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身短衣劲装,偏偏脚上蹬了一双朝靴,头上一根紫色的丝带束发,手里拿着一把羽扇,面如温玉,却留了一副虬髯,真真怪异,板着面孔看不出情绪,盈盈的大眼此刻正盯着宁襄儿呢,眼里全是探寻的意味,抑或还有点薄怒呢。
“呵呵呵……”宁襄儿真惊着了,作为设计师的她,少说也讲过男模上百,古板有之,惊悚有之,怪异有之,可爱有之,俊逸有之,腼腆有之,颓废有之,健硕有之,灵秀有之,令人大跌眼镜的哗众取宠者也有,却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还为人师表,真是笑煞人也!
察觉杨师傅表情异样,宁襄儿连忙止住笑,弯腰施礼:“多日不见先生,襄儿有礼了,多日不见各位同学,襄儿甚是想念。”
杨师傅羽扇一抬,示意襄儿免礼,幽幽的说:“侯爷体恤襄儿最近身心疲累,今日襄儿迟到,姑且免了襄儿的板子,如若日后再犯,定严惩不贷。”侯爷虽然休了夫人,也未必无情,能体恤女儿,恐怕对侯府的种种也是了然于心的。杨师傅也必是严师,迟到都要挨板子,严谨苛刻可窥一斑,貌似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看来,以后须恪守礼数,虚心向学,方能不受皮肉之苦。
湖心亭是杨先生平日授课之处,琴棋书画都在此处,轻功暗器则移步到花园深处一处空地上,小姐们还需学习女工刺绣,由府里专门的教习嬷嬷教授。
侯爷对儿女们期望颇高,又是军伍出身,更重视文武双全,不似一般的官宦重男轻女。湖心亭三男三女,最大的是宁景风,另外两个小男孩也就八九岁的样子,是武侯宁致远的妹妹宁云丹的两个儿子,哥哥慕容文杰,弟弟慕容书杰;两个女孩是三姨娘的女儿,宁冰凝,宁雨凝;湖心亭里摆了五张书桌,前面高桌是先生的,上面摆着文房四宝,笔洗镇纸,书桌后放着一个大瓷桶,里面斜斜着插着几副画轴,一张宽大的太师椅,这是先生的座位。
书桌下首摆放着两排四张长桌,宁景风和宁襄儿坐在第一排,后面两男两女合用两张书桌坐在后面。
杨先生摇着羽扇,大有东施效颦之嫌,貌似诸葛,却无丝毫神似,貌似渊博之士,却出口迂腐:“风,我已经给你们讲授完了,今日我们将雅,大家先跟我诵读,鸿雁,鸿雁于飞,肃肃其羽。”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学生们跟读道。
“之子于征,劬劳于野。”
“之子于征,劬劳于野。”学生们跟读道。
“爰及矜人,哀此鳏寡。”
“爰及矜人,哀此鳏寡。”学生们跟读道。
“鸿雁于飞,集于中泽。”
“鸿雁于飞,集于中泽。”学生们跟读道。
“之子于垣,百堵皆作。”
“之子于垣,百堵皆作。”学生们跟读道。
“虽则劬劳,其究安宅?”
“虽则劬劳,其究安宅?”学生们跟读道。
“鸿雁于飞,哀鸣嗷嗷。”
“鸿雁于飞,哀鸣嗷嗷。”学生们跟读道。
“维此哲人,谓我劬劳。”
“维此哲人,谓我劬劳。”学生们跟读道。
“维彼愚人,谓我宣骄。”
“维彼愚人,谓我宣骄。”学生们跟读道。
……
下午骄阳把一众孩童的皮肤晒得通红,汗顺着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宁襄儿转头看看,空地上其他的孩童金鸡独立的有模有样,坚持了许久居然毫无倦色,特别是哥哥,额头上几颗渗出的汗珠平添了几分俊逸潇洒,两个妹妹也是身形轻盈,怎么看都觉得他们一点也不受罪,果然都是侯门虎子虎女,看来自己这只练过半年的跆拳道的修为,青涩笨拙的可以,只好咬牙坚持,硬着头皮运气,好让酸痛的骨头好受些,这先生真奇怪,不教剑招,不教心法,只叫他们在大太阳地下提运内力,保持一个姿势必须坚持半个时辰,还说以后每日卯时一刻就在这里晨练,哇呀呀,日子不好过啊,听听都要疯掉了。
终于练完了,先生走过来递给宁襄儿一本线装书,语重心长的说:“襄儿今天似乎有点力不从心呢,可不像平日哦,把这本书拿回去看看,为师可是很看好你。”先生目视远方,神情凝重,“人活百年,如意常十之一二,既来之,则安之,痛苦逃避都不是解脱之法,唯有奋进,把握你能把握的才是上上之策,读好书,练好功才有出头之日啊。”
先生俯下身,抚了抚襄儿的头发:“别恨侯爷,有时候,最是位高权重的侯爷才会迫不得已啊。”
夕阳西下的时候,奶娘才过来接宁襄儿,知晓今晨二小姐迟到,先生没有怪罪,似是吃惊不小,想起以前小姐们的手被打的红肿淤青,真是叫人心疼呢。
饭后,宁襄儿坐在厅中,挑灯夜读,她要把体内潜力找回来。听杨师傅说的情形,能让武侯迫不得已的事必是大事,她毕竟是侯爷名义上嫡女,为人子女者不也该尽一份微薄之力么?
来到这里已经半月有余,浩然和刚出生的儿子不知道怎么样了?杨师傅说得对,既来之,则安之。不然还能如何?不知道怎样的机缘让自己就这么来到了这个自己不熟悉的时空,甚至这半月来,她连侯府外面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回到现代去,想回到丈夫和儿子的身边是那么遥不可及。人人都道她是离开母亲的可怜小女孩,可是谁又知道,她是那么想念她的孩子,她是失去孩子的母亲,七岁的身体无法承载她全部的眷恋牵挂和忧伤,一贯坚强果敢的女强人蜷局在七岁孩童的身体里,长大成了唯一的梦想。“读好书,练好武功才有出头之日。”杨先生的话到达了她灵魂深处,想起大学毕业那年找工作,四处碰壁,才明白书到用时方恨少啊。现在她有了弥补的机会,那么她都要学好,起码艺重不压身,什么都会了才可以少求人。
☆、第五章 意外之喜
仲夏之夜总是燥热的让人心口发闷、头脑发胀、四肢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汗也遍布周身,湿答答的不舒服。
侯府此刻也笼罩在一片闷热之中,二小姐的吟春园人潮熙熙攘攘,院子里葡萄架下杨师傅捋起袖子,正在用掌刀破冰,只见杨师傅手掌对着大冰块起落之间,就有冰屑落入桌上的食盘,二小姐宁襄儿一边指挥丫鬟梅玉、小翠把冰屑盛到细瓷兰花碗里,一边冲着人群高声道:“慢慢来,大家都有份,别着急,排好队啊!”宁襄儿亲手往冰屑上浇了两勺糖水豆沙,一勺玫瑰露,再放上几块冰镇西瓜,“37号,你的西瓜刨冰好了!”就见一个胖子窜出人群,伸出手连忙去接,“我的我的,谢谢二小姐!今年的刨冰比去年的看上去更漂亮,更有食欲了呢!”说完,笑呵呵的端着兰花碗走出吟春园去了。
“小姐,看样子,今天还有十碗就差不多没了。”梅玉绕过桌子,对宁襄儿说。
“好,那不再发号了,叫大家都散了吧,十碗都留下吧,咱们屋四碗,给我留两碗,我一会儿给父亲送过去。剩下的三碗叫奶娘给三姨娘和两个妹妹送过去。”宁馨儿一边舀葡萄果肉,一边对梅玉说。
“小姐,还剩一碗呢。”梅玉提醒道。
“那当然是杨师傅的,先生在这儿忙了一晚上了,又不要工钱,我做学生的的当然得表示表示。”
“小姐,真会赚钱,更会省钱!”梅玉揶揄道,在宁襄儿发威之前,火速逃掉。
“二小姐,没有刨冰啦?我都等了一个晚上啦,我儿子孩子家里等着呢!”管家宁忠挤上前来,语气里全是失望和无奈。
“忠叔,没有了,明天您老早点来吧。”二小姐抬头看了一眼管家宁忠,继续又低下头忙活。
“二小姐,今天实在热的难受,这阵子老爷忙,我伺候老爷再过来,没排上号,唉,我家狗蛋都跟我要了三天了,今天又叫他失望了。”宁忠转过身低下头,眼中一抹神伤。夜色中的背影有些绝望。
“忠叔,您留步。”宁襄儿端起刚加好料的什果沙冰,一个箭步追过去,“忠叔,把我这碗给狗蛋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忠叔接过碗却没动。
“没事,我等会和梅玉吃一碗就好。府里事多,您老辛苦了,这算我请狗蛋吃的,父亲那里还请您老多费心。明日我会给狗蛋留一碗,您老也不用排号,来了直接找我来拿就是了。”
“小姐啊,您,那谢谢您了,我一定好好照顾老爷,最近老爷公务繁忙,还常常叹气,小姐有空,多多劝解老爷。”
“好的,我会的。”宁忠有给宁襄儿做了个揖,这才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宁襄儿看着宁忠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可怜天下父母心,宁襄儿的母亲恐怕也是一样,天天也在想着她的一双儿女吧。
“小翠,厨房里老太太的冰镇银耳莲子粥好了吧?”
“好了,小姐。”小翠从厨房里探出头回答道。
“那你帮我连同给父亲的沙冰一块放进食盒,跟我送一趟吧。”小翠答应一声就回厨房了。
“小姐,我给您点个灯笼前面引路吧。”梅玉说。
“也好,那院子里的事麻烦奶妈了,杨师傅,今天晚上辛苦了。吃完沙冰就请您自便吧。”
“好的,小姐,送完早些回来。”奶娘边收拾院子里的餐具桌椅,一边答应。
“天色不早了,我在这里诸多不便,还是带回去吃吧。”说毕,冲宁襄儿微一颔首,便端着沙冰径直离开了。
宁襄儿也你挽留,杨师傅是个真君子,虽然迂腐些,她也不在意。
经过一道回廊,穿过一条花间小路,进入一个拱门,就是父亲的书房了,远远的就看见书房还亮着灯。门口守卫见宁襄儿到了,就早早进去通报了。
宁襄儿从小翠手中接过食盒,吩咐梅玉和小翠在门外守候,就推门走进书房了。
书房里,一灯如豆,宁襄儿放下食盒,拿出火折子把书桌上另两个油灯点亮了,这才觉得光线好些了。“父亲,处理公文还需多点盏灯才好,不然很伤眼睛的。”从食盒里拿出两碗什果沙冰放在桌上,“天气热,吃些沙冰早些休息吧。父亲慢用,女儿退下了。”手提食盒就转身向外走。
“襄儿,除了你娘亲,就数你关心父亲了。”宁襄儿停下脚步,并不回头,“您已经有四年没提起娘亲了,恐怕也有三年没和襄儿说过三句话了。”
宁致远听到宁襄儿的话,神情一愣,“是么?我不是个好父亲,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儿女,也没好保护好自己的妻子。”襄儿没有回头去看他的表情,只觉得语气中多了一份自责。或许杨师傅说得对,他真有苦衷。
“没关系,只要你想保护,还是有机会的。”宁襄儿转过身,“父亲,如果可以,我想去看看母亲。”
宁致远沉默,似是忖度再三,才开口道:“现在还不行,你已经十二岁了,这样吧,以后我许你每月出门两次。”
“真的?”宁襄儿狂喜。
“但是,你要女扮男装,有你哥哥陪伴才可以,杨师傅说你的拈花指和轻功已经超过你哥哥了,但是你毕竟是女子,在外万事要小心才是。”
“好吧。谢谢父亲!”宁襄儿太高兴了,终于可以不闷在家里了,父亲的嘱咐基本上被忽略掉了。
“襄儿告退!”宁襄儿愉快的带着梅玉和小翠赶去宁老太太的天香园。
不等通报,宁襄儿就进了内室。
宁老太太正坐在圆凳上侍弄她心爱的玻璃海棠。
“祖母,襄儿给您送银耳粥来了,用冰镇过来,爽口不伤胃口。您用一些吧。”宁襄儿把粥放到桌上,就去看玻璃海棠。这种花不是本地的花,据说是距此千里之外的梭罗国才有。紫红色的花瓣是半透明的,花中间三根黄色的花蕊,碧绿的枝叶肥嘟嘟的,似乎能掐出水来,真漂亮,这个花色要是做成掐丝的金首饰,彩色的部分镶上水钻,一定漂亮。
“今日太热,正想吃这个呢,难得襄儿有孝心,比你父亲强多了。”宁老太太尝了一口,称赞道。
“我刚去父亲那里送沙冰,父亲说了,准我每月出府两次呢,我终于可以像哥哥一样,出去玩玩了。”
“是吗?这太好了,王嬷嬷,去取二百两银子给二小姐。”
“二小姐最孝顺,老太太也疼二小姐,还是老太太福气!”王嬷嬷将银子交到宁襄儿手里,由衷地说。
“王妈妈过奖了,我只不过替父亲尽点孝道罢了,谢祖母赏赐。”
“祖母早些休息,襄儿告退了!”
给老太太送完莲子银耳粥出来,襄儿还感觉有点不真实。二百两白银沉甸甸的是真实的,呵呵……这下不用每晚卖沙冰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哈哈……太好了!不过会不会有人吃不到沙冰而遗憾呢?
宁襄儿舒服的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兴奋地计划着出府后要做的事,需要采购的货品,还是抽空列张单子,不要遗漏才好,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想通自己穿越来这里的原因,怎么回去更是一个迷了,但是摈弃这些不说,劳动致富总是没有错的,曾经做房奴的日子告诉她,手里有钱心里才有底嘛!虽然侯府吃喝不愁,还有人伺候,可是一旦自己要寻找回去的办法可就一定需要自己事必躬亲喽,没有钱好多事办起来可是不太方便的。
☆、第六章 牛刀小试
宁襄儿今天心情极好,卯时不到就起床了,换上一套男装,收拾上一堆物什,用了早膳,由梅玉陪着就和哥哥宁景风一起出了侯府。
坐在马车上,宁襄儿随意挑起纱窗,让宁景风不禁皱眉。
“襄儿,这可是街上,小姐不宜抛头露面,还不快把纱窗放下!”宁景风佯怒道。
“宁兄,此言差矣,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宁家二公子,哪里有什么小姐?”宁襄儿注视着窗外后退的风景。
宁景风不禁微笑,他忘记了,对面的小妹,一根白玉簪束冠,眉若含黛,目若寒星,一张不大不小的樱桃嘴,不厚不薄的朱唇,嘴角微微上扬似含笑,眉目轻颦似含愁,还真有点风流公子的味道。
马车约莫行了两柱香的工夫,就到达一处闹市,人群熙熙嚷嚷,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