热场”的,当然,不同地域的“开门鼓”,形式也不尽相同,但大体的骨架还是差不多的。
“冬不龙冬冬!冬不龙冬冬!咕儿龙冬龙冬乙不龙冬……”刘宇凡出手“不凡”,除了灵活度因为手腕的关系和刚刚二大爷差了一些外,在速度上竟然是一般无二,几个“加花儿”的地方也是规规矩矩,没有走一点板。
“哟,这小孩儿还真有两下子!”这下,其他几个在旁边看热闹的打擦的乐师,也纷纷感叹起来。这个刚十多岁的小孩儿,此刻的表现就像是一个老手一样,打得满是那么回事。刚刚心里还有些看热闹的想法,现在一点也没有了。而且,被刘宇凡的鼓声勾起了瘾,纷纷给刘宇凡堵起了镲。
几个四、五十岁的大人围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孩打镲,这样的情景显然引起了围观人们的注意。看刘宇凡打得精神,不时有好事的喊一句“好”,围观的人愈加的多了。
刘宇凡双腿微曲,稳住上身。一边打着一边感受着手腕、小臂、大臂的配合,感受着从鼓面上传来的反馈的力度,感受着刚刚二大爷打鼓时的神韵。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鼓声,正在一点点的发生着变化,变得更加流畅,更加熟练。
二大爷马华眯着眼看着刘宇凡,掩饰不住眼底那抹喜爱之色。
说起来,这二大爷马华也是村里一个“传奇”人物。自小聪明,学什么通什么,只是时运不佳,读书的时候顶撞先生,断了学业,在社会上闯荡又因为性格太强屡被排挤陷害,自视“清高”的他又不屑于和那些人一般见识,所以一生潦倒,而且终生未娶,无儿无女,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
二大爷马华和村里人闲聊的时候,最喜欢说自己年轻时候的事迹,什么“上课的时候一个问题问住了先生”,什么“村里某某有出息的人,原来就是跟在我屁股后面转悠,是我一条妙计指点,才有今日之成就”之类的。二大爷还爱讲古,而且动不动“指点江山”,冒出一句“我笑刘备不知天时”之类的话。有时,刘宇凡觉得二大爷很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已”。当然,二大爷比孔乙已强些,起码他会种地,不会被饿死。
虽然二大爷这等人物,在村里的地位不高,但二大爷是个“能人”,却是大伙儿承认的。他棋下得好,鼓又打得好,而且,又会讲古,在没多少文化的村里人面前,也是受些“敬重”的。
眼下,二大爷看着刘宇凡对打鼓“一点就通”,心下也很有那种得遇“知音”的感慨,大概也觉得刘宇凡这种“天才”,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吧。
就这样,在寒假没开学的这段日子里,除了写那些无聊的寒假作业外,刘宇凡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了和二大爷学打鼓上。秧歌队正式演出的时候,他就在二大爷边上看着,等没人的时候,他就“抢”过鼓槌练了起来。到后来,偶尔也有一些不太重要的场合和简单的段子,二大爷也放手让刘宇凡去打。就这样,到了快结束的那几日,这支秧歌队居然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这支秧歌队有一个打鼓的小孩儿,很有意思。而且,刘宇凡打鼓也很有“范儿”,不时会让围观的人拍手叫好。到了后来,秧歌头儿居然也认可了刘宇凡,每天接的“彩头”居然也分给了刘宇凡一份。重生到现在,刘宇凡第一次,靠着自己的音乐“天份”赚到了一笔小收入。虽然不多只有六十多块,可也让刘宇凡偷着乐了好几天。
当然,最让刘宇凡开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自己在音乐方面的收获。
这十几天下来,刘宇凡最少学了七、八个段子,除了一些难度较高的段子外,基本上秧歌鼓已经可以从头打下来了。而且手腕也比之前灵活了许多。
这日,照例又是一天的“演出”结束后,二大爷把刘宇凡叫到了家里。
二大爷住的是一间破瓦房,房子上面长满了茅草。一扇破破烂烂的木头门,连把锁都没有,上面还有几个洞。如果是外人看了,第一反应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住人的。当然,二大爷是不会在意这个的,每当人家拿这个开他玩笑的时候,总会说上几句“斯是陋室,唯吾德馨。”之类的。
进得门来,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二大爷一个人,自然在卫生方面不是那么讲究。不过好在还在刘宇凡的忍受范围之内。
进得屋内,光线更加昏暗,二大爷上了炕,打开炕头一个黑乎乎的小柜子,翻了许久,才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线装书,转身对刘宇凡说道:“小凡呐,二大爷这儿有本书,是当初跟打鼓的师傅学的时候,他给我的,我是不懂,这书就给你吧,有空的时候琢磨琢磨。”二大爷说着,将那本书放在了刘宇凡面前。
第十章 《鼓经》
《鼓经》
皱巴巴、灰扑扑的封面上,用正楷简简单单地写了两个字。字是用繁体写的,很瘦,很有力量,有种瘦金体的神韵,刘宇凡一眼看去,就看出这是手书的,并不是那种印刷版。
书不厚,大约也就七、八毫米的样子,拿在手里很轻,看着手里的这本书,刘宇凡感到有一种浓重的历史感。
轻轻地翻开第一页,已经发黄的纸上,一行漂亮的蝇头小楷映入刘宇凡的眼帘。字是依照竖排版从右到左的顺序写的。
“余自幼习鼓,数十载间跟随戏班行遍数省,于鼓乐颇有心得,各地鼓乐俱有其长,然则记法不一,甚为不便。故此,余潜心数载,取民间工尺法及鼓乐口传之法,著鼓经一部,莫亭。”
不足百字的介绍,却看得刘宇凡心生钦佩。这是一位真正执着于音乐研究的前辈啊。看着这本书,刘宇凡仿佛看到了那位莫亭先生在灯下勤奋著书的身影。
“小凡呐,这书给你吧。二大爷也不懂后面记的谱,这书是当初教我打鼓的一个师傅留下的,你要能看得懂,就留着看吧。”二大爷看着刘宇凡说道。这几天刘宇凡跟着他学下来,几乎就可以顶替他独档一面了,这孩子在打鼓上面奇高的悟性,也让二大爷心生喜爱。这本书原也是他心爱之物,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研究一下,然而他终究没有学过乐谱,不懂乐理,除了认得上面打鼓的常用术语外,其他的都看不明白。现在发现了刘宇凡的天份,就生出了赠书的念头。
“这~~二大爷,这书可是你的宝贝。”刘宇凡有心想收下,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太合适,有些迟疑地说道。
“啥宝贝不宝贝的,这书我也看不懂,放在我这儿就是一叠破纸,拿去拿去!”二大爷好似毫不在乎似的挥挥手道。
刘宇凡知道二大爷是不想让他心里过意不去,也不点破,只将二大爷这番栽培的心意记在心里,暗暗想着不可糟蹋了手里这本书,道过谢之后,也就收下了。
回到家里,刘宇凡如获至宝般看起了这部《鼓经》,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刘宇凡数了一下,这里面一共记录了大小八十三段鼓谱,有成套的大谱,也有只有几个乐句的小段,记谱的方式果然如同第一页上所说的那样,是融合了工尺谱和民间口头相传的习惯记法两种手段的形式。可惜,对于工尺谱,刘宇凡只是略为了解,却并不太深入。因此《鼓经》里的记谱法,他只是知道大概原理,却读不出来。
“唉,还是乐理知识不丰富啊。要是手里有一本《基础乐理》就好了。”刘宇凡合上书,心里不由得想起了年前去赶集的时候,和那个书店老板订书的事。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搞到这书。”想到这事,刘宇凡心里着实没太大信心。只因为这里实在太偏僻了,那种比较专业的工具书,别说这里,怕是县城的新华书店也找不到吧。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有机会再说吧。”刘宇凡也知道这事急不来,也就先把《鼓经》搁了起来。开学前的这段日子里,他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熟悉那几个鼓乐段子上,当然,刘宇凡倒没想过在这方面弄出什么名堂来,只是现在接触不到键盘,把打鼓当成锻炼腕子的一种方式罢了。
过了正月十五,按照农村的习惯来讲,年也就算过完了。不过对于以农耕为主的农村来说,地里没什么活计,现在仍然是“猫冬”的时节,人们大多窝在家里打打牌,看看电视。
不过驻马营街里的商家,却都陆陆续续忙碌了起来。
这天,三味书屋的老板赵三儿,一早就搭乘镇上唯一的一趟客车进城,开始进货。
说起来,赵三儿的这个书屋,在驻马营街里也算是有些年头了,几乎和第一批“老三届”高考的时间差不多。据说赵三儿也是个“文化人儿”,原来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只是由于高考没发挥好,落了榜,在家里又不愿意干地里的活计,慢慢地迷上了武侠小说。家里条件还算不错,父母见他这幅样子,索性也就由得他来,在街里给他开了个书屋,租租小说,卖卖文具啥的,别说,生意居然做得挺红火。驻马营附近好几所学校的学生,和社会上一些闲得没事的年青人,都喜欢到这儿租书看。一毛钱看一本,虽然钱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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