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一大堆硬币坐在老虎机前的高脚凳上,手掌轻轻拍下按钮,聚精会神地盯着色彩斑斓、来回滚动的屏幕。
“Yeah!”听着硬币源源不断地从老虎机里滚出来的“哐啷”声,我忍不住兴奋地高呼起来。
我飞快地把钱从出币口掏出来,兴致盎然地再次按下大红色的圆形按钮。
“Oh Shit!”刚赢到手的钱又被老虎机吞掉了,我心里小小心疼了一把。
反反复复折腾了几十个回合下来,我发现输赢各半。我掂了掂依然沉甸甸的硬币,心想这样一来,自己虽然不至于输给他们,但完全没有满赢的胜算。
我看了看时间,距离约定的时刻只剩下十分钟了。打老虎机赢钱太慢,我决定孤注一掷,拿手上的筹码去赌大小。
我挤到赌桌前,咬了咬牙,狠下心来个一局定输赢。我把全部的筹码都压到了“大”的区域,还没等到荷官开色子,我已经被群情激奋的人潮推搡到了赌桌外围。
下了注的赌客紧紧地瞪着荷官手上色子盅,惊心动魄地喊着:“Big!Samll!Big!Samll!”
我掂起脚,伸脖探脑依然看不真切,急得手心直冒汗。忽然身后一双有力的臂弯圈住了我的腰,把我轻轻地托了起来。
我吓得浑身一抖,刚要挣扎,耳畔响起贤宇低沉的嗓音:“小丫头,现在看得到了吧?”
他鼻息间呼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垂上,酥酥麻麻的,但我眼下哪有心情顾及这个。我的身子被贤宇举高后,视野顿时开阔了不少,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粘着赌桌。
“Big!Oh Yeah!”看到赌桌上方的电子显示屏开出了“大”,我挥舞着双臂,大呼小叫地狂喊着。但饶是我的声音再尖利,也很快被人群中爆发出的一阵响动淹没了。围拢在赌桌前的人们,有的激动得喊娘,也有的气得骂街。
“小心点,别挤到肚子里的孩子。”贤宇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到地上,生怕我磕了碰了。
我沉浸在赢了钱的极度喜悦中回不过神来,我满面喜色地咧开嘴问贤宇:“你怎么样了?不会输光了吧?!”
他颇为没底气地“嗯”了一声音。
我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追问道:“真的?!都输光了?!”我心想他不会真的这么逊吧。
他闪亮的眸子里没有丝毫输了钱的沮丧,反而掠过一丝邪魅,他狡黠地说:“没关系,赌场失意,情场得意!”
按照他的说法,我岂不成了“赌场得意,情场失意”!不过,貌似这还挺符合我们现在的状态。
我怨怒地捶打着他的胸膛,不满地嘟囔着:“呸呸呸!你情场得意了,我就失意了!”
他知道我在开玩笑,所以并不介意,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喏,这些给你。”说着,我数了数手上赢来的筹码,大度地分了一半递给他。
他没有立刻接过筹码,而是诧异地“嗯?”了一声。
“难道你真的想输给我爸妈啊?”有了我的一半筹码,虽然我们可能都赢不了我爸妈,但至少贤宇不会沦为那个输得最彻底的倒霉蛋儿。
他棱角分明的俊脸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他逐渐加深了那抹笑意,故意义正言词地断然拒绝道:“我不要,愿赌服输!”
看着他一副准备慷慨就义的模样,我笑得合不拢嘴。我煞有介事地把一摞筹码抱回自己的胸前护着,打趣说:“那你就硬撑着吧!”
我们和爸爸妈妈在约定地点会合,火急火燎地公布战绩。他们没输没赢,两人都剩下大概五百美元的筹码,而我足足赢了五百多美元,手上总共握着一千美元的筹码,贤宇则是输个精光,分文不剩。
“哈哈哈哈!咸鱼!你要买圣诞礼物送给我啦!”想着自己不仅赢了钱,还能得到免费的大礼,我开心得手舞足蹈。
爸爸妈妈看我一脸得意,像个小孩子一样雀跃,他们不禁也喜上眉梢。
贤宇佯装愁眉苦脸,可怜巴巴地说:“你想要什么?能不能不要狮子大开口啊?”
我轻“哼”一声,很拽地甩给他一句话:“刚才谁说愿赌服输来的?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真要好好想一想。”说完,我按了按太阳穴,摆出苦思冥想的表情。
爸爸妈妈充满同情地看着贤宇,无奈地耸耸肩,他们的眼睛里却分明含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离开拉斯维加斯之前,贤宇在Tiffany选了一款粉红色的水晶手链作为圣诞礼物送给我。我原本不想收下的,但他坚称这是“愿赌服输”的结果,所以我便不好再推拒。
直到很久以后,我无意间在他的抽屉里翻出了一捧筹码,根据筹码的颜色我粗略算了算,足足价值一千五百美元。我才知道,圣诞夜那一晚,他根本没有输。
关于那场赌注,他其实才是四人中最大的赢家。他却瞒过了我们,只为讨我的欢心。比起输与赢,他更在意的原来竟然是我的快乐。
第42章 你们结婚吧
欢度完圣诞节,从拉斯维加斯回来,贤宇忙着筹备开学的事情,经常不在家。我肚子里的胎儿已经超过三个月了,妊娠反应基本消停下来。
除了每周去医院例行的孕检,我简直是足不出户。一个人闲得无聊,我动了心思想找点事情做,但父母坚持让我在家里安心养胎。我思来想去,如果出去找工作,上不了几个月的班便要请产假,所幸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我们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这段日子,贤宇和我父母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了,感情也日渐深厚。
这一天是爸爸55岁生日,我下午和张嫂一起在厨房里忙活,想亲手给父母做一顿晚餐。正在我把厨房折腾得盆天碗地的时候,贤宇先回来了。
他把我拉进卧室,神秘兮兮地问说:“你送你爸什么生日礼物啊?”
我撇了撇嘴说:“他什么都不缺,我都不知道送什么好。我前几天去Central City买了一条LV的皮带,准备今晚送他。你呢?”
贤宇如释重负地“噢”了一声,随即坏坏地笑了笑,和我卖起了关子,“先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哼,心机真重!怕我抢你风头啊,特意跑来探口风!”我笑嘻嘻地丢下一句话,挥舞着手中的菜刀,转身又钻进了厨房。
晚饭的时候,爸爸吃着我煮的饭菜心情甚好。贤宇瞅准机会,递上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大盒子给爸爸,“伯父,祝您生日快乐!”
“爸,你快拆开来看看是什么宝贝,他连我都瞒着呢!”我在一旁煽风点火催促爸爸,妈妈也一脸好奇地等着看是什么礼物。
爸爸一层层打开包装纸,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原来是一款限量版的法拉利车模。如果没有记错,爸爸曾经无意间提起过他很喜欢这款车模,但市面上很难买到,没想到贤宇竟然暗暗记下了。
看着法拉利尊赏华贵的流线型红色车身,精雕细琢的纯手工工艺,妈妈忍不住赞叹说。“真漂亮啊!”
“好小子,你哪里弄来的?”爸爸掩不住兴奋的神情,兴冲冲地问道。
贤宇温和地笑了笑,讨巧卖乖地说道:“我托朋友从欧洲买回来的,希望伯父喜欢。”
我的心头忽然涌上丝丝暖流,虽然我一早料到他为了博得爸爸的欢心,定然免不了借机颇费一番大献殷勤,但他的良苦用心依旧感动了我。
爸爸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沉默了一瞬,他道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筱舞,贤宇,你们…结婚吧!”
“啪嗒”一声,我手中的筷子滑掉在地板上。震惊中,我对上了贤宇同样涨满错愕的眼神。
不理会我们的讶然,妈妈也附和着说:“是啊,我早想说了,你们孩子都有了,还是快点把婚事办了吧!”
贤宇深邃的眸子中沉淀着无比复杂而纠葛的情绪,但他却一言不发,似是等我先开口。
“我…我们不想这么快结婚。”我从牙缝中极为艰涩地挤出这句话。
贤宇的眸光倏地黯了几分,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仿佛他无意间泄露的那一瞬没落,不过是我的错觉。他咬了咬嘴唇说:“伯父、伯母,最近学校的事情比较多,不如等过一阵子再说吧。”
大概是没有料到我们的推诿,爸爸和妈妈面面相觑。末了,爸爸颇为不悦地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管不了,你们看着办吧。”
吃过晚餐,贤宇和爸爸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妈妈把我单独叫进卧室。
妈妈拉起我的手,“舞,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妈妈啊?”
“没有,你别瞎担心了。”我心下暗暗一惊,尴尬又心虚地垂下头,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每天挺着个肚子,你们又不结婚,你让我和你爸多为难呐。”说着,妈妈开始抹起了眼泪。
我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大脑中迅速搜刮着各种借口,敷衍她说:“我想先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再说,我最近觉得身体挺累的,实在不适合操办婚事。”
她哀叹了一声,终是没有再勉强我,“唉,等你做了妈妈,就明白为人父母的苦心了。贤宇是个不错的孩子,你要抓住了。”
我探过身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圆润的肩头,水眸中渐渐结起雾气。我也是快要做妈妈的女人了,岂会不理解她的用心。只是,我需要拥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够怀着一个男人孩子,走进另一个男人的爱情?
入夜,我平躺在软床上辗转反侧,耳畔不时传来父母失望地哀叹。我白皙的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略微凸起的小腹,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这几天,我开始能够若有若无地感觉到腹部轻微的胎动。肚子里孕育的小生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大洋彼岸那个俊朗男子的存在。曾经气宇轩昂的浩林,留在我内心深处的唯一记忆,竟然并非那一晚对我残暴嗜血的蹂躏,而是他那抹笼罩着黯淡月光的孤寂身影。
我担心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会把自己逼疯,于是扭开床头灯,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在检查邮箱的时候,我意外收到了文娜的邮件:
舞,听说你回了美国,生活的还好吗?
我已经向浩林坦诚了自己一切的罪孽,我对不起你们。你们对彼此的爱那么深,本该是羡煞旁人的幸福一对,却因为我一念之差,被施婷利用,生生拆散了你们。
三个月前,浩林和黄梓祥合作的项目重新开工了,我也未曾料到他会为了你,向他最憎恨的人妥协。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那份工作你显然不需要了。
他当时并不知道你准备离开,更不知道是我害了你。即使他误以为你背叛了他,他依然吞下了全部的苦涩。
直到前几天,当我说出实情时,浩林震怒了,他一手掀翻了桌子。他的额头爆出青筋,圆瞪的双眼一片血红,我不禁吓得哭了出来。他到那一刻才第一次知道,你承受的屈辱和难堪,而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竟然是我。
我一直没有勇气告诉浩林事情的真相,我已经为此失去了你和耀轩,我害怕被人怨恨的滋味,我每一天都活在不安和自责中。
但是,现在不同了。我怀孕了,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就算是给尚未出世的宝宝积德吧,我鼓起勇气向你们忏悔和赎罪。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哪怕你会恨我一辈子,都无法消减我的罪恶感。——文娜
屏息凝神地一口气读完这封Email,我的大脑犹如一团乱麻,嗡嗡作响。自从回到美国,除了唯一的一次与耀轩联系,我几乎与曾经的生活彻底断裂了,现在忽然听到那么多故人的消息,让我来不及反应和消化。
而最令我吃惊的,莫过于文娜怀孕的事情。她的孩子是谁的?在我离开北京前,她便和耀轩离婚了。难道她当时已经怀了耀轩的孩子?担心自己遗漏了重要的信息,我又把文娜的信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次,确定她并没有提到自己怀孕多久了。
想到孩子,我的心头不禁一软。同样即将成为一个妈妈,还有谁比我更能了解独自孕育孩子的艰辛呢?哪个女人在怀孕的时候,不渴望老公的陪伴,原来不仅是我的孩子没有父亲,文娜也是。过往的爱恨情仇,都抵不过我心头此刻漫溢的忧郁与怜悯。
算了算时差,正是北京的上午。我怀着满腹的疑虑,拨通了文娜家里的电话,至少我要知道她孩子的父亲是谁。
文娜的妈妈接了电话,她说文娜去医院做产检了,让我打她的手机。我又拨了文娜的手机号码,响了几声,电话接通了:
“喂?”
“喂?”
电话两端异口同声响起的“喂”字,让我全身一激灵。因为对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是我永生不会遗忘的熟悉声音,——是浩林。
为什么是他?!
我无法再说出任何一句话,就连话筒掉在地板上,我也浑然不觉,久久沉浸在巨大的错愕中。他现在不是应该恨着文娜吗?那个把我们的爱情送进坟墓的女人,他却为何陪她去做产检?前一瞬对文娜才刚刚消散的恨意,再次风起云涌,堆积在我的胸口,堵得我喘不上起来。
我非要搞清楚文娜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否则我肯定会崩溃。我努力压制住内心翻搅的混乱和惶恐,给耀轩打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顾不上寒暄,急不可待地问道:“文娜怀孕了,你知道吗?!”
耀轩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说辞震住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疑惑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的心一瞬间又向下沉了半截,惴惴地问他:“你难道不知道吗?”
他的声调开始有些波澜起伏,他抑制不住激动,急忙说道:“我们离婚之后就没有联系了,我现在去问她!”说完,一阵忙音传来,他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无力地瘫软在床上。原来耀轩真的不知情,如果他是孩子的父亲,没道理被蒙在鼓里,除非文娜与我一样,瞒住了孩子的爸爸。当时耀轩那么决然地同文娜离婚,伤心欲绝且身负罪孽的她,不想以孩子为筹码挽回他们的感情,也在情理之中。但愿一切果真如此。
此时此刻陪在她身边的浩林,却根本不曾知道其实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骨肉。
第43章 重逢在彼岸
周末的早上,我刚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