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要好看的,是送给我爹做礼物的。”春荼蘼压抑着乱跳的心,一本正经的回答,“如果有特别好看的小玩意儿,本小姐说不定也买几件。”她四向打量店里,“瞧你这店虽不怎么起眼,但货架上那些东西倒是古色古香的。有什么好的尽管拿来,不会短了你的银子。”她满身穷人乍富的大小姐样子,是为万一有宫里的人暗中盯着。
戏……要做足全套,是她一贯的方针。
而她的目光在通向二楼的楼梯口停留了片刻,立即又收了回来。
叶掌柜,也就是锦衣,热情的拿了好几个锦盒来,里面除了匕首,全是装饰用的小刀小剑之类的,都巴掌大小,还有西域弯刀,倒像是模型,完全没有杀伤力的。
春荼蘼心不在焉的挑着,还和小凤不断品评,但心里却七转八弯,不知如何是好。
之前,只是想寻找。但找谁呢?其实并不明确。就好像一个执念,当终于实现的时候,就发觉很茫然。然后她忽然想起,夜叉是当头儿的,锦衣是他的手下,找到锦衣,不一定就会见到夜叉吧?可是,她真的想见他吗?
上回锦衣说过,夜叉是见不得光的人,她这样大摇大摆的,他就算在,也不会现身。而她曾答应忘记所知的一切,如今送上门来,不是摆明自找倒霉吗?
真愚蠢!真白痴!怪不得人家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算不得智者,但却向来理智而冷情,这回怎么却出了这样的昏招儿?她真想找个角落,抽自己一百个嘴巴。不,两百。
第十二章深夜入宫
“就这个吧。”挑了十来个,选出一个虽不华丽,但却式样古朴、遍体huā纹的的小剑“多少银子?”
“银子好说,只是姑娘真真是好眼光,这把剑是青铜所制,春秋战国的东西。若不是小姐看中,正应该在隐士之手,不为外人所见。”话里有话,但春风拂面。
“别吹牛了,你这个小店,能有这样的正经古物吗?只是摆个样子罢了。但既然麻烦你这么半天,不好让你连一单生意也做不成。只此一次,下回,却再也不来了。”答话有音,却满脸鄙夷。
大家,彼此都懂。
可就在这里,楼上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重物掉落。却似,落在春荼蘼的心上。
“闹耗子?”她挑挑眉,声音略有些发紧。
锦衣脸色一僵,随即陪笑道“小店干净得很,没有耗子。不过上面是堆货物和杂物的仓房,也是我住的地方,实在乱得很,说不定是有东西倒了,小姐稍等,我去看看。”
春荼蘼端起茶盏喝口茶,点了点头,手稳得纹丝不动。
锦衣离开,但很快就又转回,手里抱着一个尺长的木盒“货物堆得乱,果然是有东西掉下来。想是与小姐有缘,我觉得这东西您可能喜欢。不然,小姐看看?”说着,把盒子递上来。
小凤接过,在春荼蘼面前打开。
普通的盒子,里面垫得红色衬布都有些脏了。而布上,躺着一团扭曲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材质。若非是独特的紫青色,上面还有似字非字的huā纹,看起来像废铜烂铁。
那颜色挺漂亮,初看乌沉沉的,细看却似隐有光华,衬得锦衣脸色发青,只有熟悉了他的春荼蘼知道,他有多不情愿把这东西舀出来给她看。而且在被遮挡时,他的眼神很到位的飘到春荼蘼面前,意思是:别要!千万别要!求求你别要这个!
“要了。”春荼蘼恶劣地笑笑“你开个价吧?”基本上,她不是个爱与人置气的,但对锦衣除外。他对她时好像是对待一只害虫,那她就只好当只害虫来看看。
“小姐眼光独特,二两。”锦衣咬着后牙笑。
春荼蘼根本不理,又问“刚才挑中那柄小剑呢?”
“五两。”
春荼蘼挥挥手指,小凤立即从随身带的小包中数出七两银子。那小包是春荼蘼画出,过儿一针一线做的,其实就是现代的斜肩挎包,里面分隔成好几个区域,放着碎银、铜钱、香包和帕子一类的,还有一小竹筒的水。
锦衣的目光在布包上转了转,之后收银交货。春荼蘼从他手上舀盒子时,明显感到他有片刻的不肯放手,那个依依不舍,那个心肝皆痛。而当春荼蘼终于舀到那盒子后,再看锦衣的样子,就像挖了他的心头肉一样。
呼,感觉真好,心情真愉快。
“希望你做生意老实点,这里是长安,不是别处。”春荼蘼站起来“好心的”嘱咐“东西是好,但价钱不实,我再也不会来第二回。”先提醒,再给他吃一粒定心丸。
她知道夜叉在楼上,不管是从锦衣前后态度的变化来分析,还是心中的感觉,她都知道他在。只是他不现身,或者不想相见,又或者不便相见,而她,都不该死缠烂打。只是送一堆废铁是什么意思?告别,还是另有深意。
但显然,无论如何,再来这个小店是不明智的了。所以好些话是给锦衣听,也是给夜叉听。
走出小店,春荼蘼带着小凤,又在街边买了几个金属制的哨子,几张竹制的小弓、若干小箭,这才往回走。情不自禁的,路过叶记时,她假装无意的向二楼窗口看去。
没有人,但她却感觉到两道目光,强烈地注视在她身上,像是在她细弱的肩背上点起两团火焰,烧得她立即跑开了。
到了家,把那把漂亮的小剑给祖父看,哨子给了大萌、一刀和过儿、小凤一人一个,她就借口累了回屋歇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整整一天,连两顿饭都是端到屋时来吃。春青阳以为她折腾这么多天,终于是累了,也没有计较,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守着那个盒子,生怕一离开人,就会被暗中什么密探翻出来。
其实不会有人怀疑的,她这么多天买的没用东西太多,早就布好了烟雾。但她总觉得那东西带着深意,若不能仔细研究就难以踏实。就这样直到夜深人静,她才把盒子翻出来,取出里面的东西,放在灯火下认真地看。
男人拇指粗细的金属杆儿,略有弧度,一节一节看似杂乱,却是连起来的。扳正之时,能听到咔咔的机括之声,而当整个连接起来,竟然是一把弓箭。那些花纹单看时无意义,但若连起来看,就是特殊文字组成的咒文,就像唐军将士军服或者抹额上绣的。在弓身的最〖中〗央,镶嵌着一块绿色宝石,中有黑轮,像是一只狼眼。弓弦是银白色,不知什么材质,韧性十足。在弓身上以铁环扣着一只小箭,箭头上雕刻和狼头,旁边两个倒钩,有如狼牙。
终于,她明白锦衣为什么不愿意把这把能折叠的弓箭给她,因为它必定是件宝贝。虽然看似不起眼,除了那颗鸀宝石,再无其他装饰,但舀在手上,就能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厚重与尊贵之感。它那么小,不过半尺长,但它不是玩具,而是图腾!
二两银子?只是怕引人注目才开的价。只怕,价值连城。
只是为什么,那只箭要锁在弓身之上,舀不下来呢?什么意思?夜叉把这个给她,又是什么意思?定情信物?啊呸,哪来的定情,人家都不愿意见你呢。
春荼蘼猛然摇头,随即又想……难道是有什么秘密,要让她保管吗?可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这么信任她。是动物本能,还是人性直觉?
春荼蘼胡思乱想,努力让自己不睡着。她有一点奢望,心想夜叉也许半夜会来看她,之前他这么做过几次了。可结果却是失望,她直等到天光大亮,夜叉也没出现。她不禁苦笑,觉得自己自做多情,而这种患得患失,实在是最要不得的情绪。
把这特殊的弓箭又费了不少力气拆开、打乱,连盒子放进自己装重要东西的箱子中,挨着那个写了夜叉名字的信封。之后跑到院子中做了套广播体操,用清晨清新的空气洗涤自己纷乱无章的情绪,然后回屋睡觉。
她太累了,很快进入梦乡,日上三杆才起。春青阳心疼她,也没叫她起床。无所事事的整整天之后,眼看又要安寝,康正源却来访。身着便装,只带两个随从,连名贴也没投。
这太突然了,哪有男人半夜三更找人家姑娘来的?不过全家都知道这位康大人行事最是端正,所以都没往歪处想,只道是有急事。
“皇上口谕,宣你进宫回话。”康正源正色道。
春荼蘼怔了怔,都忘记听口谕也是应该跪的。可是深夜进宫?有必要弄这么神秘吗?好在康正源没有当着春青阳的面宣旨,给她机会缓缓对祖父说起,免得吓老人一跳。
“想是因为官司的事,还不方便让外人知道。”春荼蘼安慰祖父“大约是问问整个事件的经过,毕竟我从头到尾都参与了,到时候如实回答就是,祖父不用担心。”
“可是,你没进过皇宫,规矩礼仪都不知道,万一没留神,冲撞了皇上或者哪位贵人,该如何是好?”春青阳不放心得很,只觉得自己的平静日子,自从孙女做了状师就一去不复返了。
“不是有康大人嘛,他自会照拂我。”春荼蘼劝着,其实自个儿心里也有点扑腾。她再胆子大,去见金銮殿的正主儿也非常紧张。在现代再见多识广,国家领导人级别的也没见过。
春青阳明知不能抗旨,再担心也没法子,只得去反复拜托康正源。这边,春荼蘼被两个丫头围着,梳洗打扮。依着她的意思,梳了简洁大方的单螺髻,只插一只珍珠头huā,浓淡得宜的樱草色齐胸襦裙,杏色半臂和线鞋,披帛和胸前飘带是极浅的粉红。
她故意把颜色选得少女些,搭配着自己还略显稚嫩的容颜,万一那位九五至尊有杀机,就该看看她还是个小姑娘,马上就要及笈了,他好意思下黑手摧残吗?
尽管一切从简,她还是收拾了半个时辰之久,直到反复检查,确认一切妥帖,这才随康正源坐上停在官驿外的马车。上马车之前,她还特别注意了下,看到官驿里里外个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而平时,就管这边闹中取静,但也没静到这个程度,显然是人为安排过。不过,她没有掀开帘子往外看。关键的时候,她很会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从不做鲁莽的举动。
“放心,很快就能回来的。”康正源感觉到她有点紧张,低声道“皇上只是想听你说说那件冒牌皇帝的案了,不仅问过你,知情者都秘密召见过,你是最后一个而已。”
春荼蘼点点头,并不多问。
静夜中,车声辚辚,一路向皇宫而去。
第十三章 伴君如伴虎
一路通行无阻。
春荼蘼不禁自嘲,两辈子都没有过这种待遇,相当于有人给开道和清场了。就连进皇宫的时候有人盘查,也是车夫在外面交涉,很快通过,康正源连动也没动一下。
下了马车后,春荼蘼低目垂首,半声不吭,眼睛只看着前面康正源长袍的下摆,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总之,低调些、存在感降低些最好,犯了错误也容易蒙混过去。至于进了什么宫殿回话,她是不认得的,也没人给她解释。
“民女春荼蘼叩见皇上。”得到康正源的示意,春荼蘼连忙跪倒,匍匐于地。她没接受过见驾的礼仪训练,但基本礼节还是懂的,反正诚惶诚恐就是了。
康正源并没有跪,大约只是施了礼,不过春荼蘼因为一直把脸冲着地面,并看不到。只听一个男人说,“你先下去,殿外候命。”与第二眼帅大叔的声音非常像。
“是。”康正源毕恭毕敬退下。
春荼蘼保持着伏地跪拜的姿势,没人开口叫她起来,她就只能这么僵着。好半天,就在她快坚持不住的时候,男声又起,“向前跪些,抬起头来。”
好吧,没关系 ,皇上要摆谱么,就让他摆好了,谁让人家是大唐的终级大*OSS呢。在前世也要受老板或者有权势的当事人的气,她完全能忍。春荼蘼暗想,同时向前膝行几步,直起身子,虽抬头,眼波却仍然向下。
“看着朕。”又说。声音平缓,没有半丝波动和温度。却也,并不冷。
春荼蘼没有惶恐,抬眼,然后迅速又低下头。
“你说,朕是真是假?”皇上吩咐道,“一模一样的脸,你分辨得出来吗?”他甚至连龙袍也没穿,一身的白,同样的瘦。
“皇上吉祥。”她确认,辫子剧的台词冲口而出。不过,算是明确回答了上面那位的问题。
韩谋抬了抬眉,奇怪于春荼蘼新鲜的说法。他听说她创造了很多新词,都古怪得很,偏偏细咂摸起来都很贴切。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物?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小家碧玉,只浑身的气度天成,倒似大家闺秀。
“你怎么确定的?就连朕,见到那冒牌货,都觉得像照镜子一样。”他半真半假地说,“有那么一瞬,甚至分不清是身处镜中还是镜外。”
“回皇上,其实很简单。民女得见天颜,立即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说的是真话,见到韩影子时,虽然他顶着皇上的身份,但她没有害怕。可现在,她真有些肝颤。
“朕很凶?”有一丝不悦。
“不是凶,是令人油然而生的尊敬、崇拜、臣服、敬畏之心……反正是……一切美好的词汇都无法形容的。”
她这马屁拍得别致,韩谋不禁笑起来,“不愧是状师,果然巧言能辩。”
“回皇上,这是民女的真实感受,与做状师无关。”春荼蘼忍不住为律师这一行辩解,“状师是以律法为武器,保护自己的委托人的。很多状师在现实生活中甚至是木讷、寡言少语,只有上了公堂,才会侃侃而谈。其实,这和大将军上战场是一样的道理。”
“哦,怎么一样呢?不妨说来听听。”韩谋来了兴致,“你打过的官司,朕倒是都知道。”
春荼蘼心头凛然。
如果说她和康正源北行巡狱的事皇上听过,正常。毕竟康正源直接向皇上汇报情况,若皇上有兴趣,打听打听细节,当成话本故事听,也是可能。但他是一国之主,应该不会注意到她这种小人物才对啊。说什么她打的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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