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人查过,仆人对主上不敬,唐律中也规定了惩罚措施。
基于这些原因,春荼蘼很快得了回音,而且贤王府的内管家还亲自来迎接她。虽然王府有长史,可春荼蘼毕竟是女子,也无官职,长史想巴结,也得顾着身份。
“巧了,我们世子外出才回来,正在更衣,叫小的请小姐进去略等,他马上就到。”管家毕恭毕敬地说。想起世子听说春小姐来访时的高兴,顺便又偷瞄一眼。
算不上绝色,但也很美了。与世家贵族之女不同的是,那种张扬神色不是流于表面的,也不是因为身份地位而趾高气扬,而是隐含在举止和眸光中,半点无怯意,却也不过分做作。
世子好眼光啊,可惜了,可惜了……
春大山目前是王府亲卫的队正,不过白天府卫是不巡逻的,所以春荼蘼没有碰上。倒是在拐进一处花木葱茏的夹道,迎面撞上了一行三人。
内管家见了,立即低头垂手,上前行礼。
好运道啊,春荼蘼遇到了只闻其名,却从没有见过的贤王,大唐惟一的亲王。
略一眼,春荼蘼就知道此人是谁了,因为,贤王和皇上韩谋以及韩影子长得非常之像。不得不说,老韩家基因非常良好,男人无论中年、青年还是少年,全是美男。不过和韩影子尽力模仿韩谋,平时偶尔露出些玩世不恭不同,和皇上虽然消瘦却挺拔如松的外形和威严的帝王气质也不同,贤王温文儒雅,眉目清朗,胡须整洁,观之,令人如沐春风。
“见过贤王殿下。”她连忙施礼,虽然没有跪,却是大礼。
“你是……”贤王韩策温言问。
“民女春荼蘼。”春荼蘼自报名号,然后相当坦然大方的说明来意,“求见韩世子,有要事相商。”大叔,人家是有正事找你儿子,表怕哈。
第七十五章 她撒谎了
贤王韩策并没有多说,听完春荼蘼自报家门,温和的笑了笑,就走了。
春荼蘼也直起腰,向相反方向而去。但她并不知道,韩策走出不远就又回头,看着春荼蘼的背影,对身边最信任的亲随道,“无畏那小子,眼光倒是不错。”
亲随低着头,不知要如何回答。
韩策似乎也不是要听回答,忽然又笑笑,自言自语道,“这下本王放心了,那小子惦记也是白惦记。一来,皇上不会允许。白相虽然不爱张扬,却是实实在在的权臣,所以皇上不会让白家和贤王府结亲。白相多聪明的一个人,岂会不知?自然也是不答应的。二来,这姑娘年纪虽小,但举止从容,心智成熟,是个有主意的,如今这么坦荡荡找来,已经摆明了没有私心私情。长辈不答应,对方没意思,让那小子蹦哒去吧,早晚歇了心思,倒不必本王操心了。”
说完欲走,却又转头看了看走远的春荼蘼,微微摇头叹道,“白家是什么好风水,眼看后辈不成器,就要没落的,又出了个女中豪杰。皇上说得好,法场如战场,白家,倒是出了两位女将军呢。”
春荼蘼当然不知道自己在贤王口中的高评价,而是直接到了会客的书房。不过椅子还没坐热,韩无畏就跑来了。他似乎才洗浴过,头发虽然扎起了,但湿漉漉的似要滴水。身上穿着蓝色家常袍子,整个人清新如早上的朝露,带着青草的香气似的,可惜神情尴尬,还有点闪躲。
“荼蘼,对不起。”他声音低低的,亲自奉上茶。
春荼蘼愣怔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歪着头笑。“傻子,这道什么歉!人生就是充满意外啊,如果事事你都能算到,你就不是人,是神了。我可没兴趣和神做朋友,再说我也没有大碍,别再纠结于此事了。”
“可是……”韩无畏还是很内疚。
“好吧好吧,如果你非觉得对不起我。干脆帮我个忙,两下扯平好不好?”春荼蘼笑问。
她知道,她在韩无畏手里失踪,他不仅是后怕、歉意、还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好像雄性动物要守护的,却被人抢了,自个儿的地盘被人占了,不让他发泄愤怒,他得难受好久。
“我一定帮。”韩无畏终于坐下。他什么也不问就答应,有一种急于要补偿的意思。
“就是那个红绣鞋案。”春荼蘼转入正题。因为劝慰无用,不如直接做事。反而会好些。
“怎么了?与你的绑架案有关?”韩无畏皱起两条浓眉,眉心间形成一个小小的川字型皱褶。怪好看的。
春荼蘼却摇头,“无关。而且你听我说,我的绑架案真的只是简单的、为了钱财的普通刑事案,既然两个罪犯已经互殴而死,就没什么必要再追究了。”
韩无畏垂下眼睛,掩饰目光中的异色。
他一直觉得,可以和荼蘼无话不谈。至少……除了他那份多情的心思。他不想有什么隐瞒她。可此刻,他有深深的疑惑,却选择了闷在心里。
绑架案并非如她所说的没有问题。而是疑点重重。没有人注意过,那两个假和尚除了胸口的利器致命伤,心脉全被震断,绝对是内力突袭所致。也就是说,不是荼蘼没看到木屋外的情况,就是她撒谎了。
当时,有人救她。
这让他想起发生在范阳的那次春游日刺杀,幕后主使已知和罗大都督脱不了干系。但是当时,也是他约了她出来,却没能保护她,让她受了惊吓。也有一个黑衣男人,拼了命的救她。
而她,从不肯说出那个人的行踪和目的。而当日的刺杀,他悄悄检验过尸体,灰衣杀手的致命伤,也是被震断了心脉,和两个假和尚之死,手法相同。
是谁?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她要隐瞒?为什么她要保护那个藏头露尾的匿名者?这个问题无时无刻不抓挠着他的心肝。人有一种本能,就是不需要证据、不需要逻辑,甚至不需要事实,就能感觉到危险,感觉到未知的敌人。现在的他,就是在这种状态之下。
而且,他在暗中调查那两个假和尚的来历。几天来他日夜奔忙,那两个人假和尚虽然来历成谜,似乎无迹可循,可也渐渐有了些线索,似乎和西域那边有关……
“你在听我说话吗?”见韩无畏垂着眼睛不出声,春荼蘼疑惑地问。
今天的韩无畏,似乎跟平时有些不一样。往日,他目光坦荡而直率,像盛满阳光般温暖和明亮,不会这样躲躲闪闪……
“对不起,我想起绑架案,有点走神。”韩无畏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你说,我听着呢。”
“我是说那个红绣鞋案,我已经决定要为无名寺的两位大师辩护。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韩无畏很意外,“听说你收费很高……”
“我只赚有钱人的钱,为了正义,我也可以免费的好不好?”春荼蘼不禁气结,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说,难道她真的很贪财吗?还是,在大唐人心目中,状师就是为了钱无恶不作的?
“再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和韩无畏坦白,因为他值得信任,“我这么做是为了死者,不是指井里的望尘和尚,而是,若望尘和尚被冤枉,甚至定罪,真正的凶手就会逍遥法外。想必你也听说了,另一只红绣鞋穿在一个淹死的女人脚上。所以,这两个案子是有关联的。那个可怜的的女人,我认得。其实……你也认得。”
“你说什么?她是谁?”韩无畏惊讶的挑高英气的眉。
“你在范阳折冲府任校尉这么多年,总该知道临水楼。”一说这个,春荼蘼就觉得生命即无常,又无奈。
“方娘子?!”这下,韩无畏也被惊到了,瞪大眼睛。
临水楼是范阳首屈一指的好口碑酒楼,京里来人,或者有三五好友相聚,十之八九是去那里。认识荼蘼。不知不觉中让她占据心房,就是从春大山被诬陷案、还有临水楼投毒案开始。
不过他是粗中有细的人,又身处比较敏感的高位,所以,但凡提拔什么手下,或者对谁有了兴趣,都会做些调查。因而他知道,春大山和方娘子之间。有男女之情的传言,虽说后来方娘子关了临水楼,人也消失了,春大山则去了洛阳,后来又到了长安,但他们之间必有交情。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春大山这几天都郁郁寡欢,为什么荼蘼要免费为本心与望空和尚辩护。
一切,是为了方娘子。而和那个女老板,他没有交情。却算得上相熟,是个爽朗大方的女人。很得体。为此,他也不能袖手旁观,何况还是荼蘼提出的要求。
“要我做什么?”他闭上眼睛,平息了片刻情绪后,目光坚定地道。
“帮我查查方娘子的真实身份,因为我不信任别人,又怕打草惊蛇。只能依靠你。”春荼蘼提出要求,习惯性的微蹙着眉头。
“有可能是轻易动不得的人家,是吗?”
“是。而且我觉得她来长安不是偶然。还是死于他杀,不像县衙之前认定的那样是失足落水。我这是刚从县衙那边回来,包县令已经按我提供的线索去寻找目击者了。至少,是第一现场见证人。”
“好,我帮你。”韩无畏干脆利落,“不过你有没有想法?或者方向?”
春荼蘼沉吟道,“刚才我和县衙的仵作一起查验过方娘子的尸体,一是证明她是被杀。二是观察了体征。正如仵作所说,她生活环境应该优越,但却并非养尊处优,是做过活的。她在范阳时开临水楼,很多招牌菜是她自己亲自做,可见厨艺绝佳。这样的女子,必不是千金大小姐,却也不可能生在穷人家,毕竟好多用料考究的菜,非豪富人家,摆弄不起。而她一个女人家,能有资金开酒楼,处事又大方得体,可见是见过世面的人。”
春荼蘼抿了口茶,继续说,“这次重遇,虽然阴阳相隔,可是她也‘告诉’了我们一些事情。比如那双绣鞋,不是普通人穿是起的。我虽不擅绣工,却也知道那刺绣难得,再加上做鞋的料子,鞋尖上坠的明珠……若是绣坊或者革履铺子所出,必定是内城中只做达官贵人生意的高档铺子。而这样的铺子,总共也没有几个。若是自家做的鞋子,我只能说必是显贵人家。只有豪门贵族才养得起如此手艺的绣女,女眷穿这样的鞋子也会不违制。我看方娘子的手指肚上并无绣娘们常有的磨损痕迹,又说明不是她亲自做的鞋。综上所述……”
“难道是大户人家出身,又被请到大户人家的灶娘。或者……干脆是妾室身份?”韩无畏猜测道,“在范阳时,我记得方娘子梳的是妇人发式。”
春荼蘼点头。
她也相信方娘子是成过亲的妇人,因为很多不经意的风情,不是未婚少女能具备的,很天然、很自然的东西,见识过男人才会有。相比起灶娘,她更像是妾室,而且是受宠的。因为灶娘还不能穿那样的鞋子,可若是正妻身份,她当年又不至于逃到范阳。
第七十六章 无头女尸
“还有一件事。”她补充道,“方娘子之所以离开范阳,是投毒案太招眼,因为她是为躲避什么人而改名方菲,远走他乡的。如果她隐姓埋名,只因受人注目就扔下产业逃走,可见她怕的人,或者是她得罪的人一定来头不小,是她无法抗衡的。后来,她还曾来我们家告别,透露真名叫做方宝儿。再有,她身边一直跟着一对中年夫妇,是姓宋的。”
大户人家的妾室、绝高的厨艺、穿得起昂贵的鞋子、曾经离开过长安、有一对宋姓的老仆夫妇……这些,都是相关线索,也是寻找方向。她来长安毕竟日子还短,这种可能是豪门中的内幕只怕打听不到,只能麻烦韩无畏了。因为,她信任他。
而方娘子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被杀,又是因为什么呢?感情小事,还是政局大事?
“对了,能不能把王府的亲卫队长,也就是我爹借我用几天。”临走时,春荼蘼问,“这件事如果他不能亲自插手,怕他解不开心结。”
若自己喜欢的姑娘被杀了,他会发疯的。所以,充分他理解春大山。韩无畏想着,就看向春荼蘼,“府里左右无法事,过一会儿我就叫他回去。至于我……卸了守皇苑的差事,目前皇上也没派新差,正闲着呢,可以帮你。”之后,有些话堵在胸口,却欲言又止。
春荼蘼笑笑,“若拿我当朋友,就别再提什么抱歉的事。说了只是意外嘛,你还自责个什么劲呢?你帮我这次忙,咱俩扯平。最多,再饶上一餐饭,听说长安的春山居很不错,等打完了官司,无论输赢,我都请你。”
“好。”韩无畏也笑。
想说的话。等过了这段时间,那时再吐露吧!那种话,也确实需要一个好的时机和环境。
离了贤王府,春荼蘼直接回家,过了不久,春大山也来了,春荼蘼就把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和所做的布置都说了一遍。春大山坐不住,要去大萌和一刀那边。
“你不是说过。查案就像梳理杂线,每梳一次,就能清理掉一些线头?”春大山说,“刚才韩世子不但准了我的假,还派了两个人给我,正好我再去沿溪水搜查一遍,只当给大萌和一刀拾遗补缺了。”
春荼蘼只知道父亲心中痛悔,闲着反而容易胡思乱想,因而也不阻拦,只叫过儿多准备了些食水和干粮。又嘱咐父亲凡事小心。这个时辰进山,必定要在山上过夜。上回因为找夜叉的事。她叫过儿备了好多气味刺鼻但避蚊虫效果奇佳的香包,以及火折等物,一并给了父亲。
“还要当心野兽……”她送到门口还唠叨。
春大山这几天刺痛麻木的心升起一团暖意,笑着摸摸女儿的头,“爹是武将,之前的职位是一刀一枪练出来的,被调去上山剿匪时遇到过狼群和老虎。也打过小规范的仗,所以不用担心爹,连这点小事也应付不了。爹还怎么敢说保护你。放心吧,爹一定全须全尾的回来。”
春荼蘼这才松开拉着春大山的手,借机道,“看到吧?生儿子有什么好?女儿才贴心!”大唐真好,女子的财产达到一定程度,可以单独立户。如果能嫁,她就招赘。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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