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如此在意。
福雅的心此刻撕扯般的痛,那个月夜飞离她身边的仙子一直都刻在心中,她以为能忘记,她此刻温和淡定地与眼前的人谈笑风生,可心却在哀叹,她永远不记得教训,永远不记得,越是想要忘记的,就越是无法忘记。
若不是他,萧桐玉不会在她面前炫耀,这是他的选择吗?他寻寻觅觅了这么多年,要的,不就是一份唯一吗?
心好痛,可是福雅只能忍着,连抬手安抚心口的痛楚都做不到,她只能维持着最好的风度,最无懈可击地笑容,她不会在萧桐玉面前露出一丝一毫地在乎。
“我多喝了几杯,头好晕,陪我去花园走走好吗?”一只手好似知道福雅的心思一般,敷在了福雅的心窝上,温温的,却暖了福雅的心。
“那朕就失陪了,爱君不适,朕陪他去花园透透气。”福雅有礼地向元灵女皇笑道,她对萧桐玉和萧玄仪微微点头后,抱起司凝阳,从偏门离开了那一片笙歌艳舞。
月夜中的花园都是阴影叠叠,福雅找了个洒满月光的大石,不管夜凉如水,就这么坐了上去,只是,让司凝阳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毕竟,他此刻身体还在调理中,不能受寒。
“你是故意的。”司凝阳现在终于有机会质问她。
“是。”福雅低声应道。
司凝阳没有再问,刚才的一放一离间,他稍稍冷静便发现,在易道霄在场的时候,他的整颗心竟然只是被这个拥着她的女人牵挂;看到易道霄,心虽然还是会痛,却不会伤心,更多的是怒气,他气自己怎么会那么痴傻地爱着这样一个女人,任她伤害,任她辜负他的心。
司凝阳的沉默倒是让福雅有些惊讶,不由问道,“你,不生气了?”
司凝阳轻笑了一声,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原来,放下并不难,只是,他从来没有尝试过,他带着笑意仰头看向不掩惊讶的福雅,能看见她的表情,他更开心,她那虚伪的样子虽然不讨厌,却让他觉得陌生。
“你希望我生气吗?”司凝阳好心情地反问,他会拉着她出来,就是因为她那一瞬的僵硬,他记得,好像是在那位王爷说要成亲之后,他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直觉地不想看到她那时的笑容。
福雅静静地看着司凝阳此刻带着些俏皮的样子,没有了高傲装饰的他,更美了,美得让她想要将他装进口袋,不给任何人看见。
司凝阳也渐渐地敛了笑意,她的手指一遍遍地抚着他的唇,感受着他的柔软,脑中渐渐浮起那两夜唇间的甜美,不再满足于记忆,双臂一收,狠狠地掠夺记忆中的柔软甜美。
司凝阳闭上眼,双手攀上她,手指缠绕进她脑后的发,颤抖着拥紧她,若是她,他愿意再次放开心胸地爱一次。
“嗯。”司凝阳忍不住发出舒服地轻吟,下一刻就被紧紧地抱进了福雅的怀中,他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火烫,也听见了耳边她的低咒。
司凝阳还没有平息喘息,突然景物变换,耳边一声,“你刚才没吃什么,我去帮你找些吃的。”
他抬头时,只见福雅的身影已经匆忙地消失在石径的夜幕下。
司凝阳不由失笑,手撑着大石才发现,她竟然是脱下了外袍铺在石上,怕他着凉,被人这么呵护着的感觉,暖暖的,她仓惶逃去的身影让他今晚有了意外地好心情,不由伏在石上低低地笑得愉悦。
“阳阳。”一道女声在清冷的夜中响起,笑声戛然而止。
司凝阳缓缓地撑起身子,抬起头时,已然面无表情,看着缓缓靠近的女人,易道霄;这样看着她缓缓地走近,他竟然毫无感觉,她,已经不再是他关心的人,她,已经不能再伤害他被那个女人温柔呵护的心。
“郡马。”司凝阳的一声称呼让易道霄的面孔瞬间扭曲,她的眼中浮现痛苦。
“阳阳,我从来没有忘记我们一起快乐的日子,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我爱你,依旧像从前那么爱你,我是不得已,不得已……”泪水顺着易道霄的眼眶滑落,她那似乎深情不变的眼神却已经无法触动司凝阳了。
就是她这份不坚定的爱,牢牢地束缚了他那么久,他已经付出的够多了,他要是会再次相信她,不但是笨,更加对不起那个将他救出地狱的女人。
这一刻,司凝阳突然好想她,对着易道霄的泪眼,他却只是在想,她去哪里找吃的,怎么还不回来。
“易道霄。”一个男人自月影中走出,冷冷地看着易道霄,“你一直爱着他,那我算什么?”
聚散情缘(二)
易道霄在听到这声音时,就立刻停止了靠近司凝阳的脚步,有些慌乱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她的夫君,她的郡子,晓灵。
司凝阳却毫不意外易道霄的变脸,他对这个女人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晓……晓灵。”易道霄被人现场抓包,额头布满冷汗,眼珠左右飘移,苦苦思索,“我,我只是遵旨来与凝贵君谈谈旧时家乡。”
司凝阳的唇弯起了弧度,亏她想的出来,不过这也是他们两口子的事,与他无关,没有了她的体温,就算是坐在她的衣袍上,依旧感觉凉意在慢慢渗透衣衫。
“易道霄。”晓灵冷哼了一声,“当初要不是我引了莫元辰去城外,你会舍得放他走?”
晓灵一句话震住了易道霄,也拉回了司凝阳的注意,他今夜终于认真地打量起这位西王郡子,娇美的容颜因为恨意而扭曲,娇柔的嗓音因为压抑而阴沉,他会走进地狱,竟然是拜他所赐。
“怎么……怎么会是你?”易道霄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一直以为,是莫元辰无意间遇见的,她一直以为,郡子虽然知道他偷偷藏了个男人,却不知道就是司凝阳,可是……她怎么也无法相信。
“为什么不会是我?”晓灵冷笑,“易道霄,你以为你什么也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你做梦都会喊着他的名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他?”
晓灵猛地伸手指向司凝阳,“所以,我要毁了他,只有毁了他,只有弄脏他,你才会死心,没有女人会喜欢一个被人玩弄过的男人。”他神经质地笑了笑,“不是,原来不是,女人都喜欢男色,你们都只会被他的外貌迷惑,你明明看见他适才如何□地抱着那个女人,你明明看见他如何不知羞耻地与人亲吻,你居然还能对他说,你一直爱着他……”
晓灵的声音阴沉中揉着深深的恨意,瞪向司凝阳的眼中满是怨毒,“你真有本事啊!不但找了个女人来帮你除了莫元辰,居然还能隐瞒一切,再度成为备受宠爱的凝贵君,你就是用你的狐媚手段来让女人俯首称臣吧!”
司凝阳纵然心中已经没有了易道霄,可是,被人用这种怨毒的眼光瞪着,他无法无动于衷,听着他一句句让他无法不在意的话,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竟然,是因为他的嫉恨,可是,无论易道霄是否知情,看看她此刻噤声不语,不敢替他说一句话的样子,他早知道不可能期望她。
明明是这位郡子横刀夺爱,为何他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辱骂他?憎恨他?他的牺牲算什么?他曾经的义无反顾算什么?
他已经不再争,不再计较,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
“这里还真是热闹啊!”淡淡的嗓音,却是司凝阳此刻的救命稻草,他一眼看见那个提着食盒走来的女人,眼中再无其他,就连适才的不平也瞬间消失,他此刻,只希望能拥有她的怀抱。
“是你们元灵国的歌舞不够赏心悦目?还是这月色让人陶醉?”
福雅说着,走到大石旁,放下手中拎得食盒,这可是她适才在廊下,用笑容跟宫里的小宫侍交换来的,若不是回来的快,还真听不到这意外的真相。
“参见女皇。”
易道霄和晓灵虽然不知道她是否听到刚才的话,却不得不跪下行礼。
福雅好似没有看到一般,她伸手抱过单手撑着身体的司凝阳,因为他身上的凉意蹙眉,抱他在腿上坐好后,拿过大石上的凤袍替他穿上,打开食盒,拿出一块还温热的小点心,递到司凝阳的唇边,柔声轻哄,“吃一点吧,你刚才可什么也没有吃,就喝了几杯酒,空着肚子喝可是会伤胃的。”
身体刚刚感觉到的凉意都被她的温暖驱散,司凝阳因为她的怀抱放松了心情,乖巧地启唇咬了一口,她的亲密和关心让他松了适才绷起的心神,有她在,他不用理会其他人。
易道霄和晓灵跪在冷冰冰、硬邦邦的石板地上,听着那道温和的嗓音继续着,“朕还弄来了一壶热茶呢,厉害吧!”
福雅倒了杯茶,喂司凝阳喝了一小口后,就塞到他的手中,“拿着,暖暖手,没想到,朕的魅力不减,不止在宫中有用,来了元灵国也一样通行。”
司凝阳咽下口中的食物,轻笑,“哪有你这么厚脸皮的。”
“有吗?”福雅抬手拭去他唇边的水渍,接着故作思索状地说道,“也是,要不是朕的脸皮太厚,说不定有机会见见凝阳你的狐媚手段呢!”
一句话让跪着的易道霄和晓灵浑身一震,她……听到了……
司凝阳却因为她的这句话眼中起了一层薄雾,她,这是在替他不平吗?若不是手中握着温热的茶杯,他必定会紧紧地搂住她。
“启禀女皇,他的确是在莫元辰府中做侍君,晓灵不知他如何欺瞒女皇……”这位西王郡子仍是不死心,这男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蛊惑了眼前的女人。
福雅终于将目光施舍向地上跪着的男女,她的声调都没有高一点,就打断了晓灵的话,“朕与凝贵君朝夕相伴,而凝贵君自入我金碧皇朝就不曾踏出宫中一步,天下皆知,不知道郡子口中的侍君来自何方?侮辱皇室,恶意毁谤我皇室荣誉,不知这罪名郡子是否担待的起?”
这大冷的天,易道霄却出了一身的大汗,这位年轻的皇帝,她的声音很轻柔,她的语气更是亲切,可是,她却被吓得立刻伏倒,声音都在发颤,“女皇见谅,内子无知,冒犯了女皇,还请女皇开恩。”
易道霄知道,她虽然看似还有圣眷,可是,全凭莫元辰的引荐,日后会如何,她简直如履薄冰,若是真的担上个毁谤皇室荣誉的罪名,她就全完了。
晓灵低着头,却恨得牙痒痒,这妖男,究竟用了什么迷魂汤?让一个个女人为他神魂颠倒。
“起来吧。”司凝阳的脸埋在福雅的肩头,福雅揽着他的腰,淡淡道,若不是适才这位郡子将战火波及司凝阳,若不是见司凝阳似乎有些冷得瑟瑟发抖了,她倒是想要继续看看这驯妻记,看看这位郡马到底有多窝囊。
易道霄拉着晓灵站起身,躬身道,“不打扰女皇雅兴,我等告退。”
“等等。”福雅淡淡地开口,“郡马可否暂留片刻。”
易道霄推了推晓灵,晓灵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忿忿离去。
“不知女皇有何见教?”易道霄偷偷瞄了一眼靠在福雅怀里的司凝阳,他连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心中忍不住酸楚。
福雅打量了易道霄一会儿,打量的目光让她越来越手足无措,再开口,声音却冷了许多,“不要再用你爱的名义来伤害他,否则,别说你只是个小小的郡马,就算你做到莫元辰的位置,朕也同样能让你一无所有。”
易道霄震惊地忘记维持恭顺,抬头对上了福雅清冷的眼光,她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莫元辰的下场,是因为她?可她不是今日才进城?她身为一国之主,竟然会要一个……她的余光看见靠在福雅怀中始终不发一语的司凝阳。
就像是晓灵说得,纵然他再美,纵然她再爱她,可看到他,她却无法不介意他曾经如何服侍过莫元辰,与莫元辰相交的日子不算短,她知道她是如何对待男人的……
“既然爱不起,就管好你自己的嘴,也管好你自己的夫君,若是让朕听到一言半语地闲话,就别怪朕无情。”这,是赤 裸裸的威胁,能让她福雅亲口威胁的人,她算得上一个,若不是因为司凝阳,像她这种人,对她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易道霄却因为这威胁而立刻收敛了脑中妄想,她怕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她没有大声的呵斥,或是怒骂她,可她却能自她的话语间明白,她言出必行,若是她想保住目前所拥有的,最好不要去挑战她的威胁。
“滚!”达到了警告的目的,不给易道霄任何开口的机会,福雅一个字,让易道霄连再看司凝阳的勇气都没有,垂下肩,驼着背,一步步地向远处灯火辉煌的大殿走去。
司凝阳听见福雅鼻间的轻哼,抬起有点湿漉漉的眼眸,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个好人,她将手中的权势运用的淋漓尽致,她用权势替他讨公道,她用权势指鹿为马,她用权势威胁伤他至深的人,可是,她却是他的良人,能被她呵护疼宠的人,是最幸福的人。
那些曾经在他眼中最不屑的仗势欺人,在她用来,却让他无法不感动,无法不倾心,金碧有帝王如此,是百姓之福。
福雅偏头看看肩头上的湿痕,心中淡淡的怒意犹存,“虽然很不想说,可是,这么一个无用的女人,居然让你爱的死去活来,你的眼光真差。”
她抬手抹去司凝阳眼角的泪痕,“还有,这是你最后一次为她哭,以后不许再为她落泪。”
司凝阳却带着满眼的泪意笑了出来,轻斥了她一声,“谁说我是为她哭。”
“那你干嘛哭成这样?”福雅抹着他不停滑落的泪水,他明明又是一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又哭又笑的,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司凝阳不去忍耐不停涌现的泪水,反正有她替他擦拭,他悄悄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双手捧住福雅的脸,“我在想,不知道这次的眼光好不好。”
福雅不过怔了很短的一下,立刻就领会了他的言下之意,狠狠地说了句,“原来,你真的很狐媚。”
话音未落就已经夺取了司凝阳的双唇,吻得他头晕目眩,久久无法回神。
福雅接下来已经没有什么太多的耐心留下来应酬,回到殿中坐了没有多久,就声称旅途劳累,又不胜酒力,留下阮青衣继续替她应酬后,抱着司凝阳离去。
上了马车,司凝阳只见车帘一落,就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