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腐。
“你不是想读大学吗?机会来了,国家一所重点大学招生,我已给你填好报名表寄去了,今天特地给你带些复习资料来,你可集中精力好好复习,下月就开考,考场就在汤溪中学。”
李一帆像从天上掉下来的启明星,我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拿到一份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经批准后,我向黄金标交待了工作,告别师生,因时间逼促无法向母亲和尊师李一帆道别就启程了。当蓝色的列车徐徐开动时,我忽然发现月台上有位潇洒而飘逸的男子频频向我挥手!
“李老师,是你?”
“安心去吧,这是你人生的转折点,你要珍惜这个难得的读书机会!”他带着小跑挥着双手,眼里含着泪花。
我跨进了高高的门槛,人生的夙愿终于实现。原来我在数十万考生中成绩名列前茅,得到数学系主任的赏识,因此获得全国最高学府一席之地,我的宏愿实现了,这是李老师耗弗心血为我园了大学梦。
九
人生的道路是漫长而坎坷的,因为漫长而使我的足迹沾满了反右、大跃进和三年自然灾害的浪花;也正因为坎坷使我尝到了人间各种酸甜苦辣,增强了我的阅历。意想不到我们这届大学生是为了我国建立完整、独立的工业体系急须人材计划外招生的。由于某个友好国家背信弃义,撕毁了提供有关国计民生的项目协议,致使许多在建工程下马,国家发生了严重经济危机,我们这个班级才读了二年也被解散了,我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回到原地。
我随着列车南行,心情越来越沉重,但山川秀美的婺江毕竟孕育了我身心的母亲。胸怀浩荡的母亲永远不会嫌弃学业未竟的游子的,不管外部世界多么五彩缤纷,但这片热土家园才是我情结未了的归宿。可原先“民办教师”已经辞掉,更不用去奢想我曾经精心营造环形凹校园的“代”字号校长了。在这段失魂落魄的时期,我那儿都没有去,甚至感到无颜面对恩师李一帆。只利用我所剩无几的余资在陋室继续完成大学未竟的课程,并不时同清华导师联系,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获得虽不值钱却重于性命的一纸肄业文凭。
我回到故里得到社会广泛理解,公社、大队及夜校共事过的干部,师生纷纷登门慰问,环形凹小学许多学生不顾山高路遥,日夜兼程赶来探望他们这位年龄相仿的惜日师长。一时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唯一令我不安和失落感的是曾经为我设桥铺路的导师、心仪中的可人李一帆不知什么原因被学校除名。流落何处,靠什么维持生计?怎样才能寻找到他的蛛丝马迹。尽管我已经回到月亮湾,但我的心早已飞到他的身边,即使行乞卖唱,我也要与他浪迹天涯。
尽管提亲的媒人接踵而来,但母亲视野有了升华,不再为女儿的婚姻操心,她深知女儿不过是暂时搁浅的蛟龙,总会有一天飞黄腾达,为这个沾染了剥削阶级的门庭粉涮门面,光宗耀祖。
果然不出母亲所料,区委书记戴无量带着文化部长鲁冠方登门造访。原来他又兼职了广播事业局局长,他已经跑遍了市属八个县,也没有挑选到一位理想的播音员。他不得不想起在环形凹使计摔倒他在传达室的俏皮姑娘。这位肥胖的鲁大人一篇文章把我从教育岗位上拽下来,几乎把我打入冷宫。如今却又假惺惺的请我出山,我自然不愿就范。可经不起戴书记好言敦促,鲁冠方又以月资36元,边试用边办好公务员一切手续,很快就可以转为国家干部编制等等作出诱人的许愿。但我从他死死盯着我的目光中断定,他这种过份的殷勤夹系着不良的成份,当然,我既然敢于挑此重任必然有应付他的办法。金勾有、黄金标这些好色之徒都已领教过我的厉害。再说36元工资等于八级工资制第三级,市委书记只不过78元,这对于我母女生活有重要意义,或许可望一解流浪的李一帆燃眉之急,于是就答应了。天生我才必有用,我的自信和学识终于取得社会的承认。我还担心什么呢?
我在高中期间是全校一流播音员,来到市委七层楼播音室,有重操旧业的感觉。我是爱好数理化的,对各种型号的扩大器,收录机等音响设备内的线路、电阻、电容、线圈、多极管和磁控脉冲振荡管并不陌生,且有较好记忆,对于编辑部的样稿一过目就能背下来,一戴上耳机,对准话筒就能向全市六百万人民传送党的心声,音色、音调和节奏都能适应当地传统文化的背景和欣赏习惯。我还根据栏目需要偶尔来段婺剧,民歌和自编自唱道情、快板、单口相声,以丰富人们的娱乐生活,调节气氛,一开局就博得上下一片赞扬。
我的工作很快取得同事和领导层面的认可。特别得到总编屠宰亮的赏识。没有见过面的市委书记张广才赞叹说:“戴无量果然是伯乐。”
播音室有厚墙铁门,是机密重地,任何人不经批准不得入内,是文化部长亲自蹲点重要部门。鲁冠方经常到播香室里来检查指导工作。因此在我的台盘旁边又增加了一个座位。这是专门为他增设的。
鲁部长对我格外关切,从生活起居直到我的工作转正,入党申请都是我们话题之内。由于我的工作特殊性,我的卧室也设在播音室内,就在靠窗铺张钢丝床,用紫罗兰金丝绒布幕一拉就成了单间。鲁部长有时工作忙,中饭也不回家,就在食堂里打二份饭进来与我共餐,吃罢饭,上班时间还早,就在我床上睡个午觉。他是有妇之夫,而我是个单身女子,这种情况令我十分尴尬。我若默忍他这种不拘小节的行为,市委机关人多口杂,就算我满身都是嘴也说不清了。我若赶他走,我的工作推荐、转正、入党都掌握在他的手心。这就使我深切地感到权势的可畏。
这样过了半年,大体上还能相安无事,使我慢慢放松了警惕性,况且他一身兼了数职,连广播站站长空缺都自己顶着,成了我顶头上司。近来进播音室次数也有所减少,转眼到了炎夏,室内增加两台排风扇,由于播音设备散发热量,加上排风扇工作时间一长,在大功率电机本身温度上升,通风不畅,我感到浑身躁热难熬,汗流浃背,反正身边无人,鲁大胖子怕热早已望而生畏,半个月来都不敢进跨一步,我就大着胆子脱了外衣,仅穿着浅口紧身的汗衫和短裤。可天有不测风云,鲁冠方突然打开锁进来,我本想立即穿好衣服,但刚好稿子播了一半,无法中止,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播音,可他却光着膀子,从我后面步步挨上来,我已闻到他的汗酸味,而他那把白纸扇给我扇风,使我的一绺柔发飘动,当住了视线,我心里已经窝了火,又不敢发作。还好凭我的记忆功底离稿播出,没有出大差错,但质量毕竟受到影响。
我播完文稿回头望了他一眼,见他两眼充血,额上青筋暴突,脸色潮红,已经积聚了一股不可遏制的冲动。我稍有不慎,其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我急中生智,立即端起一缸我喝过的茶,堵住他的嘴:“鲁部长,请喝茶!”
当他双手来抱我时,我往后仰,他却抱住了大茶缸,我信手抓起衣服从他胁下一头钻出去,转过机房,掀开布幕,把衣服掷到床上,逃进卫生间冲凉。
当我洗了澡出来,拉开布幕到床上拿衣服时,没想到他已扒掉衣裤,一丝不挂地隐身布幕里,竟被他一把搂住亲嘴。我抽出右手,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他不但不松手,反而以他巨大的身躯把我摁到床上,一个饿虎扑食,把我重重压住,把我的汗衫、奶罩、裤叉撕破扒光,我一边死命挣扎,一边喊救命。他则抓起他的裤兜堵住我的嘴,刚好这时布幕拉开了,出现了一男一女,那男的是他五十多岁的父亲,那女的是他三十多岁的原配。她像疯子一样扑过来,又撕又打:“你这个不要脸的小淫妇,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我丈夫,今天我和你没完……”
还没等鲁冠方醒过头来,那女人就一拼卷走了我们俩的内衣、内裤、奶罩等物,向门口冲去,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要是今天的事情被这个疯婆娘在市委大院抖落出去,他就会身败名裂;今后怎么做人?
“站住!你敢扬出去,我就要你的命!”他慌忙跳下床来,一个箭步冲上去,夺回她手中的衣物。谁知这个河南女极为强悍,死死抱住不放,他就去卡她的脖子,谁知河南女忙掷掉衣,趁他放开手去抢衣物时就一手抱住他的腿,一手抓捏他的睾丸,痛得他眼冒金星,怒不可遏,掷掉衣物,抓住她的头发,往墙壁撞去,她顿刻鲜血淋漓,鼻青眼肿,这反而把自己吓懵了。河南女那里肯罢休,就喊了句:“我反正不要命了!”趁他松手之际,一头把他撞个仰八叉,又急忙收拾内衣内裤,闯出大铁门,在上下各屋走廊上摇“旗”呐喊:“你们都来看,这是淫妇和奸夫身上脱下来的东西,他们大白天干那见不得人的事儿,被我撞着了,还想把我活活治死,杀人灭口……”
所有办公室的人们都份份出来看热闹,一时过道人潮如涌,议论份份。
由于女人及时报了案,是否“杀人灭口”有待侦查,但凭她满脸血污和伤势是可拘留,并断定他恼羞成怒,行凶业已存在。且人证物证具全。经批准,公安人员带着手铐,在人群闪开的夹道上奔向七楼,捅开播音室“机要”之门,把我们双双铐走。而狼狈不堪的鲁大人仓促间那里找得到衣裤,只披了件他父亲掷过来的满是补钉粗布小褂,由于身材高大,大襟只盖住腰摆,整个下身风光毕露,害得女干部和女公务员们迫于人墙无处躲避,只得用双手护着眼睛或背过身去……
鲁冠方原是婺江中学学子,四八年由地下党输送到南方四明山游击队,配合南下人民解放军反抗国民党反动统治,在消灭蒋匪帮和小股残余土匪战斗中立过汗马功劳,至今腿肚内还留着敌人子弹。十八岁就当上区长。也是他参军的那一年,他父亲收留了河南流浪过来的母女俩,来了个父子对配。鲁冠方本来嫌女孩子太土气,生活格调也难以相容,但觉得都是穷苦人。女孩子样子也还看得过去,况且那次探亲自己不够拣点,苟且偷欢,使她怀了孕,一旦传扬出去影响前程。随着他被提拨重用,见城里姑娘个个都比她漂亮温柔,就有意疏远她,平时很少回家。妻子忍无可忍,就和他的公爹找上门来,就捅了这个蚂蜂窝,致使他锒铛入狱。
十
看守所不像拘留所,又不像监狱,是界于两者之间专政机关。所长办公室是最高领导机构,下设有公安、检察院、法院联合办事处。凡刑拘过期以后无法释放犯罪嫌疑人都集中这里进行无限期收容审查。因此凡进了看守所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无罪释放的,例外处置仅仅占万分之一。因此,我虽然是受害者,也难逃脱牢狱之灾。
我在收监期间还没有受到太多的折磨。他们把我单独关在一间牢房,碗大窗口,只有一线阳光。一天两顿或干或稀足以果腹。那位老清洁工不时递给我一包干果或两块西瓜。巡警和看守常在我窗口间聊,对我的态度十分和缓。我要看书写字,他们教我以写交待的名义给予提供。于是我趁母亲探监时捎来大学教程和相关的学习资料,乘机认真读几本书,做些导师布置作业,以消磨难捱的时光,但心情老是平静不下来,我最挂念的不是陈诚、鲁冠方,而是李一帆。陈诚已一去不复返,他是肯定另有所爱,由于见识、文化程度差异,地域跨度过大,我们真正结合本来不可能,加上这次桃色新闻,继续拥有他不太现实。再说他已经为我布露,还我夙愿。这足以给我留下永恒的美好回忆,何必还对他无止境的苛求呢?鲁冠方是我的仇人又是我的恩人。他把我引上全市这幢最有权势的大楼,为人也不算太坏。但没有料到他的好心是有所图的。但他毕竟不是情场老手,并不懂得女孩子的心理。特别东方女性完全不同于西方,把两性关系视为儿戏。而是持有五千年中国传统文化根殖骨髓的东方女子,总把自身纯洁引为自豪的美德,视为立身之本,把爱情同自己未来家庭、前途、命运联系一起的。具有很强的信誉感和社会责任感,不可能把视为生命组织部分的感情轻露旁泄,除非她钟爱过或确认值得她钟爱的人。爱是一种付出也是收获。爱情正基于这种家庭观、命运观和社会责任观密不可分割的生命组成部分,它不会让它像货币一样在社会上无条件的流通。我赏他一计耳光,河南女的拼挣都说明爱情有特定的倾斜度和排他性,例如他没有河南的妻子,我没有同陈诚那种亲密的接触,没有涵盖我生活一切的李一帆影子,也许慢慢会接受他。但至少他的形象值得我赏心悦目,今后对我的前途、家庭有某种诚实可靠的依托关系时才有可能……
审判开始了,严格地说这是预审,这个依法组成的法庭有同样的威严和肃穆。我虽然第一次被提审,却有着出奇冷静,我已抱定主意,运用自己的智慧和粗浅的法律知识维持自己的尊严和清白,以不变应万变。
法庭里窗明几净,男女法官和刑警穿着整齐、表情严肃。主审官和副手高高地坐在案桌前,纸页风动,茶霭缕缕,两位女警官把我带到铁栅栏里方凳上,去了刑具,书记员重新讯录我的姓名、职业、家庭成份,文化程度等事项。
“被告听清楚,向本庭提供口述必须详实,如有假供必按律追究责任!”他翻了起诉书,望了我一眼:“今个7月18日中午1点13分,你在那里?”
“播音室!”
“鲁冠方是否也在播音室!”
“是!”
“你同他发生过什么关系?”
“我听不明白!”我并不慌张,因为这些日子里我反复思考,权衡利弊,既要维持自己的权益,也不能伤及鲁冠方。这并不是我对他有好感,但我认为他过来也不容易,现在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头上,他已经够悲惨了。
“有人告你,你同他发生了性关系,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