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漠寒顺着苏聿的目光看去,忽而微微皱了皱眉,对几人说道,“站过来。”
几个人都听话的围过去,围在中央的蒲团周围。
凌漠寒皱着眉环顾四周,半晌,身形忽而动了。
他自正中央一跃而起起,衣袖带风,分别向三面墙壁拍去。
苏聿只觉得眼前黑影乱晃。
凌漠寒速度极快,身形翩飞,别说动作,连人也看不清。他轮番在三面墙壁上一阵拍打,上下左右,位置还各不相同,耳边只听见掌风拍上墙壁发出的声响连成一片。
苏聿凝神仔细听,夹杂在掌风中,石墙之后慢慢传来细微的吱嘎声。
好像开始转动的齿轮发出的细微声响。
他心里微微一动,凌漠寒已经落回原处。
就在这一瞬间,苏聿忽而觉得脚下一空,陡然下落,他赶紧提气,却觉得手腕上一紧,被人一拽带到怀里。
苏聿立刻知道是凌漠寒。
凌漠寒向旁边一掠,脚尖在墙壁上一点,缓了缓下落的趋势。然而下落的时间比想象的还要长,凌漠寒在墙壁上借力3次之后,终于落到了底。
“没事?”他问道。
“没有没有……”洛二赶紧出声,白洛枫与穆惟远自然也是无事。洛二从怀里掏了掏,嘿嘿一笑,“幸好还带着火折子。”
他说完话哗的一声打着,苏聿赶紧从凌漠寒怀里出来。
“……”洛二意味不明的朝他笑了笑。
“……”
“真阴险。”洛二朝上看了看,“如果我没感觉错,石室的整个底板都是活动的,但底下的甬道其实很窄。”
“不站在蒲团周围会掉入其他甬道。”凌漠寒平淡的说,“底下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洛二好奇的看了看他,你怎么知道?”
凌漠寒漠然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前面有什么?”苏聿往前探头探脑,自己已经脑补了大堆大堆闪亮亮的金山银山。
“密室。”凌漠寒言简意赅。
“……”好没建设性的意见。
苏聿想着,凌漠寒已率先向前走去。底下的甬道有些低矮,几人先是还得微微弯着腰,走到后面倒是越来越高。没走多远,就又是一扇石门。
石门上雕着一只青面獠牙的兽首。
凌漠寒将手伸进张着的兽嘴里,苏聿下意识的拽了他的衣摆一下。
“怎么?”凌漠寒转头问道。
“……没事,一时手抖。”苏聿赶紧说。
刚刚有一瞬间他以为兽首的嘴会大力合上,将凌漠寒的手咬断。
幸好这个情景并未发生。
凌漠寒在兽嘴里摸了摸,不知道扣动了哪里,石门应声向左右两边打开。
想象中的金山银山没有出现,门后的景物毫不新鲜,仍然是一间屋子,仍然是光秃秃的墙壁,只是这一次,正对着他们的墙壁上画着一朵巨大的黑色火焰。
洛二拿着火折子向前走了几步。
映着火光,黑色的火焰中慢慢浮出了金色的丝线,妖异非常。
在绘着黑色火焰的墙壁之前摆了一个木制供桌,也是这间小屋子里唯一的东西。
洛二脚步顿住,眼里浮起惊讶的神色,“……圣焰教?”
“他们来过了。”凌漠寒伸手拿过洛二手里的火折子,站到墙壁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颜色还很新。”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洛二喃喃自语,“……前几日袭击分坛的是圣焰教的人?那坛主……”
“桌子上原来有东西。”也凑到前面去看的苏聿忽而说到。
红木制案台上,有一圈浅浅的印痕,是有东西放在这里许久没有挪动过地方而留下的。
苏聿伸出手比了比,差不多是女子首饰盒的大小。
那里面应该装着圣焰教要找的东西。
几人看向洛二,但洛二既然连这里有密室都不知道,就更不可能知道这里本来放的是什么。
几人无法,只能原路返回。
下来时直上直下的甬道虽然很深,但旁边的墙壁并不光滑,因此可以借力。除了苏聿,几人轻功都不错,自然毫无困难回到了静修的石室。
石室的地板自他们几人掉下去保持着竖直向上翻起的形态。凌漠寒抱着苏聿第一个跃出,在翘起的一端下落,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石板便慢慢被他压平下去。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洛二仍然走在最前面,脸上的表情忧心忡忡。
回到分坛,几人用完晚饭,由教众领着去安排好的住所。
“堂主!”洛二忽而教主白洛枫,“张坛主……”
“恐怕很难找到。”白洛枫说道。
“……我知道。”洛二叹了口气,想说什么,还是停住了。
白洛枫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
苏聿站在旁边看着,洛二的神情有担忧、有焦急,甚至有遗憾,但并没有太多的悲伤。
洛二四十多岁。行走江湖,见惯了太多生死离别,杀人偿命,有仇便报,但深知生死有命,却已不会为此太过悲伤。
苏聿也叹了口气,转身打算回屋,却差点撞上凌漠寒。
“……教主!”苏聿吓了一跳。
凌漠寒比他高了近一个头,两人离得近,苏聿得仰着头才能跟他说话。
“跟我来。”凌漠寒平淡道。
“……”苏聿只能跟着他进屋。
说实在的,这几天虽然两人再没说过在杨花镇那一晚的事,但苏聿到底心里有一根刺,或多或少的有点躲着他。
不止是因为他无法对凌漠寒解释,还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被派来待在凌漠寒身边,要做什么的。
可惜凌漠寒不可能让苏聿如意。
“过来。”凌漠寒坐在床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苏聿往前蹭了两步。
凌漠寒微微挑眉,“怎么?你以前可相当热情。”
“……”苏聿立刻扑到凌漠寒怀里,“我现在也……很热情。”
“哦?”
“我只是怕,教主还在生气嘛。”苏聿讨好的笑了笑,笑的眉眼弯弯,仿佛三月春光。
凌漠寒面无表情,“脱衣服。”
“……”
苏聿犹豫了一下,伸手慢慢解开自己的腰带,宽了宽衣领,露出精致的锁骨。他双颊飞红,眨巴着眼睛看着凌漠寒,眼波好似邀请,又带着几分娇羞。艳红色的外衫连着里衣一起滑下,少年的身体裸露在空气中,白嫩的皮肤吹弹可破。
“……教主。”他仰头看凌漠寒。
凌漠寒不为所动,漠然道,“躺下。”
苏聿站起身,原本就拖到一半的衣衫倏而滑落在地,他依言上床躺下,脸色通红,眼神闪烁的盯着凌漠寒看。
“……”凌漠寒伸手把他翻了个身。
“……”苏聿嘴角一抽,刚刚凌漠寒还说过他不够热情,未免穿帮,他只能乖乖趴在床上,心情忐忑。但他心里实在不想就这么做了,反抗和不反抗开始打架,直接后果就是苏聿不安分的在床上蠕动。
“……”凌漠寒拍了他后腰一下,“别乱动。”
“……教……教教教主……等等!”苏聿叫道,“能不能……”
“什么?”凌漠寒的手指落在他悲伤,冰冰凉凉的触感,还有点湿黏。
“……咦?”苏聿扭过头想看他在干嘛。
“别动。”凌漠寒又拍了一下,“抹药。”
“……哦哦哦……原来是抹药。”苏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凌漠寒笑了笑,只不过苏聿脸埋在胳膊里没有看见。他只听见凌漠寒声音严肃的说,“你若敢对着除我以外的人做出刚刚那副样子,决不轻饶。”
……刚刚那个样子?
苏聿对天对地起誓,“绝对不会!”
他是没事闲的才喜欢装成这样……
凌漠寒满意的应了一声,默然半晌,又说道,“我可以不问,但是你说的话,不能骗我。”
苏聿愣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他在说什么。然而想明白以后,他愣的时间又更久了一会儿。
这都可以不问?苏聿一时不知打该说什么。
如果他真的是苏聿……多好。这个思绪只是闪瞬即过。
“好了,起来吧。”凌漠寒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苏聿爬起来,一转身,就对上凌漠寒漆黑的眼睛。
平静,柔和。
“好。”他终于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我不管你多么纵容苏聿,我不管自己为什么曾经从来没发现这个事实,也不管苏聿到底是为了什么接近你来到你身边。
只是被我接管了身体,我会努力不让他害你。
不止于此……苏聿忽然想,在有限的时间里,我该尽可能的帮助你。
尽管这种帮助对你微不足道。
而至于你对我做过的……
最后的悲伤,大抵还是敌不过从前的愉快的。
又或者爱情这东西,本就让人盲目。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教主。”苏聿这么想着,忽然鬼使神差的说,“这处分坛,与之前情报上的都不一样……”
虽然也有死伤,但远没有之前三起,血流成河,几乎是无一活口。
凌漠寒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
“假设圣焰教的人每一次都在找东西,他们只知道东西在分坛当中,却不知道到底在哪个位置。”
所以一路找去,见到教众便杀。
如果这样,这一次只有坛主居所周围的教众被杀,是不是说明圣焰教人很快便找到了目标?圣焰教的人若是半夜入侵分坛,分坛各处的灯火大多都灭了,也看不出房屋本身的轮廓。先不说本来能认出射月阵的人就寥寥无几,就算能够认出,在黑暗当中也看不清楚。
这么看来,能够很快找到目的地的原因是有人告诉了他们东西在哪里。而这个最大的嫌疑人,就只有失踪了的坛主张季未。
但是……这种只依靠推论的怀疑就真的正确么?
苏聿忽然犹豫了。
很有可能是错的,就比如当日魔教密道泄露时因为种种推论而被冤枉的自己。
凌漠寒本来在等着他的下文,等着等着看苏聿发起呆来没了下文,只能说到,“所以?”
“呃……没什么。”
这转变太过生硬,凌漠寒自然不能相信。
“张季未,身份与众不同。”他明白苏聿的意思,从而说道。
“怎样与众不同?”
“张季未今年65岁,他从10岁便已进教。”凌漠寒停顿了一下,才说,“他是上一任的左护法。”
“上一任左护法?”苏聿瞪大了眼睛,“不是传说中的楚歌?!”
魔教几名堂主护法,虽然武功高低相差不远,但真要说来,历代的左护法大多是武功极高之人。而上一任的左护法,武功修为甚至隐隐超过了当时魔教教主,只因二人从未比过,所以到底孰高孰下不得而知。
上一任魔教教主在位时,魔教已开始平息干戈,不再与白道死磕,不死不休。
但魔教最初这样做时,大部分白道人士都觉得是魔教后继无人因而胆怯懦弱,一度对魔教几处分坛大肆杀戮,对魔教教众赶尽杀绝。
当时的左护法楚歌与教主陆达,代表魔教连挑几大门派掌门人与座下弟子,场场皆赢,却并不杀人,终于使得白道不再敢对魔教肆意妄为。
然而没过多久,就在两人回魔教朱雀峰途中忽然遭袭,从此生死不明。当时的众多人都猜测,是白道恼羞成怒因而埋伏偷袭。
当时凌漠寒17岁,作为陆达唯一的弟子,魔教右护法,继位。
当时情景,自然不只有继位这两个字这么轻松。
然而并没有人和苏聿仔细讲过那一段历史,苏聿也就不知凌漠寒到底是怎样让一众教众,堂主长老对他心服口服。
“楚歌曾回过朱雀峰。”凌漠寒说,“他问我,‘报不报仇。’”
“……你说不报?”这几年从未见魔教打击任何门派。
“暂不能报。”凌漠寒说道,神色冰冷,“到底是何人所为,并无确凿证据。报仇……”他冷笑了一声,“找何人去报?”
苏聿看着他,总觉得对方的神色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他上上下下的端详凌漠寒,却见对方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愈发冰寒,目光里甚至隐隐带了些杀意。
苏聿微微一惊。
当年之事……到底如何?
这个思绪一闪而过,被苏聿立刻压到心里。
凌漠寒并未长久的陷入自己的思绪,回过神来后,见苏聿正眼巴巴的盯着自己。
那段堪称黑暗的回忆带来的负面情绪慢慢消融。
苏聿憋不住问道,“……楚歌怎么说?”
“‘陆达已死。楚歌便已死。’
‘冯家镇旁魔教分坛,是我与教主初遇之地。楚歌从此隐姓埋名,但仍愿守在我与教主初识之地。’”
那时凌漠寒已成为新任教主2个月,楚歌话里话外中的教主,却仍只有陆达一人。
苏聿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立刻脑补出了张季未重伤武功大减从而无法再胜任左护法之位黯然离去的场景。
听到这个答案,苏聿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楚歌的意思是,他只追随上一任教主而不追随你?”
凌漠寒闻言一挑眉,苏聿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然而他还没开始补救,凌漠寒倒是平平淡淡的应了一声,承认了。
“……”苏聿眨了眨眼,“……教主,就同意了?”
在他看来凌漠寒这么平淡的反应堪称不可思议。
上位者,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挑战其权威。哪怕那一年的凌漠寒只有17岁。
凌漠寒漠然道,“我与他打了一场。”
“我胜了。”
“所以我同意了。”
“……”
苏聿小心翼翼的问,“如果教主败了呢?”
“他武功不低。”凌漠寒淡然道,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是要胜我,绝无可能。”
这话说的实在太平淡,因而苏聿却觉得,实在太傲气。
“这件事,不要再告诉第三人知晓。”
苏聿这才惊觉他是知道了多大一个秘辛!
这里的副坛主不知,连堂主白洛枫也不知,也许连淮水秦山,或者任何一个长老都不知道。
凌漠寒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苏聿要说什么。
“并非大事,但信守承诺,不该让人知道他的本来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