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囚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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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囚门-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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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芬是个有劲无处使的人,她希望有人跟自己吵架,更希望有人跟她你死我活地打一架。叶青用被子挡住了脸。

郑大芬见叶青不说话自觉无趣却不肯罢手,就又提高了声音说:“人死鸟亡了,空想一只死鸟有什么意思啊。”

叶青也就想是啊,空想一个不知死活的人有什么用啊。然而她还是抑制不住流淌的眼泪。哭够了她才明白,她这是在哭自己,哭自己曾经用一腔热情爱过的男人熊。

那时叶青除了在一家医院做护理外,一休息就去歌厅唱歌。她认为作为女人她并没有做错什么。现在自己对那个没见过面的男人的爱恋,其实就是自己对一种可望不可及的爱情的眷恋。她爱熊但熊并没有给她同样的感受。如果熊不是那么过分,他也许还活着。

7、放着生路你不走(1)

熊是叶青的丈夫。

熊是一个有很多的追求且变化无常的人。他在一家工厂里当电线修理工,干活的时间不多,闲在家里时,总是坐在后院的几棵无花果树下看书。他时常慵懒地蜷在一条竹式靠背躺椅上,边看武侠小说边饮茶,看到高兴处就放出振奋昂扬的哈哈声。

后来熊对武侠小说有了一定的评判标准。他认为一篇真正称得上好的武侠小说,绝不是打来打去,把故事的曲折性也拉平了,实在没看头。这样简单的武侠他一夜也能写出好几个。于是他开始挑灯夜战。

叶青说你能不能把你的胡编乱造改到白天。熊轻蔑地看看自己的妻子,心想你不懂这叫创作,那么多大作家,哪个不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写作。熊心里就有了一种崇高感、欣慰感和孤独感。他想俗人是无法理解一个作家所从事的事业的。因此他就做出不与叶青计较的样子。妇道人家嘛,除了吃饭穿衣睡觉外,还能有什么远大的追求?然而熊又是那种特别爱把欢乐或痛苦传递给别人的人。他认为一个人有了欢乐是一定要与人分享的,否则就不叫欢乐了。

熊的小说创作如鱼得水,每到精彩之处,他会兴奋得在屋子里蹿过来蹿过去,不知如何是好。他的脑海里是一片成功之后的欢腾。这种时候他常常把叶青揪起来,滔滔不绝地讲叙故事,豪迈地憧憬未来。那时候的叶青总觉得很累,对熊的憧憬毫无兴趣,她需要的是在不上夜班的时候,美美地睡上一觉。熊认定叶青是一个俗不可耐只会往人屁股上扎针的女人之后,感到了极度的悲哀。

每次投稿都有如石沉大海,这增加了熊怀才不遇的悲愤感。慢慢地熊意识到创作的前景并不如他想像的那么光明,他不再亢奋。他改变了追求方式,整天拿着一把小药锄到山上挖树根。艺术形式多种多样,熊觉得没必要在一种形式上耗尽精力。

熊没日没夜地摆弄树根,整个后院被他堆得乱七八糟,这些树根最终也未能达到熊对艺术的追求。熊又恼又羞,他认为自己生活的地方穷山恶水,竟连一根像样的树根也长不出来,哪里还会生出奇才。就算做不了作家艺术家,凭他天生对艺术的追求和修养,做个电线工也实在太屈了。怀才不遇的感觉使得熊几乎难以面对生活。他认为这是一个太不公平的世道,而自己就是这不公之中的牺牲品。

熊转而对艺术显示出空前的冷漠。

后来,熊把全部的热情投放到一只猫身上。他除了上班就是钓鱼喂猫,叶青连同艺术都消失了。熊时常双手粘满鱼血,满屋子叫唤猫舔自己的血手。叶青对丈夫的行为和变化忍无可忍,她恨丈夫更恨那只猫。她认为是有了那只猫,才使得丈夫如此让人无法忍受,那简直是一只白骨精式的猫。

首先得搞掉那只娇态的猫。每一个夜晚叶青都难以入睡,她感到头像灌了块铅那么重。她翻身下床,拿着一根捅条走近凉台。

熊和猫安睡在凉台的小床上。每一次靠近凉台,叶青就会浑身颤栗。通过玻璃她看见自己的丈夫和猫头对头地睡着。叶青的心像是被那只猫血淋淋地抓着一样的难受。

人岂能被一只猫吓成这样子?

叶青愤懑地想。她就重新拿起捅条,颤颤抖抖地走到凉台上。她听见自己的喘息像夏天的麦浪一样,她恶狠狠地对准猫的肚子,猛地捅过去,她心里有一种炸裂似的快感。

猫嗷地惨叫一声,四处逃窜,最后终于从敞着的一扇窗口逃走。熊听见猫的叫声,也突地翻坐起来。他显得惊惶失措,泛着血丝的双眼紧盯着叶青怒吼道:“你给老子滚出去!你这个连猫都不如的母狗。”

熊跳下床夺门而去时,朝叶青的脸上猛击一拳。黑夜里回荡着熊呼叫猫的声音。叶青脑子里空落落的,心底里涌出了一种刺痛的恨。

熊气急败坏地回到家里,像只逃窜的老鼠撞来撞去。他打开所有的窗子和门,又是一阵狂叫乱喊。熊始终坚信猫会回来的。但那一夜猫却始终没有回来。

第二天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满屋子找猫。他正在恼怒之时,有人叫他去修理线路。熊换上干净的衣服,把头发梳得油光放亮,然后在镜子前左照右看,拉拉衣服拍拍脸露出几分欣慰,自言自语地说:“小伙子不错!”当熊确信自己无懈可击时,离开了家。

叶青在昏昏沉沉的睡眠中听见了猫叫。猫用柔软的身体蹭着门。叶青首先感到的是一阵穿透心脏的疼痛,像是被一团烈焰灼烧着。她光着脚板翻身下床,在厨房摸了一把火钳,然后把门打开一道缝,猫嗖地蹿进家里。猫轻身跳到睡惯了的铺上,然后蜷成一团。

叶青悄悄走近猫,照准它的头狠狠地砸下去。猫嗷嗷乱叫,试图跃身逃走,叶青又迎头给了它几下。猫的嘴里喷溅出一些白沫,身子晃了晃就死了。叶青随手就把它扔到了窗子外面。

熊一进门就失去了控制,他卡住叶青的脖子,叶青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东西,却一点劲也使不上来。她两眼球朝外凸,身子软绵绵地垮下去。熊这才罢了手。叶青醒来已是半夜,她的眼前是一片漆黑,她的手在周围划了几下,仍找不到一个能使自己站起来的支点。

风把窗子刮得砰砰作响,天空中的黑云在一丝若明若暗的光亮中翻滚。熊的鼻鼾声像初夏季节里的海水,汹涌地拍打着叶青的情感之堤,她坚信,那种鱼死网破的打算,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产生的。

7、放着生路你不走(2)

不久,熊便离家出走了。临别时他给叶青留了一张“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楷书字条,字条放在他们用餐的方桌边沿,熊还专门用了一只茶杯压在上面,以防被风刮走。

熊离家之后叶青曾一度陷入悲痛和绝望之中。叶青的家人都劝她到法院起诉离婚,她也曾动过这种念头,然而叶青却无法说清不愿付诸行动的感受。反正既不是爱也不是恨。日子就像一个失去纹路的陶器,灰暗地存放在叶青的心中。这期间叶青除了上班几乎不与人往来。

几个月之后熊回来时,带来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和一本汽车驾驶执照。熊像从未离开家一样一进门就喊饿死人了,你是不是存心要把老子搞得胃癌死掉?

叶青冷淡地看了一眼熊身边的女人。女人挑了挑肥胖的眉头,做了一个似笑非笑的样子,脸上的肌肉来回抽动了一下,便亲昵地靠着熊坐了下来。叶青感到自己的胸口火辣辣的,眼睛里闪烁着金光。

她咬牙切齿地说:“厂里已经把你除名了。”

叶青咽含在唇齿间的下一句话是,看你日后怎么办。

熊哈哈一笑,做出根本不在乎的样子,从肮脏的茄克外衣内摸出驾驶执照,往叶青眼前晃了晃,然后在手心里拍得啪啪响。

熊说:“天无绝人之路呀!是不是?”

熊这样说着,用胳膊撞撞那个女人。女人随即咯咯地跟着熊笑起来。叶青走进卧室关上门,她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很猛烈,整个身子软弱无力。熊推门进来并不看浑身气得哆嗦的叶青,打开柜门拿衣服。

叶青说:“你睡过她了?”

熊边脱衣服边说:“知道了还问?”

叶青的脑袋一阵嗡嗡之声,这虽然是料想中的事,却也让她感到了巨大的她无法容忍的伤害。她变得慌乱而有气无力地说:“我只求你以后不要把她带到家里来。”

熊说:“这房子好像不是你的吗?”

熊在镜子前冷淡地笑了笑,他心里涌起一种莫大的对叶青的轻视。他认为这个女人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叶青想一个人非往死路上走,就是九头牛也拉他不回了。反正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生不如死,不如同归于尽倒也痛快,歹了我也好不了你。

那晚上熊跟女人就睡在凉台的床上,叶青夜里醒来几次都听见女人哧哧的笑声,跟从前那只猫发出的声音,没有什么根本区别。

然而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叶青仍对熊怀抱希望。熊隔三岔五地回来一次,即使不带着那个女人,也常常是显出洁身自好的样子,拿了东西就走,从不留一点夫妻之间重温旧情的余地。

叶青在绝望的盼望中一次又一次地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这使她认定只有鱼死网破,才是真正的最后的结果。叶青坚定地这样认为之后,反而生活得很有信心了。以至于熊终于提出让叶青离开她居住了八年之久的房子时,叶青的平静出乎熊的预料。

熊说:“你终于明白了感情这东西是不能勉强的。”

叶青已经在厨房里忙了好一阵子,叶青镇定自如地摆好饭菜之后示意熊一起吃。熊却做出要走的样子,叶青深知熊的秉性,他最怕叶青在大情理上表现得比自己豁达。

叶青做出坦然而冷淡的样子说:“熊,夫妻一场我配不上你,这点我已经想明白了,这样下去大家都痛苦,不如散了就散了,明天我就离开这个家,把一切都留给你。”

熊听了这番话,心突突急跳了几下,随即软和下来,先前的轻视,变成了怜悯。他想就陪这个可怜可悲的女人吃最后一顿饭吧,好歹她过去还是自己的老婆。

熊就这样坐到了饭桌前。

叶青把事先投了毒的酒从柜上抱下来。这是熊经常饮用的酒瓶,里面的刺梨、红籽、大枣都是熊先前泡进去的。熊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它们了。熊自己拿来从前用来喝酒的大杯子,坐下等待叶青给他倒酒。叶青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几下,酒溅了一桌子。熊没有在意,端起杯子一仰头咕咚全喝完了,喝完之后还吧嗒了几下嘴。叶青又慌慌张张地往杯子里倒酒。

熊捂住杯口看着叶青说:“你今天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叶青浑身发抖心里一阵发硬。

熊松开捂杯子的手说:“我想全国人民的胆子都给你,你……你也不……敢……”

叶青迟疑片刻便又给熊倒满了酒,熊仍是把头一仰喝了下去。这时熊感到了腹内有些疼痛,他捂住肚子站起来,游移不定的眼光里出现了几分幽怨。他歪斜着站起来往卧室里走,他感到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随即就向着床扑了过去,他的手空划了几下身子便不再动弹。

叶青用手在熊的鼻子底下试了试,熊的鼻息已显得很微弱。叶青有些慌乱,此时她并无一点悔意,她担心的是熊断不了气。事已至此熊或死或活对于叶青来说结果都是一样。

窗外天色已暗,远处的灯光隐约地笼罩着玻璃上的水雾。

叶青静静地等待着熊一步步地离开这个世界。她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像是人的半辈子。她有点无法再继续这种残酷的等待了。她找来三颗五寸长的铁钉子和一把锤她想熊你活着时作恶多端,死了也恶焰难熄,我要让你下地狱,永世不得投胎。

7、放着生路你不走(3)

叶青不假思索地将钉子钉进了熊的头。熊受到刺激后,手朝两边扇了几下,然后他的气管里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第二颗钉子钉下去时,熊的两只眼睛大大地凸现出来,血就从眼底往外溢。接着熊的鼻孔、耳朵和嘴里都流出了血。

屋里的光线很暗,这时的叶青已显得很从容。她将第三颗钉子斜插进熊的穴门之前,在他的脑门上划了个弧线,然后她的手停在那里,钉子就准确无误地进入熊的命脉之处。

有一阵子血从熊的身体里哗哗地往外淌,像一条奔涌的小溪,从山崖上突兀而下,泛出一股刺鼻的海藻般的腥味。

叶青将熊的身子翻了过来,使他仰面朝天,血渐渐地停止了外流。叶青用纸擦掉熊脸上的血。熊的嘴半张着,嘴角还挂着已经凝固的血渍。

熊的脸上还有些微热。叶青觉得屋里黑得很害怕,她伸手拉灯的时候,熊的头在叶青怀里抖动了一下,她本能地将熊的头丢到一边。熊的头落到铺上后歪斜着,熊的脸色由惨白变得蜡黄,凸现的眼球把眼皮撑开一道细缝,灯光下能看见一绺眼底的白光。叶青把手指咬出血后,朝着熊恶狠狠地洒去,然后扑上去用一只手按住熊的头,左右开弓就是几耳光。

叶青泣道:“看你吓唬我?你有本事就再带个女人回来睡觉让我看看。你怎么不说话?你现在是自作自受。”

巴掌落在熊的脸上,发出很响亮的声音。这时叶青感到微微发热,头上也有了些汗,刚才的恐惧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换了一只手按住熊的头,并把他的脸端正过来朝上。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巴掌。

“你个狗日的杂种,放着生路你不走,偏偏要往死路上挤……”

叶青又是打又是骂又是哭,她实在地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她有一种立刻就会死掉的感觉,昏昏糊糊地睡去了。

她醒来时,窗外已经有一种朦胧的鱼肚白。隔壁上早班的男人推着自行车走过窗外时,停了下来。叶青下床之后歪斜着走到窗前,朝窗外看了一眼,男人蹲在地上正在给自行车上链条。她看看灰蒙蒙的天空踉跄着走到桌子边,拿起熊喝剩的酒,刚喝了一口,就有肝肠断裂的感觉。

于是她大声地叫起来:“救命呀!救命!”

8、鸡飞狗跳(1)

又有人去水池边洗碗。这时已经停水了,空了的水管发出哧哧的扑腾之声。没有人去关掉龙头,扑哧之声断断续续地响着,过了一会儿就不再响了,这时水已经完全停了。女人们坐着聊天,风在窗外呼呼地刮着。女人们问起了王桃花家里的人。

王桃花说一点消息都没有。就有人说再让陈艺找阿四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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