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痛无情,无悲无喜。一颗心被打磨地如千年寒冰,阻他人于千里,冰封自身于内。
死,已经不可怕了,可是重生为人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睁开眼,周围仍旧漆黑一片,寂静无声。金蝉试着挪动自己的身子,小房间内只有悉悉索索铁链的声音。
不能再这么被关下去了,秦漠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里又无法与外界联络,就算凌霄阁的人在外头也找不到自己。
金蝉强打着精神,保持着头脑的几分清醒。看样子,紫金玉佩已经不能作为自己的筹码了,那便要另外想办法才行。
突然,门外,“哥哥——”
这声音,好熟悉!!
“哥哥!你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把你这给砸了!”
金蝉嘴角突然扬起难以察觉的弧度,遇见熟人了,不打个招呼怎么行。真是天不绝我!
金蝉正思索着,手边突然摸到一个冰凉的物件,是块玉佩吧。不知道是兰鸿铮什么时候落下的。
捡起玉佩,稍稍扬手朝门边丢了过去,正巧打中门楣,声音足够引起门外人的注意了。
“咦?里面有动静?”兰馨正东瞧西望,突然听见旁边屋子里有响声。
在不安分的丫头面前是永远没有秘密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身形一闪,便躲到了门边。“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好东西!”
掏出随身带的小匕首,很轻松地便打开了门锁。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没人!小丫头得意的一笑,轻轻推开门,闪身钻了进去,复又迅速合上。
屋子里好黑啊!而且还凉飕飕的。兰馨一进门,不禁打了个冷颤。这空荡荡的鬼屋子什么都没有,小丫头顿时懊悔进来了。“什么嘛!一间空屋子也要锁!哥哥真是无聊!”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听见身后一阵金属链响动的声音。
“什么东西?兰馨握紧匕首,心虚地问道。这里头,不会锁着什么奇怪的动物吧?!
“兰馨——”金蝉扯动嘶哑的嗓子艰难地开口。
“谁?”一阵恶寒窜上脊背。兰馨的耳边只听见自己噗咚噗咚的心跳声。刚才,谁叫我?
全身发冷,警觉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这屋子,不会。。。闹鬼吧。。。
金蝉瘫躺在地上,吃力地扯动链子,“这。。。”
“你。。。你是人。。。还是。。。”小丫头毕竟害怕,始终不敢说出那个字。
“是鬼。。。你。。早死了。。。”说这几个字已经让金蝉气喘不已。这段时间,已经将身体耗至极限,又加上兰鸿铮的折磨,两次发烧居然奇迹般地自己好了。金蝉只能苦笑,看样子命不该绝,那就撑下去!
兰馨将信将疑地挪动着步子,向房间中央靠近了那么一丁点。
“你。。。不会害我吧?我。。。我可告诉你!我爹是西朗大将军,我。。。我也很厉害的!“这话说出口,小丫头自己都觉得心虚。
“司徒。”
“诶?”
“我。。。司徒。”
“。。。。。。”兰馨愣在原地半晌回不了神,好熟的名字啊!
当!小丫头大脑突然灵光乍闪,“司徒!你是司徒?”
恐惧害怕全部抛置脑后,兰馨急忙上前想要看个清楚。要知道,自从两个月前,司徒突然地不告而变,兰府上下被她折腾地鸡飞狗跳。不断地催兰鸿铮给他找人。兰胤将军则甚是欣慰地捻着胡须,“丫头长大啦!真好,真好!”
小心翼翼地走近,捧起他的脸,在黑暗中也瞧不太清楚,兰馨赶忙将门打开,再回头一看,泪已不自抑地涌出了眼眶。
眼前这人怎么会是司徒!怎么可能!
曾经俊美的容颜,此刻却是血迹斑驳,苍白如纸。曾经桀骜的身姿,此刻却是衣不蔽体,青紫交杂。
抬头,那依旧清冷的眉目,令人心疼。
“司徒——”兰馨狠狠地擦了擦脸颊的泪水,迅速跑回他身边。
兰馨赶忙将金蝉从阴冷的地上扶起身,扯动身后的铁链窸窣窸窣。“司徒,你怎么会在这里?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金蝉在她的搀扶下勉强起身,却能够明显地感觉两条腿在不断地颤抖着。这么一动,又是一阵气喘。
“司徒,我去找哥哥,让他放你出去。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他!”兰馨小心翼翼地将金蝉靠在身后的木桩上,正准备转身出去,裙角突然被人拽住。
“别。。。别去。。。”吃力地挤出几个字。如果让兰鸿铮知道,以后要利用兰馨逃出去就不可能了。
“可是。。。”兰馨站在原地,十分无措。见金蝉摇头,只能作罢。
“你告诉我,是谁把你关在这的?我去找他,给你报仇!”兰馨拽紧小拳头,如果现在那人在自己面前,一定要用鞭子抽他两百下!
金蝉不说话,只是摇头。一来他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二来就算告诉她也于事无补。不如沉默,等待时机。
“说啊,司徒,告诉我,是谁——”
“馨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背着光,将这间黑暗的屋子唯一的光源给遮了三分之二。这声音,也让金蝉的希望落空了。
因为,来人,正是兰鸿铮。
兰鸿铮此时正站在门口,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一定很不好看的。
“哥哥!”兰馨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急忙转身。
兰鸿铮不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房内二人。
兰馨急忙跑到他身边,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哥哥,有人把司徒关在这里了,快救他出去!把那个坏人关进来!”
兰鸿铮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似得,仍旧只是静静地站着,盯着里头的金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金蝉靠在柱子上,远远地与他对视着,不躲不避。
兰鸿铮终于感觉到了兰馨的存在,冷冷地甩出一句:“是我关的。”
“。。。。。。”兰馨停下了摇手臂的动作,痴痴地抬头望着她的哥哥。“哥哥。。。”
兰鸿铮:“怎么,你要把哥哥关起来么?”
“为什么?司徒是好人,你为什么要关他!”兰馨甩开了他的手臂,气愤地吼道。
“好人?馨儿,你认识的司徒可是金陵派来的奸细,哥哥不该关他么?”兰鸿铮环臂斜睨屋内。
“奸细?”不相信,司徒怎么可能会是奸细呢!“哥哥你骗人!司徒是我救的,怎么会是奸细!”
兰鸿铮轻蔑地冷哼一声,“看看这个。”
兰馨从他手中接过一把匕首,精致小巧,金鞘蟠龙,鞘身两面各一颗比指甲盖大一倍的黑玛瑙镶嵌着。由于玛瑙的开采都在及其危险的山脉,且不时有热浆喷出,因此三国只有金陵才有财力组织开采。而这黑色玛瑙尤其珍贵。像这么大的黑玛瑙及其罕见,能将其嵌于匕首上用作装饰,也只有金陵皇室了。
“这把匕首是金陵皇室独有的设计,其他人根本无法模仿。司徒若不是和金陵关系密切,又如何得到此物。馨儿,莫要被他的外表给蒙骗了。”
兰馨虽然时常小孩习性,但是闹归闹,什么事要紧还是能分辨的。听兰鸿铮这么一说,她心里十分的不高兴。对司徒,她是打心里喜欢的,虽然这人不冷不热,但是兰馨就是相信他是个好人。现在自己的哥哥把证据都摆出来了,万一真的因为自己的任性坏了国家大事,他们兰家都担不起。
“司徒,哥哥说的,都是真的么?”怀抱最后一丝希望,想听他亲口否认。
沉默。黑暗中一点声音都没有。
金蝉默然地坐于黑暗中,透过垂落的凌乱发丝,看着门口站着的两兄妹,心中自嘲,计划,又落空了。
42
42、转机 。。。
自从那日见过兰馨,金蝉便被转移到了另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兰鸿铮书房内的密室中。如此一来,便无第三人知晓金蝉的所在了。
而金蝉的境地则是更加危险。兰鸿铮在书房,随时随地地会进入密室对金蝉进行一番“拷问”便扬长而去。偶尔“大发慈悲”让那个哑口儿进来给他清理一番。
这样的日子又过去了十余天。
一日,兰鸿铮进了密室来。金蝉听见声响不作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靠在密室床上假寐,双手被寒铁锁锁着。
“已经快一个月了,没想到你这么能撑。”兰鸿铮在床边站定。
“没拿到解药,休想知道。”金蝉缓缓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兰鸿铮上前一步,捏住他的下巴,“你就不怕在拿到解药前自己已经被玩死了吗!”
金蝉不躲不避,直直地看着兰鸿铮,突然诡异的一笑,轻声吐息:“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就是个死人,你信么?”
兰鸿铮被金蝉那苍白诡异的笑恍了神,心里突然一阵发虚,只觉得他刚才那一笑,有如地狱鬼差,妖艳诡异,带着不属于人间的阴气。
甩开金蝉,兰鸿铮迅速平复自己的情绪,“哼,少拿这种无稽之谈来吓唬本公子。”转身报臂,居高临下的俯视这床上的人,“倒是秦漠如果得知他心爱的金蝉在本公子这得到这般尽心尽责的招待,哼哼,他一定会非常感激本公子的~~~”
金蝉没力气理会他,继续闭上眼睛假寐。
金蝉的沉默与无视又一次惹怒了兰鸿铮。早已习惯强势凌驾于他人之上的优越感,对反抗、不服从者施以折磨,听着不断的告饶声和惨叫,是他寻找这种优越感的源头。
兰鸿铮俯视着金蝉,几乎怒极想要动手将此人撕成碎片!几月不见,他这一身的骄傲和自信究竟从何而来?什么神鬼论,老子根本不信那一套!从一个奴颜媚骨的男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其中,一定有事发生!可是此人也跟不是别人假扮,就连体内用来控制他的蛊毒都存在。这一切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兰鸿铮看着气定神闲的金蝉,心里暗自计较,这一切,定然和秦漠有关!初见之时,金蝉完全没认出自己,难道是秦漠找人给他抹去了记忆?有如此神通之人竟为秦漠所得?兰鸿铮心里十分不快。
思及此,兰鸿铮突然有了一个主意,随即暗自得意得冷笑一声。
兰鸿铮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边用指节敲着桌子,一边开口道:“你应该不知道中蛊之人能撑多久吧?”
金蝉不语。出门前沈墨语虽然说过最多撑过三个月,但她毕竟不是制蛊之人,对蛊的毒性不可能把握得那么准。睁开眼睛直视兰鸿铮,等待着答案。
“这一个月已经过去了,蛊虫怕是已经深入五脏六腑了,就算现在你拿着解药回去,就回来的也只是个废人。”兰鸿铮心里十分得意,真是没想到,这小小蛊虫,居然派上了如此用途!
“废人总比死人强。”金蝉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兰鸿铮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瓶东西,你敢不敢要?”
金蝉随意瞄了一眼,“拿来,我就告诉你。”
“你不怕这瓶是毒药?”
“你没必要那么做。”
“哦?毒死了秦漠,我西朗可就少了一个劲敌,为何不做?”兰鸿铮好笑的挑了挑眉。
“没有解药秦漠必死无疑,你又何需多此一举。恐怕,秦漠废了比死了更和你心意。”金蝉没有情绪的声音回响在这小小的密室中。
“哈哈哈哈,你果然变聪明了许多。没错,看着他堂堂金陵王变成一个终日只能躺于病床的废人,着实比让他死还大块人心!啧啧,本公子现在竟是有那么一点不舍得放你回去了呢!“兰鸿铮轻佻地看着金蝉。
金蝉盯着兰鸿铮,冷冷地说道:“少说废话,拿解药。”
兰鸿铮将瓶子往旁边的小桌上一放,上前又一次死死掐住了金蝉的下巴,道:“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本公子是看你还有可用之处才没杀了你。别不知好歹。玉佩的下落就算没有你,本公子一样能找出来。别以为凭这个你就能威胁我!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都容易!哼!”便转身出去。最后留下一声大笑:“你就等着回到秦漠身边看着他如何痛不欲生吧,哈哈哈哈。。。”
兰鸿铮离开密室,留下金蝉一人在点豆烛光中,神色肃然。他知道,凭秦漠的骄傲和自尊,死人和废人,他定然会选择前者。但是金蝉不同。在他的世界中,人只有两种,死人和活人。所以活下去才是他唯一的目的。而这次深入虎穴的唯一目的也只有一个——拿到解药,让秦漠活下去。至于以后的事,总会有办法的。金蝉望着桌上的那瓶解药,陷入沉思。
白日晴空,大地也被这无情的骄阳烤得蒸腾升烟。鸿城郊外,一辆马车正咕噜咕噜地行驶着。
赶车的车夫不住地使着手巾擦汗,一边嘟囔着,“妈的,这端阳节才过去几天,天儿就已经这么热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车子里的人掀开车帘也坐了出来,附和着:“是啊,大热天的还得跑出来干活。这车子里的人倒好,眼睛一闭凉凉快快地睡一觉就到了。”
“可不是。啧啧,瞧他长得那狐媚样。哪里像个男人。瞧瞧那副德行,被公子折磨地真惨。。。”
“快走吧,少说点。办完事我们也早点回去。这该死的天太热了。”
“驾——”马蹄奔腾,飞尘扬起,在小径上扬长而去。
“好了,就这儿吧。离城有段距离了。吁——”马车在一片荒郊停了下来。
“你确定在这?公子交代着要让他能被人找到,这荒郊野岭的,不会被狼叼了吧。。。”
“看,那有座破庙,把他抬进去。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一堆干草上,金蝉被人随意丢在了上面。凌乱的血红色碎步衬着他苍白的大腿肌肤,仿佛一条条血红的蔓藤缠绕在肌肤上,勒进皮肉,触目惊心。
寺外老树上知了“吱吱”个不停,更是增加了几分夏日的燥热。寺内金蝉静静地躺着,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没有丝毫生气。
夏日的白昼很长,到太阳落山才有了丝丝凉风。这会,大半个日头已经落到远山之后,在这荒郊野外,更是人迹渺无。
“师傅,这边有间寺庙,咱们到里面休息一下吧。您也走了一天了。”一个稚嫩的童音突然在寺外响起。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