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伟良只是略微一怔，同样的没有问为什么，点了点头，便回身去，拉起缰绳。
江湖中人习惯四海为家，解伟良在认识温凌之前也是这样，认识什么三教九流的朋友，那自然也是不足为奇的，何况温凌不过是找一个懂苗语的人，又不是要找什么绝世大高手，解伟良自然也是认得的，当下一言不发，马车静静地朝京城郊外飞奔而去
☆、第一百零二章 苗族老人
马车辗转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达京郊。
温凌一个晚上没睡好，虽然解伟良的驾车技术很好，马车并不怎么颠簸，但温凌还是坐得极其难受，此时匆匆下车，只觉得一阵头晕，好半天才忍住。
马车前是一个很普通的四合院。
温凌顾不上细看，只拿了东西，抬手就想敲门。
解伟良适时地上前，没有敲门，直接用手一推，门竟然直接开了，看得温凌一阵郁闷。
江湖中人的思路果然是不能按寻常人理解的，幸好温凌也没有理解他们的想法的打算。直接闯门就进。
迎面而来一道剑光如同清冷的月色一般，明晃晃的直射她的双眸。
剑尖剧烈抖动。
温凌没想到主人家欢迎别人的方式如此稀罕，本能的只能抬手去接，心中却是在想这手大概得报废了。
幸好这种悲剧还是没有发生，解伟良的剑也很快迎了上来，温凌不懂武，两把剑在她面前晃她唯一的感觉就是快。
天下功夫唯快不破，这句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但貌似这些所谓的高手们都是这般，温凌想起很少出手的刘楚晨，但只要他一出手，同样是快到极致，连让她捕捉的时间都没有，她忽然想起认识之初她曾经拿匕首架在他的身上，这招“破”得显然是极其危险，幸好刘楚晨怜香惜玉。
习惯性地思绪老是往他身上跑，温凌发现自己又失神了，最近回忆越来越多，她太害怕有一天她的世界就真的只剩下回忆。
回过神来，交手的双手早就停手了，一名老者矗剑而立，而解伟良的剑早就收起了，一张脸依然是没有喜怒，冷硬的脸部线条看不出任何表情，显然两人只是点到为止。
温凌学着电视上江湖人的礼节，拱了拱手，有些别扭，这动作她总觉得她做来很可笑，尤其是现在大着肚子的样子，但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匆匆地交代了来意。
老者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一脸的和善，倒是让温凌少了些紧张。
“进来吧，”老者笑道。
温凌也跟着进了屋。
“伟良，我看这丫头一身贵气，你的福气可真好。”老者点头笑道。
温凌一愕，马上知道这老者显然是误会了。
解伟良的脸上居然闪过一丝失落，然而站在他身前的温凌背后没有长眼睛，当然是看不到的，却只听他淡淡地道：“这是六皇妃。”
老者一怔，但也没再问些什么。
“上回在郊外树林我见六殿下出手，虽然手上只一把扇子，但我观门路，应该是跟你同出一门。”解伟良对着老者道，显然他跟这位老者也是很熟的。
温凌闻言却是心中一喜，这位老者如果功夫跟刘楚晨是差不多一路的，而且又懂苗语的，那么十有八九两人是师出同门，那也就不枉她来这一趟了。
老者却是挥了挥手，“老夫都一大把年纪了，若是能帮，那定然不会推搪，若是不能，能便是师尊下凡老头也是无能为力。”
温凌听着心下一阵着急，却也不好追问。
“其实你们说这事倒也好办。”幸好老者也爽朗，若是换了刘楚晨那家伙来，不吊你半天的胃口才怪。
听了这话的温凌心头一阵狂跳，忍不住追问，“老先生请说。”
老者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祭血之法。”
温凌皱眉。
这法子一听就很血腥。
果然——
“以命相抵。”老者轻叹一声，转过身去，竟也不忍看温凌失望的眼神了。
温凌手中的包袱掉在地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解伟良也别过了头。
温凌缓缓地捡起地上的包袱，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打开了包袱，把里面的书籍全拿了出来，抱着最后的希望，“老先生若看得懂，能否帮我看看这里是否还有别的方法记载？”
老者只看了一眼，连翻都没有翻，神色有些怔忡，“这些书籍是本门——如何在你手上？”
温凌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默然不语。
老者轻叹一声，也不追问了。
“蛊，玩命之物，如果没有以命相拼的打算，就不要去碰它。它是不死不休的，我说的这个方法，这些古籍里面随意一本都有记载，只不过，以命相抵，这本身就是个解不开的结。”
温凌终于明白刘楚晨为什么一直都这么淡定了。
原来他一直知道。
呵呵——
这本身就是个不解的死结，他也没有打算让任何人来解。
也许他认为，就算她知道了，也只能坦然承受这个结果吧。
温凌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包袱，指尖紧握，指甲陷进手心，那种钻心的疼让心脏的疼楚仿佛也变得麻木。
他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人。
解伟良点了点头，看着完全没了神采的温凌，只是淡淡的道：“走吧。”
温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的，只是脑海里一直来来往往的一堆乱七八糟的影像，让她头痛欲裂。
解伟良静静地坐在前面驾车，其实，如果他早知是这个结果，他根本不会带温凌来，这样的结果，比不知道更加伤人。
马车回到府中，下人报说刘楚晨已进宫上朝去了，温凌更是失魂落魄起来。
愣愣地回到房间里，温凌看着他们曾经伴着他们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每看到一样心都疼得像是如同撕裂了一般。
刘楚晨差不多是到了傍晚才回的家，一进房门就是看到温凌呆呆地坐在床边，身上穿着睡衣，外罩浅黄色纱帔，长发斜搭在身前，未施脂粉的脸上有些黯淡，见他进门，脸上居然堆起笑意，起身来替他宽衣。
刘楚晨抬起头，想看看天是不是要下红雨了，可惜这是房间，而且也没有开窗，所以他看不到，只能满腹疑惑地问温凌：“温温，你怎么了？”
平时温凌绝对不会无所事事地等着他回来了，这是一般妻子会做的事情，但用温凌的说法却是极其没有意义而且浪费时间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她都在忙，看账本，练字，学琴，研究医书药材……反正她一向很忙，所以她从来不会像今天那样傻傻地坐在房间里，而且今天——还穿得这么——
温凌正专心地跟他身上的扣子博斗，根本就没仔细听他说话，没听清他说什么，于是皱眉抬起头，却见那家伙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胸前……差点恼羞成怒。
虽然……她也是有意打扮成这样，但这家伙就不能装一下么——
见温凌居然脸红了，刘楚晨更是起了捉弄她的心，索性拥着她倒在床上作势欺身压上去，但是他也没忘记护着她，整条手臂垫在她的身后。
如此不正经的举止，他以为温凌一定会像往常一样恼怒得一巴掌挥过来的，谁知道温凌竟然反常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专注得像是要把他刻进脑海一样。
他扶着她的身子坐了起来，“吃饭了没？”
温凌摇了摇头。
刘楚晨好看的眉心蹙了起来，“你可不能欺负我们还没出生的宝宝。”
温凌垂下头，“以后如果你不回来，我就不吃了。”她撒赖道。
温凌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看着简直跟他平日里的角色对调了一样，刘楚晨再傻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曾经他以为她永远也学不会依赖他。
她的世界总是那么的宽广，跟普通的女子完全不一样，他原以为，即使没有他，她也会过得很好，就算离开，她最多也就会黯然神伤，然后——时间很快会将一切抹去。
对于温凌来说，她确实曾经很坚强，她用一层又一层的壳将自己包裹得滴水不漏，她也以为她的身边不可能没有谁就过不下去，原来——那只是因为她的身边没有他。
当爱已成习惯，即使再刚强的人，也会害怕失去。
“温温，别闹了。”他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她，“我去叫人给你送饭进来。”他低头看着温凌身上的衣衫，这身打扮肯定是出不了这房门的了。
“我不想吃。”温凌靠在床上，心情不好的她是真的一点胃口也没有。
换了平时刘楚晨一定会觉得惊喜的，温凌这个大女人得不得了的女竟然也学会了小女人呢，真想逗逗她玩，可惜的是忙了一天实在是太累了，此时的他也实在是没有太多多余的力气跟温凌斗嘴了。
温凌见状立刻一脸紧张，“很累了吗？”
刘楚晨确实累得连动都不想动，眼皮沉得几乎张不开，脑中思维越来越模糊，但是此时他更知道不能让温凌担心，故作轻松地调笑道：“忙了一整天了啊，你没看到，那些老头子出宫的时候都差不多趴着出去了，不说了，我要睡觉了。”
刘楚晨不知道，这一觉他整整睡了两天两夜。
☆、第一百零三章 无奈的决择
刘楚晨醒来的时候，温凌仍然坐在他的身边，那张脸，苍白得居然跟他都有得一拼，双眼都泛着血丝。
挣扎着坐了起床，他问：“现在是什么时候？”心疼地抚上温凌的脸，“我才睡了一下，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温凌搂着他的腰，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混蛋，你就是个混蛋，如果一早想着要离开我，为什么不早点，不，为什么一开始要对我好，要让我离不开你，然后才准备离开我？”他就像是她手心里握着的最后一根稻草，当这根稻草快要从她的生命中抽离，所有的脆弱与痛楚压垮了她每一根神经，人说怀孕的女人特别的脆弱与多愁善感，也许是吧，可是她真的不能忍受。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深爱的恋人其中一个要离开的时候，总是会担心另一个会怎么办，男的经常都会说：“没有我在你怎么办呢，肯定会忙到不记得吃饭，胃痛了才发现药箱里没有药，发烧要到三十九到以上才会知道，肯定会孤独地一个人哭泣，我怎么能放心一个人离开——”
温凌以前都觉得很可笑。
现在才知道，当你习惯了依赖一个人，没有他在身边，就如空气中缺了氧一样。
他们两人正好相反。温凌是那样的坚强独立，从来不会没有谁过不下去。
即使到现在他还是这样觉得吗？
温凌自嘲地一笑，她发现这个问题是个解不开的死结，除非等到他死了的那一天才能证明这个事实，否则，谁都不知道答案……
她已经放弃了改变他想法的念头，何况，即使改变了他的想法，也改变不了眼下的状况。
她只是做了一个决定。
从这一天起，温凌又恢复了那往日的自己，甚至比以往更活得积极。
每一天，她努力吃饭，努力睡觉，就连那些难吃的补品，她都能一滴不漏照单全收。看着越来越大的肚子，她时常一个坐在窗边呆呆，抚着自己的肚子，眼中满是母性的光辉。
她比以往更不需要别人担心。
刘楚晨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可温凌却是越来越健康。
八个月了……
快出生了吧……
这一日，温凌开了一个药方，让婉然去帮着开药了。
婉然欣然前往。
看着婉然出了门，温凌又唤了一名下人来，开了另一道药方，让人去药房里照着把药开回来。
五天后。
晚上三更，温凌只觉得肚子阵阵抽痛。
整个王府乱成一团。
“怎么会突然早产呢？”稳婆已经来了，刘楚晨拖着病得有些支离破碎的身躯在房门前急得团团乱转。
房里是温凌时不时的痛呼，刘楚晨紧张得恨不得冲进去。
侍女们死死地才拦住了他，“殿下，你不能进去。”
“你们快给我进去看看王妃怎么样了，有没有事，记住，要是有什么意外一样要保住大人。”
侍女只得领命进去。
屋里又是一阵阵呼天抢地，弄得刘楚晨连头发都快揪下一片来了。
一直到五更，温凌的痛呼声都没有停过，连声音都嘶哑了，心疼得刘楚晨几乎掉下泪，他同样也累极了，身子要扶着墙才站得稳。
“殿下，要不你先去休息吧，小姐会没事的，等下我唤你”屋里乱成一团，也没有人敢劝刘楚晨，只有婉然看着他的样子，一脸担忧，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
刘楚晨轻轻地摇了摇头。
婉然也知道劝不住了，只能进屋里看情况。
刘楚晨看着那些人又是剪刀又是布匹又是热水不停地往里送，出来的时候一盆水都成红的了，心急得差点又闯了进去。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二天清晨，终于听到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稳婆抱着小人儿一脸喜气地出来了，刘楚晨来不及看刚出生的小宝贝，他只担心温凌，“皇妃呢？”
稳婆笑笑，“恭喜殿下，母子平安，生的是一位小世子呢。”
刘楚晨一听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
等待了那么多个月的小宝贝终于出生了。
就连刚起床的花儿都兴奋得乱蹦乱跳。
屋里的温凌却很平静，除些之外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如果在这一刻紧抱着他对他说“我爱你”，不知道他会否相信……
沉重的倦意袭来，当所有紧张的神经放松了后，熟悉的脆弱又如同浪潮一般朝她湧来……
沉沉地睡了一觉之后，温凌微睁开双眼，身边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男性气息，温凌不必抬头，嘴角微微一勾，把自己倚进那个让人安心的怀抱里。
“饿了吗？”刘楚晨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温凌摇了摇头，却发现肚子居然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浑身无力的感觉让她连动一下手指头都懒得，才刚想说不饿呢，温凌有些脸红。
刘楚晨没好气地笑笑，唤人来给她上了个酒酿丸子，月嫂说刚生完孩子的吃这个不错。
温凌挣扎着坐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有了一种如卸重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