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敢!不过我虽然当不了你的老师,但可以充任你的保护神。今后你的吃住我包了,你只安心当好孩子王,其他一切事务由我承但。”说完就在我手里一口喝干。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再敬你一杯!”
“喝,同喝,今晚一来为你接风,这二来么,愿我们天长地久,同舟共济……”
“黄老师,你醉了!”
“不,没醉。我的意思是生活上相互照顾,教学上共同努力,这感情上么,我是无牵无挂的单身员外,你又是只身泊来,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难免被人误会,与其白受冤枉,还不如假戏真做,这才不辜负美好年华……”
“黄老师,这酒不喝也罢!”我把满满的一杯酒举到他的嘴边。他用粘涩的醉眼死死盯住我的脸,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拉到他嘴边,竟一口喝光:“好个良辰美景,这酒不能不喝……”
吃完晚餐,我收拾了碗筷,掌了风罩灯,就拿出书来看。而他因孤独怕了,上天突然赐给他一个豆蔻年华姑娘在身边,那冲动的激浪一阵阵涌了上来,几次想上来搂我,但我已正襟危坐,专注书本,大概是我富有魅力的“铁美人”气质筑了一堵铜墙铁壁,竟令好色的黄金标望而怯步,只静静地陪坐喝茶。
“我得睡觉了。”我关了书本,拿出自己的凉席铺到那张大床上,就和衣躺到靠墙壁的一边,也许酒力发作,或路途太累,熬不住辛苦,真的进了梦乡。
黄金标见我睡得香甜,这正是他的桃花运来临的写照,他看到床上是美艳绝伦的少女,透过薄薄连衣裙,使他看到那优美、光滑曲线构成的胴体。我的天哪,造物主竞然雕刻出如此美妙的尤物。如能拥有她,那怕得到片刻之欢,夫复何求?由于他强烈欲望,驱开情欲的闸门,使他的激情如同山洪爆发一般的滚滚而来,一股不可遏制的冲动使他鼓起所有的勇气和力量,很快脱了衣裤,像只饿狼捕捉绵羊那样扑了上去,只听“啊唷”一声,裸体被翻倒床下。
原来当他下厨时,我全面翻看了他房子陈设,发现生活上不怎么讲究的黄金标的大床是用两块七十公分来宽铺板,用四张方凳扛起来的,我就把外面铺板下面两张方凳抽出来,分别锯去三腿,让两只“独脚金鸡”支撑着,当他压到我身上时,我猛然惊醒,往里壁滚去,使他巨大的身躯落到中轴线上,使外面铺板失去重心,自然往里翻卷,把他压到床底下,那二寸厚古松木板足有七八十斤重,扇到头上足以重伤。更严重的是铺板翻卷时来不及抽手,夹成脱臼,剧痛难忍。我忙下了床,背着脸把他脱下来的衣裤掷过去,严厉地说:“黄金标,你的行为太令人失望了,怎么能为人师表?你千万记住:不是世界上所有的姑娘都好欺侮的,本姑娘看你坚守山野多年可怜,只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如果你再不改邪归正,我将一纸揭发信足使你身败名裂,而且我可以随时废了你,不信你试试!”
经过床板卷夹,他似乎已经粉身碎骨,好不容易护着脱了臼的手,艰难地撑起身来,忙给我跪下:“梅小姐,不,梅老师,我已知错了,我不该打你的主意。可是秀色可餐,你实在太漂亮了,你的美貌可以倾倒天下男人。我是一个正常的男子,那有不动心的?但我不该对你有非份之想。我现在可以向你发誓:今后我决不对你存邪念,侵犯你的尊严!你千万别把我这挡子丑事捅到上面去,如果那样,我含辛茹苦地熬了十几年的‘铁饭碗’就保不住了,石头田我那八十多岁的老母亲也会被活活气死的。”
“起来吧,只要你不使坏,我还懒得讲呢,从明天起,这里的一切都由我来安排!”我从小挎兜里掏出一份“委任梅玉芳同志为环形凹小学代理校长”的聘任书,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我见他可怜,就勺了一碗冷水,给他左臂脱臼处喷了一口,轻轻摇了摇。他大叫:“哦哟,痛死我了!”
“谁叫你骨头轻?”我两手分别抓住上下胳膊,对准方位,猛地一拉又一送,关节就了臼,马上能举起来,我笑着说:“还好我从邻居老祖母那里学了一手,没想到第一个受惠的竟是你!”(此章节把梅玉芳倩丽、善良、智慧的个性作了详尽的描绘,尤其她智斗色狼,更是绘声绘色,读后令人荡气回肠。冷静、机智是成大事必具备的条件。梅玉芳皆具备也。他的命运如何,能不令读者关注吗?——许天成)
我不再同他啰唣,卷了包,提了网兜来到传达室,点亮一支残烛,寻块铁条当插销,反扣了门,除非把门打破,否则谁也别想进来。还好,傍晚洗澡时候已经收拾过,我在单人床上铺上凉席,继续翻阅那本《中小学教育提纲》……
四
门口停放了七八辆新自行车,原来区委戴书记陪同文化部付部长鲁冠方视察来了。由于通往山凹的盘陀路还在施工,北京中吉普只能停在陶家祠堂前,由大队长陶云龙向供销社来借自行车代步上山。随同的还有区文化督导泮秉贤、公社文书金勾有等。
我忙把他们迎进来,那黄金标也提了热水瓶上来。
“啊呀!黄老师,你怎么让校长住传达室呢?”戴无量投过责备的目光,见他脑后包扎着沙布,走路也一拐一拐地,又关切起来:“怎么啦。是下山摔的?”
黄金标脸一红,欲说不能,我忙拦过来:“那倒不是,只是晚上睡着不老实,扛铺的跛脚凳倒了,塌了铺压的。还好只伤了些皮肉。戴书记如此体恤臣民,我们干死也心甘了,来,请大家坐下喝茶!”
我在三江口任文化巡视员期间早就与他们已混熟了,但以主人身份接待上级还是第一次,我的几句轻松的调笑就把彼此的关系拉近了。
鲁冠方只顾听我调笑,没注意一屁股坐在我身边的跛脚凳上,跌了个仰八叉,我忙上去把他扶起来,拍拍尘土,笑着说:“对不起,请鲁大人海量,但这也不能全怪我,这里四个教室,九十三张课桌,一百三十六张凳没有一件是完好的,鲁部长一来就体会到了,不知其他领导有何感想?”……
戴无量体胖怕热,扇着草帽:“好一个厉害的丫头,我们一来就给了个下马威,不过聊以自慰的是我还没有看错人!”
“厉害的还在后头呢,下次你们敢于刮风下雨时来,那些摇摇坠坠的教室、住房肯定不复存在了。戴书记你们送佛上殿,还得化点钱烧香哩,这就是你叫开列的办学清单!”
他接过去很快过了目,递给了鲁部长:“民办公助,文化部也得出一点,教育是为国民经济建设打基础的,总不能让她搞无米之炊吧。现在这里将成了一百十二名学生教育基地,这两万块钱并不多么,市里拿出一半,区和公社各拿出五千……
鲁冠方接过报告并没有看,他觉得戴无量推荐的“铁美人”言简意赅,处处逼人,举止怪异,又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他所管辖的文化部、教育局,广播事业局接触许多女性中还没有一个像她这样才貌超凡的。把她晾在深山老林里未免太可惜了。听她妙语如珠,出口成章,且那音色语气极适合播音员工作……
“鲁部长,你的意见呢?”
“意见?”他这才回过神来,浏览一下手中的报告,然后说:“这两万由教育基金列支吧,我回市与计委、财政部门通个气,估计问题不大。但以下文为准!”
“那基本问题解决了,眼下我上了庙又化了缘,下一步就看你的行动了。”
“事情还没有完呢,有关学校硬件方面请公社、大队协助解决,我主要抓生员的落实。教学质量过不了关唯我是问。”
陶云龙立即表态:“办学是为我们子孙后代造福,这危房折建,课桌之类由大队包了,这山有丰富的竹木资源,木工和泥瓦匠是现成的,保管你误不了开学。”
“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不能动!”戴书记明确指出:“五八年已经破坏了不少,我们要教育子孙后代,务必要精心保护我们生态环境和文化遗产,你们知道吗?这方园二百八十平方公里是桃花寨的旧址。当年陈有谅与朱元璋争夺天下,在鄱阳湖一战中箭身亡,其子陈理在江州建立南汉王朝,在明军围困下投降,其女桃花公主陈赛金誓死不降,带领一支人马,遁入山林为盗,人称花寨女皇,后来被内奸陶成出卖,引狼入室,桃花公主自刎身亡,有的说公主被莲花寺智琛和尚所救,削发为尼。这虽然是传说,但这古寨和古刹存在是不争的事实,且有丰富的人文景观,是一处得天独厚的旅游资源。”
那让我们的铁美人来当“花寨女皇吧!”鲁冠方似乎有所触动,不禁脱口而出。
黄金标把酒菜端上来了,大家知道他留守时留了一手,有点国家发工资自己办农场的味道。因此这顿饭名是他请的客,实是吃“公”,大家落得客随主便,恭敬不如从命。于是在传达室里调开桌凳,吃了顿颇为丰盛的酒饭。
……
由大队环形凹小学筹备组组长陶云龙带领工匠一行的十多人已经进场。按照我所画的平面图进行折建。对原来养殖场造留下来的杂乱无章的构筑物一律清除,保留四个教室、两幢宿舍,并着眼于发展,留足操场和休闲的绿茵,使其布置更加合理和舒展。
工匠们在保证质量前提下加紧施工,我叫黄金标在现场监督,自己同大队长一起奔下山来,对生员进行摸底调查。
西乡大队部处于深山峡谷的陶峙村,世传晋时陶渊明曾在这里隐住过,村后的九峰岩是道教圣地,陶渊明辞去澎泽令出游,在河谷口隐住,至今还有“种豆南山下,沽酒上九峰”之说。
西乡原来有过祠堂小学,由于缺乏师资和经费早已停办,婺剧科班出身的田雨任过教。但他以演丑角闻名遐迩,而驾驭学生却是无方,因辞教闲住在家。环形凹是三省交界的三不管的大山区,在这里办小学主要是生源问题,离凹最近村落也有十多里,他们怎么会把七八岁的孩子送到十几里以外的地方读书呢?然而这些闭塞的山间村落离河谷口更远,倒是环形凹才是西乡地理中心,只要创造好住宿等生活条件,家长送子弟上凹读书也是很自然的。因此我准备尽可能动员适龄或超龄儿童上山读书。
河谷口又叫临溪镇,谷溪流域的山民们肩挑背扛木炭、茶叶、箬叶、箍柴、药材等在临河小街脱手换回所要的油、盐、酱、醋。因而虽说河流湍急,不可能有竹排停靠,形不成山货集散中心,但也还算热闹,供销社、茶店,小吃摊头等不乏主顾。
陶大队长带我来到茶店,在临溪大窗口坐下。
“大队长喝茶!”茶博士陶古须发皆白,立即泡了两碗茶来。旁边一位中年人掏出票子给我们付茶资。云龙挡住:“田雨兄,那能让你付呢!”
“茶酒不分家么?”
“收回去吧,田老弟,大队长带着客人光顾小铺,我还好意思收钱么?”茶博士又给田雨泡了茶。
田雨打量了我一眼:“这位贵客是你的亲戚?”
“环形凹小学恢复了,她就是新来的梅校长。”
“失敬,失敬,好年轻的女校长。”
“前辈,小女年轻不谙世事,还请田老前辈多加指教!”
“岂敢,您好面熟,好像那里见过?”他拍着脑袋,“是了,你就是前年在市中山公园广场演《雪里梅》的梅玉芳小姐!”
“你看过我的演出?”
“岂止看过,还陪着团长三番造访你们校长,请你出山,谁知吃了闭门羹……”
这时门对面酒馆打架,茶店里人都挤到门外去看热闹。陶云龙说:“那是个四五十岁老头,又聋又哑,原来摆了个修理门锁摊子为生,后来因给劳改逃犯开过脚镣,判了多年劳改,释放后又故意闹事,想继续吃劳改饭哩。”
“怪事,天底下竟还有想坐牢的,我们去瞧瞧!”
我们三人来到门口,见到他已倒在地上被七八个供销社、储蓄所等干部的子弟围着他踢过去,又滚回来,他血嘴里还噙着半条鱼。
“你们别打了!看他有多可怜!“我推开人群,拦住行凶的人。
“可怜,这个屡教不改的劳改犯,把我们一席酒菜都搅了,你是他的什么人,你替他赔么?”
“不错,我赔你们就是了!”我递给店家十元钱:“你重新布一桌给他们吃喝,这桌酒菜我买下了!”
“十元钱可买二担谷哩,哪里用得这许多?”
“不用找了,余下的请你喝茶!”我叫店主帮忙,把他扶起来,就用店主端来的温水毛巾,给他揩去浑身血渍,扶他上了席面了,给他倒一碗酒,把筷送到他的手上,比划着:“放心吃吧,这桌酒菜我们已买过来了。”
他用手指蘸了酒,在桌上写了“感谢观音菩萨,王四狗。”
这时,酒店门口已经黑鸦鸦地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在另一桌坐等酒菜七八个年轻人也看呆了。陶云龙望了他们一眼:“你们看到了吧!她是环形凹学校新调来的校长。你们整日里游手好闲,无事生非,都是不读书之过,还不如到凹里去报名上学!那里吸收大龄青年哩!”
我们在人们让出来通道里回到茶馆,茶博士重新换过茶头,捋着胡子说:“这位女士好仗义疏财,到底城市里出来的姑娘气派,见识与众不同!”
“这是个无赖。谁惹上了都脱身不了,救济这种人还不如喂狗哩!”其中一位穿着体面中年人发话道。
“他不是无赖,是无奈!谁想重新吃劳改饭?他够可怜的,真正无赖是那些仗势欺人的人!”田雨在我面前翘起了大姆指:“你这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胸,日后必成大器,我见你眉目清秀,气度不凡,敢于同不平抗争。成大器者,古时候指事业有成者,当年陈、朱争天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然陈友谅虽痛失天下,却不愧为时代强者,你知道吗?这环形凹还是陈友谅后代的领地。”
“是吗?我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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