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连点头,唇边泛起笑意,婆婆现在对她越来越看重了,是真心实意接纳了她。
“前头三个月是最紧要的,要稳胎。你切不可劳心费神;一切针线之物也不要拿。再就是融安伤你心;也莫往心里去,一切有我。”周氏这话说的也直白,直勾勾看着南风,意要她放在心上。
她笑笑,频频点头。
两辈子加起来,这不是第一次,前世十八岁那年,她懵懵懂懂怀了三月,因为月事长年不调,加上唐益康荒诞的性事。根本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有了,还是那年冬日偷溜上街,昏倒在路上,被一个好心的大夫把脉送药,昏昏沉沉中实没看清那大夫的模样。结果十多日后,自己就没了命。现在肚里这个来的早,又是在众人期盼中有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端起温热的茶水在嘴边抿了一小口,心被捂的热热的。
作为一个未来母亲,不管外人怎么看,孩子总是被母亲期待的,而现在肚里这个又不一样。除了作为孩子那份被期待外,还有一种融合自己和爱人骨血的微妙情怀。那种爱被延续的感觉。
这么想着,脸颊上微微发烫,且有越烧越烈的趋势。。。.
“南风,”周氏好笑看着媳妇,对她满面红光的模样很高兴,孕妇心情好,对孩子才好。小夫妻的感情,她都看在怀里,是再好不过的了,儿子多是被媳妇拿捏的。作为婆婆,自然不喜儿子落了下风,同为女人,却颇为羡慕这份感情。小儿子从小年少早慧,善心仁术。过于宽厚的性子容易被欺负,所以她看中了月娥的强势霸道,两人能相辅相成。不过现在看来,南风外柔内刚,心性坚韧,倒真正是天作之合。人啊,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老天爷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是,婆婆?”她恭敬的看向婆婆,为方才的走神而歉疚。
“走路,说话都要缓一口气慢慢来,孩子可是最娇贵了。”周氏笑眯眯道,又指着她手中的茶杯续道:“饮茶也别憋一口气。”
她不好意思傻笑了两声。
天渐冷,夜更早,阴沉的天光渐渐笼罩了天际,饭菜香味逾墙而过,霸道的钻进鼻子,外面飘来此起彼伏的叫唤声。南风抬头看见融月朝屋里走来。她手里捧着一个物事,进门来先是好奇在她肚子上打量,接着笑嘻嘻奔向周氏,喊了声娘。
看的出来,周氏面上的皱纹都一瓣瓣舒展开来,显出了愉悦的神情。她面上有些恼怒,教训道:“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不懂规矩。”眼里是极受用女儿的撒娇。
所谓母女连心,融月对亲娘的性子摸的一清二楚,从周氏怀里探出头来,委屈道:“再大也是娘的孩子,女儿要一辈子陪着娘。”
周氏顺了顺女儿的挽起的乌发,上下打量了一番,咦的惊叫一声,问道:“得了,你还有多少时日在家呢,过了年也就飞快,来年三月也是眨眼的事。我就当你在家做客。瞧瞧,这脸又清减了,腰身也细了,莫不是在减食。”
南风顺着婆婆的目光看去,认真说起来,姑嫂两个近来也有功夫没见了,若是日日相见,这差别不易认。隔了时日,变化就明显看出来了。融月的脸上显出了下巴,胸脯腰身也瘦了一圈,尤其她还穿了件半旧不新的衣裳,显得袖笼兜风,下摆宽大。看来虽面上不在意,心里还是极为看重未来夫君的想法的。
“是瘦了些,腰肢若柳,面色如桃。虽减了饭量,但是气色却比以前更好了。听夫君说,妇人太胖太瘦都不宜生养,融月这样最好不过了。”南风这话捧了两人,小姑子要苗条,婆婆要康健,都点到了。再者么,月娥的前车之鉴在那里,不得不让人信服。
融月猛地抬起头,全是兴奋的样子,她急吼吼把手中的盘子送到嫂子面前,献宝一样道:“还是嫂子疼我,这是京城的八珍盒,里头有八昧珍果,送给侄子吃。”
满满排了八样腌制的晶莹欲透各色花样果脯,杏仁,桃脯,福元,依稀只能瞧出这几样。这般酸甜可口的小东西不算顶贵重,应在心意好,心思巧,给孕妇解馋最好不过。南风心中一暖,面子情交好是一回事,真心体贴又是另一遭。
看着她满心期待的兴奋样子,南风狡黠一笑,“侄子现在没有嘴吃,全进你嫂子肚里了。”
“嫂子,”小姑娘不好意思了。
周氏看着姑嫂和乐的场景心中欣慰,融月是个直肠子,南风说话在理,还能劝说一二。她打趣道:“这是顾家送来的中秋礼,特特指说给她的,瞧瞧,这贪吃鬼的名声都传出去了。难为她守着这么久没动,今个拿出送嫂子。”
未来姑爷也是妙人,知道投其所好。送礼都是为了面子人情,送到心坎里,只怕也上了心。南风了然一笑,把果盘子推到周氏面前,笑道:“媳妇拿来借花献佛,帮这肚里孩子开口,先孝敬奶奶。”
周氏依言尝了一颗,接着轮到融月,小姑娘特特每样捡了一颗,眯眼若猫儿含着。
不多时,融安也下工回来了,他进门来看了一眼南风,微不可见叹了口气,那意思分明在说看你听不听话。自从娘子有孕,家里最紧张的人就是肖大夫啦,让她喝口水怕呛着,走步路怕摔着,吹口风怕冷着。当然外人在场,肖大夫有所收敛,没有那么强势。
全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用完晚饭,肖大夫扶着娘子回屋歇息了,倒是惹来一干人羡慕。
十月已经有了冬天的气息,太阳一下山,暮色四合,铺天盖地的冷气蜂拥而来,晨露夜霜冻煞了青石地。融安走在回廊边上,微微侧着身子,凛冽寒风扬起宽大的袖袍。他盯着靠近墙角干燥的地面,仿若她一脚一脚踩在了实心上。
推门进去,他总是第一个燃了蜡烛,接着扶着她坐在菊花垫子的硬木椅子上。今日的屋子不若往常冰冷,炉子的炭火点着好一会了。约莫是他先回屋烧暖。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他的动作,屋里的脚步声终于止息。只余下屋外呜呜作响的风鸣,和若有似无的说话声。四目相对,她的素手从热乎乎的汤婆子上移开,伸向他两只冻的通红的耳朵。
“我看看能不能拽掉,明天炒个猪耳朵吃。”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两手揉捏那通红的耳珠子,嘴里不忘打趣。
他的胸膛微微震动,把她搂在怀里,无奈笑道:“一道菜怎么够,我看再来个心肝脾肺肾,十全大补汤,给儿子补。看你能下不下得嘴。”
清润的嗓音在室内荡漾开来。
无耻,无耻,太无耻!南风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想了想,又要伸手拿那八珍宝盒,被手长的某人先截了去,揭开盒盖奉到她面前。
耳朵上的血走起来,有了热气。她恋恋不舍放下手,捻起一颗福元,剥开菲薄的壳,掏出褐色的果肉。嘴边逸出一丝轻笑,把福元送到他嘴边。
他的脸离的极近,摇晃的烛火在长长的睫毛下投下阴影,眨眼翻睫间,竟有种蝴蝶扇翅的翩跹之美。她有些晃神,半响才明白过来摇头的意思。
几乎是有些霸道的把福
元按进他的嘴里,热气熏染的脸埋在坚实的胸膛里,闷闷道:“挺甜的,你尝尝。”她只是想让喜欢的人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这种甜蜜的小心思,肖大夫哪里能猜到。他可记得洞房之夜,娘子对此物甚爱。
几缕蜿蜒的墨发散下来,在衣襟口滑动,她捡起一根散发贴在脸颊上,凉凉的,还有点痒。她笑嘻嘻道:“好不好吃,这是融月给我留的。她也是真有心,平时那么爱吃零嘴的小姑娘也肯舍得。”
他吞下那枚福元,小小的果核吐在青石板上。把她头上饰物一一摘去,大掌摩挲她的头顶,时不时按捏穴位。
“是我疏忽了,应该早点买好备着。清水楼的点心你不是喜欢么。”他说。
“说的好像我好吃一样。不用啦,天天吃零嘴,不想吃饭。”她不挑嘴,没有呕吐反胃,目前来说没什么身体反应。就是不太爱吃饭,眼看下巴尖了。
“过了三个月就爱吃了。”
她没说话,想起了另一件事,道:“二嫂今个在席上和我说,明年正月是爹五十大寿了,家里要摆宴席。二嫂刚出月子,我这边有怀上了。恐怕全赖着大嫂了。”
做主人家招呼客人是最威风的,覃氏从来不肯落人下风,兼由指挥两个弟媳团团转。事实有变,她手下没兵,辛苦加倍。难怪得知南风有孕,那眼神极度哀怨。
她现在是肚里有宝,万事不理。不过把事挑给他明白而已。
“大嫂管了十多年家了,迎来去送早不在话下,你还年轻,娘的意思是你旁边看着学学。”他不置可否,话锋一转,点道:“你管好自己就行,别人家的事不要插手。”
南风瞅向他,赌气一般把那抹散发从指尖弹出去,在空中扬起落下。虽然知道他是为自己好,还是不免有怨气。话未说开,是给她留面子,莫非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个无能赌气喜欢管闲事的妇人。
“别人家的我自然不管,可我亲哥哥不是别人家。真出什么事,我一辈子不会安心。不劳你操心别人家的事。”意思就是反正就是我哥哥我管,不用你管。分明是要把两人的界线划的清清楚楚。
肖融安盯着她,笑容微微凝住,面容上难以掩饰的失望,“娘子,”他轻声唤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自私自利的人。”
她不说话,也不回应,一副你不解释清楚我就这么想的模样。
“你和哥哥的感情与我和兄妹的感情是一样的,都希望他们过的好,也想尽全力去帮忙。娘子心地好又聪明,当知道,这世上夫妻之事,外人难以插手。路是他们选的,也要他们走下去。而且你的身子,现在也不适合多虑多思。”他把她紧紧搂着怀里,脸色近乎哀求。
眼眶一酸,泪水不可抑制往下掉,她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想哭。大概是孕妇真的容易多愁善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卡文,更新晚了。话说昨晚掉了10个收藏,还没完结呢,姑娘们别抛弃我啊!
准备码新文啦,各种无头绪,征求下,大家都喜欢看什么类型的 宫斗 宅斗 农妇? 抑或对楠竹女主 剧情有要求。
这文完结的话 不打算写番外了。不会写到100章。
85、北风桃妹
花开两朵;话分两头。冷雨扫秋风,淅淅沥沥到天明;时序逼近十一月。冷霜寒雾早出晚归;临街的一间普通小院里;远远看去,一灯如豆,暖黄的窗棂纸上透出纤细的身影。细看是个妇人在拉针扯线,嘴里发出微不可见的喟叹。
桃妹看了看手中的缝好的小儿衣;将线头送到嘴边咬掉。总算完成了一桩心事。她将目光投向箱底几件做了一半的小儿衣,心头绞痛。
那是为未出世的孩子做的,等不及来到世上;未曾享受成为母亲的喜悦;却要尝到失去的痛苦。她的命;格外要苦些,父母早逝,奶奶偏心,叔叔凉薄,从三家村的小孤女到为□,她走的很辛苦,她问心无愧。
灯花“噼啪”响了一声,屋里暗了几分。她微微起身看了下窗外,鬼影子都没有。虽然在预料之中,还是免不得失望,把手中的小儿衣折好,放在柜子里。
拿起手边的铁剪子将燃尽的黑灯芯剪掉,暗骂:还不给回来,又要浪费蜡烛钱。
说曹操,曹操就到,那冤家走路几不带声,抱着个小酒坛子,脸上红扑扑似的染了胭脂,拉开门帘露出半个脸傻笑:“娘子,我回来了。”
桃妹早看见了,今个她等他有事说,心里正为蜡烛钱肉疼呢,便瞟都不瞟一眼。
牛北风顿觉无趣,娘子今个没骂他,心里不太舒坦。大摇大摆掀开门帘,灌进大口冷风,把那小酒坛举起,嘿嘿道:“娘子,好东西来了,瞧瞧,还有半坛呢。”
屋里被火盆子烧的旺旺的,桃妹被那口冷风兜出个大喷嚏,捂着鼻子怒道:“去去去,臭气熏天,别过来。”
牛北风贪杯,千杯不醉,喝酒以后脾气特好,在娘子面前跟条小狗似的,指那打那。桃妹知道他这副德性,说起话来调子便高些。
“嘿嘿,娘子,我听话,先喝茶漱口,不熏着你。”牛北风就是那本事,能把桃妹的斥责听成娇嗔。酒坛子被他塞在桌子下,摇摇晃晃用帕子抹了把脸,在老地方寻到茶杯喝了。帕子和茶杯都是热的,可见是早准备好了。
收拾好的北风缩成熊样在娘子的指点下围坐在火盆对面,主动交待道:“今个是妹夫一起去喝的酒,这酒没话钱,是顾九家送的,我只喝了三碗。”
态度良好,说话清楚,舌头没打结。自从牛北风在清水镇安顿下来以后,三不五时要出去喝酒。桃妹这方面管的严,一是酒喝多了伤身,二也是怕酒醉了做了不该做的。桃妹有心想打听,北风也乐意回家有人关心,所以每日汇报是不可少的。
他和肖大夫喝酒,倒是出乎桃妹意料,略略一想,便明白了。桃妹和南风的关系自不比一般姑嫂,怕是亲姐妹才有的交情。若没有南风,自己许被叔叔卖到哪里去,所以对南风是特别上心。南风嫁了一年多,一直没有身子,私下里,也曾和自己说过两句,担心身子有毛病,怀不上。妇人没有子嗣傍生,终究是差了一等。听闻她有好消息,桃妹当场就掉了眼泪,高兴的不行.
呆想了一阵,张口道:“虽说是亲妹妹,但终究是嫁了人,你别这么毛毛糙糙。那天在舅舅家,听说就是你吓着了妹妹,幸而有福气,要出什么事,可怎生了得。”这事桃妹原先不知道,后来去看南风,出门的时候,被肖大夫说了半句,说是娘子胎没坐稳,不禁吓。多和气好说话的大夫啊,居然也有冷脸的时候,实是把娘子疼到了骨子里去。
桃妹回来琢磨了几天,越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话里有话,只怕要问牛北风才知道。
牛北风这人吧,对自己喜欢的人是藏不住话,对讨厌的人那是不置一词。今个娘子肯开恩和他说话,心道正是表忠心的时候,想着妹妹妹夫的亲热劲,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
“嘿嘿,”他扯了扯袖口新磨出来的长须,讨好道:“我就说了我们的事,想让妹妹拿个主意,结果她脚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