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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写了，这位竹小姐不识字。”顾花朝在一旁小声的说。她刚才还专心的哭着，这会儿又来多嘴了。
“你才不识字呢！你们全家都不识字！”竹梦池恼了。谁说竹梦池不识字，原来那个竹梦池就是识文断字、能写会算的。这两天她翻看原来竹梦池留下的遗物，还看到她为家里记的账本呢。
当然，说顾翰林一家都不识字，显然是个天大的笑话。翰林是什么，翰林就是替皇帝写字的人啊！连外面看热闹的闲人们也都哄笑起来。
“我，我只是听人说……”顾花朝惊恐地望着竹梦池，脸上泪痕未干，我见尤怜。
“算了算了。”竹梦池挥挥手，表示不想在此事上和顾花朝啰嗦。
“那些劫匪为什么要劫你？你欠人钱了？”她问顾花朝。
顾花朝瞪了她一眼。
“那你玩弄人家感情了？”竹梦池又问。
嘤嘤嘤嘤。顾花朝捏着帕子又开始哭。
“这位小姐，你怎能这样说话，”那位书生李小龙立刻回护着娇弱的顾花朝，“孔子有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之伏’。这位顾小姐，一看就是天生富贵的人。所以她引起别人嫉恨之心，不也是很平常的事吗？”
“滚你一边去！”竹梦池瞪了李小龙一眼，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子还曾经曰过：‘存亡祸福皆己而已。’呢！天下哪有无缘无故的祸事。少来我面前掉书袋，我也背过《论语》的。”
“咦？竹小姐你背过论语吗？可竹大人不是到处对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刚好进来的蔡老板把一盘金黄酥脆的酥油饼放在了顾花朝面前的桌子上，嘴里却在与竹梦池说着话。而他对竹梦池说话的语气，似乎是有些嘲讽，又有些探究。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但他也并非需要竹梦池的回答，因为他马上又去向顾花朝献殷勤了，“范师傅刚炸出来的，顾小姐尝两块吧，趁热吃味道很好！你刚才没吃面条，现在一定饿了。啊！还有，我已经派人去通知顾家，他们马上就会派人来接你回去。”
顾花朝忙着哭，对那些酥油饼连看都没看一眼。
竹梦池忍不住，她看一眼黄灿灿的酥油饼，黄中带白，很灿烂的颜色，整整齐齐的码放在盘子当中，堆成一个锥形。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再加上一股子酥油香直扑鼻子，啊！竹梦池忍不住了。她不用别人和她客气，自己随手拿了一块，直接一口咬了下去，外酥里软。牙齿碰到炸过的脆皮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花朝和那个李小龙一起盯上了竹梦池手上的酥油饼。
“嗯，要么？”竹梦池把桌上的盘子递过去。
顾花朝马上伸手拿了一个，她哭累了，大约也觉得有些饿了。
“蔡老板有没有看到刚才劫持顾小姐那几个人？”竹梦池问老蔡。她只几口就吃掉了第一块酥油饼。
老蔡摇了摇头。
“今天可是你下帖子请顾小姐来你店里品尝生日寿面的。”竹梦池说着，又拿起了第二块酥油饼。“时间、地点可都是由你安排。”
她这话一说出口，无论是顾花朝本人还是围观的人，所有的眼睛一下子全都盯上了蔡老板。
竹梦池说得很在理，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那些劫匪怎么就知道顾花朝今天会出现在朝内大街的街面上。
“你！……”蔡老板一下子变了脸色，一付大脑充血的模样。他冲着竹梦池咬牙切齿，似乎想暴跳起来与竹梦池吵上一架。他的年纪也不大，正是应该暴跳的年纪。
竹梦池等着看他怎么个生气法。
可是在说出一个“你”字后，蔡老板居然突然将满腔的怒火压了下去。他只是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又快速的换上一副死鱼面孔，向竹梦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无表情的转身退出了阁子。
竹梦池把第二块酥油饼塞进了自己嘴里，这酥油饼真好吃，饼心处那白得透明的一块入口绵软，舌尖一卷便似乎能化掉一般，微甜，还有一股子特别的香气。
“我当初就是在这间阁子晕倒的吧？”在专心吃掉第二块酥油饼后，竹梦池四下望望。她其实不知道前一个竹梦池到底是死在哪一间阁子里了，反正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她竹梦池没死，那么人家也应该不会注意这些细节。竹梦池明显故意地说：“这百味馆好像不太吉利呢！”
被她这样一说，旁边的人开始七嘴八舌起来。对啊，竹小姐也在这里出过事呢！
有人想起这百味馆开了也只有两三个月，“不就是在顾小姐一家搬来没多久才开起来的吗？”有人说。
“而且以前一直做竹小姐的生意，现在又拉顾小姐的生意！”
“做哪位的生意，哪位就会倒霉呢！”
一时间众说纷纭。
竹梦池又抓了一块酥油饼，偷偷的一笑。
“都出去！”蔡老板铁青的面孔又出现在了大堂中，“不吃饭的，别影响我做生意！”
店中的伙计也开始向外推人。
竹梦池没有动，第三块酥油饼已经化于无形。老范这酥油饼做得很小巧精致，不过寸把大小，和一块小饼干差不多。多吃几块不要紧吧，竹梦池安慰自己。
“竹小姐，有几句话我得和你说清楚！”蔡老板跳到了竹梦池面前，“当初是你自己来我店里吃饭的，也是你自己每次点那么多菜的，最后那次也是你自己吃得太多吃吐了的。我也劝过你，叫你少吃点，你忘记了？”蔡老板的面色不善，好像恨不得把竹梦池揍一顿似的。
“对啊，对啊，蔡老板所言句句是实，小生可以作证。蔡老板当时的确是劝说过竹小姐来着。是竹小姐你自己不听。”
“什么！”竹梦池一下子跳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那个突然发言的李小龙。“你认识我？！”
VIP章节 6拈酸吃醋
李小龙也被竹梦池吓了一跳，他本能的向后缩了缩，缩到了顾花朝身后，“我一直认识竹小姐啊。竹小姐还曾夸我是人中龙凤呢！”
“你，你，你到底是谁啊！”竹梦池抓狂起来。
“敝人李小龙。”
“去你的李小龙！我问你何方人士？住在哪里？是何职业？到朝内大街来干什么？这大晴天的，你背把伞在路上乱晃又为的是什么？”竹梦池逼问得紧。
李小龙脸上现出一片茫然的样子，呆头呆脑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位李先生是家父为舍弟请的业师。”一旁的顾花朝开了口，“他是来我家中教书的，每隔三五天会来我家中一次，专为指点舍弟。因为他自己另赁了房子，以便安心备考明年的科举，所以并不住在我家中。”
竹梦池看看顾花朝，又看看李小龙。
“哇哇哇，”竹梦池突然大叫起来，“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应考的考生考试之前先巴结上了翰林，这算不算攀附权贵？”竹梦池问。
“竹小姐休要胡说，李先生是常熟有名的才子，文名早著，不需要攀附什么。再说考试时间还在明年，家父又不一定是考官，和李公子的科考毫不相干。”顾花朝摆出一张正经脸看着竹梦池。
“好吧，”竹梦池有些悻悻地，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对劲，她转头问李小龙：“那为什么刚才我问你名字的时候，你好像不认识我似的。”
“竹小姐问什么我答什么啊，我也正自奇怪，一个月前竹小姐已经问过小生姓名，为什么今天竹小姐就不认识小生了呢？竹小姐你没事吧？”
竹梦池无语了，看样子她之前二十天中打听的资讯还不够齐全。差点让这个姓李的成了漏网之鱼。“我没事！”她悻悻地说。手本能的又伸向盘子，这一回她抓了一个空。
竹梦池眨眨眼，看着雪白的盘底，又舔舔唇，吃了这许多了？好像还是馋呢。她毫不犹豫地端起那空盘子，与翻着白眼蔡老板擦身而过，去了后面的厨房。
她听到身后顾花朝奇怪地问：“以前的竹小姐就是这个样子吗？怎么和听到的完全不一样呢？”
“爱往厨房跑这一点和以前是一模一样！”蔡老板恨恨地大声说。
厨房里一片忙碌，杀鸡杀鱼，切菜分盘。打荷的少年把风箱拉得呼呼作响，炉堂中红红的火苗一蹿一蹿，高高的蒸锅中冒着热气，快到午饭的点了，一大波的客人就要来了。
竹梦池一眼就看到了老范，他比别人高，站在人群中就是显眼。老范也在忙，但他的忙中带着一点艺术的味道。他此时正窗口前的案板边，用切得薄到透明的萝卜片包着红红绿绿的肉馅。
“看起来很好吃！”竹梦池凑了过去，看着老范手中的成型的萝卜卷。多漂亮的小东西啊。
“等下我蒸好了你尝一个。”老范不用竹梦池开口，很主动的献上贡品。
“呃，那个……”竹梦池看看手中的空盘子，有点扭怩。
老范也看了一眼空盘子，“酥油饼好吃吧？”
“好吃，”竹梦池忙飞快的点点头，“我吃出了粟子味儿。那个甜蕊是粟子粉做得吧？以前没吃过这样别出心裁的酥油饼。外层香酥，蕊子甜糯。”
“正是，我一点糖都没放，用的是莱阳大甜粟，又甜又粉。”老范明显是觉得遇到了知音，“这也是绝活儿，用两种粉，把一个简单的小点心做出层次来。”
竹梦池看着老范把做好的萝卜卷码在了蒸屉里。“ 那个……”她有些踌躇。
“只能吃一个，”老范看了她一眼，“你已经吃了这么多酥油饼，再吃肉馅的东西就太油腻了，多吃不好。”
竹梦池的长睫毛扑闪了扑闪，“你怎么知道酥油饼都是我吃的！”
老范背过脸去，悄悄撇了一下嘴，“我本来就是给你做的。”
竹梦池呆了呆，好像听到了什么让她听不懂的话。她探过头去看老范的脸，老范的脸上一本正经，不像是说笑。
“咦，你脸上怎么有汗？”竹梦池好像看到什么稀奇似的。这是真的，老范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水，好像跑了多远的路似的。
“厨房里热。”老范申辩。
“才刚刚花朝，二月初的天气，不热。”竹梦池把早上老范对她说的话还给了老范。“更何况你还站在窗口。”她的眼睛开始滴溜溜转。
老范的目光悄悄向下顺，一直顺到了案台下面，那里似乎还能看到一角黑色的衣边。
“唉，你要不要喝一盅鱼肴白酸汤？”老范说着就转身去蒸屉里取。
竹梦池的注意力果然被分散了，她立即屁颠颠的跟在老范身后。看着老范用大竹夹子从高高的蒸屉里夹出一只小巧的白瓷盅子来。
“好香，好香！”竹梦池跳着脚去闻。
“烫！”老范把瓷盅放在离竹梦池远一点的地方。
竹梦池的小鼻子翕动着，像只小狗似的嗅过去。
老范随手用竹夹子把瓷盅的盖子掀了。
白色的蒸汽散尽，露出盅子里乳白色的汤来。
“啊！”竹梦池只用一声惊叫来表达她的喜爱。
“开胃消食的好东西。”老范说，“米汤沉淀后取清的部分沤酸，香气很特殊，用来炖小鱼小虾特别鲜美。酸、甜、鲜、香都达到极致的美食。”说完，还随手递了个小调羹给竹梦池。
“呜呜呜，”竹梦池马上开吃，这下她顾不上说话了。因为烫，她每吃一口，都得先把调羹里的汤吹凉了。粉嘟嘟的红唇撅起来，把个老范也看得呆了。
老范在自己头上拍了一下，老蔡说什么来着？这个竹小姐又傻又难缠，得当心又惹出事情来。老范很快镇定下来，现在看来，至少老蔡的后半句没说错。老范装做不经意的样子走回案台边。把下面的盒子向里踢了一点点。
“对了！”老范回到竹梦池身后，对着专注于美食的小后脑勺。“我得提醒你一句，你以后再遇到今天这种事，不要大呼小叫的，万一引起劫匪的注意，看下回把你也抓了！”老范吓唬竹梦池。
“嗯嗯嗯。”忙着吃的时候，竹梦池是不说话的，别人说什么，她都“嗯。”
“对什么大侠之类的，也不要去追。万一那不是好人呢？！你又不认识他。”
“嗯嗯嗯。”
“等一下吃了萝卜卷，你赶紧回家去，不要在街上逛了。最近京城不太平。”
“嗯嗯嗯。”
“还有，”老范有点迟疑，他看着埋头吃得欢快的竹梦池，“不要和那个李小龙多接触，见了他躲远点。”
“嗯嗯……嗯？”竹梦池抬起了头。
老范很认真的看着她，“听到了就把我的话放在心里。别问为什么。”
竹梦池把头又低下了，继续吃。这么酸！绝对不仅仅是吃了酸汤的缘故。竹梦池似乎闻到了山西老陈醋的味道。老范和李小龙？他们两个谁长得好看一点？
看着眼下这个埋头于吃食的小脑袋，老范又偷偷地笑了。至于笑什么？天知道！
喝掉一盅鲜汤——对，明明是鲜汤，这什么要叫鱼肴酸汤呢？那种被米酸提炼出来的鲜，真是太让人回味了。在等萝卜卷出锅的时候，竹梦池捧着肚子呆坐着，半张嘴，小粉舌不安分的在嘴里舔来舔去。
“鲜得舌头要掉了！”好半天竹梦池才说出话来。
老范看着竹梦池做梦似的小脸，眼里也不免溢满了笑意，“喜欢就好。”他说，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你以后想吃什么就来百味馆找我，不要再去找别家馆子了。”口气听起来简直是命令。
可竹梦池却毫无反应，一点也没有反感的样子。
很乖嘛，老范想，这下我知道以后该怎样驯服这个小丫头片子了。
“老蔡不欢迎我。”竹梦池终于想起来，小声抱怨了一下。
“没事，你来就是了，别理他。”
“你对老蔡有多少了解？我记得你来百味馆的日子也不过几天，百味馆以前请的是另一个头灶来着。”竹梦池的大眼睛又在扑扇了。
老范觉得不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