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了,卫涯的白骨……早已不知何处,早已辨识不能。
“兰姨……”弥殇吻着她的手,心神俱碎,“兰姨……兰姨,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离开我的!我、我以上叫御医……来人、快来人……”
曲瘦兰又是微微一笑:“陛下……瘦兰走得很安心,您无需担心,来日您儿孙满堂,只要、只要带着儿孙给瘦兰烧个香,瘦兰……在天之灵,就满足了……满足了……”
她叹息着,缓缓合上眼睛。
她抚着弥殇脸颊的手,慢慢划下来,掉落在床沿上。
弥殇惊慌失措,拉起她的手,又抚着她的脸,不住地道:“兰姨,兰姨,您醒醒,您快醒醒……”
曲瘦兰紧闭的双眼,缓缓流出两行眼泪,慢慢停止了呼吸。
但她的唇边,却带着笑意——真正的笑意!因为,她走了以后,陛下,就真的可以绝情绝义了!
她要的,就是绝情绝义的陛下啊——这样的陛下,才能让她的灵魂,彻底放心啊!
瞬间,弥殇泪流满面——他知道的,他的兰姨,已经走了,彻底地走了。
他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他知道,什么都无法挽回了——什么都无法挽回了啊!
他将脑袋靠兰姨的身侧,握着兰姨的手,默默地流泪,就像一个孤苦的孩子,靠在母亲的身侧。
泪流到天明。
天明的时候,弥殇的脸上,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没有悲伤,没有眼泪,没有痛苦。
看着曲瘦兰的遗体,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也黝深得透不出一点光来。
他大步走出去,对侍女道:“好好给兰夫人收拾收拾。”
这天晚上,他安排数名心腹,暗中送曲瘦兰的灵柩回青城——生是青国人,死是青国鬼,要埋也要埋在故国的土地上!
曲瘦兰被送出宫时,他站在窗前,望着暗无边际的夜空,心里,也如这夜一般,暗无边际。
曲瘦兰的死去,带着了他心里仅存的一点情与义,他什么都没有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唯一能拥有的,只有抢夺这个天下,只有拥有这个天下而已!
外面传来轻
悄的脚步声,太监前来禀告:“陛下,金丞相带千金来访。”
他慢慢转过身来:“让他们进来。”
门帘外出现了两个影子——金丞相带着他的宝贝女儿进来,鞠手:“臣叩见陛下。”
金小姐也娇滴滴地行李:“民女拜见陛下!”
她的脸上,她的声音,都掩饰不住那份巨大的惊喜和得意:第一次见到女王的“王夫”时,她又惊艳和爱慕不已,对女王又恨又妒,没想到,这个美绝天下的男子,最后竟然会属于她,而且,他成了国王,而她将成为他的王后。
弥殇淡淡一笑:“金丞相,金小姐,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不必客气,快坐下。”
寒暄几句后,金小姐跟宫女走了——去梳妆打扮,去他的寝室等他去了。
金丞相会不遗余力地扶持他登基,条件就是让他的女儿成为王后,虽然他现在纳妃立后还太早,但老谋深算的金丞相已经秘密地、提前地送女儿入宫侍候他,一来既要造成既定事实、稳固女儿的地位,二来也是为了监视新王,不让他脱离自己的控制。
弥殇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但不动声色,最大限度地迎合他。
金小姐离开之后,他和金丞相商讨了几乎整整一个晚上,分别的时候,两人都没有歇息,暗开开展了行动。
第二天,曲瘦兰死亡的第二天,也是他登基的第二天,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公开地、大肆地搜捕、屠杀反对他的党羽,守可错杀一百,不可漏过一人,以铁血手腕巩固他的权力和地位。
同时,他颁布法令,大赦天下,减免财税,救济灾民,鼓励通商贸易,广纳天下贤才,推行休生养息之策,以怀柔手段笼络民心,稳定天下。
再则,他不断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慰问百姓,塑造自己亲民、爱民的形象,以此提高自己的威望。
——这一切,他都是跟独孤九劫学的,这些手段,极其有效。
他的铁血手腕,足足实行了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里,整个阳池都处在近乎彻底封闭的宵禁和戒严,严密得连一只苍蝇也难以自由出入。
在这样的高压态势下,独孤九劫始终没能离开阳池。
那天晚上射杀支离弥殇后,她趁着混乱和手下的掩护,躲进早就准备好的民宅地窖里,不曾踏出一步,日常所需饮食都由心腹提供。
她不急不躁,每日只是平静地打坐,练功,眠休。
弥殇的所作所为,也一一传进她的耳里,她不断冷笑,这个男人,越来越得她的真传了,甚至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但是,她还是不会输的!
但凡能成就大业的人,无形之中,总会有上天保佑,那天晚上,她用天下第一弓,射出绝无仅有的致命两箭,却都被支离弥殇逃过了,他身边的两个女人,代替他承受死亡的命运。
虽然没能杀掉支离弥殇,但她并不觉得遗憾——留着这样的对手,她往后的生活,才有活头啊!
要不然,孤身一人的她,该如何熬过后半生?
令她恼怒的是,镇守西北边境的独孤世欢,竟然迟迟不发兵!
她早就传旨给独孤世欢,一旦阳池发生重大变故,他就发兵攻击京国,务必削弱京国或灭掉京国,没想到,雅珠被杀身亡、弥殇登基继位、阳池灾祸不断,他竟然迟迟不发兵!
独孤世欢竟然敢抗旨!他是另有打算,还是不忍动手?
他会把儿女情长,摆在国家利益之上?
每每想到这点,她就怒得咬牙:待她逃出阳池后,如何收拾这小子!
弥殇登基三个月后,反对他的人都被杀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取消了宵禁和戒严,停止了搜捕和杀戮。
同时,他采取的一系列安抚民心、笼络民心的政策,也开始起到了效果,百姓对他是又爱又恨又怕,心情极其复杂,但无论世间如何想,他已经掌握了大权。
君临天下11
然后,他借调地纳金丞相的千金为妃,地位初步稳定下来。
接下来,他所要做的,就是继续安抚民心,稳定局势,让自己成为货真价实的国王!
直到这时,独孤九劫才离开已经呆了百天的地窖,逃出阳池。
离开阳池之后,她并没有返回中朝,而是直奔边境的中朝军营,终于见到了独孤世欢。
当时,独孤世欢正在账篷里独自饮酒,她没有让人通报,直接闯进账篷里。
独孤世欢只是埋头饮酒,头都不抬,喝道:“何人胆敢擅闯入内?”
独孤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独孤世欢恼了,吼道:“来人,将人拖出去,斩了——”
账外的士兵,迟迟不动。
独孤世欢眯着眼,抬起头来:“怎么无人答应?你们统统想死么——”
他眼睛一花,一把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心里一惊,清醒过来,张大眼睛,看向眼前的人。
好冰冷、好锋利、好霸气的眼睛!
他的酒意彻底散了,急忙起身,跪下来:“世欢叩见皇上!”
独孤九劫用刀指着他,道:“孤叫你发兵京国,你为何迟迟不动?”
独孤世欢道:“因为微臣一直生病,不便出兵……”
独孤九劫冷笑:“生病?你病了这么久,怎么不干脆病死算了!”
独孤世欢低头不语。
独孤九劫道:“你是得了相思病?念念不忘支离弥殇吧?就算他与你是同性,你也放不下他,甚至将他放在孤的命令和国家的利益之上吧?”
独孤世欢还是不语。
虽然已经过去数月,他仍然无法释怀,面对皇上下达的发兵命令,他想尽办法了去拖。
独孤九劫见他不说话,又道:“既然你已无心国事,守着这边疆也毫无用处,我也不问你的罪,你明天一早就回京城罢,随你在城里做什么,只要不插手军中的事务就行!”
独孤世欢抬起头来:“皇上,您有何打算?”
他当然早就知晓了雅珠女王在圣诞之夜被射杀身亡的事情,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准的箭头,那么狠的手段,加上皇上忽然销声匿迹,他立刻知道这是皇上下的手——她要杀的,应该是支离弥殇!
想到“难儿”差点被一箭穿心,他就后怕不已!
而“难儿”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才刚刚登基,如果他发兵,无异于将“难儿”推向绝路!
想起过去与“难儿”的种种,他……实在狠不下心来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面对他的担忧,独孤九劫冷笑:“既然你打不起,就由我来打吧,你回去享福就好!”
独孤世欢又是一惊,道:“皇上,万万不可啊!西戎国对我朝虎视眈眈,如果我朝此归发兵京国,无异于鱼蚌相争,让西戎国得利啊!”
独孤九劫怒道:“你这不成器的东西,就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区区一个陷入内耗的京国,也配当鱼当蚌?待我速战速决拿下阳池后,再对付西戎国也不急!”
独孤世欢道:“皇上,我镇守西北边境时日不短,对京国的军力颇为了解,京国的军队虽然不及我朝,但也绝非泛泛之辈!而且京国子民生性刚烈,不畏死亡,如若打起仗来,只怕会拖个两三年,到时西戎国若对我朝动手……”
“闭嘴!”独孤九劫骂道,“凭我朝的国力,两三年都拖不起么?支离弥殇刚刚登基,人心不稳,内乱频繁,正是我朝发兵的时机!错过这个时机,待他长肥了,更难收拾!”
独孤世欢还想劝她:“皇上——”
独孤九劫抬脚就踢了他一脚,道:“世欢,你再说下去,可知会有什么后果?你真的想为支离弥殇放弃一切么?”
她说得异常森冷,眼里已经隐隐闪过杀机。
她已经忍到极限了!——独孤世欢的心沉下来,不再劝阻,而是低声道:“世欢明白了,世欢明天就回朝!”
他知道,他最后还是要选择朝廷国家的,心里的挣扎,该到头了。
独孤九劫冷哼一声,在他的座椅上坐下来,道:“你马上召集所有的将领,还有所有的情报地图,孤要与众位将领商讨军情,至于你,忙完之后就去歇息罢,别再管这事了!”
“是——臣现在就去办!”独孤世欢领命退下了。
独孤九劫拿起桌上的文件,翻阅起来。
虽然独孤世欢过于多情,还是显得有些软弱,但他的工作,看来可都没有闲着,收集了大量关于京国的军队和朝廷内部的情报。
她要以最快的速度、最强的战力进军京国,让支离弥殇措手不及!
相比黑齿羽煞,她现在更想干掉的是支离弥殇,只要能除掉支离弥殇,她不在乎付出多少代价!
不久之后,数十名将领进来拜见,她彻底不眠,和众人商讨发兵事宜。
在接下来的五天,她不断巡察地形,巡视军营,了解军心,进行战前的部署。
然后,几支先头部队,开始出发,接着,她带领大军,随后前进。
中朝军队的异动,迅速传进支离弥殇的耳朵里。
他收到情报,惊得拍案而起:“什么!中朝竟然在此时发兵?”
“是的!中朝数支分队,已经潜入我国的军中,大肆放火烧粮,埋下地雷,扰乱后方,虽然我军已经将大部分敌人捕获消灭,但仍受到不小的损失。另据探子来报,中朝军队的主
力约五六万人,正分成两路,不断朝我国推进,预订两三日后就会与我国主力遭遇,一声恶战只怕不可避免……”
听完报告后,弥殇摒退左右,独处室内,拧着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他在中朝的军中呆过,知道中朝的军力远远高于京国,而且京国才勉强结束内乱,局势未稳,人心分散,此时应战,京国绝对讨不了好!
而且,此次还是独孤九劫亲率大军,她一定会不达目的不罢休,他的胜算,太低了!
怎么办?面临内忧外患的他,要怎么化解这次危机?
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地图上只有三个国家——中朝,京国,西戎国,三国之中,京国最弱。
看了地图半晌,他拿起小棍子,在京国与中朝的边境线上不断指点,猜测着战局将会如何开展。
无论他怎么思考,都没有足够的把握——正面作战,京国赢不了!
必须要出奇策!哪怕是歪门邪道,他也要赢得这场战局!
太监进来通报:“金丞相求见陛下!”
他转过身来,道:“快快有请!”
金丞相匆匆进来,行过礼后,也顾不上说客套话,急急地道:“陛下,你对中朝大军可有对策?”
弥殇道:“金丞相,这京国上下的事,你没有不清楚的,你认为我军有几分胜算?”
金丞相捋着山羊胡子:“举全国之力,也许有两三分胜算,但这两三分胜算,也即是没有胜算。”
弥殇点点头:“朕也这般认为!如此看来,我方似乎只有求和一条路可走……”
金丞相不住叹气:“老臣也是这般认为,但若是求了和,我等恐怕就无立足之地了……”
弥殇道:“金丞相不想求和么?”
金丞相道:“若求了和,我的宝贝女儿便当不了皇后,这简直是要我宝贝女儿的命哪!要我宝贝女儿的命,无异于要我的命啊!”
这个贪婪无耻的老头子!弥殇在心里冷笑,嘴上道:“那金丞相的意思是?”
金丞相环顾四周,颇有深意地道:“这皇宫,多好的地方,能在这里多呆一会,算一会哪……”
这条老狐狸的反应,跟他想的一样!弥殇顿了一会,才看向墙壁,道:“金丞相,我苦想了一夜,才想到一条可以挽救我国的计策,只是,这条计策,有点疼……”
金丞相:“喔?陛下请说!只要能救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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