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冰无限悲哀的地看着可爱的阿草:“结发夫妻到底不一样,就是这么贴心。不过亲爱的,你到底是在帮我呢还是在帮着骂我?”
第五章、“永远是什么意思”之“远冰手稿”
1、快乐门内快乐夜
我第一次被带进“快乐门”时,兴奋得几乎晕过去。
快乐门是西城最大最“乱”的舞厅,也便宜。在西城人看来,它是糜烂和堕落的象征,而在我眼里,它代表着社会和成人。所以当我听说鬈毛曾经到那里去玩过,实在艳羡不已。我请求他带我去玩,他不干,理由是我快要期终考试了;于是我要求他,他还是不干,理由是不好玩,他自己都不去了;最后我命令他,于是他带着我来了。
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死缠烂打或者一赌气,问题就解决了。我早就知道,只有是跟鬈毛有关的事情,没有我不能搞定的。
“快乐门”埋在一个很普通的巷子里,夹在一些小木楼的居民房中间,小小的招牌,不显山不露水,白天就算在它的门口走上十个来回也不会注意。
到了晚上就不同了,灯红酒绿、红男绿女、乌烟瘴气、流光溢彩,闪闪烁烁的霓虹灯,照得过往的人一会儿红一会儿蓝,有种怪异的妖冶和腐朽气息,令人神往。
我走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听到鬈毛介绍的却是熟悉的地名,实在不能把记忆中的某地跟眼前所见联系在一起。城市的白天和黑夜有着如此巨大的反差,不亚于两个世界。事实上,长这么大,我基本上没有在晚上出过门、上过街,这一次要不是爸爸出差,妈妈晚上又有课,我是绝对没机会在夜晚溜号的。
掀开厚厚的门帘进去,马上被厚重汹涌的音乐和黑暗压倒和埋没。眼睛一时不能适应,等于完全失明,我任凭鬈毛拖着走,一路听到有人跟他打招呼。我在他耳朵边吼着什么,自己也听不见,脑子有点糊涂。
等我开始恢复视觉和其他知觉,才发现自己和鬈毛坐在一个半敞开的小包厢里,桌子上的高脚杯里飘着一团红色的蜡烛,前面的大屏幕放的是拉丁舞和斗牛场面,边上就是舞池,池子里烟雾缭绕,疯狂旋转的灯光下,无数人影在晃动,看起来鬼影重重、群魔乱舞,令人兴奋。
我隔着桌子把他的脑袋扒拉过来,吼道:“这么吵!”
即使光线很差,我还是看到他面有微愠:“叫你不要来!”鬈毛从来没有跟我这样说过话,事实上,整个晚上他对我的态度都不好,好像我去快乐门是多大的错事似的。不断有人过来跟他搭话、敬烟,指着我问什么,他跟他们说着话,目不斜视,好像没有我似地。
我突然意识到,就像我不能让他正大光明的进入我的世界一样,他也不愿意我进入他的圈子。
人一走,我就找他要烟抽,我觉得在这样的气氛中要叼一根烟才协调。他自顾自一口一口的猛抽,不理我。我不习惯被冷落,尤其是被鬈毛冷落,站起身去抢他的烟盒,被他一把按住了。我大叫:“我又不是没抽过。”
我几乎没机会见到烟,爸爸妈妈都是烟酒不沾的,他们来往的人也几乎没有抽烟的,所以家里待客从来不备烟。我第一次抽烟是在他家,只抽了一口。他叼着烟,我觉得有趣,要学,他逗着玩的给我试了一口,我被呛坏了,可很喜欢那刺激的感觉。
他把烟盒从我手中摸走,拍拍我的手背,安抚性的说:“不要在这里抽烟,我们坐一会儿就走。”
我坐下来,他开始给我介绍酒吧间和乐池,告诉我怎么点歌,在哪里喝酒和订花,一个个指着介绍乐队、歌手和服务员,他几乎认识他们每一个人,熟悉他们的情况,他也知道很多发生在舞厅里的故事:调情、醉酒、打架、业余歌手出道。
我听的兴趣盎然,当天方夜谈。没有注意到过来了一个人,他嘴里叼着烟,跟鬈毛打了声招呼后,就把手伸到我面前。
第一次被人邀请,我又激动又紧张,手足无措,慌乱地摆着手,语无伦次:“啊,跳舞——我不会,对不起啊。”
他盯着我,不动。
我抱歉:“我真的不会。”
他把嘴里的烟蒂一吐,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就拖,我防不及促,“啊”的一声轻叫,一时没了呼吸。
猛听得桌子一声响,鬈毛并没有拍案而起,眼睛也没有看着我们,他只是拍了一下桌子,蜡烛在水里跳了跳。那人看了看他,默默的放开我走了。我惊魂未定的坐下来,马上又过来一个人,拍着鬈毛的肩,伏在他耳边说什么,就见鬈毛用夹着烟的手指着我,听得他一字字道:“她是我带来的人。”
那人点点头,走了。又过了一会儿,请我跳舞的那个人又来了,他显然是以前就认识鬈毛的,跟他说了几句什么,便坐过来跟我打招呼:“误会、误会,我不知道你是鬈毛的朋友。你在实验中学读书?”我点点头,眼睛胆怯地追着鬈毛,他木无表情的吞云吐雾。那人很近的挨着我坐,我慌忙往边上让了让,慌张又恐惧。
证实了我是实验中学的学生,那人显然很吃惊,但没有不相信。他的表情马上庄重起来,举止也规矩了,甚至有点拘谨的样子,他把嘴里叼着的烟掐灭了,自我介绍说:“我叫黑皮,是鬈毛的兄弟,交个朋友。”我说了自己的名字,是学名,因为我没有可以在这种场合用的外号。他煞有其事的伸出手来,我没有拒绝地跟他握了握,是不敢拒绝。他又聊了两句,终于走了,我长舒了一口气,想起刚才的情形,心有余悸,简直匪夷所思。
鬈毛把烟抽完,静静道:“我教你跳舞吧。”
我不敢嚣张了,乖乖的跟着他下到舞池,他随意的扶住我,告诉我如何迈步。这是我第一次跳舞,第一次跟一个人这么近。我死死的盯着脚,几乎不会走路,走路的时候则拼命踩他。
“他请你跳舞是看得起你,你不答应,他就没面子了。”鬈毛突然没头没脑的说。
这是什么逻辑?我争辩道:“我不是不给他面子,我是真的不会跳嘛。”
他淡淡的笑了笑,道:“我知道,可他不是这么想的……这儿一般都是来的一伙人自己跳,很少请别的女孩子,除非很打眼的,他请你就是夸你,给你面子,你不能拆他的台。”
我目瞪口呆,这都哪跟哪啊?我在他耳边不屈服的嚷:“就算我会跳舞,我也不想随便跟谁都跳。难道别人请我,我就一定要答应吗?”
“也不一定啊,”鬈毛淡淡的,“或者你被打一个耳光,或者跟你一起来的人镇得住,就可以不答应。”
只不过是邀请而已嘛,邀请应该是友好的、善意的。不接受邀请就要挨打,这是什么道理!
“有人一起来就没事了?”我问。
“当然,打一架嘛。”鬈毛依然淡淡的。他越是轻描淡写,我越是震惊。我的心一冷,开始隐约感觉到,鬈毛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刚才他讲的种种故事,并不仅仅是天方夜谭的“故事”,而是真的,是他的真实生活。在他的世界里,有完全不同的游戏规则和行为规范,完全不同的观念和想法,一切都那么陌生,是我完全不熟悉也不能理解的。
“你想跟黑皮跳舞吗?”舞曲终了,回到包厢后,鬈毛问我。
“干什么?”我紧张的问,“是不是我非要跟他跳舞算是赔罪,要不你们就会打架?”
“不是,当然不。鬈毛的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只不过他们不惹你,是以为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想占你的便宜,可是如果你不是我的女朋友,我罩着你就说不过去了。”鬈毛似笑非笑的,淡淡道:“随你便,或者委屈一下跟黑皮跳一曲,或者委屈……背个黑锅。”
我就知道只要有鬈毛在,就没大问题,我不那么害怕了,转而好奇:“跳了舞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就是跳一曲而已。”
我咬咬牙:“那好吧,我跟他跳一次舞,就这一次。”
鬈毛有点怪异的看了我一眼,但什么也没说,淡淡的点点头。
一切比我想象的要安全和文明得多。黑皮跳舞的时候架子端得很大,好像在跳国标,说话文绉绉的,还夹点别扭的普通话调调,跳完后还很做作的鞠了一躬,像个君子。当他笨拙地模仿我所在世界的举止和言行时,遵从我所在世界的行为规范时,我不怕他了,也不再讨厌他,甚至觉得他很好玩、有点可爱。
跳舞的时候他问到我读书的情况,显然他对省重点中学的生活很好奇,但是因为太陌生,他好像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该跟他介绍些什么。他跟我说鬈毛在他们世界的故事,。coM电子书原来鬈毛是大大的有名,也有威望,他不入帮派,不认兄弟,也不领头,但是遇到事了打架很猛,而且讲义气,够哥们,从不亏朋友。我听他说的鬈毛,跟我认识的那个人好像是两回事,这很有趣。这些故事是鬈毛从来不跟我说的,他偶尔还跟我说说别人,至于自己的事,他是绝少说给我听的。
黑皮的表达很有天份,他的叙述生动、形象、简洁,我被逗得直笑。我们班上大多数同学的记叙文都不如黑皮的瞎侃具有感染力,我看发表的优秀作文和教室后面贴的范文从来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
那一夜,我收获颇多,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还认识了鬈毛别的朋友:发型怪异、腕上纹身的刺头,满嘴脏话、动不动撸袖子的苍蝇(他们俩个就住在西城大学附近,据说小时候还一起玩过的,我怎么不认识了?),化妆很浓、抽烟姿势优美的阿文,衣着暴露、说话大胆的美妹子……他们四散地坐在我周围,几个酒瓶在各张嘴之间传来传去,彼此胡乱地说话,偶尔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怪物,我看他们也像天外来客。他们给我敬烟,我接过来了,在指间摩挲了几圈,黑皮要为我点火,可是鬈毛看我的眼神阴冷而犀利,我怕怕的,到底没敢将烟去凑火,乖乖的交到他手里。他点着了,默默的抽。
这时又发生了一件让我惊愕和后怕的事情。
一个穿黑色低胸仿皮光面超短裙的女孩子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没有具体对象的问:“有烟吗?”
黑皮正要掏烟,那个女孩指甲尖尖的从鬈毛嘴里抽出那半根烟来,叼到自己嘴里,同时妖媚的一笑,是那种标准的“狐狸精”的笑法,我觉的她笑得别致而有魅力。
鬈毛没有表情的再从黑皮手中拿烟,黑皮却一下闪开了,贼笑道:“哎,这烟太孬,你不能抽的,你今天不同了。”
大家都转过头来看黑皮,他要的就是这效果,越发洋洋得意起来:“你当然档次不同罗,你连实验中学的妹子都泡得到。”
所有人都嗨嗨嗬嗬的笑起来。鬈毛一声不吭的站起来,很安静的走到黑皮面前,突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推的倒退几步,直顶到墙上,往上提,黑皮的脚被迫踮了起来。
黑皮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尖着嗓子问:“你要干什么?!”我后来才知道,鬈毛从来都不主动挑衅,自从混出点名堂后,也很少亲自打架,而他要打起架来,是没人不怕的。一来他舍得命,能豁出去,气势上总能胜人。二来,他早已不是一般打群架的混混了,他正儿八经的会点武功,一般三两个人近不得身的。他锻炼是很坚持和努力的,这一点我很知道。
世界突然静下来。空气凝固了几秒钟,或者几个小时、几个世纪。
“不干什么。”鬈毛忽然浅浅笑了一下,把黑皮放了。但一只手还是搭在他肩上,大拇指顶着他的下巴,我在近旁清清楚楚的听到他低声说,“我今天放你一马,下不为例,否则你准备点儿血来放。记住了。”他的声音本来就低沉,现在开始变声,带点儿磁性的幽暗,哑着嗓子威胁起人来,更有一种格外的震慑力。
鬈毛坐回座位,继续抽烟。哥们几个冷了冷,又开始吆喝着喝起酒来,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虚惊一场,我无法想象当时如果真的开打了,我该如何自处。
舞厅要到午夜两点才散场,可是10点钟,我必须走了,大家醉熏熏的,胡乱说要送我。只有鬈毛还是清醒的。他从来不喝酒,任何酒都不喝。他要大家继续玩,说他送我回家后再来。
出了舞厅门,刺头追了出来,把鬈毛拉到一边拍拍他的肩,我听到他低声道:“你不该对黑皮那样凶,自家兄弟嘛。你知道他就是那么个人,大嘴巴,满嘴跑火车,其实没恶意的。——以后别带她来这种地方了。”
鬈毛什么话也没说。
疯狂刺激的“快乐门之夜”草草结束了。留给我的是长久的兴奋和永不可消磨的成长的痕迹。
2、有女初成有所怀
快乐门之夜以后,直到中考结束放暑假,我一直没有时间再跟鬈毛出去玩。鬈毛在郊区中学寄宿,一周也不回一次家。偶尔在路上碰到,打个照面,我总不忘问候他的那些个狐朋狗友,尤其是他的死党刺头和简单鲁莽又可爱的黑皮。
“那天晚上,黑皮把我当作你的女朋友了?”一次,我问鬈毛。
“嗯。”
“奇怪了,他怎么会那么误会呢?笨死了。”
“谁知道。”
“那,你到底有女朋友没有?”我好奇。
“没。”
“那个抽你的烟的女孩子呢?应该算吧,小说上说,抽同一支烟就是间接接吻。”我洋洋得意,“接吻”可是件极其重大的事情。
“她是不是你女朋友?”
“她叫什么名字?”
“哈哈,你不说我也知道,想蒙我?刺头早告诉我了,她叫阿媚,是不是?”
“她跟你一个学校吗?你们是同学吧,要不怎么认识的?”
“她多大了?”
“你这里有没有她的照片?给我看看嘛,别那么小气。”
“喂,问你呢!听到没有?”
“——你有完没完?”
我兴致勃勃的,突然被这么一声呛,一下子就冒火了,直跳起来:“喂,你现在出息了,脾气日见长啊,敢给我脸色看了!”
鬈毛立马歇菜,不乱冒泡泡了:“不是啦,我是说,你少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好复习,实验高中是那么容易考的?”
“你还跟我妈一个腔调了。用不着你操心!”我砸下一句话扬长而去。确实用不着他操心,我的成绩配得上实验中学校长恭请我大驾光临去他们最好的班,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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