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无边的深情,每一次眼帘眨动,都是那汪洋大海掀起了巨浪,席天卷地地向何兮扑过来。
夕阳也被他的深情话语迷醉了,涨红了脸又向下挪移了几许。光线渐暗,小区里的几幢楼上,接二连三地亮起灯来。隔着玻璃,那些灯光柔和飘渺,远远看去,就好像是黑夜里坠在天空里的星光。
郁浩瑞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精美盒子,打开来,对何兮说:“看,喜欢吗?别跟我生气了。”盒子里躺着的是一条缀着指甲大小红宝石的黄金镂花手链。这卖相,不用鉴定也知道不是便宜货。
何兮低着头嘲讽万分地笑,她伸出指头拨了拨手链,然后两指一搭盖上了盒子,“我也没什么机会戴这个,你留着送给别人吧?”说完,挣开他的手臂站开一步,低下头抹平自己的衣袖。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接了当地拒绝郁浩瑞,做之前胆战心惊,做完了才发觉心中竟是释然,于是,她坦然地抬起头来。
郁浩瑞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目光中有恼怒,有惊讶,有玩味,甚至还有一丝惊喜……他手上托着那首饰盒子,既不动,也不说话,第一次认识何兮一般审视着她。
何兮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将要做什么,她仰视着他,毫无气势,却依然挺直背脊。这算不上是对峙,在郁浩瑞把她一个人留在游乐场的那个晚上开始,她就起了“反心”,这种心思一发不可收拾。她知道自己求不得,但也深信自己输得起!
几秒钟,在何兮恍若几个小时一般难熬。郁浩瑞垂下手来,红色的正方体首饰盒子滚落到地上,昂贵的手链垃圾似的旋即被灰尘沾染。何兮惋惜地看了一眼,却没有像以前的许多次那样,附身下去捡起来。而就在她落下视线的那一刹那,郁浩瑞的脚踩了上去,前脚掌捻踏,何兮听到了金属断裂的声音。
他哼哼地笑,语气中掩不住的醋意横飞,“这才上了一天的班,就瞧不上我的东西了?是谁养刁了你的眼睛?让我猜猜,是乐泽?卫南?还是江一波和方鸣他们两个!”因为猜度,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语速越拉越慢,可那几欲把她吞噬殆尽的怒气却熊熊燃烧在他的眼睛里。
原来他全都知道,何兮握紧拳头,强撑着不在他的怒意下屈服。可是,那长久以来隐忍的委屈,却在这一刻突然如溃堤的山洪一般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的手在抖着,声音也在抖着,唯有眼神露着一股子拗劲儿。她平缓地开口,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拔高:“郁浩瑞,我跟着你两年了,你拿我当什么?你看清楚,我也是人,也有血有肉,有心跳会呼吸,不是一个任你扯向哪边便朝哪边的木偶,更不是一条任你溜着玩的狗!”
她剧烈地喘息着,却没有稍作停顿,好像只要她停下来,便再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我之所以比你低贱,不是因为我比你钱少,也不是因为我比你势弱,是因为我喜欢你!是的,我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了?!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我招谁惹谁了?非得受你们的欺辱!”
郁浩瑞伸手来扯她,她手一甩挡开了,她就像是一辆刹车失灵的火车,满脑袋只想轰隆轰隆冲下去。
但是这些话说出来后,她却恍似油料燃尽了一般再爆发不起来,只能颓然地捂着脸蹲下来抽泣。
破釜沉舟,他像甩陀螺一样把她远远抛开,她便咬咬牙切断那根线。
让她自由落体吧,分开不一定比纠缠折磨。
夜幕降临,虫蚁在草丛中兀自欢乐地窸窸窣窣。郁浩瑞蹲了下来,把何兮搂进怀里,叹息着,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顶。他从来没有跟别人道过谦,所以不知道是不是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道歉,只是这一刻,何兮的抽泣声像是刀刃一样凌迟着他,让他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心里,去按揉那因她而生的揪痛。
“别哭了。”
“郁浩瑞你有没有想过……想过……我也会痛的……”
何兮还是哭,好像怎么哭都哭不尽心里的伤痛一样。她想要挣脱郁浩瑞的怀抱,却被他抱得更紧,于是索性放弃了挣扎,任泪水湿透了他的衣襟。
月色如水般荡漾,把小花园中拥抱的男女笼罩在一片柔和之色中。过路的人,几乎都自觉地避了开去,留给他们一个幽静的空间。只有一个人,他默默伫立在树的背影下,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偶尔树叶轻荡露出他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竟然满载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突然冷起来了,望天,这能成为我懒散的借口不?软piapia地挪走……不要光埋怨人家更得少撒,没花没掌声,人家没动力了啦!!!!
☆、节外生枝
【The difference between giving up and letting go is that giving up is to sacrifice something belongs to you while letting go is to drop those never belong to you。 放弃与放手的区别:放弃是牺牲本来属于你的,放手是放下那些从来就不是你的。】何兮势弱,但是却不傻,明白什么是先发制人。
郁浩瑞一直只当她是个女人,却又总是忘记她也是个女人,她也懂得察言观色,也知道如何寻对手薄弱环节一招击破。他知道她喜欢他,也知道她不敢喜欢她,那么她就偏偏戳破这层纸,让他明白她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们那帮子男人想要的是什么?乐趣!女人!
他们最怕的是什么?纠缠!感情!
现而今,她两者皆备了,郁浩瑞还有兴趣找她吗?
第二天上班,护士长给她安排的任务比第一天明显多了许多。其其在幼儿园吃饭,兰亚亚也有工作,何兮就准备在医院食堂凑合一顿午餐,可是忙到中午都没有歇多会儿,临到午餐的时候,她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她自己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又从包里拿出一小袋饼干来,索性连食堂的午餐都省下了。来医院第一天,她就发现住院部后面的草坪很大,还挖了池塘,放了长凳,以供病人休闲放松。午餐时分,草坪上几乎没什么人,她预备趁这个时机好好享受一刻的清净。
随便找了一张水泥石凳坐下,她把装咖啡的纸杯放在一边,便撕开饼干袋子拿出一片饼干来开始吃。不知不觉夏意更浓,绿叶繁花,碧草清潭,把夏天的恣意尽都宣泄了出来。
何兮避在树荫下并不觉得有多热,看看池塘、看看天空,睡意倒是越来越浓。
“这东西能吃吗?”一道轻蔑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嗯?”
何兮蓦地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五六十岁上下的老人,肚大腰圆,胖得跟弥勒佛似的,可脸上的表情却实在打击人,他皱着眉看着何兮手上的饼干,好像何兮吃的不是食物而是垃圾似的。
何兮看他一身素色病人服,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工作,生生把到嘴边的冷讽压了回去。她呼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剩余的几片塞进袋子里折叠好开口,才抬起头来带点狡黠地答道:“设筵满屋,大家相争,不如有块干饼,大家相安。我吃饼干,也是舍己为人你懂不懂?”
老人估计没料到何兮会做出这番回答,一时愣在那里。何兮没有了休闲的心思,小口小口,认真喝掉纸杯中剩下的咖啡,再把纸杯压扁对折放进一边的垃圾箱里。她兀自做完这些,抬起头来发现老人还在打量她,于是好心地说:“您还是回病房吧?省的您的家人找。”
“没人会找的。”
“嗯?”
老人突然笑了,是那种敞开胸怀的大笑,他指着何兮手上的饼干问道:“丫头,饼干能给我吃点吗?”
“额……”何兮把饼干递过去,到半途又缩了回来,加问了一句,“您是什么病啊?”有些病人可不能随便吃东西。
“厌食症。”
何兮想笑,可是强忍着没又笑出来,如果有人告诉你猪八戒患了厌食症,你信不信?不管你信不信,她是不信的!
真是个奇怪的老人,说自己是厌食症,可是三两口就把何兮的饼干吃了个精光,还扭过头来看何兮。何兮摊开手给他看,意思实在是没有了。那些饼干要不是被他吃掉了,她还能打发一端午餐呢。
日头越发火辣,何兮坐在树荫下,也被烘得受不了了,她站起来,掏出手机来看时间,心道反正没地方睡午觉,还不如回输液室去看看值班的同事有没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掏出手机来才发现,有两条未读短信。
点开第一条,上面写着: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曰不见兮,思之如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温的缘故,何兮的脸腾的红了,待点开第二条,她立即又恨得牙痒痒。先是一个大大的笑脸,而后写着:知道你发了狂,所以我勉为其难请你吃晚饭,中午你就只吃饼干留着肚子吧,免得晚上的饭吃不下去!
何兮中午确实是只吃了几块饼干,搞得真的在等着别人请似的,“该死的家伙!”
“男朋友?”
何兮这才想起身边还有其他人,她面红耳赤,连连摇手,“不是、不是!哎呀,我得上班去了,您也赶紧回病房去吧!”说完,她转身小跑着向门诊部跑过去。
她的背影刚消失不久,老人身边就走过来一个勤务兵模样的青年男人,那人可能是找人找急了,跑得满头大汗。老人并没有回头,刚刚还布满笑意的眼中,已是波澜不惊,甚至还隐隐露出一丝严厉之气。他捏了点饼干屑子放进嘴巴里嚼着,喃喃道:“设筵满屋,大家相争,不如有块干饼,大家相安。呵呵,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何兮完全没有把这个意外遇到的老人放在心上,她一点儿也没有料到,有一天自己会和这个老人牵扯上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当时,她所有的思绪都被那两条短信占据了。她本以为自己自绝了后路算是跟郁浩瑞一刀两断了,却没有想到郁浩瑞竟然又来了这一招。
难道她和他不是彻底摧毁,而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不能否认,她是沾沾自喜的。没有哪一个女孩子在被自己喜欢的男人追求时,不沾沾自喜。她更喜的是,她发现郁浩瑞对她并不是毫不在意,其实,从昨天晚上,郁浩瑞没有对她发火,而是任由她撒气耍赖,她就发现了。
他在意她呢!想到这个,何兮的心就忍不住“怦怦”地跳,是不是只要她抛开介怀,由着他靠近,她跟他就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也许,每个女人都会做王子公主的梦,何兮,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
——————————————————以下补全班主任打电话给何兮催要其其身份证号码的时候,何兮刚给一个病人插好针。老师一提那事,何兮恨不得拿针也给自己戳上几家伙。
这两天只顾着自己的事,竟然把那茬儿给忘了,她还算个好妈妈吗?!
自责归自责,当下最重要的还是立即把事情给办妥了,她已经在其其班主任面前做了承诺,保证两天之内交上去,这可是最后期限了。
何兮定了定心绪,决定立即找乐泽问情况。她瞅了个空,躲到卫生间给乐泽打电话。彼时,何兮并不知道自己这一通电话打得非常不是时候,使得已经基本办妥的事,一下子泡了汤。
就在何兮打电话的前几分钟,乐泽连续工作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看完了办公桌上的文件,于是,抬起头来松松脖子,放下笔张张五指松弛掌心。待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右手上,某些滑腻的触觉又涌上心头。几乎是一种本能地反应,他的唇角弯了开来,微微收掌,似乎那只纤小的手掌又被他握住了。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也会白痴似的兀自傻笑。所以,当他一转头,在电脑屏幕上看到自己微笑着的脸时,一种莫名的厌恶或者恐惧从心底攀升。
笑容成了讽刺,又勾起了其它不愉快的事。他想起了何兮和郁浩瑞的拥抱,像喝了口隔夜茶似的,胃部不停地搅酸,不舒服,心情自然就不好。心情不好,就会想得更远。
乐泽不是一个习惯把心情摆在脸上的人,可是想起了自己因为何兮而生的情绪起伏,他的脸还是不由得冷了下来。
或许,他是需要一个女人了,不然也不会有那些奇怪的反应。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乐泽看着上面的名字显示,眉头皱得更深。良久,他双唇抿直,把手机往办公桌边角上一扔,自己站起来,走到窗户边,边欣赏窗外的景色,边沉淀自己的心情。
没想到,何兮的毅力不是一般般的,手机连续响了几分钟,还在响。乐泽烦不胜烦,按下电话外线,把秘书喊了进来,指着手机让秘书代接。
何兮好不容易打通了电话,正想问正事,电话那头传来既标准又正式的普通话声音,“您好,我是乐总的秘书,乐总有事正在开会。”秘书一边回着电话,一边看着乐泽,等他的进一步吩咐。
乐泽点了点头,秘书问道:“您有什么事?我可以帮您转达。”
何兮可能是为了其其的事,急昏了头,也不及细想,急说:“我上次托乐泽办的事,也不知道办妥了没?麻烦你帮我问问。”
“嗯,我一定帮您转达。”
挂了电话,秘书恭恭敬敬地把乐泽的手机放在办公桌上,转身向办公室门外走。她不是新人了,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老板的私事,懂也得装不懂,才能混得下去。
意外的是,乐泽突然叫住了她,问道:“上次我让你给我办的事怎么样了?”
秘书心里毛了,公司最近有大举动,那件事她想着不急,也就一直没有追着联系。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秘书立即道歉说:“对不起,我保证今天下班前弄好了送过来给您!”
“哦,不用了。”乐泽摆手,“那事,你继续放着,等我的通知再说。”
秘书松了一口气退出来,乐泽重又看向窗外,他姿态昂然,视线落得很远,谁都不敢妄自猜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何兮却不是一个容易打发的人,她思前想后,觉得不见乐泽一面终是不妥当,于是又给乐泽打电话。没想到这回电话索性打不通了。她很焦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