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就从遍地尸首上踏过去,有些人被砍飞了脑袋,有些人被斩成两截,有些人肚破肠流,有些人断臂缺腿,看起来极其恶心恐怖,她竟然能吃得下去?
难儿看着独孤吃东西的样子,一阵反胃,忍不住把头转开。
独孤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反应,淡淡道:“觉得在死人面前吃东西很难受是吗?”
难儿呐呐:“我、我不不知道……”
独孤狠狠嚼下一大块牛肉,道:“战争很残酷,生存并不容易,人若是被逼到了绝境,为了活下去,就算是腐烂了的人肉,也是非吃不可。就这点程度,算得了什么!”
东帝西王4
难儿转过头来,看着她,很想却问不出来:你……吃过……
独孤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道:“我数次陷入绝境,但唯独那种事情,我没有经历过。只是,我曾经见过那种场景,我的师傅,就是这样的人。”
师傅?难儿目光闪了闪,她竟然也有师傅?这还是她第一次提到师傅的事,她的师傅会是怎么样的人?
然而,独孤没再提师傅的话题:“你若想走上战场,想成就大业,就要有不择手段活下去并取得胜利的觉悟,如果你做不到这点,还是乖乖地找人嫁了,低声下气地为男人生孩子罢。”
这番话让难儿感到有些尴尬,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咬了咬唇,十指紧紧地绞在一起。
马车继续前行,一路上的盗匪尸首越来越少,这些尸首大概是被“幽灵”追杀逃到前方的吧,却还是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难儿看着窗外,这些盗匪,可还有活着的?
忽然,前方一条躺在地上的人影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想窜进树林里。
他显然已经受了重伤,几乎都走不动了,却仍然坚持着想跑进树林里,难儿紧张地看着他:坚持住啊!快跑啊!快躲起来,要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然而,这个人没有机会了,因为独孤已经拿起弓箭,不费吹灰之力地将箭射出——正中红心!
马车从这个人的尸体前驰过,难儿看到这个人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虽然一身盗匪的打扮,脸上却稚气未脱——他有可能是因为生活所迫而走上这条路的啊!
半晌,她才冷静下来,转头看向独孤,装作不明地问道:“皇上,那个少年已经不行了,您何必还多此一举呢?”
这个问题,她憋在心里了很久,她一直都很想问孤独,为什么她能下得了那样的手。
初见独孤的那幕,在她心里扎了根,是她永生都不能忘却的噩梦。
独孤无动于衷地道:“就是因为他不行了,我才要结束他的痛苦。”
难儿盯着她:“……”
独孤道:“你以为死是最痛苦的吗?错了,死亡来临前的挣扎,才是最痛苦的时刻。人只要死了,就什么痛苦都感觉不到了,然而,人将死未死,却要承受着死亡的折磨,那实在太痛苦了。多挣扎一秒,只会让折磨多延长一分,还不如立即死掉的好。”
说到这里,她双眉一竖,口气森冷:“我最恨听到死人的哀叫和呻吟!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叫的?连最后的一点尊严和骄傲都不要了,还不如让孤送他们上路!”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难儿闭上眼睛,缓缓道:“我明白了。”
独孤有自己的想法,她和独孤不一样,她终究是无法理解孤独的。
东帝西王5
独孤看到她沉默不语,伸出手来,抚着她的头,淡淡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是一帝功成!帝王的道路,就是一条用鲜血冲出来的道路。他日你若想要称帝,需要的血,绝对不会比孤的少。”
难儿惶恐:“皇、皇上,您莫要这样开、开难儿的玩笑……”
独孤微微一笑:“怎么,你不敢这么想吗?孤还想着,孤身边的女人中会有像孤一样敢逆天而行的人呢。”
难儿道:“您、您不怕有人攥、攥位吗……”
独孤大笑:“怕什么!凭什么生于皇家就能拥有天下?这天下千古不变,谁有本事就尽管去抢!独孤世欢若是没那个本事,也活该他被赶下台来!”
难儿:“……”
这就是独孤九劫的帝王观吗?她不知道独孤所说是对是非,但是,独孤确实拥有身为一个绝代帝王的气量与胸怀——她细细品味独孤的话,心中愈来愈迷惘:这就是帝王吗?
出发第三天的中午,难儿在没有遭遇任何危机的情况下,到达了金城城郊。
十五名“幽灵”侍卫,也全都汇集在了一起,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仿佛一路上的屠杀只是难儿的幻觉。
按独孤的指示,他们将马车、马匹全部寄放在城郊的驿站里,然后空手入城,以特邀客人的身份入住城中最大的官办客栈——金城大客栈。
金城大客栈已经被西戎国的客人提前包下来了,当然,这个西戎国的客人就是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黑齿羽煞!
令难儿惊异的是,偌大的一个金城大客栈竟然没有任何侍卫,客栈老板说包下客栈的客人一行只有十几人,明天就会抵达本店。
在敌人的地盘上举行这么重要的会晤,黑齿羽煞竟然只带了十几个人过来,他到底是太有自信还是暗中做了什么安排?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是一个有资格和独孤九劫一较高下的强大的男人!
想到这些,难儿对黑齿羽煞充满了好奇和期待,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了,因为,他也是她的劲敌!
独孤九劫与黑齿羽煞,谁才是天底下最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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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明月高照,大地如覆银霜,夜色分外皎洁。
室内点着明烛,独孤已经入睡,难儿却被这过于明亮的夜色弄得无法入眠。
一路上颠簸不断,餐风露宿,疲累中反倒容易入睡,而到了这繁华城中的舒适之地,她却睡不着。
这是她第一次在宫外的房间入睡,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在身边,明天要会见的还是天下第一枭雄,总觉得处处暗藏危机,未来生死未卜,心里激奋难耐。
翻来覆去之后,她悄然起身,小心翼翼地给独孤盖好被子,轻轻地开门出去,来到花园里。
东帝西王6
如此洁净明亮的夜晚,竟能隐隐辨出花的颜色,她一朵一朵地将花采下来,捧在手间,嗅着花香,来回踱步,借此平复心情。
难得出宫,她是不是应该借此机会远走高飞,去寻找已经秘密集结的青国反抗组织?
可是,丁嬷嬷和兰姨还在宫里,她若是这样走了,她们怎么办?不,她们三人早就讨论过了,即使她离开皇宫,她们中至少有一人也必须留在宫里作为耳目,这不成问题。
可是,真的就这样走了,好吗?总觉得,她和独孤,不能就这样分开……
啊,她在想什么呢?她是在舍不得吗?怎么可能!
她吻了吻手中的花,淡淡一笑,告诉自己,绝对没有这样的可能!
突然,一双挺拔如杆的男人的脚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惊得哆嗦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手中的花朵掉落在脚边——这般寂静无人的深夜,她竟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她?!
是她分了心太大意,还是对方太高深莫测?
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用一双阴鸷犀利的眼睛,牢牢地钉住她,令她不敢把目光移开——他的眼神,几乎和独孤同出一辙,穿透人心,目标一旦移开便会被猎杀!
她的气势,在这个人的面前,弱了,这种感受令她暗自咬牙。
还有,这个男人,到底要这样盯着她到什么时候?这里可是天子的落脚之地,他不会想在这里非礼她吧?
盯着她半晌,男人突然伸出手来,捏住她的下巴:“像你这样的美人,莫非是送来慰劳我的?”
谁敢这样对她!难儿蛾眉一竖,冷叱:“放肆!我岂是你能动的人!”
对方竟然微微一笑:“这天下的女人,没有我不能动的女人!”
难儿也冷冷一笑:“这天下的男人,没有能动我的!”
对方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我是何人,竟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
难儿不住冷笑:“你知道我是何人,竟敢对我动手动脚!”
对方收起笑容,一脸挑衅:“我对你动手动脚,你又能如何?”
说着,他竟然用指腹轻抚她的唇瓣。
这个举动激怒了难儿。她用力甩头,想甩开他的手,然而他蒲扇般的手力大如钳,根本不能轻易甩开,于是,她扬起手,想拍开那只捏住她下巴的手,然而,对方捏着她的下巴一动不动,任凭她怎么打,就是不放手。
这是要逼她使出内力和武力吗?
不行!她必须要忍着!独孤和幽风就在这里,她不能冒任何一点风险!
于是,她抬脚狠狠地踢他踩他,然而,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地道:“就这点能耐,逃得了吗?”
说罢,这个男人放开她的下巴,箍住她的腰:“夜深了,美人,陪我一同入眠罢。”
东帝西王7
难儿的身体又哆嗦了一下,并非羞愤难堪,而是震惊与不安:这男人,力道之大,几乎不逊于独孤!他一触到她的腰,她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几乎不可能摆脱得了他的箍制!
就算她内力全开,也未必能甩得开他,这个男人……
她心里一沉,猛然抓住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大声道:“我是中朝天子最疼爱的公主!你想与中朝为敌吗?”
“中朝的公主?”男子顿住脚步,低头打理她,并未显出丝毫的慌乱与惊讶,只是道,“哦,听说中朝后宫美人冠绝天下,看来此言并非空穴来风。以你的容貌,莫非你就是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思难公主?”
他竟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难儿一脸凛然,盯着他:“既然知道,还不放开我!”
男子放开她,摊着双手道:“既然是独孤九劫最疼爱的公主,那我就卖她一个面子,这次就放过你罢。”
难儿怒道:“皇上的面子,还轮不到你来卖!”
男子哈哈大笑:“至少要有这样的气势,才无愧于独孤九劫最疼爱的公主之名号。”
难儿道:“我和皇上的事情,也轮不到你说话!”
“怎么会轮不到呢!”男子微笑,“如果独孤九劫成了我的女人,你便是我的孩子,我当然有权管教你这骄傲的孩子!”
他竟然想当独孤九劫的男人?难儿被这番话激怒了,几乎是怒发冲冠地道:“就凭你也配站在皇上的身边!告诉你,天上地下,皇上不会属于任何人!你想打皇上的主意,还早了八百年!”
男子听了又是一阵大笑:“是吗?就是这样的女人,才有追逐的价值!如若像你这般唾手可得,就太无趣了!”
唾手可得?无趣?从来没有人如此看轻贬低她!难儿又惊又怒,脸色一阵白一阵黑,口气变得森冷起来:“你若是小看我,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男子不以为意:“美人,你确是美绝天下,不过,仅靠美色侍人者,不过如你手中的花,开过即败,不足为意。希望你口中的皇上,不要让我失望!”
难儿咬牙:“你好大的口气!”
男子目光一凝,手指在她脸上一抚而过,邪邪一笑:“美人,这天下是我的,不是独孤的!”
然后,他再也不看她一眼,大步而去。
难儿站在那里,盯着他的背影,双手捏得紧紧的,忍住与他一较高下的冲动。
这世上竟有这般狂妄的男人!如若独孤不灭了他,那就由她日后灭了他罢!
仅看了几眼,只说了几句,她就知道了,敢这么说话的人,拥有这般气势的人,一定就是西戎国的国王黑齿羽煞——无论她承认或不承认,现在的她,根本不是黑齿羽煞的对手,她太不甘心了!
东帝西王8
早上,难儿早早起身,梳洗完毕,端正地站在床边,等着独孤起床。
良久以后,独孤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她:“难儿,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难儿道:“这么重要的事情,难儿心里紧张,睡不安稳。”
独孤摸了摸她的脸,道:“有何紧张的!区区一个黑齿羽煞,孤还不放在眼里。”
难儿道:“西戎国国王是西部霸主,虽不能与皇上相提并论,但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皇上还是提防着他比较好。”
独孤“哼”了一声,把睡袍解下来:“我这就去瞧瞧他是什么程度的男人。”
她光裸而斑驳的身体,就展现在难儿的面前,难儿小心地捧起衣服,服侍她穿上,不敢存半点亵渎之心。
想到黑齿竟然想将独孤变成他的女人,她就咬牙,暗道:黑齿羽煞,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独孤刚穿上衣服,外面就有人敲门:“这位客官,黑齿先生请您到百花厅用餐。”
黑齿羽煞来得可真早啊!难儿走到门边,也不开门,道:“我家主人正在洗漱,请转告黑齿先生再稍等片刻。”
他就尽管等吧,独孤不是他可以随叫随到的人物!她在心里暗暗道。
独孤果然不将黑齿的催促放在眼里,只是慢吞吞地洗漱,足足耗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出门。
独孤一出门,幽风和几名幽灵侍卫就无声无息地出现,紧紧跟在她的身后,显然对黑齿羽煞相当戒备。
穿过回廊,进入花园,华丽气派的百花厅,就出现在她们面前。
百花厅大门掩合,门前及四面没有任何侍卫,难儿道,这黑齿羽煞果然好大的自信,连大门都不加以把守!或者,他将全部侍卫都放在大厅里面?
独孤径直走进大门前,没有半分迟疑,一脚把大门踢开。
阳光照进大厅,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背对大门,背手站在大厅中央,傲然如峰,气势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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