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外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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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外慧中-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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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尾一句加重了语气,把林兰馨噎住在那里,面红耳赤的,半晌才站起来悻悻地说:“既如此,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打扰姑娘了。时候也不早了,姑娘早些歇息,我就告辞了。”
“林姐姐”,俞宛秋好生愧疚,一路相送,陪尽了小心,倒把林兰馨弄得不好意思起来,拉着她的手说:“你别这样,不关你的事,确实是我自己莽撞了,我相公也说我忒糊涂。”
“不是的,你听我说,我真不介意什么门第身份。其实我有什么身份呢?当官的爹早就死了,难得你表哥不嫌弃,我很感激。但我真的不想嫁在北方,不想一辈子在北方生活,等再过一两年,我就会带着人回南方去,再在那边找个合适的人。”
仓卒之间,她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了,既合乎情理,又不会伤了别人的自尊。
林兰馨的面部表情明显柔和下来,笑着说:“原来你不喜欢北方啊,也是,南方水秀山明,气候宜人,我也在南方住过的,到现在还很怀念。嗯,有你这个话,我也好回我表哥了。”
俞宛秋连连点头:“就这样回他,也省得他面上不好看。”
林兰馨到此时已完全释怀了,由衷地说:“你真是个体贴的好姑娘,将来哪个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俞宛秋却漾起了一丝带着微微苦意的笑容:“但愿我能找到这个有福气的人”,不要像前世的何小慧那样一生孤苦。
这一世的俞宛秋,如果不好好经营自己的人生,其实也未见得好嫁,很容易出现“高不成低不就”的局面,因为她的身份本就尴尬。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二十八章 会错了意

四月初十仍是休息日,俞宛秋本来打算吃过早饭就去薛凝碧那里,和她一起好好研究双面绣的。兰姨却提醒她,还是应该去看看沈涵清,怎么说大家都是同窗,平日里也没多大的过节。更何况,她会吃这么大的亏,差点把命送掉,也是因为替自家姑娘挡了灾劫。
俞宛秋心里直犯嘀咕:沈涵清要不偷偷跑去文澜阁,指望遇上世子,怎么会有这事?福祸无门,唯人自招,她存心从姐姐手里抢夺乘龙快婿——虽然这乘龙快婿也并非她姐姐的,但府里大费周章,可都是为了她姐姐。她想另辟蹊径,捷足先登,这才着了混帐世子的道,又与自己什么相干?
兰姨却讲出了一番让她相当无语的推理:“那蛇不咬她,就没人发现,你又老爱上去看书,最后还不是会咬你!”
这是什么逻辑,敢情那蛇会在书阁里做窝,一直要等到完成了咬人任务才会心满意足地曳尾而去?
话又说回来,若没有她和混帐世子的恩怨,文澜阁里不会有蛇出没,沈涵清也就不会遭遇此劫。兰姨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心疼她,对替她“被咬”的人心存感激。
俞宛秋本来以为,经过了这件事之后,沈鹤的妻妾以及他的嫡女和庶女之间,已经势同水火。向沈涵清示好,就等于跟二太太为敌,沈涵清那里多半门可罗雀。
可真到了那里,眼前的情景却叫她大吃一惊,沈涵清的闺房里居然坐满了人。有叶老夫人,马老夫人,沈鹤的妾毕氏,沈湛的妻子裴氏,妾小范氏,沈渊的妻子文氏,甚至连一向很少露面的程夫人都赫然在座。
俞宛秋惊讶之余,开始胡乱揣测:难道二太太失势了,这沈府的风向要变了吗?
沈涵清看见她,态度依旧冷淡,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横眉冷对,一副和沈涵净同仇敌忾,和她势不两立的样子,但仍有着明显的排拒感。
而且,她的冷淡中,竟隐隐有了一些傲然和不屑。
弄得俞宛秋如坠五里云中,“做贼心虚”地想:她该不会已经知道那蛇本来是为了对付我的吧?
可听着房内诸人的交谈,明明还在争论书斋闹蛇到底纯属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制造混乱,若是故意,谁最有嫌疑?
只听了几句,俞宛秋就确定,那个该死的真凶并没有浮出水面。本该是“受害人”的她,也没有浮出水面。
她心定了,觉得再没有必要留下来听七大姑八大姨扯沈府的是非,她本是局外人,最好闭目塞听,彻底置身事外。
当然最主要的是,床上的病号明摆着不欢迎她。
可惜有人不想让她走,很快就把话题转到她身上。开场白是由沈湛的妻子裴氏引出的:“听说你去了凌记绸缎铺,还见到了凌记的少东?”
天那,俞宛秋在心底哀叹,这沈府还有任何秘密可言吗?
不过她也学聪明了,可以毫不脸红地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那时候我还在对街舍豆子呢,林姐姐先过去的。听林姐姐说,她表哥中途曾带着表妹去巡店,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因为她表妹催着要去珠宝行看首饰。”
几个女人狐疑地看着她,但她们也是道听途说,谁还敢站出来指责她撒谎不成,本来充满暧mei的打探活动就此黯然告终。
俞宛秋正打算趁机脱身,沈湛的妾小范氏,撇了撇薄薄的唇道:“听说这人有名的眼界高,相看了无数的姑娘,从十几岁相到现在,楞是没一个看得上的。他是凌家独子,家里还指着他传宗接代呢,他娘都快急死了。”
在座的所有人立刻表示对商贾身份的鄙视:“一个开绸缎铺的,也值得跩成那样?那些真正的世家小姐有眼角瞧他么?他也就能相些低三下四的人罢了。”
“本来就是”,这回是沈涵清开了金口:“不是低三下四、不要脸面的人,谁肯给他相呢?像我们沈府的姑娘,他要敢说一声来相看,家里的人不打得他满地找牙才怪!”
说这话的时候,余光有意无意瞟过俞宛秋,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诮之色,而在讥诮之中,又带了一点身居上位者看着下面蝼蚁众生仍在苦海中挣扎的怜悯。
俞宛秋暗暗诧异,怎么今天看到的沈涵清跟以往的判若两人?以前她做沈涵净跟班的时候,是低调的、隐忍的,只有在为虎作伥时才会显示出她的刻薄与凌厉。而今的她,似乎已经脱胎换骨,又自矜,又自大,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沈涵净,甚至比沈涵净更趾高气扬。
这是为什么?难道混帐世子拿来的,是“永州之野”产的“异蛇”,被咬了之后,人会发生某种变异?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从外面来了两位中年宫装妇人,一个提着竹篮,一个拎着包袱。
屋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沈涵清一脸喜悦中带着无限娇羞,作势要下床,来人紧走两步拉住她道:“姑娘别乱动,这蛇毒不比别的,最怕的是走动。若有人被蛇咬了,最好站在原地,一旦妄动,蛇毒随血脉进入心肺,就没得救了。虽然姑娘抢救及时,如今已无大碍,还是小心点为妙。我们太妃可是关心得很,每次来之前,我们带的东西她都要亲自过目,回去了也要亲自问明复原情况,姑娘可别辜负了我们太妃的一片爱护之情。”
沈涵清在枕上磕头道谢,坐在床前的梁氏喜形于色,屋里的众人齐声颂赞太妃盛德,但细看时,于一团欢喜之中,亦有钦羡,甚至嫉妒。
俞宛秋到此方恍然大悟,沈涵清的“变异”,府内众人对这小妾庶女异乎寻常的热情,统统都有了解释。
原来安南王世子放蛇咬人的事,他母亲和祖母是心知肚明的,可她们不会说,只会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她们的歉意。
而这份歉意,却被沈涵清母女和沈府内一干趋炎附势的人,解读成了安南太妃慧眼独具,没相中二老爷的嫡女沈涵净,却相中了庶女沈涵清。所以待她格外亲厚,一天几次派人过府看顾,各种名贵药品补品源源不绝地送到她床前,甚至还有衣料首饰,这不是相中了是什么?明明就是给未来世子妃的待遇嘛。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二十九章 蹊跷文氏

好不容易等到安南王府的人走了,俞宛秋起身告辞,沈渊的妻子文氏也紧随其后说:“姑娘好生养着吧,我下次再来看你。”
沈渊是沈鹤嫡子,二太太是文氏的正宗婆婆,但这婆媳俩好像素来不对盘。二太太去年把自己身边的一个丫头赏给了沈渊做通房,去年年底怀孕,随即开脸做了姨娘。沈渊不知是特别孝顺母亲还是本来就跟文氏感情不睦,竟然也就跟这个何姨娘一条心起来,把文氏晾在一边不怎么搭理。
文氏有一儿一女,大的八岁,小的五岁,后来几年就没再生育了。从这方面看,也许夫妻感情真的出了问题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寄畅居,俞宛秋在穿堂转角处跟她打了一声招呼后准备转身离开,文氏却赶上来说:“我跟姑娘一道走吧。”
文氏跟林兰馨都住在东路二进的陶然居,林兰馨住东厢,文氏住西厢,正房住的是沈湛一家人。从西路宅院回东路宅院有两条路可以走,或绕过前面的垂花门,或绕到后门,再从后园穿过去。若从距离上来讲,从前面走要近些。
但文氏要跟俞宛秋同路,她怎好拒绝?只能站在原地等着她一起走了。
文氏一路都在打量俞宛秋,那探寻掂量的目光让俞宛秋觉得很不自在。这位二少奶奶因为久病的缘故,脸色苍白,身材消瘦到近乎干瘪,幸亏这个时代的女人喜欢穿高腰襦裙,能极大限度掩饰身体的缺陷。
看她瘦成了这般模样,俞宛秋在心里叹息着想,难怪沈渊会冷落她的,男人都是典型的视觉动物。那何氏她也见过的,比文氏年轻了近十岁不说,单论长相也要胜她许多。当然,如果文氏气色好些,身上稍微有点肉,应该不至于这么憔悴,她的五官细看还是很有味道的。
眼看穿堂就要走完了,文氏像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突然对她说:“跟姑娘相谈甚欢,竟不忍猝别,想请姑娘去我屋里坐坐,不知姑娘可肯赏脸?”
事出突然,俞宛秋傻笑着站住了,一时竟不知怎么回话。
她们哪里相谈甚欢了?明明是一个偷偷打量,一个眉头暗皱;一个问东问西,一个勉力敷衍。
可是,人家都这么文绉绉地、小心翼翼地问她是否肯赏脸了,她好意思不赏脸么?都在一个府里住着,说起来还是亲戚。
随文氏进房后,她的丫头青儿上前禀道:“二少爷已经从国子监回来了,现在正在姨奶奶房里”。文氏脸上毫无不悦之色,很温婉地说:“香儿怀孕了,本来就该多关心些。”
俞宛秋无言看着窗外,做古代女人真不容易啊,这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贤惠劲,只怕她永远也学不来。
青儿摆上点心茶水,刚要退下,文氏交代说:“拿五百钱给厨房的张大嫂,就说我屋里来了客人,让她捡时令小菜多做几样,要清淡点,不要大鱼大肉,像上次的芦荟清笋就不错。”
俞宛秋忙推辞道:“饭就不敢领了,出来的时候没打招呼,怕奶母悬望。”
今天她出门的时候本来带着知墨的,谁知那丫头走到半道突然闹肚子,哼哼说肯定是早上的包子没蒸熟。她便接过礼物自己拿着,叫知墨索性回去歇歇,实在不行就烤两瓣蒜吃。她跟沈涵清本没什么交情可言,不过坐一会子就走,何必非得人跟着。
所以这会儿,她连个回去传话的人都没有。
没想到文氏立刻从门外叫进一个丫头吩咐道:“你去山水园,跟苏妈妈说一声,俞姑娘中午就留在我这里吃饭,叫她别担心,等吃过了饭,我亲自送她回去。”
兰姨的名字是苏亭兰,因为进知府后衙做奶母时年纪尚轻,沈娟便让女儿屋里的丫头唤她兰姨,多年因循下来,兰姨在山水园里还是兰姨,外面的人则叫她苏妈妈。
主人热情留饭,本来是应该感激的,俞宛秋心里却警惕起来。她跟文氏虽然在老太君屋里见过多次,却很少来往,话都没怎么说过,她今日这番巴结款待,却是为了什么?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很不愿意把这样难听的词往瘦弱悲情的文氏身上套,可她真的想不出什么好理由能解释文氏的行为。
就在她犹疑不定的时候,奶娘带着文氏的小儿子进来了。
这孩子俞宛秋没见过,到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文氏总不带儿子过去凑热闹,是怕被人比下去了吧。沈湛的两个儿子一个赛一个地壮实,她的儿子却跟小豆芽有得拼,一看就有先天不足之症。
文氏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这孩子确实是早产儿,七个月就生下来了。在医疗条件极为有限的古代,这样的早产儿能存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孩子虽然瘦弱,却很漂亮,在长相上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优点。老天爷剥夺了他健壮的身体,就从别的地方补偿他。
文氏抱着孩子逗了一会儿,见俞宛秋看着孩子笑,孩子也看着她笑,开心地说:“他很喜欢你呢,峻儿,是不是很喜欢姨姨啊。”
沈府重孙是山字辈,所以俞宛秋知道必是“峻”,而不是“俊”。这么个俊俏孱弱的孩子,叫俊倒恰如其分,可是偏要叫峻。
“让姨姨抱你好不好?”文氏又低下头问了儿子一句。
“好”,孩子的童音清亮甜脆,笑容也很甜美,还有两个小酒窝,乍看像个女孩子。
俞宛秋心里一软,伸出手臂道:“来,姨姨抱吧。”
说是五岁,其实还像三岁,小小的身体静静地倚在她怀里。文氏坐在他们对面看着,眼里竟慢慢浮起了一种悲哀的温柔,嘴里一遍遍强调:“他很喜欢你的,有时候家里来了客人想抱抱他,他直往后躲,哭着不让碰。你今儿还是第一次来,就见面熟了,可见人之人之间真的是要讲缘分的。
俞宛秋心里的狐惑更大了,这文氏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把她和小峻使劲儿往一起凑,可惜他们的年龄差距,结亲不可能,认干妈干仔也不可能,任她想破头也想不出她和小峻能组成什么关系。
在文氏的热情款留下,她只好在陶然居吃过中饭,才总算掰开了小峻依依不舍的手,逃也似地出了院门。
本来还想去东厢的林兰馨那里坐坐的,再一看时辰,大中午的,人家要午睡,又是少年夫妻,正是黏得紧的时候,她跑去当什么电灯泡?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三十章 心如裂帛

俞宛秋走到后门口时,兰姨就坐在那儿跟看门的尤婆子聊天,尤婆子一见她就说:“总算是回来了!你要再不来,你妈妈就打上门去要人了。还是我劝她说,姑娘大了,跟奶奶们走动走动也好,你也要略微放松些。不要总是在她后面杵着,跟门神似的,她们说话都不自在,这才勉强留下来陪老婆子拉呱。”
“给嬷嬷添麻烦了”,俞宛秋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也没看是多少,就手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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