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兄!”虽然不知自己要说什么,可颜予轩还是竭力想化解此刻的尴尬,他是男人,他不出面,总不能叫书玉来吧?
高易雸立刻高抬双手,示意对方闭嘴。他的头脑太混乱了,此刻不容打扰,他要好好想一想,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好友,和,她?
突然他想明白了,他冷笑了。怪不得,自己身份高贵时,书玉对自己青睐有加,过后自己从家里逃出来,不过两三人工夫,对方就掉转了颜色,换了付面孔,原来,她早有备选在此, 自己不中用了,就另换他人了!
书玉看见高易雸脸上的笑容,就知道完了!他一定是误会了!
“我说今日怎么不见颜兄,原来是另有佳人相约,躲起来高乐了!”果然,高易雸开口便是尖刻,形容全是鄙夷。
颜予轩正要开口,书玉却从他背后走上前来,抢在他前头,说话了。
“高三爷!”书玉行过礼后,方道:“高三爷全然误会了!事情绝不是三爷所想那样,请三爷且别生气,容我细细说来。”
高易雸大笑起来,这笑声太过可怕,其中震慑力惊人,几乎将书玉和颜予轩定在地板上似的,叫他们既开不得口,又动不得身。
☆、第二百九十七章 伤情作泪
听过书玉的话,高易雸立即便发作起来。
“原来是误会?!原来你二人躲在这屋里,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竟然还是我误会了?!这也罢了,想来你们是东家和伙计的关系,许真是我误会也未可知。那么,这个丫头,”说着,高易雸将已被吓得瘫倒在地上的酒儿,踢了一脚道:“这个丫头替你们把门望风,却又为何解?人说,平生不作亏心事,夜半敲门不吃惊,你们二人既问心无愧,叫这奴才替你们守着门,却又是为何?!”
几句话说得书玉和颜予轩无言以对,皆默默低下了头。
高易雸看着书玉,只见她深锁蛾眉,半含珠泪,鬟凤低垂,梳妆淡雅,心里不觉又恨又爱。实在他想了她几个月,想得好苦!实在她朝三暮四,害得自己好苦!实在她绝情无义,那封要命的信里字字逼人,逼得他好苦!
颜予轩知道,不说话是不行了,可就连他此时也口拙词穷了,说什么呢?什么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能叫对方相信,而又不伤害他呢?
“高兄,一切如潘小姐所说,真是误会。”颜予轩硬着头皮开口,不好解释也得解释。
高易雸不等对方将话说完,立刻半道截住,抢白道:“你二人现在还是东家和伙计吗?你们刚才毕竟在屋里说些什么?”
颜予轩愣住,这两个问题他轻松可以给出答案,可是,他不得不考虑书玉,因他知道,一但说出真话,书玉只怕要被扣上背信弃义的帽子。
书玉心中百转千回,她再没想到,自己会与高易雸在这种以情形下相遇。自己先时爱过他,后来发觉不对,爱走了味儿,对方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所以,不爱了。这本无事,相恋分手,实属常事,当然了,是在自己来时的那个年代。
可现在?那就不好说了。更何况,高易雸手里的那封自己亲笔写下的绝情信,奠定了自己无情无义的恶名。
在对方陷入困境时抛弃了他,这才是令高易雸怨恨,令书玉愧疚的真正原因。虽然自己当时是不得已,被高太太所逼,可无论如何,决心是自己下的,信,是自己的笔迹。
如今自己另结新欢,该如何解释?在高易雸面前,能说得过去吗?自己真就问心无愧了吗?
被高易雸忿恨的眼神盯住,书玉终于忍不住哭了,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点点滑落下来,滴在前襟上,立时就将衣服上本来开得娇艳的红梅,濡湿了一片。
她满心委屈,为自己,也为颜予轩,更为对面那个被自己爱过,又伤到心碎的男人,高易雸。
颜予轩平生最看不得,就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委屈,为此他才一路对书玉倾力相助。如今见她被高易雸提着名儿指责,在自己眼前蹙着双眉,含情轻泣,仿佛是一树带雨梨花,娇柔欲坠,瞬间他便气血涌上心头,他也怒了。
“我们没做错什么!对高兄解释也只为兄弟情面!高兄离开后,另有他事发生,一时也难以述尽。高兄若要怪,就只怪我一人好了。小姐并无过失,高兄别将气撒在她身上!”
听见颜予轩的话,高易雸冷笑了。
“颜兄!你我何必生气?为个女子,值得吗?她就再好,也只是个女子罢了。兄弟始终是兄弟,颜兄别忘了,上回也是一样,你说喜欢牡丹姑娘,我不也让给你了吗?”高易雸面上带笑,嘴里轻轻吐出这句话来。
颜予轩被对方的话打到面目铁青,这话实在太过恶毒,已不像是一向以来高易雸的为人了。
书玉默默将泪拭尽,走到颜予轩身边。她知道高易雸的用意,她知道他想要伤害自己,不过她并不生气,并不恨他,只因这是一个被自己,被爱伤到根的绝望的男人,所能给出的,最大的反击。
“高三爷!这原是我们错了,尤其是我。我对不住你。当日说过携手,最后背信弃义,是我不对,失了德信。请高三爷别再对此事执念深究,诚如刚才三爷自己所说,我不过一个小女子罢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这样的人,到底没有什么好处,三爷略低低头,只怕到处可见。”书玉说着,眼里又泛出泪花来,当初东恩馆里,情热时说过的话全浮现了出来,她以为自己忘了,其实却是刻进了心里,成了伤疤。
“三爷,总是我们无缘。且天下好女子多得是,三爷何必,”书玉说不下去了,于是将眼抬起来,。一双俊眼,水汪汪的剪水横波,泪珠儿在里头打着转,“别的不必说了,我只望三爷三爷能消了这口气,安心已事,今后便能寻个比我更好,好上千倍万倍的,那么就算叫小女子再受气受怨,也是心甘情愿的!”
高易雸注视着书玉,只觉得一阵心酸,堂堂七尺男人,竟有些忍不住,泪珠欲滴。从来他没哭过,离开家时没有,接了书玉的信时也没有。
可此时,他真他**的想大哭一场!原因无他,原来,自己真的看错了人!那信已叫他伤心,却不至于绝望,如今亲眼见证一切,他真真切切地,死心了。
“祝你们,成就一双佳偶,如此绾结同心。”高易雸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人。他必须要快,因为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在她面前落泪,失败者的眼泪,总是那样可怜,又可悲。
颜予轩心里又急又痛,失去一个好兄弟是必然的了,不过这还不是最糟。
“二爷,我也该走了,出来太久了,只怕惹人生疑。”果然书玉低头欲行,颜予轩怕的就是这个。
颜予轩一把将她拉住,不敢放手。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若自己放手叫她去了,只怕就要失去她了。
书玉轻轻拨开对方的手,此时她伤心欲绝。她对高易雸,对颜予轩都是付出了真心的。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
高易雸恨自己!他恨自己!
自己是不是真的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书玉此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不再信任自己了。放纵自己感情的后果,就是伤害他人吗?若真是这样,是不是自己该懂得收敛?毕竟,自己的幸福,不能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颜予轩眼睁睁看书玉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下,嘭!他一拳砸在身边的石墙上,血印了上去,一派凄冽凌厉的景象。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书玉走上女眷们所在席面时,正碰上颜夫人有些着急地下来,久不见书玉,她心中不安,又不便命人去找,因是知道自己儿子的,怕与他有关。于是自己下来,不想正面庄上书玉和酒儿。
“我,我先找不到地方,过后。。。”见书玉说得有些吞吐,颜夫人立刻打断她的话,又欲将她带到自家席面。因刚才书玉举止鲁莽,高太妃下了旨意,不叫她再过那桌去了。
“我还是去钱家吧。”书玉此时更不想与颜家人见面,说句实话,她最希望的就是能有个地洞,树洞,山洞,随便什么洞,让自己钻进去,默默疗伤。
不过事实是,她还得在这里呆着,就算是个人偶一样,也得呆到散席。
“那你去吧,”颜夫人看出些不妥来,她不敢深问,因有预感,此事必与自己儿子有关。她不若不问,不若不知。
书玉尽量不出声地回到钱家席面,将身子缩到最小,恨不能就此消失了才好。
可惜的是,有人偏不叫她趁心如意。
“妹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被赶回来了?”瑞芬得意极了,本来她极为不爽,看见书玉有份入选,自己却跟个傻子似地这里白熬。不过现在她觉得好多了,毕竟白熬又要比灰溜溜地被赶回来好得多。
书玉懒得理她,这人脑袋里除了进宫搂钱这一类的事外,再没别的了。
瑞芬以为书玉被自己说中了不好意思,愈发高兴起来,又与曼英私语,又指书玉模样,叫曼英看了取乐。
兰纬正要问书玉如何,看出其脸色不好来,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钱太太四下里打量,又问书玉:“你看见雅秋没有?怎么她又不见了?这丫头今日吃错了什么药?平日看她老实,怎么出来就乱跑?!可别在这里给我生事!”
书玉听见这话,想起刚才在楼下看见的事,便一声不吭。
突然瑞芬惊叫起来,又用手指向自己身子左边,示意钱太太来看。
钱家众人,于是纷纷张眼望去,吓!原来竟是雅秋!
只见雅秋一脸春风得意,正跟在书玉刚才见到的那位林尚书家姨娘身后,眉开眼笑地一桌一桌敬酒寒暄。
兰纬看见了,口中不觉惊到:“这不是林尚书家的苏姨娘么?!雅秋竟认得她?”说完便看书玉,目光中甚有询问之意。
书玉摇头,完全没有头绪。
钱太太听见尚书二字,立刻便追问道:“林尚书?当今户部林尚书?这是他家的苏姨娘?!看着倒跟雅秋差不多年纪,怎么雅秋跟她在一起?”
☆、第二百九十八章 值当的干女儿
兰纬听见钱太太追问,少不得笑着上来解释道:“这林尚书家里太太,一向抱病卧床,苏姨娘本是伺候她的,陪嫁,也算通房丫头。过后这林太太病的时间久了,看看只怕不中用了,且因前头有过生育,一儿一女。尚书此时年纪大了,亦再无纳娶之意,就将这丫头扶了起来,一来料理家务,二来太太面前,也算有个交待,总是她的丫头,好处没给了外人。谁知太太拖了许久,竟又活了过来,不过家里事是不能管了,一应就都交给这姨娘了。”
钱太太听了直吐舌头,道:“想必家中就这姨娘大了?”
兰纬听这话说得粗鄙无理,只笑笑,且不理论,又再解释道:“正是如此。听说,这苏姨娘开头尚好,过后便有些托大起来,只是尚书偏信她,家中下人就有了委屈也不敢说得,太太又不中用。如今,这姨娘知道自己少的只是身份,于是生平最喜摆架子装面子,若有事求她,只管将她哄上天去,当她太太一样伺候,保管就使得了。只可惜她不曾生养,至今穿不上红裙,要不然,那就更了不得,要上天了。”
钱太太哼了一声,鄙夷地看着那姨娘道:“恃宠生骄,颠寒作热,看来奴才扶上了头,也就是这付德性!”
一席话说得兰纬生气起来,因她生母也是姨娘,不过到底这里人多,再者兰纬也常听惯了这话,于是终于还是忍了下去。
说话间,林家苏姨娘已到了钱家身边这桌,正拉住了其中一位说话,雅秋手里本来捧着酒壶跟在后头,这时见空便抽身跑过自家这一桌来,脸上光彩奕奕,满满都是得意。
书玉见其笑靥微开,喜孜孜的样子,知道是遂了心意了,只不知,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不待众人开口,雅秋自己就憋不住地笑道:“母亲看见没有?那边是户部林尚书家苏姨娘。真真是好人,长得出众,心又善。才进门时,正走在我们前头。不想她鞋上串的一颗珠子掉了,几个丫头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最后还是我,在她裙边褶皱里发现了。我现从丫鬟们手里接过针线,亲手替她穿上了。苏姨娘欢喜得了不是,说是得空叫我过去她那边。才我就去了,不想正投上苏姨娘的缘了,几句话下来,她说我可怜见的,要收我作干女儿呢!”
书玉一听便要吐了,这二人年纪相妨,谁当娘谁当女儿?拍马屁也不是这个拍法吧?!
钱太太却听得高兴极了,这女儿懂事!这女儿有前途!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雅秋这才叫办得正事呢!你们几个呢!就会憨玩呆吃,今儿咱们做什么来了?全抛到了脑后!我花那许多银子。。。”钱太太正说得口沫横飞,雅秋眼尖,看见那边苏姨娘要走了,来不及就跟了过去,从丫鬟们手里接过酒壶,复又恭敬地跟在了苏姨娘身后。
苏姨娘那头说完话,回身见雅秋弯腰等着给自己杯中斟酒,不禁笑道:“好丫头,果然我没看错你!来来,我告诉你,这位是当今詹事府府丞曲大人的夫人,曲夫人,我才对你说我这干女儿知事,你看如何?”
书玉见雅秋一脸媚笑,心里作恶不已,兰纬笑对她道:“你看不惯?告诉你吧,这才是常事呢!不然以雅秋的身份和她在钱家的地位,想有好出路,才那是痴心妄想呢!”
说话间,苏姨娘领着雅秋就向高家那边去了,只是她到底是个姨娘,在高夫人面前,少不得要作小伏低些,不过她身份又比一般姨娘强些,高夫人面上装装样,也要给她些好面色的。
雅秋趁机看向选妃的小姐们那一桌,正好书玉走了,还有个空儿。
苏姨娘这里说完话,正要走开,见雅秋目光所及,便笑了出来,心想作个顺手人情也好,成不成就看这丫头福份了。
于是苏姨娘陪着笑对高夫人道:“夫人,那桌上怎么空出一位来?看着跟缺了牙似的。不成样儿,太妃今日好容易出宫一趟,不将人看齐了,怎么好走呢?我这里正有一位,是我才收下的干女儿,人物相貌也都不坏,不如叫她上去填个空儿,夫人看可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