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着属于穆惋月对皇甫宇的所有愤恨和残忍,“你这个混蛋,我恨你,我恨你,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你不去死。”
皇甫宇也就这样站着,任由穆惋月拍打发泄。直到穆惋月似打得累了,头顶着他的胸膛哭得声嘶力竭,他才抬起一只手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从前她在他怀里都是嗔怒或是娇羞,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在他怀里哭得这样悲恸和绝望。
山坳里生起了一堆火,炽热的火光驱逐了周围阴冷的黑暗。
山坳里平静了,穆惋月也哭得累了。她靠着这个贪恋了数久的胸膛,脑海了满是憎恶,可她就是不愿离开。且束在她腰间的手也不让她有所动惮。
“你怎么找到我的。”
她说‘我’,也就是说这里没有彤妃和皇帝,有的只是穆惋月和皇甫宇。温柔的火光映着皇甫宇忧郁的眼神,“这黑渊林极少人进来,有人走过的地方是不一样的。”
如果是她肯定就做不到,“若是宫里有人得到我没死的消息,只怕得失望了。”
“你知道是谁把你送进这黑渊林里的?”他一度害怕找到的穆惋月真的会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知道又如何?现在的穆惋彤连自身都难保。”
“我有让人传谕回宫,你就不相信我会救你吗?”说完这句话皇甫宇就后悔了,在穆惋月面前他是没有资格谈论信任问题的。如是换个位置,他也不会相信的不是吗?
穆惋月的声音果然更冷了,“臣妾干政且藐视宫规,还对皇后娘娘不敬,这是条死罪,皇上想要包庇臣妾么?”
听着她这样的语声,皇甫宇心痛极了,这样的穆惋月是他造成的。如果没有他的欺骗和背叛,如果没有他的薄性和摒弃,她一定还是从前那个只会笑得很无忧的穆惋月。“朕知道你进宫是想报复朕的。”
“皇上害死了臣妾的姐姐,臣妾当然要替姐姐报仇。”
他知道她不会承认自己是穆惋月,不止是因为说出来没人信,可他相信此时靠在自己怀里的女子就是穆惋月无疑。从前有太多的迹象在透露着她就是穆惋月的信息,他不是没发现,而是不敢面对和承认罢了。
做为一个最野心强大的王者,他也只有在穆惋月的事情上会感到胆小和怯怕。“你完全有机会可以杀死朕,怎么你就没动过手么?”她的每一次动手他都清楚,她每一次又都下不去手他也清楚。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有了一丝不易发觉的温暖。
“皇上身边都是禁军,而且到玉宇宫的机会不多,就算臣妾有心动手,也不能保证皇上会一击毙命。”穆惋月觉得很可笑,他们说的是生死问题,是很残忍的问题,却像是在聊天一样,而且还以相互依靠的方式。
“朕是皇帝,没那么容易死。”皇甫宇想到什么,“我们来一场交易如何?”
“交易?”穆惋月吃不准皇甫宇打的什么主意,“什么交易。”
“你是一介女流且置身后宫,朝堂上的事情你并不熟悉,可是后宫的事情你未必不知。”皇甫宇轻轻一声叹息,继续说:“贞太妃那里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沉王又是你父亲的得意门生,就算朕让他做国丈他也不可能站在朕这一方。自朕登基前他们就一直想找机会铲除朕,是他们大意朕才能顺利登基。可是沉王并没有放弃他的皇帝梦,一直暗中布属和行动意欲夺回皇位。西秦国的皇帝近来身体欠安,他的皇弟蔡王可能会登基为新皇,蔡王是个好战之人,只怕他一登基,西秦和昭月的战火又将燃起。”
穆惋月不明白皇甫宇告诉她这些国家大事做什么,但她能听懂皇甫宇在说什么,“怎么可能,皇上不记得伯雅皇后是西秦的公主么?有她在昭月,这战事怎么会打起来?”
第096章 再回不去的记忆
“你想得太简单了。”皇甫宇眼中的火光不停的跳动,“伯雅虽贵为昭月的皇后,但她同时也不过是朕手里的一枚质子。她只是蔡王的侄女儿,而不是女儿。以朕对蔡王的了解,他是根本不会将伯雅放在眼里的。而且蔡王若是和沉王联手,只怕昭月的半壁江山就要沦入西秦的囊中了。”
贞太妃的不甘心加上沉王的野心,与蔡王联手对付皇甫宇之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皇上,你到底要和臣妾交易什么?”
“全心全意陪在朕的身边,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离开朕,等到所有的一切都结束时,朕会给你光明正大的报仇机会,哪怕你将刀刺进朕的胸口,朕也决不会躲半寸半分。”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她只要等到报仇那一刻的来临就好,安安静静的等着就好。可是,等到一切结束的那个日子还有很远不是吗?可是,不用再被贞太妃利用,不用再强颜欢笑的虚伪处事,这样不是就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了吗?
“臣妾愿意答应皇上,但臣妾有个条件。”穆惋月迷离起双眼,摸着脸上还有些痛意的伤口,“臣妾想要个不让人欺负的身份。”
她一定是因为孟伊伊那件事情受到了刺激,可他早应该想到现在的穆惋月早不是他所熟悉的穆惋月了。她的眼里有恨有怨,更懂得了有仇必报。而这样的穆惋月,都是他逼出来的。心好难过,紧紧的将女子圈在怀里,“朕答应你。”
穆惋月并不挣扎,就这样任由皇甫宇抱着。又徒然听着他说:“你相信朕曾经有爱过你姐姐吗?”
皇甫宇的心在说:月儿,你有相信过我真的爱过你吗?
穆惋月心头一紧,这一回她将皇甫宇推开,她承受不住这个问题带给她的沉重。别过头去冷笑道:“皇上怎么会爱过我姐姐,皇上爱的只是江山,你只是利用我姐姐达到你狂妄的野心罢了。她只是你的踏脚石,只是你的过墙梯。你曾说过你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这些皇上都忘了吗?”
“朕没忘。”
“要是没忘,为何要这个时候反口?不是说君无戏言么?是你说的话可以收回还是你说的真是假的。”她依旧不愿意再看皇甫宇的脸,一看一伤心,一看一心碎。
“朕从小在宫外长大,也是在十四岁那年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在知道真相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所谓的权势,财富,地位,这些东西只有那龙椅上之主方可拥有。你不觉得可笑么?这些东西分明是我与生俱来的,可为何我得去争去夺去抢?”他在问穆惋月,却又更像是问自己。
说这话的皇甫宇,眼中溢露的愤恨和悲怨为他造成的压力似一直挤压着他。不得不承认,穆惋月心软了,这样的皇甫宇比她更可怜,让她在恨中心痛。她回过头看着皇甫宇,纠结的视线如何也移不开去。“你这些话为何从前不对姐姐说?为何你要把这些痛苦都压抑在自己心里,你不是说爱过姐姐么?还是说你骗了她现在又来骗我?”
“正因为爱着,所以不忍心她为我背负着我的怨恨,不愿意看到她为我拧眉担心。”
“这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你有问过姐姐是怎么想的么?”
皇甫宇愣了,他的确没想过穆惋月是怎么想的。他忽略了穆惋月的所有感受,只顾让自己的行为达到让皇甫震和穆相放松警惕。此时的皇甫宇非但无言以对,还很不耻自己。
“够了,我不想再提这些事情了。”
不是穆惋彤不想提,而是她穆惋月不想提。皇甫宇自觉理亏,自然也就不再言语。可他不能容忍穆惋月突然间与自己产生的大量距离,倏地伸手重新将她揽入怀里,“睡吧,我守着你。”
穆惋月没想到皇甫宇变得这么蛮不讲理,试着反抗,可是以枉然收场。
可这一夜,穆惋月睡得很好。
黑渊林的夜幕来得很早,相反它的早晨也来得很晚。
穆惋月醒过来时,皇甫宇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穆惋月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尊容,有些气恼的别过头去,“臣妾这副样子只怕皇上看了会倒胃口,还是别看的好。”
他从能见亮开始就看着她,虽说她现在叫穆惋彤,可映入他映中的样子依旧是穆惋月的模样。也许她没发现,昨日与自己谈话时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穆惋月。“这点伤势算得什么,只要回到宫里,御医很快就能治好。”
一想到回宫,穆惋月抬起眸看向皇甫宇,“皇上,臣妾现在可还是带罪之身,回到皇宫皇上要怎么让臣妾重新回到玉宇宫去呢?”
“这个朕自为计较。”皇甫宇且说且离开穆惋月,捡起地上的野果子拿到水洼处洗了洗后又走回来递到她面前。
穆惋月别无选择的接过来吃了。
黑渊林里的路真是难走,很多地方杂草虽是枯萎却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穆惋月一直皱着眉头前行,她的那根枯枝非但帮不上忙,还在渐渐地成了累赘。看看皇甫宇又在前面等着她,穆惋月心下多少有些窝火。
眼看晌午已过,可是他们仍没离开那山坳水洼之处多少。来时皇甫宇未免找不到出路,沿途都有做记号。可是就算是知道出去的路,按照穆惋月这种走法,估计明天这个时候依旧还在黑渊林里。他想了想,走回去站到她面前,在她的疑惑眸色中弯下了身。
皇甫宇这个动作穆惋月是很熟悉的,他曾经不止一样背过她。可是现在……。
“如果你不想在天黑前还出不去,就到我背上来。”
一听这话,穆惋月就若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乖乖的就犯了。
像从前一样双手环在皇甫宇的脖子上,下颌枕着皇甫宇的肩头,如果这黑渊林不那么鬼气深深,不那么诡异悚人,或许这副场景可当作是昨日重现。可惜现实就是现实,脑海里的回忆再美好,也不过是回忆,再也回不去的记忆。
第097章 享受这样的时刻
皇甫宇很享受这样的时刻,那怕现在的景况不那么美好迷人。月儿能再次回到他的身边,他是多么的庆幸,同样很多事情也值得思考。
皇甫宇的脚程很快,只是午后时间二人就出了黑渊林。他们在黑渊林边看到坐骑追风,二人骑上马奔向皇宫。
才一下马,汪福和小忠子就迎了上来。皇甫宇抱着穆惋月下马,脚一下地,穆惋月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另一匹马——追云。
皇甫宇注意到了,他说:“你姐姐很会骑马,这马是我送给她的,如果有一日你学会了骑马,这马我也可以送给你。”
穆惋月斜眸看着皇甫宇,听着这话她始终觉得他话中有话。
汪福递上来披衣,皇甫宇想都不想就披到穆惋月身上,并且吩咐汪福,“除了蕊儿和被赶出宫的水莲,所有玉宇宫的奴才都给朕叫回来。让他们动作快点儿,主子回来了等着侍候。”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传话。”小忠子领命小跑着离开了。
皇甫宇回身看向穆惋月脚上破烂的布鞋,泥污都把几个脚指头给隐藏了,还有几处淤青和红肿露在脚背上。“能走么?”
她承认在黑渊林里是她逞强,那个时候神经崩得紧紧的所以感觉不到脚上的不适。现在若是能走她还会一下马就站在原处不动惮么?
穆惋月不言语,皇甫宇却明白她的沉默,伸手将她横抱在怀,在汪福讶然的反应中走向玉宇宫的方向。
“汪福,你去让人准备膳食到玉宇宫。”
“是,皇上。”
在回去玉宇宫的途中,穆惋月是将眼睛闭起来的,因为她不想看到沿途各色异样的眼光。而这一幕相信很快也会传开,但让她高兴的是不必再受人利用而她也不用费尽心计利用别人了。
皇甫宇会给她一个交待。
突然想到皇甫宇中的千日催心散,如今自是不必再服了的,可是她却不知道那慢性毒药有没有影响到皇甫宇。玉宇宫在望时,她忍不住问了一句,“皇上,你的身子可有不适?”
穆惋月不会平白无故问他这句话,那么这话里的所指便是那千日催心散了。他依旧不想给她压力和负担,“没什么,只是昨夜没休息好而已。”
听到他这样说穆惋月稍稍宽了些心,贞太妃既是说那药断不得,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若是长断药性就会消失?
迈进玉宇宫的大门,水碧和云初都跪在庭院里。皇甫宇径直抱着穆惋月进屋,将其放到小榻上坐下,“朕先离开,一会儿过来陪你用膳。”
穆惋月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毫无情绪的看着皇甫宇很是反常的体贴和温柔。
皇甫宇才一转身离开不久,云初和水碧就冲了进来。
“小姐。”
“娘娘。”
水碧跪在她面前哭,云初则心疼的捧着她伤痕累累的脸颊,“小姐,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弄成这样回来?你让奴婢担心死了。”
能再看到云初,穆惋月已是很宽慰了。盈泪含笑,“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穆惋月看着水碧,她的衣裳材质很低劣,可见她这些日子去的地方有多糟糕。而且肯定是匆忙赶回来的,伸出手着手碧,“水碧,对不起,都是我害的,这段时间可苦了你了。”
水碧连忙摇摇头,“奴婢不辛苦,只要能再见到娘娘,就是奴婢的福气了。”
“你这个傻丫头。”
云初说:“都快别伤心了,水碧,你赶紧吩吩人给小姐打水沐浴。”
“是,奴婢这就去。”水碧欣喜的抹泪离开。
等到穆惋月沐浴完毕期间,外面已传完了一桌膳食。洗梳干净的穆惋月,看着镜子里的模样惆怅不已。云初误以为她是在为脸上的伤痕担忧,忙道:“小姐别担心,御医就在外候着,一会儿就让他进来给小姐你瞧瞧,保证很快就能恢复花容月貌。”
穆惋月轻轻地笑了笑,水碧撩帘入来,“御医来了,娘娘是先用膳还是先让御医瞧瞧。”
她并不介意这张脸有多美或丑,可御医来了不能总让人家等着。“你请他进来吧。”
“是,娘娘。”
穆惋月闭着眼,让御医仔细查看了脸上和脚上的伤势,开了些活血化淤的药散,和治伤口的良药后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