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把郁浩瑞拢在淡淡的红晕里,他的身后是伸向远方的细砖小道,道路两旁载着梧桐树,微风吹拂,偶尔有几篇叶子便随风落了下来,叶片尚且是青色的,可离枝的心意已然那般决绝。
何兮的肚子涨涨的,脑袋也涨涨的,竟也来了一股子执拗劲儿,抿着唇,与郁浩瑞对视。
其其似乎感觉到了大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小声地恳求说:“妈妈,我们去游乐场好不好?”
何兮伸手拉其其,想要把他抱下来,“我们下次跟亚亚姨一起去吧,妈妈今天不想去。”
其其往郁浩瑞怀里缩,郁浩瑞得意地眯起眼睛来。何兮咬牙,恨只恨自己养的小狼崽子向了外人。
“我们就玩一个小时好不好?”郁浩瑞轻轻笑,手臂一展把何兮重又揽进怀里,学着其其一般柔声恳求。
何兮突然觉得眩晕,脊椎骨处一抽抽地酸,小腹内像被什么刮了一圈似的,不痛,却暖呼呼地往下坠,她这是要来好朋友了吗?
“好吧……”何兮的声音也不自觉软了下去,她没再挣扎,懒懒地倚在郁浩瑞身上。
游乐场,望天,何兮早就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去过游乐场。那种地方人多混杂,带着其其不敢去;不带其其,没必要去。好像只是一晃神的时间,她竟已经错过了可以发疯戏耍的花季青春。
在游乐场,其其玩疯了,何兮从来没有见过他笑得那么响过。在郁浩瑞的陪同下,他试探性地坐了海盗船,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恨不得把所有的都玩一遍。郁浩瑞也不嫌烦,领着其其四处走,偶尔遇上某些已经停止营运的游乐设备,他电话一打,人家飞速来了,然后照样关门闭锁,就让他和其其两人可着劲儿地玩。
何兮懒散惯了,忽的这么大的运动量,自然累得不轻。不过,也确实开心,越是幼稚的场所,越是能让人玩得畅快,何兮蓦地想起其其班主任的话,心中更是愧疚,其其这么大,就应该像今晚这般玩闹才对。
也不知道玩了多久,天色暗了下来,可以玩的设备少了不少,但多了不少节目。何兮太累了,又实在不忍心打断其其的玩兴,便在舞台下找了一个地方坐着,边看节目,边等他们。
其其一点都没想黏着何兮,何兮一说,他便拉着郁浩瑞的手奔走了,何兮见状,忍不住又在心里嘀咕:养不贴身的小狼崽子啊!
舞台上表扬的节目很丰富,有童话剧,有杂技,有,魔术……精彩的节目一上场,便赢得了震耳欲聋的喝彩声。何兮没心思看节目,坐下后,她觉得自己越发不舒服了。小肚子一阴一阴地疼,这疼和背脊处的酸汇合在一起,搅得她浑身难受。
天暗,人多,灯光闪烁,何兮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双腿一抬,团坐在椅子上,这种时候,最期待有一张床能让她躺着,然后再来一杯红糖水,那便是最幸福的生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何兮觉得小腹处的酸痛愈加强烈起来,不管她如何蜷缩身体,那疼痛都丝毫没有减弱,世界开始旋转,音乐声,嘈杂声,都好像是另一个空间的幻影一般。她使劲咬住自己的嘴唇,想获得一丝清明,可她甚至觉得自己连抿合牙齿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了?”何兮的手微微颤抖着,身体陡然落入熟悉的宽阔怀抱中。
何兮没有抬头,默默地蓄了点力气,问道:“其其……他那哪儿去了?”
郁浩瑞把何兮揽紧了一点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天色虽暗,但借着灯光一样可以看见何兮的脸白得跟一张纸似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感冒了吗?”
何兮担心其其,没力气却揪住他的衣襟,硬撑着抬起头来急问:“其其胆小……你把他丢在哪儿了?”
“你急什么?刚刚在前面遇着你的那个好朋友兰亚亚,她带他先回去了。”郁浩瑞的声音里透出不耐烦来,“还担心我会把你儿子拐卖了吗?你这样视儿如命的妈妈,应该给你立个牌坊才对。”
何兮听出郁浩瑞话语间的嘲讽,可得知其其被兰亚亚带走了,她放了心,反而觉得身体更加松软了,索性不跟他一般见识,拿脸颊在他的衬衫上轻轻蹭了蹭,低声呢喃道:“我肚子痛,可能是好朋友要来了。”
没想到,郁浩瑞的温厚大掌突然落在她的小腹上,然后力道适中绕着圈缓缓按揉,疼痛被他揉散,甜蜜却开始如同决堤的江水一般在她的心中泛滥。
何兮眯着眼睛,剧场的灯光偶尔扫过,时间止步,皎洁的月亮在天空轻轻晃荡,把这一刻也晃成了童话故事里一幕剧集似的。
她浑然忘记了自我,温顺得像个讨好的孩子,任性地、依赖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软声说:“我想吃现做的红豆汁,吃了那个就好了……”
“真的?”郁浩瑞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怀疑地问道。
何兮点头,像个耍赖的娃娃似的揪紧他的衣襟蹭蹭,“我现在就想吃。”
“那我们回去吧。”
“我不要,你看,那边王子和公主还没有在一起呢。”
“谁说王子和公主会在一起?”
“王子不和公主在一起……还会和死皮赖脸的女巫在一起吗?”
“……谁说不可以?”身周到处是窃窃私语的喳喳声,可郁浩瑞的声音却清晰无比,一字字都落在何兮的耳朵里,“如果女巫是把别人看得比自己重要的女巫,是那个为公主的任性收拾烂摊子的女巫,是那个容忍王子任性的女巫……王子当然会想和她在一起……”
何兮的喉咙口干涩无比,眼睛却渐渐模糊,“我不管,我要等着看王子和公主在一起!我现在就要吃红豆汁!”
敢在郁浩瑞面前任性,何兮今晚好似吃了涨胆儿丸似的,她只管享受着这一刻的幸福感受,就想吸毒者第一次试探性地舔了一口罂粟。
“……嗯。”今天的郁浩瑞也不正常,从早上开始就不正常,“你在这儿等我,十分钟后我就回来。”
“嗯。”
如果王子告诉黑女巫,等他救完公主后就会回来娶她,黑女巫肯定也会信的,更何况是何兮,她只不过需要相信童话也会有不同版本罢了,有什么难度呢……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吧,咳咳,每每还是勤劳的好银的……(捂嘴笑),今晚上还有应酬,可是出门前,咱就先来更新鸟~哇哇~~大声哭,每每没有申请到榜单啦,好挫哦,所以这一周隔日更。没办法啊,每每两难,求宽恕,求守护,求支持,求怜惜~~~下一章,后天晚上八点前!
☆、一闪而逝【补全】
【It would be great if I know how to give you up。如果我知道怎么舍弃你,那该多好。】有很多东西,比如孩子吹起的肥皂泡,比如唯美的童话结局,比如甜蜜的爱情,也比如承诺……都是一闪而逝的。执迷的是傻瓜,清醒的……享受痛楚。
何兮幽幽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凌晨,小腹空疼,浑身像是经过一场鏖战般,连骨子里都透着无力。窗外,晨曦微露,婆娑的树影照在窗子玻璃上,像是张牙舞爪的怪兽,迫不及待想要冲进来吞噬某些东西似的。病房内的日光灯亮着,对比雪白的墙壁,显得更加阴森惨然,四周很静,闭上眼似乎还能听到“丝丝”的走电声。
“醒了?”床畔传来的磁性男音令何兮一阵恍神,她转过头来,便看到了坐在一边的卫南。
额……竟然是卫南!
惊讶在何兮的眸光中一闪而逝,她慵懒地眨了眨眼,揉揉肚子,单臂撑着床垫坐起来,“有吃的吗,我饿了。”
卫南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也愣了一下,然后旋即淡淡一笑道:“现在才凌晨四点左右,出去买吃的可能不容易。你……觉得好点了吗?”
“有什么不好的?咳咳,那什么……”其实,那种空落落的疼痛,随着她的清醒更显剧烈,肚子里好似掉落了某些东西似的。痛经嘛,不都是这样,忍忍就过了,有什么好奇怪的,“谁送我来医院了,还有,厄……谁帮我……那什么……弄了那个……”
何兮支支吾吾,脸涨得通红,内裤里贴身粘着的那玩意,可不是她自个儿弄的。
卫南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也不觉尴尬地佯咳了一下说:“是你的好朋友兰亚亚,她带孩子先回去了,说好了等安排好孩子就来。”
“亚亚?”
“你晕倒前给她打了电话你忘了吗?她非常担心你,可是你儿子已经累得睡着了,必须得送他回去。”
其其……其其有兰亚亚照顾,她就放心了。
何兮摸摸小腹,眼帘低垂,掩下眸中情绪,“我还真没印象了,谁知道自己这么没用,居然痛经痛到晕倒。”
“痛经?”卫南皱眉,探究地看着何兮。
何兮扬起头来,无所谓地挑挑眉,“难道不是?”
卫南的眉头皱得愈深,“要告诉浩瑞吗?”
何兮嘲讽地呵呵一笑,背一沉又躺了下去,在被子里圈成一团,不知道是舒服还是痛苦地嘤咛了一声反问道:“你没告诉他,不是因为早就知道没有告诉的必要吗?”
卫南沉默了,重新审视般看着何兮。何兮抬眸与他对视时,眼中星光点点,分明不似言语中一般若无其事。他叹了口气伸手帮何兮拂开遮在何兮脸颊上的发丝,动作轻柔自然,像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你也别怪浩瑞,昨晚,乐乐的班机突然提前到了。”
何兮没有追问乐乐是谁,她自觉也没有因为郁浩瑞的失约而失望多少,只是肚子依旧痛而已,那是病症,绝对不是因为伤心。
病房里蓦地沉寂了数秒,何兮忽然抓住了卫南欲缩回去的手,低垂着眼眸恳求道:“卫南,你抱抱我好不好?”
“嗯?”卫南再次怔住了。
何兮没容他拒绝,借着他手臂的力量,上身一抬便倾身投入他的怀里。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腰,幽然欲泣道:“我觉得很累。”
何兮的头深陷在卫南的怀抱中,她的头顶上,卫南的目光黑沉闪烁,复杂得让人看不懂,“你经常会让陌生的男人抱你吗?”
“呵呵。”何兮笑,“你也经常为陌生的女人陪床吗?”
“你在勾引我。”这是肯定的语气。
何兮不承认也不否认,“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八岁那年妈妈带我去火车站,我要她抱,她说去给我买红豆汁,回来就抱我,可是她却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被别人收养,我也想要新爸爸妈妈抱,可是,我一直没敢开口要求,怕他们也说要去买红豆汁,然后把我随便丢在某个地方,再也不回来。”
卫南抬起手来,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还是落在了何兮的肩上。
何兮接着说:“以前,我很恨她,可现在我想通了,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生活,真的很不容易……卫南,你能帮帮我吗?”
“你要我怎么帮你?”
“不要告诉其他人这次的事,尤其是郁浩瑞。”
“你觉得……我不说,别人就会不知道吗?”
何兮愣了愣,忽的抬起身来,看她的脸上根本一点儿悲伤之情都没有,她懒洋洋地睨了卫南一眼道:“也对。白浪费我的感情装可怜了。”
卫南一点儿也不以为意,依然那么温和地笑着,“你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
何兮挑眉,蓦地倾身过来,贴着卫南的脸颊暧昧地呵了一口气,粘腻地问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你整晚守在这边,难道只是想听我说声谢谢?”
卫南皱眉推开了何兮,这倒是让何兮有点儿意外。卫南说:“我不喜欢这样子,我是医生,不是嫖客。”
“哈哈!”何兮嘲讽地冷笑,“你没有参与他们的赌局吗,赌谁先把我搞到手?”
————————————————————以下补全卫南再次伸出手来,想要把何兮唇边冷笑抚平,却被何兮一侧头躲过了。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开始有来往的脚步声,这件单人间的病房,显然价格不菲,隔音效果很好,那些脚步声遥远得像是隔着几条街似的。
卫南再又叹了一口气,“女孩子戒备心这么强不是什么好事。”他站了起来,一宿未睡的疲惫在他的眼底浮现,“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心怀不轨,我离开好了。”
“卫南。”何兮喊住了他,“对不起!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管你信不信,昨晚我留在这儿,不过是因为我认识兰亚亚的表哥。”
“表哥?额……你是亚亚说的那个……”何兮又吃了一惊。
“你的事,我已经跟院长说过了,等你身体恢复后,就来上班吧?”
何兮不敢置信地盯着卫南的背影,追问:“就这么简单?”
卫南转过身来,目中含着玩味的笑意,也学着何兮的语气反问:“难道你以为我会要求你以身相处吗?”
何兮被堵得涨红了脸。
“我要去洗漱一下,过会儿要查房去。”何兮知道他是为了避人口舌,也不强留。
卫南离开后,何兮躺在床上反复懊悔,不该把对郁浩瑞的怒气转嫁在卫南身上的,这下子闹笑话了。然后又想起其其,自己突然晕倒不知道有没有吓着他,也想兰亚亚,不知道回去后要怎么跟她解释……
恍惚间,似乎又睡着了,迷迷糊糊,何兮感觉到有温热的鼻息喷在自己的脸颊上,蓦地睁开眼睛,陡然看见一张放大的脸凑在自己眼前,她惊得尖叫了一声,“啊!”
“啧啧,小兮子,你这态度太让哥哥伤感了,亏得我一大早就来这倒霉气的地方看你!”方鸣一贯的嬉笑语气,可惜了他那张斯文白净的脸,人说貌由心生,怎么就没在他身上体现一点半点的?
何兮不客气地丢了个白眼,“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方鸣和郁浩瑞他们是一个圈子里的玩意,可何兮在面对方鸣的时候,心里总是莫名轻松起来,这种感觉,就跟见着卫南,就莫名觉得温暖一模一样。
方鸣身体一斜便侧身挤到何兮身边,“只要你在J市这一亩三分地上,我想知道你的消息就不难。”
何兮朝床外面挪了挪,“下去说话,我病着呢。”
方鸣却趁机把整个身体都躺到了床上,暧昧地贴着何兮的耳朵,调笑道:“你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