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了!
且不说期盼已久、一意孤行导致数月来整个合欢宫都忐忑不安的熙帝是如何的狂喜,也不说众人及整个太医院内的御医们又是如何的如释重负喜见天开月明,更不用说一门心思“为主效恩”的刘昌刘公公是如何的涕泪直下感恩戴德谢神拜佛──便是乔云飞自己,也是不得不欢喜的。
当数位御医由慎重到密谈、由密谈到确诊、由确诊到狂喜,再由狂喜道匆匆忙忙汇报圣上的过程中,一直“卧病在床”的乔云飞心中已经有了些许预感。
数月来的惨痛折磨已熬尽了他的心神与身为男子的最後一丝坚持,长久沈浮於这片倒行逆施的苦海至如今,他的妄想与坚持早已被打破。
而数月来得不到满足的肉体叫嚣著,希望再次得到龙液的滋润;身与心、肉与灵此刻是如此的矛盾,然而却又纠缠在一起、日日夜夜,难分难舍──就如同他被固执的皇帝一手拖扯过来,搅入了这段无法拆解、无法逃脱的孽缘一般。
死到临头、日日等死却又死不去的滋味,谁人尝过?死去活来,人间界还是如此轮回,永无解脱。直到如今,终於等到了一个结果。男人?女人?怪物?还是人?乔云飞不再思考这个问题,就如同他现在已习惯在折磨之中获得无尽的极乐,也习惯於日日恭候和期盼熙帝的传召或驾临,自主自发地讨好与忐忑、不安与惶恐──
如今乔云飞的一切,都只不过由这唯一的主宰者一念左右。他的喜怒、他的意志、他的一念一言,如今便是禁脔者最最关注的焦点。
不管初衷是虚与委蛇也好、被逼屈服也好,如今这一切的探究都没有了意义──事实已然造成,也许在他顺从驯服如娼伶般舔舐那巨物的时候,也许在他按捺下屈辱与焚烧一切的怒火吞下每一口龙尿的时候,也许在他浪荡哀求以色换赏的时候,也许在那一整只手强势地深入内腑般攫住他内脏和他的整个灵肉的时候,一切结果都已然注定。
那日的誓言,不过是最终的一个成形的约束和锁链,彻彻底底地,让他承认和意识到,自己已无路可逃。
於是当熙帝终於再次亲身上阵、以火热肿胀又等待了许久的阴茎宠幸他时,乔云飞欢腾地、庆幸地、仿佛夙愿得偿一般,主动地承欢,任由感官与欲望主宰著自己,任由那个男人主宰著自己,享受这难得的宠爱与肌肤之亲,欢快地被享用……
於是当他听到御医们亲口说出的消息,本应惊诧,本应抵抗,本应屈辱,本应反抗乃至自尽,然而却令熙帝和他自己也诧异的,平静著──甚至有那麽一丝丝感到安全:这一切,都意味著荣宠的上升,以及被使用被调教次数的消减;代表著一个宁静、休息、平安的机会;也代表著天子呵护与关注的暂时不衰。
母凭子贵,此言不虚。自喜讯确诊之後,乔云飞不止是合欢宫的宝贝,简直成为整个後宫的珍宝了。
虽然消息并未大肆传出,但有心人早已知道若妃有喜的讯息。
天子夜夜作陪,小心呵护;无论是坐卧立行,还是饮食起居,都力求无微不至、精益求精。哪怕此刻乔云飞皱一皱眉毛,李熙也会在第一时间知晓,立刻前来安抚。
刘昌早已在喜讯之後,痛哭流涕地在皇帝面前完美地展现了一次忠诚,不失时机地表现出自己的莫大功劳,而後竟然乖觉地隐匿於庞然後宫之中、不再出现在若妃眼前,又一次凭借著数十年来的艰难高升的直觉避免了灭顶之灾。
而乔云飞,表现出孕夫的烦躁与不安、任性与暴躁的同时,享受著失而复得的宠溺与呵护,如今的他,早已经来不及想起那如噩梦符号的宦官来──或许也是因为记忆中已下意识地将与刘昌相关的一切掩埋。是的,他无法回忆过去一年的点点滴滴,哪怕丝毫,便能将他堪堪恢复的安然震得粉身碎骨,将他好不容易於阴暗角落拼凑的灵魂炸得血肉横飞!
李熙自然幸福得万里无云。每日里嘘寒问暖、宠爱呵护,而若妃也在他来到时收敛了白日里的焦躁与不安,表现得份外的温顺知心。如何能不更多疼宠?无论是名剑也好、珍玩也好、万书也好、出宫也好,乃至尊荣也好,哪怕若妃不说,只是一个眼神,甚或没有一丝暗示,都容不得他不情不自禁地去预先思好、办好、嘱托好、谋划好……
天子做小伏低,却仍然乐在其中。原来疼宠一个人竟然会是这麽的幸福;尤其这个人,与他对等而又完完全全的从属於他、离不开他、下意识间讨好著他、害怕著他,又是如此聪慧如此俊美如此脆弱如此坚韧,怎麽容得他不去心花怒放?
於是主奴之间,看似云淡风轻,借著龙胎这一秘密消息的喜庆祥瑞,有如万事大吉。
然而凡事总是难圆满。合欢宫、正阳宫两宫之间甜腻如蜜;反之,後宫的其他一些地界,却如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一般,波涛汹涌。
54 三月春
永昌十四年 三月十四
三月春花烂漫,正是一年好时节。
御花园内,一个著淡绿常服、青黄百鸟羽斗篷的高挑身影,正缓缓踱步其间。隅中的阳光正好,披撒在淡雅而又奢华的衣饰之上,仿若淡淡一层光华围拢,远远看去,犹如谪仙。若从正面看去,这男女莫辨的人带著一双黑瞳,在背光之下尤如曜石,幽深、深邃,仿若沈淀著什麽既锐利而又温和的力量。
此人正是孕期三四月的若妃,乔云飞。
且说龙胎护佑之下,若妃总算过了一段略为体面的日子。不说各色宫人战战兢兢地小心伺候,便是李熙也是宠溺非常。
种种名物、玩物、巧物的赏赐,日日朝後前来探视,对他再无一丝轻辱反而敬之若宾、相守以礼……至於当初所下的种种禁药,早已解开;又为他好好养胎,特派了数十个精於生养的嬷嬷宫女过来服侍。恐他幽居合欢宫中憋闷,更是解了禁令,这才有此刻乔云飞独自一人於御花园散心之举。
然而这表面风光,却不是一个已为奴仆、被迫顺从的倔傲之人所求的,反而为他带来诸多苦涩。被磨灭的神智与自尊,仿若在这种宽松的环境中渐渐恢复,而乔云飞也越来越倨傲乖张。焦躁时分,便命人传来昔日刘昌等宦官之流,日日观其鞭刑折辱,时而疯笑,时而发怒,而合欢宫中的玉器珍宝,也在一批批碎裂之後销声匿迹,全都换成了更为安全稳妥的精致木雕。
所幸孕者为大,便是熙帝,也在数次被他冷落之後,予取予求。孕期难以按捺的焦躁感浮上之时,便把当初折辱自己的内侍们一一传唤,命人当众行刑,或是鞭笞,或是吊刑,或是刀割,一日日换著花样儿,仿佛要把一年来所受的屈辱侮毁,慢条斯理地还回去。
“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命啊──!!”
“啊啊啊──呜呜呜……”
每每那刻骨的仇敌们泣尿横流之时,乔云飞或是疯癫狂笑,或者是沈默不语的冷漠观刑、观著观著,便又一言不发地退回屋内,牢牢锁闭上窗棂门户,闷声静坐。──他只觉得,那肮脏低贱仿佛随著这一声声门户遮挡不住的嘶嚎,钻入自己的骨子里去。
然而到底没有拿下这些狗命。
一则,一年的折磨瞬间了结,未免宽待了这些贱鄙的狗们,日日换著花样儿一点点下刀子,让那铡头刀高高悬於其颈项之上,才是正理;二则,那行刑的侍卫们也得了熙帝吩咐,看著凄惨,到底给关键人物留下三分性命,这也更让乔云飞自知:今日的一切权力,不过是母凭子贵,不过是那罪首的赏赐!
窗外,到底还是刘昌会嚎:“奴才们只是奉命行事,求娘娘饶了奴才们贱命一条吧!”顿时乔云飞只觉整个合欢宫都是一股沈闷憋闷之气,压抑到无法呼吸,哪怕将那刑罚移得远了,也不过是饮鸩止渴。
於是,他撇下一干胆战心惊的围侍之人,独自去了御花园。反正,暗中自有人牢牢盯著他这囚牢中的禁脔。
也有那不知好歹深浅的妃嫔,自他走出合欢宫的第一日起,便前来挑衅。御花园中,偶遇美豔恣意的女子,傲气横飞,笑声尖锐如铃:“哟──这位可是哪儿的宫女,如此不知规矩?见到我还不跪下?”
正因乳间胀痛、腹内蠢蠢的乔云飞,顿时静立著撇嘴笑了。那笑意未进眼眸,又正是背著烂漫阳光,瞧去无限生冷。
一旁嬷嬷急了,立时狗助人势:“哪里来的贱婢!见到淑妃娘娘和璇昭媛还不跪下行礼!”
乔云飞笑意更深,正待开口,忽然一把温润低婉的嗓音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王嬷嬷快别失礼……我瞧这位姐姐有些眼熟,恐怕是深居简出的若妃吧。”乔云飞侧头一扫,这才发现那豔若桃李的女子身侧,一名穿著华贵得体的温润女子,淡淡微笑静立著。
然而一句“深居简出”,倒是把那豔丽女子的怒火点得蹿高三丈:“哟──若妃?谁知道呢?这大上午的出来,也不带个嬷嬷宫女儿的,不知哪家的贵人,如此上不得台面!怪道平日大节大礼的,没见半个人影!”
那豔丽女子正站在静立的女子身边唧唧咋咋说个没完,活似炸了窝的鸟儿一般鸣叫不休,忽然一块青玉直击面门:“啊──!”原来竟是乔云飞摘下钦赐的玉佩,随手劈面扔了过来,正中脸颊!
淑妃立刻一声哀叫,可惜却没半个知音人,随即身子软倒,一群随人们扶的扶,躲的躲,眼看著回过神来便要一拥而上,扑向伤人者。
另一边儿,始作俑者竟一片云淡风轻,一阵春风吹过,竟如画中人儿一般,衣炔飘飘,仿若下一刻就会随风而去、逃脱众多双伸向他的气急败坏的手!然而刹那间,数名侍卫竟如白日鬼影一般闪身而入,竟是将这人围了个通透!乔云飞但笑不语:一二三四五……
不多时,刚刚下朝的李熙已气急败坏的赶到,此刻见到众人簇拥下分立的两拨儿。
一面,是色白如纸的淑妃几滴泪珠如星盈眶,旁边儿满面鲜血狼狈不堪的正是哀嚎似街妇的璇昭媛。
一面,是冷笑不语桀骜依然的乔云飞,日头在这刻耽搁下已近正中,望去竟然只见其模糊身形,光芒犹如抱拢著这人,竟看不清他神情模样!
“啊!”众女惊呼之中,天子竟几步上前,将那人一把搂抱在怀!
若妃此刻如弱柳扶风,柔顺倚靠在天子明黄的身形之中,似乎要被那人揉碎,却又份外轻柔。只是转头瞬间,那傲然的气势与身形,犹如一股惊喜乍然如春风拂过,拂去李熙满心杂乱思绪,意识尚未回转,便已伸出手去!
待到回过神来,李熙便匆匆忙忙询问:“伤到哪里了?如何冲撞了你?可有气到?”一面竟当著众人抚摸起来,查探若妃有无不妥。
待到一时三刻的亲昵过後,帝王突然自亲切的情人转了个身份,坚冷如石:“你,今日搬去冷宫终老一生吧!淑妃行止不端、暗藏嫉妒,贬为静昭仪,闭门思过一月!其余宫人,杖责三十撵出去!”竟是不问半句究竟。
淑妃的泪,到底自眼中满盈而落。眼前二人恩爱似锦,帝王呵护备至,那人却从头至尾,未发一言……
此事过後,宫中又是沸沸扬扬,随即倒是恢复了一片安宁模样。鲜少再有人敢於御花园行走,生怕冲撞了帝王心尖儿上的若妃,由得乔云飞每日每日,孤傲一人霸占了偌大的三月春色,背阳之下慢慢行走,肩背一片温暖,心胸却如晚冬。
作家的话:
大家是想
A我积攒多一点儿存稿了再更呢?
还是
B写哪儿贴哪儿?
55 春夜炽情(豔情)
且说熙帝每日驾临合欢宫,乔云飞虽时而小性子或冷淡,但到底大多数时候,仍是沈默柔顺的。甚至偶尔李熙有丝毫恼他过於闹大,反而要尴尬羞涩地,说起身体不适心中烦闷云云。这样矜骄的人儿,如今羞涩自陈其情,倒别有一番风味;便是他最大限度的撒娇了,更让李熙怜惜。
瞧那人半侧著身子,微垂著头颅,几缕青丝如柔柳随风微动,腹部却越见显怀;昔日的枯瘦经过这些时日的补养,竟然渐渐越发白皙、稍复丰盈,望去更是肤若凝脂,令他心火大动。
往往这时,李熙便要强忍著欲火,不敢稍越雷池一步,憋到安抚完乔云飞,才急匆匆去别处泻火。
这一日,熙帝更是去意匆匆──
──只见乔云飞端坐窗前卧榻之上,面若桃李脸泛芙蓉,竟是比一旁映衬的春花更娇。一股邪火顿时涌上下腹,李熙立时想要避走:“咳──云飞,今日朝中还有些要事,不如你先行歇下……”
话音未落,一个似笑非笑的似颦非颦的眼色过来,便令他骨肉酥麻了殆半:“咕……”竟是受不住这可看不可及的秀色,来了个实打实的一声吞涎。
吞咽声在宁静室内清晰可闻。顿时,遮挡不住的尴尬、数月来的欲火煎熬一起翻滚,李熙只觉一股血气涌上脸来,闷得头颅上火。
乔云飞悄然弯了弯淡色薄唇,轻轻漫漫一句:“皇上──莫不是臣妾这儿有什麽鬼怪,让您避之不及?” 仿佛不依不饶地将熙帝推到了更加难堪的境地。
“呃──朕……”李熙瞬间自觉连颈脖也烧了起来,头大如斗,正要解释,眼中的妖精一般的人物,却又收回那分笑意、淡淡道:“皇上既然夜夜有事要忙,臣妾也只得‘恭送’了。”一句半带醋意之语,立刻成了这把火上的最後一口助燃风。李熙立刻讪讪地搂过仿若淡淡气著的人儿:“云飞莫恼,朕今後便多抽些时间陪陪爱妃……今日、今日朕便陪你歇下……”
到得夜间,李熙搂著身侧人,闻著他淡淡和缓的呼吸,不由辗转难眠。
正是月中时分,浓浓月色透过窗棂,将背转身的人影照得朦朦胧胧。李熙悄悄半抬身子望去,却发现那人虽是闭著双眼、呼吸宁定,一双睫毛却在暗影之中如蝶翼般抖擞,自然也是没有睡去。
“云飞……云飞……”李熙悄声呼唤试探。
那人慢慢侧过身子,不再掩饰,呼吸竟也深浅不一起来。
二人就著这清晰可闻的呼吸,却再是相对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