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不要脸!
梅荷清恨恨地想。
虽然是这样想,可心里那股不可忽视的甜蜜又是从哪里来的?
胸口涨涨的,又是为了什么?
看,连眼睛都酸涩了起来……
他仿佛很久以前就等这么句话,又仿佛很久以前,就害怕着这样一句话。
〃荷清……〃张傲欢的声音出奇地低沉。
梅荷清呆呆地看着他。
那个男人把酒杯塞到他的手里,用胳膊缠上了自己的胳膊。
这种姿势,没有给自己任何拒绝的余地。
〃荷清……〃声音里面的期待意味让人听了都难受。
梅荷清鬼使神差地,把酒杯递到了张傲欢嘴边。同时,一股甘美的味道流向了自己的喉咙。
接下来的事,根本让梅荷清措手不及,或者说,他完全处于一种醉意朦胧的状态,虽然他只喝了两杯酒。
他记得张傲欢亲吻了他好长时间,好长好长,长到让他有一种天荒地老的错觉。
之后,张傲欢把他抱上床,脱掉他的衣服,放下了纱帐。
再后来,就是两人抵死的缠绵。
就像鱼和水一样难以分离。
他大概是哭了,因为张傲欢一直吻着他的眼睛,嘴里温柔地说着:〃别哭,别哭……〃
他不想哭,可是眼泪总是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明明是甜蜜的,但最后一刹那,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时,他的心突然就不受控制地刺痛起来。
梅荷清醒来后,张傲欢还没有走。他坐在床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脸上堆着傻笑。
此时天已将明,公鸡开始叫了。
梅荷清有些着急:〃你……你怎么还不走?〃
张傲欢突然趴在他的身上,把脸埋在他胸前,〃我,我舍不得你……〃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梅荷清的眼角又酸涩起来。
〃好了,你再不走,韩全就要醒了,到时候被人发现,你要怎么办?〃梅荷清声音沙哑,又故作轻松地说:〃你可别连累我。〃
张傲欢依旧趴在他身上,深深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梅荷清推推他:〃快走吧,有什么好闻的?〃
〃很香。〃张傲欢倒是实在。
〃轰〃得一下,梅荷清的脸又红了。
〃你,你快走吧。〃
张傲欢也知道不能久留,只好从梅荷清身上下来,又关心地说:〃你……你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我,我知道。〃
张傲欢最终一咬牙,翻窗走了。
这一天梅荷清早早地放了学,按照惯例,先去探望韩靖昙。
韩靖昙现在正下功夫学诗,两人探讨了一会,梅荷清忽然问:〃韩大哥呢?〃
韩靖昙淡淡地说:〃被楚家叫去吃酒了。〃
〃楚家?是楚焰找的他?〃
韩靖昙点了点头。
哪知梅荷清不听还好,一听之下,眼睛都红了,他用力地点了一下韩靖昙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傻啊!楚焰那小子对韩大哥心怀不轨,你竟然让韩大哥去吃他的酒?!〃
韩靖昙张着嘴:〃什么心怀不轨?〃他看楚焰这人成熟稳重,不像是坏人啊。
梅荷清又用力点着他的额头:〃心怀不轨,就是,楚焰看上韩大哥了!〃
〃哦…〃韩靖昙把梅荷清的手从自己额头上拿下去,他就说韩靖沧这样的人不会不被人觊觎。
〃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哦一声是什么意思?〃梅荷清盯着他。
韩靖昙无所谓地笑笑:〃我早就猜到,会有不少人喜欢大哥的。〃他修长的手指翻着书,指尖划过书上的墨迹:〃别人喜欢大哥跟我没有关系,我只在乎大哥的想法。〃
梅荷清嗤笑一声:〃我可是和你说了,你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但我提醒你一下啊,楚焰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想想,又说:“你可能也不记得了,当初你刚来这里,开个书馆,村里人不知你的底细,哪里敢把孩子送你这里来?倒是那个楚焰,不知道为什么,偏要跟你读书。你自己还说过,楚焰虽然聪慧,但戾气太重,不肯收他。楚焰就在你门前站了一夜,那时正是冬天,下着大雪,他站了一夜,就成了你家门前的一个雪人。街坊邻居出来扫雪,看到这么一个大雪人,都跑过来看,哪知道竟然是楚家的公子。这件事十里八乡没有几个不知道的,你也就不好拒绝,只有收了他当学生。”
韩靖昙一惊:“真有这事?”活脱脱的韩门立雪啊。
梅荷清道:“那时他不过十五岁,听说还调皮地紧,我可不觉得他在你门前立一夜单单是为了求学。”
韩靖昙皱紧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他是你的学生,却与韩大哥关系匪浅,这司马昭之心,也就你这个闷葫芦不知道。”
果然他不知道。韩靖昙放下书,按着太阳穴,有点心烦意乱。
梅荷清看出他烦乱,又安慰他:“不过你也别担心,照我看,楚焰那小狼崽子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他再用什么手段,韩大哥也不会对他有想法。你就稳坐泰山,看他自己瞎折腾吧。”
他好像不喜欢楚焰这个人,话里话外总在针对楚焰。
韩靖昙朝他笑笑。
其实能有一个梅荷清这样的朋友,韩靖昙后来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家伙虽然平时口无遮拦,又喜欢戏弄别人,还总爱装腔作势,但有一点韩靖昙怎么也否认不了,那就是梅荷清一直不求回报地帮助他,关怀他,这种朋友间的关怀总让他阴郁的内心生出温暖。
说实话,如果梅荷清不是和张傲欢有一腿,他都要怀疑梅荷清喜欢自己了。
梅荷清确实喜欢过韩靖昙。
那时韩靖昙刚到了北兆县,定居在泉水村中,韩靖沧一年之中也不太在家,他生得柔弱,又是个外乡人,没有入籍,周旋在形形□□的人当中,显得异常乖巧。
有一次梅荷清去找张傲欢,经过桃林的时候,看到一个人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来人长着一张漂亮的脸,低垂着眼睛,表情阴郁。
看到梅荷清,他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朝梅荷清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梅荷清心里一动。
后来他问张傲欢,才知道那个人叫韩靖昙,新搬来的秀才。
两人第二次见面,是因为乡里要组织一个文会,梅荷清家住城中,但他爱凑热闹,又小有些名气,也入了会,被推举为会首。
那时梅荷清想到了韩靖昙。既然是乡里秀才组织的文会,怎么能不叫上他呢?
于是他自己走到韩家,就看到一个奶妈抱着一个小孩子在院子中晒太阳。
院子中开着一片红色的凤仙花,一扇窗户对着花打开,韩靖昙正倚着窗口读书。
梅荷清的心又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他把来着告诉了韩靖昙,韩靖昙竟也没有拒绝,欣然加入了文会。
后来两人关系便亲密起来,他甚至有一段时间觉得,韩靖昙或许比张傲欢更好。
韩靖昙和他交好,有那么一点想通过他尽快融入到新的环境中去的意思,他也知道,并甘之如饴。
再后来,韩靖沧回来了,他发现了两兄弟之间的端倪,那段朦朦胧胧,说不出口的感情才彻底熄灭。
有一点难过,但有张傲欢这个出气筒,他很快就从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之后两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这其实很难做到,但他梅荷清做到了。
不过从那之后,他更珍惜张傲欢就是了。
他现在对韩靖昙没有感觉,可下意识地包庇他的行为却没改变。
想到这里,梅荷清叹了口气,又狠狠地点了一下韩靖昙的额头。
楚家后花园,悠然亭中,楚焰举着酒杯,喝得已有几分醉意,他对面的韩靖沧怡然小酌,欣赏着花园的景色,笑道:〃这园子景色甚好,有什么名字吗?〃
楚焰说道:〃有一个名字,是家父取的,叫篱园,取陶潜的‘采菊东篱下’之意。〃
韩靖沧四下一望,果然种着大片的菊花,只是花期未到,还没有开。
这时一个小厮又端上一盘螃蟹,韩靖沧摇摇头:〃菜够了,叫厨房别做了罢。〃
楚焰笑道:〃韩大哥别替我心疼钱,这是天津的螃蟹,走水路运来的,咱们这地方买不着,我托了人,从北京城带来,到了北兆县,还是活蹦乱跳的,是新鲜玩意。韩大哥多少要尝一尝。〃
他口中说着,手上没有停,包了一只螃蟹,递给韩靖沧:〃韩大哥,不要跟我客气。〃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韩靖沧也不好拒绝。
楚焰问:〃我这几日没去看先生,不知先生病体可好了些?〃
韩靖沧如实回答:〃好多了,已经能下地了。〃
〃哦……〃楚焰垂下眼睛,像是漫不经心地说:〃小弟斗胆问一句,韩大哥贵庚?〃
〃过了今年,也就到了而立之年。〃
楚焰晃着酒杯:〃既然如此,小弟有一事不解。〃
韩靖沧停下动作。
〃韩大哥既到了而立之年,为何不娶一房妻室?〃他开玩笑似的说:〃不然夜间寂寞,谁陪韩大哥聊天解闷?〃
韩靖沧不知他是何意,他总感觉楚焰对他的态度怪怪的,于是谨慎地说:〃以前也有一房妻室,无奈在水灾中丧了命,便无意再娶了。〃
〃原来如此,〃楚焰低声说,〃韩大哥果真是痴情的人。〃
韩靖沧但笑不语。
〃自古多有薄情郎,负心汉,韩大哥的品行,实叫小弟佩服,韩大哥,我敬你一杯。〃
他的话真真假假,韩靖沧也就从善如流,喝了一杯。
楚焰又闷头喝了几杯酒,抬起眼睛,突然问道:〃素来听闻韩大哥最会识人,小弟想问一问,在韩大哥眼里,楚某是个怎样的人?〃
韩靖沧把酒杯放下,漆黑的眼睛是那样温和无害地看着楚焰,低声道:〃你是个聪明人。〃
他站起来,又笑道:〃今日叨扰楚公子这么久,韩某心中羞愧,这就告辞了。〃
楚焰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仍独自饮着酒。
韩靖沧说他是个聪明人,可他为什么,不懂韩靖沧这句话的意思?
韩靖沧出了楚家,韩忠正在门口等他,他见韩靖沧面色不是很好,小心翼翼地问:〃爷,可是不舒服?〃
韩靖沧摇摇头,一语不发地朝家走。
走到半路,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小原儿?〃韩靖沧把他抱住,嗔怪道:〃以后不要跑这么快。〃
韩原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嘴里叫着:〃大爹爹救命!〃
韩靖沧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他把韩原抱起来,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爹教你读书,也是为了你好。你看呀,你以后如果不认字,大爹爹的铺子给了你,你也不会管理,你管理不了生意,怎么能挣钱养家?挣不了钱,怎么买你爱吃的点心水果?〃
他最后一句话说到了重点,小家伙抓着韩靖沧的衣角,不说话。
抱着小原儿回家,刚走到院子中,韩靖沧就愣住了。
韩靖昙躺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枝桃花,半眯着眼睛在数花瓣。
梅荷清蹲在他身边,笑着说:〃等你能走路了,桃花就都开了。〃
梅荷清似乎是很期待这次桃花诗会,一直在叮嘱韩靖昙:〃到时候你坐我身边,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韩靖昙点点头。
〃我给你的那本名册,你把名字都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
梅荷清满意地说:〃那便好。〃
韩靖昙渐渐地能够活蹦乱跳,桃花诗会也慢慢向他逼近。
韩靖昙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这也算是古代文人之中颇为高雅的活动,他隐隐害怕自己混不了这个圈子。
本来是他的事,没想到韩靖沧比他还重视,头一天晚上就开始替他准备。
要穿的衣服,要佩的饰品,明日洗澡要用的香皂,衣服上要熏的香,头上要戴的儒巾,脚上要穿的皂靴……事无巨细,全给他备好了。
韩靖昙看着眼前一堆东西,嘴角抽搐。
不就是参加一个诗会,有必要这么隆重嘛。他懒洋洋地躺在炕上,心中哀叹,古代人就是讲究啊。
韩靖沧这样一准备,搞得他都紧张起来了。
韩靖沧替他想得周到:〃明日叫厨子多备些饭菜,让韩新和梅溪带着,我看,弄七八个猪蹄,几只鸡,几尾鱼,弄些时下新鲜的果品,再做一大盘肉菜,煮一锅鸡蛋……梅公子有一套二十个的犀角杯,喝酒用,也要带着……咱们家还算过得起,梅公子又是有体面的人,你们两个多带些饭菜。像是刘相公啊,李相公啊,家里不太好,也别指望能带多少东西。〃
韩靖昙不了解情况,所有事都听任韩靖沧安排。
他趴在炕上和小原儿两人玩骰子,心中感慨万千:还是有个大哥好哇。
第二日,韩靖昙早早就被韩新叫醒,饭都没有吃,就开始洗澡,换衣服,梳头发……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打扮地同样人模狗样的梅荷清就来到他的门口叫他。
两人结伴走出韩家,叫上韩新和梅溪两个人拎着食盒,先和其他人碰了头,去文庙上了香,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桃林。梅荷清走在韩靖昙身边,替他应付着,又悄悄给他指认,韩靖昙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文会里去的有七个,加上带去的小厮,共有十一人。只是令韩靖昙没有想到的是,楚焰竟然也报了名,他不是会里的人,因为文会成立的时候,他还没资格加入。
不过楚公子去了也不错,楚家家大业大,他去了多破费些,桃花诗会也不至于太寒酸。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对文文有什么看法可以写出来哦
☆、第二十九章
楚焰没让大家失望,他后面跟了三四个小厮,抬着酒,拿着食盒,走了过来。
韩靖昙莫名其妙想到一句话:“跟着楚焰有肉吃。”
楚焰先向韩靖昙行了礼,客套地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
众人七手八脚摆好酒菜果品,按着齿序坐了,韩靖昙和梅荷清生日只差了几个月,仍然挨着。
其中一个叫颜景承的调笑道:〃你们两个是不是被胶水黏住啦?整天腻歪在一起,啧啧,可真的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都齐齐地望向韩靖昙和梅荷清两人。
荷清完全不以为意,他笑嘻嘻折下一段桃枝,别在韩靖昙的衣襟上,还煞有介事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