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公安厅、市公安局、军分区接到紧急求援通报后,立即采取果断行动,调动武警支队,公安治安总队,分区独立营及地方基干民兵连,驱车前往,把西狱团团围住,封锁了所有交通要道,各处路口设卡放哨,凡有嫌疑人员出入予以查讯截留,决不可让一个犯人逃逸。
天明以后,整个婺城都笼罩在雨雾之中,在西郊菜市场门口大道上,一辆辆军用大卡车呼啸而过,人们三五成群,悄声议论:“你听说过没有,昨天西狱大暴动,那机枪、手榴弹彻夜不停,哒哒哒……”
“是么?是否台湾国民党又要反攻大陆了?”
“那没那么容易,有解放军大部队守卫,福建沿海所有的山头都挖空了,伸出了大炮有几十米长,水桶似的粗,还装了原子炮,国民党这些残兵败将敢拿鸡蛋碰石头么?”
“可他们从没有放弃反攻大陆的梦想,你想,有电网碉堡的西狱还不足以铁桶似的坚固么,要不是没有国民党特务里应外合,敢于组织暴动么?”
“别乱说,昨夜是西狱搞防暴演习,连军分区独立营的基干民兵都参加了,我儿子就是民兵连长!”
一切恢复平静以后,市公安局侦探科长钟一鸣率领十多人的专业队伍进驻西狱,进行现场勘察侦查取证等常规活动,奈何夜间一场暴雨,加上防暴部队胡乱搜索,现场已经破坏殆尽。
当查至断电原因时,配电箱原封不动,叫管理员打开锈迹斑斑铁锁,见内部有水珠等迹像,因昨晚一场暴雨,配电箱内插座插尾因潮气侵入导致短路烧毁保险丝也属常见。案发断电有某种巧合可能性,难以得出人为破坏的结论。
“据狱警报告,犯人一个不少,两个巡警失踪,因怕破坏作案现场,造成破案的困难,狱方没有敢打开牢门逐一清查,但粗略目测,犯人一个也没有失踪,反而多、多出……”狱所长魏大鹏说话吞吞吐吐,这位非科班出道的狱所长可能被昨夜突发事件吓懵,大家并不在意,可钟科长那锐利的目光的确令人生畏,以至使所长不敢说下去。
“多出什么?”
“多出二个犯人!”
在场的侦查人员都掩口而笑,这就给极为严肃而责任重大的使命大打折扣。科长瞪了大家一眼,不过他永不放松的脸上也出现一丝笑意:“经过一夜暴动,被关押的犯人不但没少还多出二个,这种怪事也只有西狱才会发生!立即给我查房!”
“不用查了,除了1号监狱因关押的是死囚没打开外,其他都查过了。”
“我就要看1号监狱!”科长对监狱管理很不以为然。逐带着一班侦破专业人员奔1号而来。
大家在1号门前观察了一番,化验师见台阶上有两只烟蒂,就摄取起来,一看脚踩雨淋也没有什么价值,但还是用消毒巾纸包好,放进背箱里。大家看铁栅门上大锁高挂,就问所长,此锁案发后动过没有?所长吱唔不决的地说:“没动过,不过有人请示要不要打开看看,我说打开也好,但牢房门锁是不能打开,只能从窗口或从铁栅门清点下犯人人数就可以了,不要破坏现场……”
“别说了,打开!”钟一鸣一扬手,摄影师抢拍个镜头,立即闪开,由管牢狱警打开锈锁,推开大门。同时打开第一二间监牢一看,两个犯人直挺挺地分别躺在鲁冠方、已无胆关押过的房间。
“啊!他们是昨夜犯人暴动中失踪了的巡警,可警服被扒光了。”魏大鹏惊叫起来。
钟一鸣蹲下来,从随员手中接过白手套戴好,又戴了口罩,见他还抱着枪支呼呼大睡,翻了翻眼皮,仔细看了瞳孔,取了唾液样品说:“抬下抢救,可能药物中毒!”
“越是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最容易出问题。劫狱犯罪分子是针对死囚而来的。”钟科长很有感触地说。他又觉得问题可能就出在这里:“这组牢房关押几名犯人?”
“共三名,其他两名重犯已前天转狱,现仅存103号牢房一名7。13纵火案主犯李一帆。”魏所长回答。
众人随着钟科长到了103房间,见铁栅门完好,开了锁,打开一看惊奇地发现,戴着脚镣手铐的犯人竟穿戴警服警帽。而且已经痛苦地卷曲在墙角落,看样子已经死亡。他赤着脚,旁边有焚烧的迹象,只不过迫于情势,没有得逞罢了。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他——并非主犯李一帆,而是狱方顾请来种菜扫地打杂的老头王大爷,大家都用手帕护着鼻子,远远地避开,只有穿白褂戴口罩的法医去翻动,一试还有鼻息。见瞳孔也还没有放大,就说:“还没有断气!”
“快抬去抢救,派重兵守卫,他可能倒最重要的活口!可恼的是个哑吧!”科长一声令下,自有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抬上担架,派了四个护警上了待命的救护车。
法医又从便桶里夹出废纸,上面沾满了排泄物,臭气熏天,就用塑袋装好,封口。以便检验出用何种药物致使三个活口处于昏迷状态。摄影师对1号牢房所有疑窦的地方都拍了照。
一行人马不停蹄又对其他所有牢房、厕所,四周围墙等都转了一圈,见院子里的建筑物和构筑物都是弹洞、弹坑,砖粉灰皮飞溅了一地,可见昨夜交火何等激烈,可敌方是谁?有多少人马?使用了多少武器?从那里进来,又从何处突回,意图是什么?都还是一片空白,连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这又怎么一会事呢?钟科长感到茫然,但见到魏大鹏又令人产生新的疑点:“他为什么如此紧张,连讲话都吞吞吐吐,难道此案与他有某种必然联系?”
察看了交战现场,不仅连所长都说不清楚,专案组也觉得无从着手,这些弹坑、砖粉和灰片又能说明什么呢?一看开饭时间到了,大家簇拥着进了食堂,一面吃饭,一面向科长汇报昨夜案发过程,科长一言不发。
吃了午饭,专案组成员各自寻找安静点房子午休,唯有科长没有睡意,他对着包括魏大鹏所长在内的全狱干警员工进行排队。重点解读昨夜十二点到凌晨二点期间各人自报的正确所在位置,活动情况,以排除作案可能性。很明显昨天惊动高层的暴动案来自内部可能性最大,在未侦破之前谁都是怀疑对象,不准离开西狱半步,先是内部普查,再将工作外延。
下午两点,在西狱会议室里召开包括魏大鹏在内的侦破座谈会,西狱干警和专业人员各陈所见,集思广益,捕获破绽,提拱线索。
由于人们劫后余生的环境条件下随意午休,那里有在家里在电风扇下躺在凉席上摊手摊脚睡得痛快?再说昨夜在战火里折腾天亮,那里敢合一眼,疲劳和睡眠不足足以使这些和平年代的太平兵大为失色,不是哈欠连天,就是扒在桌面继续昨夜恶梦。
“全体起立!”钟一鸣洪钟一般喊声:“现在我特许大家三分钟内冲一次冷水澡,迟到者一律在大门外站岗!”
这一招来得厉害,大家都听说过侦探科长治军甚严,于是一时像一群倾巢而出的狂蜂狂奔到大澡堂,打开两排溜自来水淋浴器,各自冲了澡还没有超出三分钟,都整束齐齐地回到会议室,有的因来不及抹身,水渍未干冲了进来。
会议开始发言,自魏大鹏至每个狱警都自报自己昨天活动情况及看到听到的人和事,钟科长一面听,一面在花名册上勾出三个人,即王老头、邢招娣和朱小妹,并在不经意中将三人引导议向中心。
在分析中,朱小妹原由西乡河谷口深山寡妇,是持大队公社证明自己找门路进来的,经朱老倌试用认可后做了临时工,并与朱老倌光棍有爱昧关系,孤男寡女的,这也很自然的事,没有作案的可能和时间。至于王老头是个残疾人。是街头流浪汉,靠别人施舍度日,狱里人看他可怜,叫他打杂种菜,这样一位老实巴交的臭老头怎么又可能作出这么大的案子呢?关健是那个邢招娣。据说采购员小精头看中她,并把她带进厨房做几天临工了,是青龙峰人,排行多有姐妹而没兄弟,所以爷娘企望她的出生还能给自己带来个弟弟,故而取名招娣,小名叫柒凤,因逃婚出来打工的,并被朱老倌收为徒弟,这个人为什么早不走迟不走,偏偏案发当天下午才离开?是否劫牢团伙,匿伏铁扇公主肚腹中的眼线?钟科长在邢招娣名字下划了一条红杠,并打上“?”。
会后,钟科长在宿舍里听取侦探楼如海汇报,他刚从厨房里调查回来,他说根据厨头朱老倌反映,邢招娣是位纯情可爱的姑娘,梳着农村常见的两支辩子,长长的浑园的腿,细嫩的脖子上戴了串珍珠项练,五官端正,双眼皮,皮肤白嫩,笑起来时有两个小酒窝,甜甜的,美美的,讨人喜欢……
“好啦,有什么异常表现?”
“这方面没有什么反映,都说很腼腆,一说话脸儿先红……”
“多大年纪!”
“二十来岁左右。”
“什么左右,二十就二十,工作实践这么多年,说话还没个定数”钟一鸣想了一下说:“对她的情况作些社调,就凭我的直觉,她可能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人物,当然,现在最关键的是抓住李一帆,他一抓到手本案不攻自破,不过那是刑警队的事。”
专案组先后来凑足情况,钟一鸣最后作了结论性发言:“我提醒大家注意:这个李一帆真不简单。做过北大教授,是全国书法协会理事,在林县武斗时赤手空权打死五名武林高手,从五层楼破窗飞到大街竟才擦破点皮,是林县文工团杨子荣的扮演者,有相当层次武术功底。从西狱案发现场考察,作案手段绝对高明,是高智能所为。给我初步的印象是:一不是团伙劫狱;二不是犯人串通联合暴动;三不是以武装对抗达到出狱的目的。而是运用天时、地利,借用特殊智慧和技能逃狱。此犯善观天象,预测气候变化,否则怎么会在暴风骤雨来临那一刻动手呢?而且身藏麻醉药,懂得开锁技巧。我看过梁上君子的表演,能缩骨脱镣,不论什么样的锁,到他手里仅几秒钟就能打开,他可能具备这个条件,这次作案大致是这样的过程:案犯一直在观测天气,断定在凌晨一点要下暴风雨,而且这时正好岗哨换岗以后,全狱看管人员均已睡熟,于是悄然行动,首先用自己的技能解脱了手铐,再打开脚镣,然后从很窄的铁栅间隙伸出手打开牢门铁锁,再用同样的方式打开大铁门外锁,见台阶上两位巡警抱枪瞌睡就喂灌了麻醉药,麻倒以后将两位巡警分别拖往101、102号牢房,扒下警服自己穿了一套拿走一套,有警服警帽护身,就是大模大样转遍了监狱也不会有人过问,在昏暗的路灯下的夜间谁能看得清呢?因此为了迷惑大家——或者说戏弄一下监狱保安工作的疏漏,把拉肚子上厕所的老头一手箍住脖子,拖进牢房,同样灌了迷魂药,把多余的一套警服穿在他身上,拖进自己的牢房,给他戴上镣铐,然后一一锁住牢门、大门。点滴不漏地离开1号监狱,冒充公安机关稽查监督员,命其开门,扬长而去,这时狂风暴雨来临,打湿了配电箱,使西狱漆黑一团,使监狱值班人员误为劫狱暴动,拉上了警报,没有经验可言总指挥魏大鹏惊慌失措,下令开枪阻击,乱成一团……”
“可我查问过,昨夜当班门卫说没有开过门,也没有放出任何人。”一位侦查员插话。
“我怕就只怕你们太幼稚了,不用脑子,他们敢承认开门,放走了冒充警官的罪犯,还要不要留下吃饭家伙?”
“科长说的在理,这是经过科学分析的结论,国外侦探最成功的经验是运用科学逻辑推理法,可谓点滴不漏呀!”组员们纷纷附和。
“不是点滴不漏,而是智者千虑总有一失,我只谈了自己一些印象,是一种逻辑思维应用于破案尝试,并非最终的结论。一切都要经过调查,对于调查的材料去伪存真,进行周密分析,才能得出科学的结论。我只不过抛砖引玉,启发大家动脑罢了。接下去是你们各抒已见,集思广益么!”
宿舍里一片沉默,大家只能大眼瞪小眼,科员们所掌握的材料观点,见解仅停留在片段没有加工的阶段,而且都已经被他们的领头概括进去,那有自己说话的余地?于是大家只得异口同声的附和:“钟科长见解极是。”
“我也有同感,此案可能李一帆所为。”
“英雄所见略同!我虽然资历肤浅,工作年限不长,但我看过福尔摩斯侦探小说,科长的推断比小说还精彩……”
四十六
省公安与婺江西狱一直保持热线联系,厅长马历良彻夜未眠,他在办公室壁挂地图前凝视良久,电话铃响了,抓起话筒:“哦,你是小钟啊,怎么,逃逸一个死囚?什么?李一帆……”
他放下话筒,点了支烟,步到落地窗前,拉开金丝绒帘幕,对着麻林似的晨雨,胸海起伏,思潮难以平静:“西狱慌报军情,其实并非囚徒暴动,而是逃出一个犯人,这是古今中外常有的事,可竟搞得上下惊慌失措,动用了地方部队和民兵,耗费了十多万发子弹,这是天大的笑话。他从十二岁就参加革命,一场战斗下来,发了三发子弹,打死了两个敌人,还说‘还有差距’,可现在呢?这场文化大革命以后,公、检、法等部门象重病初愈,那能治国安天下?”
西狱杯弓蛇影之惊也反映了和平年代崇向安闲,贪图享乐的倾向严重到足以腐蚀无产阶级专政工具的地步,绝不能等闲视之。当然,大动乱给国家机体损伤允许有个恢复的过程,像魏大鹏之流靠拉关系进来的监获领导根本不懂行,素质太差,致使长达半个世纪斗争实践中形成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机动灵活的传统作风在西狱荡然无存。他考虑到立即建立一所公安干校,使许多懂业务,懂政治,善应变守纪律战斗顽强,作风过硬的专业人材和公安战线的精英,通过学校这个浮化器的作用使得世代相传,发扬光大,像钟一鸣、华生等后起之秀都列为深造之列,诸如魏大鹏这些占着毛坑不拉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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