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逸淡淡答道:“别不信,这是真心话。”
“真心话,能从你嘴里听出真心话?把我们都当傻子了?”
谢兴国显然不信。
我靠,这年头,说假话的往往让人趋之若鹜,信众一大片;说真话的,却是根本没人信,天涯无处觅知音。
“不信就拉倒,我也不需要你们信。”
陈可逸说道:“反正都没什么关系,以前不认识,以后更不认识。今天来访一次,就算是一场误会吧。”
“我知道现在你们一家已经被老陈家接纳,即便没有谢家,你们也能过得比较好。”
谢兴国叹了一口气,然后紧紧地盯着陈可逸,以极为认真的口气,说道:“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以你的脾气,难免要吃大亏!”
“吃亏就吃亏吧,这么多年来,我就这德性,亏也没少吃。”
陈可逸无所谓地耸耸肩:“为了不吃亏,去改变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才是吃了最大的亏。”
“此话怎讲?”
“这么多年来,我看到过很多人,他们有很多面具。每天都会选择不同的面具,扮演不同的角色。上班时,戴上“勤恳”的面具,下班,又换上“合群”的面具;面对老板,面具叫做“谄媚”面对下属,换上一副“严厉”;在别人眼里,“温文尔雅”回到家里,却像是“更年期”之所以戴这些面具,或许是为了保护自己,也可能是为了伤害别人。这其中,也包括你我,我们乐此不疲地换着各种各样的面具,周旋于各种场合。
时间久了,面具甚至成为为自己的皮肤,以至于某天你摘下了面具,还会有人抱怨,你变了。好吧,只能继续……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摘下了面具,照着镜子,突然间涌出一种情绪:忽然无比怀念,当初那个幼稚,单纯,却充满了叫做真实的自己……”
陈可逸的表情,突然之间变得十分地严肃,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害怕有这么一天,当我照着镜子时,只能对镜子中的自己说一句:对不起,我好像,弄丢了你……”
谢兴国看向陈可逸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完全变了,他愣愣地盯了陈可逸半晌,而后才重重叹了一口气:“以我的位置和阅历,其实对这些面具什么的,都已经免疫了。如果是别人在我面前说这些,我会感觉到太幼稚;但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有什么不一样的?其实我就是很幼稚。”
陈可逸微笑。
“幼稚分两种。”
谢兴国比了一个手势:“一种是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对这个世界抱有一种天真的美好愿景,一切都以理想化的标准来评判。不是不想伪装自己,而是压根就不会伪装,这种是真正的幼稚;还有一种,看透了很多事,明知这个世界的污浊和黑暗,懂得如何利用规则的前提下,依然不愿意伪装自己,率性而为,这种是真正的大智慧。”
陈可逸笑问道:“那你觉得我是天真,还是智慧?”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
说话间,车子开到了陈家的大院里。
“你小子听好了,不管以后见不见面,关系如何,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生活。”
谢兴国对陈可逸说道:“还有,不要对谢家有什么怨恨,我感觉到,老爷子这事还没完……”
没完?不会吧,还要折腾?
“再说吧。”
陈可逸也懒得想那么多,脚步欢快地跳下了车,回头对谢兴国摆了摆手,说了一句:“再见。”
不知道是再次见,还是再也不见?
谢兴国点头致意,对司机挥了一下手,车子缓缓发动,驶出了陈家。
陈可逸刚一进小楼,立即就被陈可军可截获住了:“老弟,谢家的人没把你怎么着吧?”
“能怎么着?”
陈可逸耸耸肩:“难不成还大卸八块?我这不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嘛,零件都没少一个。”
“嘿嘿,谢家的人就是那样。霸道,但是无能。”
陈可军撇了撇嘴:“放心好了,有我罩着,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尼玛,见过吹牛逼不打草稿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皮的,不能因为这个工作不上税,就完全不要节操,好不好!
“哈哈,我牛逼吧。”
陈可军笑了一会,然后拍了拍陈可逸的肩膀:“上楼去吧,爷爷奶奶,三叔三婶,都在等着你呢。”
陈可逸上了楼,进了老爷子的房间里,见到父母一副紧张的神情。
“情况怎么样了?谢老头有没有为难你?”
老爷子问了一句。
陈可逸摇了摇头:“还好吧。”
谢欣兰突然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谈得如何了?”
她此时的心情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既紧张又慌乱,一颗心砰砰直跳。她太理解谢老爷子的脾气,但她的内心深处,却不由自主,还抱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幻想……
陈可逸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兜里掏出了那块白玉,递到了母亲的手上:“物归原主。”
谢欣兰一看,直接就瘫软,坐倒在地,差点没有当场晕厥过去。
老爷子果然是不肯原谅自己,甚至把以前送给他的唯一一件物品,都还了回来,实在是太狠心了。
她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也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了。
“本来就该咱们的东西,别跟他客气。”
陈可逸知道母亲心里肯定很难受,但长痛不如短痛,就谢家那副牛逼冲天的德性,母亲要是不果断点,还不知道要受多少伤害?
“这玩意我不想要了,你收着吧。”
谢欣兰摆了摆手,看着这块玉佩的神情,就像是看着炸弹似的,根本不敢接手。猛然间,她扑在丈夫的肩膀上,大声哭了出来。
“这个谢老头太过分了,我饶不了他!”
陈老爷子愤怒地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杵:“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连唯一的一点念想都不要了,非要扔了!”
“这个倒是误会了,不是他要扔,而是我把玉佩给抢回来了。”
陈可逸迎着老爷子惊讶的目光,说道:“看起来挺值钱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闲得发毛的干活
“什么,你抢回来的?”
老爷子用一种惊讶的目光看着陈可逸:“你是怎么想的?”
“我都说了啊,就是值钱啊。”
陈可逸耸耸肩,表示道:“便宜不能让他们白占了吧。”
陈振海很无语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瞪了一下:瞧你小子干的什么破事,把你妈气成了这副模样。
不过细细一想,其实也不是被这臭小子气的,而是谢家的态度。若是谢老爷子还有那个心,现在就应该请她回家去见一面。
至于玉佩,充其量也就是个象征意义,不过也正好表明了谢家的态度。
那个门,不好进!
“你小子倒是有种,居然敢从谢老头那个老怪物的手上抢东西。”
老爷子看了看陈可逸,突然爽朗地大笑起来:“干得好,不愧是我的孙子。”
“哎,谢家也是太过分了,一点亲情都不讲,好歹也是自己的女儿啊,也真忍得下心。”
老太太心肠软,说道这里就有些怜惜,拍了拍谢欣兰因抽泣而有些颤动的后背:“好孩子,别伤心了,这里就是你永远的家。”
“妈!”
谢欣兰再也忍不住,一把扑进老太太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这三十多年在外所受的委屈,直到现在谢家都不谅解的伤心……种种情绪汇集起来,全面爆发,尽皆发泄了出来。
不过,纵是有百般委屈,总归还是有了一个归宿,结局也算是幸福。
仅以这点来看,同为天朝的顶尖豪门,老陈家跟老谢家就有着巨大的不同。老陈家规矩是不少,勾心斗角的事也存在,但老爷子和老太太终归还是心软一点。有人情味一些。
至于谢家,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冰冰的,也不能说完全没情感,但先考虑的是利益,然后再是面子,再然后,才是感情。
这也是天朝领导的主流思维方式……
这时,夏冰刚好端着一个大盘子进来了,盘子里放着几个小碗,里面装着桂圆红枣羹。
陈可逸顿时有些目瞪口呆了:不是吧。夏冰是亲自下厨的节奏?天啦,多么诡异的事件,订婚六年,自己从来没有见她做过半点家务。自己甚至怀疑,像她这么强势的人,估计连厨房在哪都不知道呢。
今天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夏冰被陈可逸这么疑惑的一眼扫去,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微发红。眼光闪向别处。
她带着微笑,将桂圆红枣羹一碗碗地递到每一个人的手上,然后乖巧地站在陈可逸的身侧。在这一刻,颇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
陈可逸一手端着小碗。一手拿着小勺子,在那里搅拌着,却不往嘴里送。一方面,对夏冰的手艺没有半分把握;另一方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转变,也有些措手不及。
这是出了啥事呢,彗星是不是要撞地球了?还是说国足要勇夺世界杯了?
“算了。谢家的事,咱们就不说了,这页翻过去,日子还是要向前过。”
老爷子喝了一口桂圆红枣羹,大手一挥,开始安排起接下来的生活:“振海,欣兰,你们小两口这三十多年来,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也该歇着了,工作就别做了,在家里种种花养养鱼,享受下生活。”
老太太还不忘插了一句嘴:“让小逸抓紧点,等着抱孙子。”
陈可逸闻言,满脑门子的汗:孙子不太好抱,短时间内无望。
“欣兰是应该休息了,这么多年来,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了,跟着我,算是受了八辈子的委屈。”
陈振海说道:“不过我还不想歇,我还要工作。”
陈可逸听父亲这么说,就知道他的倔脾气又犯了,不想被人说成是“吃闲饭”即使没人当面说,他也会在心里介意。
“也行,我给你安排个工作。”
知子莫若父,老爷子怎能不清楚自己儿子的脾性,说道:“不过不会是太显赫的职位,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说道这里,老爷子心里有些感慨:哎,晚了啊!要是当年不闹得那么僵,以老三年轻时的状态,前途那是妥妥的;但现在呢,老三也年过半百了,别说行政级别了,连个体制内的饭碗都没捞着。自己再怎么掌握权势,也不可能让他在仕途上走多远了,只能安排个地方养老了。
“不需要什么职位,我就想干点工作。”
陈振海一点都不挑,如他所说,他就是想有个工作,这样就不是吃闲饭了。尽管他的工作跟其他兄弟姐妹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撑起这个家”什么的是天方夜谭,但有了工作,至少他心里要踏实得多,不用看谁的脸色。
“工作慢慢干,别累着自己。”
老太太嘱咐了一句,生怕儿子累着了。
老爷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儿子的一辈子,基本已经定型了,算是毁了,没指望了。
接下来,要把他这一家子的所有希望,都放在孙子身上才行。
“小逸,你父母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你要好好努力。”
老爷子转而对陈可逸说道:“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工作,下周一开始上班。”
“还不快谢谢你爷爷。”
谢欣兰心里的悲伤,总算是因为这句话,而消散了一些。当妈的,最关心的就是儿子的前途,比什么都更重要。
老爷子给陈可逸安排工作,必然不是一般的那种谋生糊口图生存的赚钱,而是有远大政治前景的仕途。
夏冰闻言,也很高兴:有陈家的支撑,陈可逸肯定是前途似锦,比自己要强的多;但她唯一担心的一点,陈可逸会不会接受爷爷的安排?
要知道,当初夏家也是为他设计了道路的,结果他非要走自己的路,而且还一条道走到黑了。
果不其然,陈可逸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不想工作,尤其是不想当公务员。”
语气虽然又轻又平淡,但却很坚定。
“什么?”
老爷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确定陈可逸的意义之后,顿时有些错乱:不想工作都还好理解,那种苦逼的破工作确实是没什么吸引力;但不想当公务员,这种话,还是第一次听到。
眼下这个大环境,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公务员这个职业,趋之若鹜,千军万马抢过独木桥,无所不用其极。哪怕只是当一个屁权力没有的科员,也觉得比在体制外好十倍。
更何况,自己给孙子安排的,可不是一般的普通公务员。前景非常广阔,上升空间很大,速度也会很快,不知道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当官有什么不好的?”
老爷子大声问道:“不知道多少人,为了一个红顶子,抢破了头,命都可以不要。”
“我没说当官不好,威风八面,一言九鼎,想让人升天就让人飘飘欲仙,想踩人下地狱,就能让人生不如死。”
陈可逸说道:“但是这恰恰不是我想要的。”
“不是你想的?那你想要什么?”
老爷子的语气,略微有些激动。
还不待陈可逸回话,夏冰就忍不住插了一句:“他呀,就是典型的“散人性格”怎么说呢?用几个词来阐述,“重感情,图安逸,人实在,没雄心。”
不过这样挺好的,知足常乐。”
陈可逸疑惑万分地看了夏冰一眼:把哥的特点,归纳太准确了!不过有点怪的是,她以前不是一直都看不惯哥这种不思进取的心态么?现在怎么反过来了,还为我说话了?
夏冰被陈可逸这一眼,盯得有点脸红,回瞪了一眼,带着一丝丝娇嗔的意味。
“爷爷为我的前途着想,对此我很感激。”
陈可逸诚挚地说道:“不过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当官,而且我这性格,也不适合在体制内混,会弄得别人不自在,我自己也不舒服。况且,我刚一回家,就得到爷爷这样的资源倾斜,别的兄弟姐妹会不会不高兴,还不得而知。我倒是无所谓,但爷爷会不会有点为难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爷子哑口无言。他首次感觉到,这个孙子居然让自己看不透,也掌握不了。
陈振海夫妇更是相对无言,只得苦笑:自家儿子,比老子还倔!
“你不愿意当官,我也不勉强,但让我袖手旁观,那也不行。”
老爷子说道:“要不这样吧,给你找个机关来挂靠,安排个巡视员的闲职,上班时间都是自己安排,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歇着,特别适合你的性格。”
巡视员,传说中闲得发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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