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2,面前这位颜予轩,平生最恨就是读书二字,却于风月交际上最为拿手,什么人都说得上人,只有于已有利。父亲看他天生经商好手,又善品会鉴美食,便将东平楼并于他打点,只是到底为商不太尊贵,因此东家并不常来管事,只是看看帐本,必要时出面周旋罢了。
老三,颜予乾,年纪尚幼,且是庶出,乃府中三姨娘所生,且还论不到前程,不过天资聪明,甚有老大老2相叠之势,颜拓倒也很看好他,只看将来如何罢了。
因此再说回潘家,潘父,潘杰弘,本无根基,实在本人天资出众,于殿试中拔得头筹,一举成名于天下,因此御笔亲赐,授于翰林院修撰之职,过后做到翰林院掌院学士,再然后,就是礼部尚书了。
因是科举出身,潘杰弘对此事其中利弊十分清楚明晰,且也吃过苦头,所以说到舞弊二字,必恨之咬牙切齿。
不想潘家获罪,于从此事中出。
彼时科考,关节条子甚是流行,所谓关节条子,便就是有钱有势的人与考官约定,在自已考卷的某处用一些字眼作记号,过后便把这些字眼写在条子上,呈于考官。
考官在阅卷时,自然要处处留心,凭着手中所收条子上的字眼与试卷中所列对照,完全吻合者,就是当年可被录取的考生。
不过当然,工夫不是白下的,要让人如此辛苦为已,银子是少不得要多花一些的。这事说穿了也不稀奇,花钱买名罢了。
这年潘杰弘被钦点为主考官后,自然不愿意从众行此事,他手下两名两位副主考,兵部侍郎康利和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崔富,这二人皆是殿阁大学士郭裘门下出身,从来弄这注银子已成了惯例,见潘杰弘死硬不从,心里自是十分不满。
不想这潘杰弘不仅自己不收,不许底下人收以外,回京后还一纸折子,将此事上报于皇上知道,搞得郭裘焦头烂额之外,更对潘杰弘心生恶意,非除之不能后快。
郭裘之子,乃高太师,高郎裁之婿,当下他就去找了太师,话里话外,大肆攻击潘杰弘,说其对太师甚多不满,手又伸得太长之类。
后来的事么,不说也就明白得很了。太师与皇上,除了君臣,更有亲戚一层关系,太师的姐姐,便是当朝太妃,太妃懿旨一下,潘杰弘就倒了大霉了,若不是皇上念其为官老成持重,只怕所获之罪,就比流放还要厉害得多了,杀头?也不是不可能。
颜家与高家世代交好,高太师当颜家三子如自己儿子一样看待,如今若是颜家肯出手说句好话,让沿途官吏照看些潘家二老,倒也不是难事,只是,这事若行出来,未免就驳了高太师的面子,下回见了面,也许就不太好看,也不太好交待了。
因此书玉话说出口来,颜予轩就犯了难,这事于他颜家,本不过是小菜一碟,却是行不得,不能行。
真是奇了怪了,自己本不过是想请这小姐好好吃一顿饭,二人安静独享片刻时光,于席间谈风论月,赏花吟诗,行些风雅乐事,怎么就扯到这事上头来了?
颜予轩无奈地用手支着头,长长叹息一声。
书玉等了半日,见对方只是叹气,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有些鄙夷,知道是不愿帮忙了,不帮算了!当下她也不多话,也不再理会坐着那人,径自打开房门,走了。
颜予轩见她还是走了,心头气就不打一处自来,火起之时,顺手就将面前放着的一只青花穿花凤纹高足杯打落在地,只听得“豁啷啷”的一声,好可惜劲儿的,精致的杯子落在地上,瞬间就成了齑粉。
这地方真大呀!书玉一个人在东平楼转来转去,见楼上下,又是中间相连, 又是低回甬道,弄得她头昏,正找不到北的时候,外头园子里,戏台子上一阵锣鼓声大作,又有咿呀之声高吊起来,更吓得她几乎掉落了魂去。
“小姐!这儿这儿!”正在她没头苍蝇乱窜之机,一个伙计从她身边过,悄悄对她说了一句,又冲她招了招手。
☆、第九十八章聚餐
书玉正不知所措,见有好心人相助,赶紧跟上就走,过后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喜子说得那什么远房亲戚?”
小伙计笑嘻嘻道:“就是我,我叫喜旺,小姐请这边!”
书玉笑了:“喜旺?”她记得前世,金小倩好像养过一条;也叫这个名儿的小京巴。
“小姐,怎么不跟东家在上头用饭?昨儿东家特意吩咐我们厨房里,好生预备了一天一夜,说要让小姐好好尝尝我们东平楼的招牌呢!就说那道佛跳墙吧 ,那里食材光是发泡,那得许多工夫,我们大师傅亲手制得,一般人吃不到的呢!”
这话一说,书玉心里又有些后悔了,这么犀利?早知道。。。
算了 ,一道菜罢了,人贵在节气!书玉竭力将那美味赶出脑子去,小小遗憾,不足挂齿!她捏紧拳头,安慰自己。
喜旺左转右转,熟门熟路地,将书玉带到大厨房里,远远就听见酒儿的小尖嗓子在叫:“喜子你给我站住!那是你的肉吗你就拿?快给我放下来!”
书玉听到这声音,方觉得自己到家了一样,心头一暖,人也笑出声来:“不是喜子的肉?那是谁的肉?喜子割肉给你吃了不成?”
“小姐!”听到书玉来了,厨房后头,小间的门立刻就被拉开,刘妈妈人老行动快,竟是她第一个冲出来。
“小姐!你没事吧?”刘妈妈走近书玉身边,目光如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住击周身打量着书玉,直看到书玉有些承受不住,于是嗔道:
“妈妈,看够了吧?我还是这样,没少,也没多。哦,只怕少了,肚子直叫呢!”
刘妈妈见她还能开得出玩笑来,放下心来,也笑了,又道:“怎么?小姐不是吃偏食去了?怎么还饿着肚子?”
酒儿也出来,挤到书玉身边,笑道:“小姐这回可迟了!我们都说,你自去吃好的了,这里东西,我们几个随便吃吃罢了,不想你又来了,可惜只有骨头了。”
书玉装作大怒,道:“谁说只有骨头?我明明听见,刚才还有人提到肉来着!你们别想骗我,我是闻也闻得出来的!快把袖子里,身上各处藏起来的吃食,都给我老实交出来,少一星半点叫我看出来,定不饶过!”
二丫头听见,老老实实上前来,将嘴里嚼了一半的肉块吐出来,放在小手心里,捧到书玉面前:“姐姐,我身上没有,只得这半块,姐姐要不要?”
书玉不妨还有这一招,立刻说不出话来,喜子也笑了,又道:“这下可好!原来咱们小姐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二丫头,你这半块肉,值当得很呢!”
书玉啐一口,道:“就你话多!二丫头,别捧着了,姐姐心善,可架不住边上有人使坏作怪,快吃下去,别人偷去就坏了!”
二丫头听见就是低头一口,吱溜一声,肉不见了。
良儿也凑近上来,却是真心实意道:“小姐快来!我只怕你会如此,特意暗中留了小碗给你,有肉有菜,还有今儿的特意炖出来的,海米白菜锅子!”
书玉听见,陶醉不已,手捂胸口叹道:“有知已如此,已足够矣!”
刘妈妈看不起来,眉头紧蹙道:“我的天神,这就知已了?原来书中所说知已,就是给自己留半锅菜肉的?”
众人大发一笑,书玉快乐极了,这才是她觉得自在,安然的地方,她喜欢这群人,与她们一起,她方觉自己又活了。
当下众人簇拥之下,书玉来到后头小间内,见桌上果然一碗煮肉,已是见底,还有海米白菜锅子,热气腾腾之下,业已半空。
良儿不知何处端出个小碗来,里面却是满满的肉,还有些海米白菜,酒儿和刘妈妈见了,也各自端出自己的碗来,原来干干净净,并不曾动,皆收了些肉菜在内。
就连喜子和柱子,也都各有献上,且都并没有动过,只怕书玉嫌脏。
书玉感动自不必说,到嘴的肉都能省下来给你吃的人,方才是真心对你之人呀!
当下不必多说,书玉开始动起嘴来, 不过不是说话,而是吃喝。
“小姐,看你这样儿,想必是饿了半天了。东家叫你上去,原来不是为了吃好的呀?那又所为何事?”
见刘妈妈开口问来,书玉有些犹豫了,若照实说出父母病情吧,怕惹得妈妈伤心,若不说呢,又有些混不过去,不知如何应对,毕竟也去了这么长时间,若什么也不说,只怕妈妈更要误会,说不定以为自己与那颜家二爷,私下里谈情说爱呢!那就更加糟糕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书玉含着一嘴菜,正吞吞吐吐之间,外头来人替她 解围了。
“你们都在?那就好了,东家说了,这一席面是赏给你们的,也是看你们几个月来辛苦,来,抬上来!”原来是二掌柜的,许财进来了,还带了几个伙计,担了些食盒同入。
书玉心里一动,知道是颜予轩将刚才自己没吃的那 些好东西,送上门来了。
“将这里菜端上去!”许财放上这句话,人便箭一样窜出去了,柳大人那里正自热闹呢,他可不愿在这群穷人这里,多耗费时间。
这一举动却正合了书玉们的心意,有这泼皮在,她们是吃得进也咽不下的。见他走了,众人欢呼一气,赶紧就将盒子一一揭开。
“妈呀!这香气!什么来头?”酒儿揭开个小钵,猛然喷薄出来的浓烈香气,就将她熏了个仰道,刚刚有些半饱的胃口,又被吊了上来。
“哎呀,想必这就是那什么,有名的,招牌的,大师傅亲手做出来的。。。。”书玉话音未完,有人接上:“佛跳墙!”
这里人抬头向外一看,原来小间的门不知何时被从外打开,厨房里正忙得脚不沾地的伙计们,都将头伸了出来。
这也难怪,书玉暗自点头,话说连佛闻到了都要翻墙而入,这几个伙计,又岂能抵挡得住这天大的诱惑?
“都有筷子没有?若有的,操家伙,只管上来品品!”书玉豪爽地开口,那些个伙计,当不得一声,听见书玉的话,立时就寻来餐具,这里本就是厨房,找个筷子勺子什么的,还不是分分钟手到擒来?
酒儿拼命将人挡开,又对书玉道:“小姐,还该是你先来!这菜品不是看你的面子,也到不得这地方,若你不下手,我们可就,哎,你这人,你先别动,说了先让小姐尝过你,还有你,你也别动!”
伙计们听见酒儿的话,想起自已东家的确说过,因是要款待这位小姐,方才特意让大师傅动手来做,若是一般客人,都是下头人做,哪要师傅动手?讲究些的,也就师傅从旁指点个几句罢了。
当下无人再敢伸手,皆眼巴巴地看着书玉,书玉也不含糊,这种好事,既然摊上了,若再推脱,那实在有违吃货天性,从今往后,也不配做叫自己作吃货了!
“行,我来就我来!酒儿,上筷子!”
酒儿飞快将书玉本已用过的筷子,再用干净帕子擦拭过一遍,又用桌上壶里,现在的干水涮过一遍,方才递至书玉手中。
书玉将其凑近鼻下一闻,嗯,很好,再无异味了,这方上手,再次将钵盖揭开,香气汹涌而来,众人口水哗哗而下,皆不能自己,唯 看向书玉。
盖子一经揭开,上头赫然出现一只硕大的鲍鱼,书玉再是规矩,也受不住这诱惑了,于是抬头,反又看了看众人。
“小姐,别客气了,若不是你,这菜我们怕是连口气也闻不上的,你只管下手吧!”酒儿的话,叫书玉有些忐忑不安的心,略放了下来,再看周围,亦无异议,她遂狠下尽来,大着胆子,猛地将那只肥鲍,夹到自己嘴边。
张嘴一口咬下去,书玉差点当场晕倒!
老天爷呀,你对我也太过苛刻了!弄出这么美味的东西来,又特为送到我嘴边口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么芳而不濡,爽而不腻的肉质体验,一会儿完了,没了,吃光了,我还怎么活呀!
如此柔韧厚实,粘牙欲弹的质感,这么清醇味正的汤头调味,香发众越,郁郁菲菲,天神呀,求您给个聚宝盆,让我把这菜倒进去,愿生生世世,永永远远,也吃不完吧!
什么,不许?天神老爷,您也太狠心了!您不想想?这回吃完了,以后我可怎么办?!那从今往后,除此之外,其他的菜,我还怎么吃得下去?岂非要饿死我吗?!
一口鲍鱼配汤汁下去,书玉心头万千个念头闪过,旁人哪里看得出她如此复杂的心理活动?只看她脸上表情灵动,再猜不出她实际想法。
“小姐,好歹给个话,好吃吗?”
好吃?还吗?
书玉只管大嚼,根本顾不上说话,过后看众人眼神对自己有些怀疑了,方才勉强吐出三个字来:“吃!赶紧!”
☆、第九十九章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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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听得书玉吐出“吃”这个字来,众人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手中筷子如雨点般落下,直就向那只不大的钵里叉去。
酒儿争得硕大的海参一条,滑腻腻,圆滚滚的,在手中筷子上直跳,跃跃欲落。酒儿小心翼翼将其放入自己的小碟子里,笑了。
“这东西好,以往府里我曾吃过,听老爷说,甚是珍贵,是一般人难以得见的食料!”酒儿边说,眼里就放出光来,又想起以前的好日子来了。
书玉那边,吃得头也不抬,却还有心插话,道:“可不是?书上说,此物。滋肾; 补血; 健阳; 润燥,最是海产之佳品,解热去燥之良物也!”
酒儿不待她说完,已是凑上去咬一大口,物入口中,人即惬意下来,边嚼边得意地笑出来,书玉抬头见处,知道是妙极了,于是遂问:“酒儿,粘牙不?”
酒儿不想书玉竟于此时,有些一问,却是问得恰到好处,于是答道:“小姐怎么知道?这东西实在好极了,又软又糯且不必说,最是里头滋味,说不出的鲜美,”说着,酒儿直摇头,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书玉点头,知其词穷,于是替她说道:“是了,都说海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