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养性听了,想着不妥便道:“那位大娘子若寻了死,待露出行迹让柴世延知道,可如何是好?”
春妹戳了他的额头一下道:“白生了个七尺汉子,就这么大点儿胆儿,她便寻死也要落个清白名声儿,怎会露什么行迹,只怕你不敢罢了。”
如今这般时候,周养性有什么不敢的,却想那柴府里尽是人,如今他大门都难进,更何况后宅,如何能得手,跟春妹儿说了,那春妹道:“倒是个实心眼儿的,前些日子奴去外头走动,正从柴府后头经过,见那宅子的后墙外临着的宅院闲置着正往外典,你置在手里,使人收拾了,夜里柴府前头上了二门,后宅里连个小厮都不见,你搬个梯子从墙上过去,谁还拿了你不成,只莫撞上柴大爷,想来这艳福便让你消受了去。”
色心当前,周养性真把春妹之言当成了个正主意,哪还顾得吃酒耍乐,略吃了两杯儿,便推说家中有事,春妹自是知道他去作什么,只自己得了好物件儿在手,也不拦他,由他去了,却不想勾出另一番奸,情来……
☆、43
玉娘昨儿在门首撞上周养性;心里不大自在,打点的柴世延去了;便不想动,想着寻了个鞋面子出来做双睡鞋穿;她原先有双大红绣海棠花的,还是那时候做的,底儿软,针脚密,很是合脚,不想被柴世延瞧见,硬拿了去;也不知作甚么。
玉娘只得又寻出一双茄紫的来,却不大中意;昨儿夜里事毕,柴世延攥着她的脚把弄半晌道:“这睡鞋儿的颜色不好,那日京客来典当,倒是得了些稀罕料子,回头寻几样鲜亮的与你做鞋穿。”
玉娘听了,不禁道:“这话可是,我听了还罢,若被旁人听了,还当柴府有金山银山花用不尽呢,整块的好尺头不做衣裳,却来做鞋,家里趁什么,不需你理会,明儿我寻个鞋面子另外做一双便是了。”
正巧今儿懒得动,便让秋竹开箱寻出以前剩下的碎料子来,翻出一块银红的瞧着鲜亮,便比量着裁了鞋面子,又见另一块品红的还算整,白搁着倒可惜了,想秋竹跟平安的亲事成了,这块料子做两条里头穿的裤儿倒正恰好,便与了秋竹。
秋竹也是瞧这这块料子喜欢,忙着谢了,玉娘才道:“平安这狗才平日干事没见耽搁,怎到了自己亲事上倒拖拉起来,这都几日了,不见他娘来商议婚事,莫不是嘴上说的好听,心里不乐意。”
秋竹一听,忙小声道:“那日他便使他弟去了,只他娘这两日害脚疼,走不得远路,才耽搁了。”
玉娘好笑的瞅着她:“你倒知道的清楚,人还没过去,心早向着那头了。”
秋竹脸红了红:“娘取笑了。”正说着,忽见外头婆子进来道:“门上平安她娘来了,现在平安屋里呢,递话儿进来,娘可见是不见?”
玉娘笑道:“这可真是不禁念叨,刚还说呢就来了,快让她进来,倒是好些日子不见她了。”
不大会儿功夫平安娘进来,话说摊上这等好事,平安娘这几日心里欢喜的不行,好几天没睡着觉,那年进来给磕头,就瞧着大娘跟前的秋竹好,模样儿不说,难得是性子稳妥,还道早晚不定给主子收在房里,不想倒便宜了平安。
虽知平安有本事,外头人见了称呼一声平大爷,连带她这个没用的老婆子,也跟着脸上增光,在村里住着没人敢欺负不说,那些里长地保恨不得巴结上来,近日因着柴大爷管着盖园子的事,平安跟着跑进跑出,家里就更热闹了,寻她跟平安说安置差事的人跟赶集似的来来去去,倒烦的她没法儿。
又怕耽搁了平安这桩好姻缘,心里头急,今儿脚刚好些,也不及知会平安,正巧邻居家套着牛车要进城,便让捎了她来,直送到柴府大门外,故此平安不得知。
平安娘进来见了玉娘忙着就跪下:“老婆子给大娘请安。”玉娘忙道:“快搀起来。”平安娘却挣着给玉娘磕了个头才起来。
玉娘让小荷搬了个杌凳放在下首,让她坐下道:“劳您老走一趟,也不是为了旁事,倒是想着寻个好日子把平安跟秋竹的亲事办了,虽秋竹是丫头,却跟了我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成亲是大事,我也不能委屈了她,后头的院子是现成的,略收拾收拾,倒也过得去眼儿,地儿也大,他俩成了亲,接了您来也住得下,也是有年纪的人了,总一个人住着像什么话,儿子没娶媳妇儿还罢了,娶了媳妇儿,该当孝顺您老颐养天年了。”
那婆子听了,一张脸险些笑成一朵花,千恩万谢的道:“自打听着信儿,老婆子这心里欢喜的啊!觉都没睡好,怎想赶上老婆子闹脚疼,走不得,耽搁了这几日,老婆子心里急的什么似的,今儿刚觉好些忙就来了,大娘莫怪罪老婆子才是。”
玉娘道:“怪罪什么,也不差这一两日,既来了便别回去了,就在后头小院里住下,也正巧给平安操持操持,选个好日子,成了礼,我也了了一桩心事,只这平安成日不见影儿,要当新郎官的人了,倒比谁都忙。”
说了会儿话儿,便问旁边的婆子:“怎不见秋竹,刚还在这里呢?”那婆子笑道:“想是害臊,不定躲到她自己屋里去了。”
玉娘莞尔,跟平安娘道:“横竖早晚是你家的人,也莫急在此一时见了。”平安娘忙应道:“她女孩儿家脸皮薄,还未成礼自是不好意思。”说着又给玉娘磕了个头,临走玉娘赏了她两匹整尺头,几块包头发的帕子,另把秋竹刚寻出的绸布零头,捡了好的并几支自己不常戴的银簪子给了她,才让婆子送了她去。
平安娘刚出了上房院,走了没多远呢,从后头追出来个粗使的婆子,手里一个包袱交在她手上道:“这是秋竹姑娘让我送给您老的,怕您来的急,未带着换洗衣裳梳头的家伙,现去寻恐也来不及,这里头有两条裙子颜色倒老,是姑娘旧年做的未上过身,与您换洗着的穿,这两日夜里她紧着些给你做件袄来。”
平安娘听了,心道果自己的眼里不差,这般孝顺媳妇儿便打着灯笼去何处寻第二个来,接在手里跟婆子道:“我老婆子穿什么不是穿,只千万告诉她,夜里做活伤眼睛,明儿一早我让寿安家去一趟,一个时辰什么拿不来,老婆子知道她是好孩子,领了她的孝心,可别让她夜里头做活。”
那婆子回去与秋竹一说,秋竹刚心里还暗暗敲鼓,虽与平安两下里中意,却不知这个未来婆婆的意思,这会儿见平安娘说话儿做事儿,样样妥帖,才算放了心。
进了屋又给玉娘磕了头,陈府便来了人道:“老夫人哪里想大娘子过府说话儿呢,让无论如何请了大娘子去。”
玉娘推脱不得,只得整妆换了衣裳,坐着轿子去了,到了陈府给婶子见了礼,不见冯氏便问:“嫂子怎不见?”
老王氏拉着玉娘的手坐在炕上道:“她今儿一早起来,身上便不自在,先头我还说别是昨儿吃多了酒,刚头郎中来瞧了,才知是喜呢。”
玉娘一愣,忙道:“这可是,怎她自己不理会,昨儿还越性吃了那么些酒,在外头的石头敦子上坐了大半时辰,不是冰了胎吧,我去瞧瞧她。”
老王氏按下她道:“这会儿想必睡了,今儿她没精神,待明儿好些了,你再去瞧她,正是她不再跟前,我这里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才巴巴让人去唤了你来,倒是你俩个一处里拜的送子观音,怎她有了,你却落了空。”又问小日子可至了?
老王氏不问还好,这一问,玉娘才想起,可不就在这一两日了,心想着若这次做下胎,可真是菩萨保佑。
跟老王氏说了会儿话,吃了晌午饭,玉娘便家来了,至晚间,柴世延从外头回来,玉娘与他说了平安娘来的事,柴世延道:“刚一进门听见他娘来了,平安这狗才嗖一下就不见了影儿,这会儿不定跟他娘商议亲事去了,倒是个等不得要娶媳妇的。”说的玉娘笑起来。
却说平安,听见他娘来,跟爷告了假转身跑到他屋子来,不想扑了空,问了人才知去后头小院里,忙又从角门出去,到了后头小院,进了屋就见他兄弟寿安正守着她娘说话儿呢。
平安进来先给他娘磕了头,起来才问:“可见了大娘不曾?”她娘点点头,把见玉娘说了什么话儿,怎么来去都与平安说了,又道:“刚我让你兄弟翻了黄历,二十八倒是个大好的日子,只怕太近匆忙了些。”
平安忙道:“不匆忙,不匆忙,您瞧这院子也收拾齐整,还差什么,早些娶进来,我这心才能放下?”
他娘听了不禁笑了,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道:“真急的这样,早干什么去了,娘催了这一两年,也不见你急,这会儿倒恨不得今儿就娶了家来。”
平安道:“儿子这亲事若不早些操持着办了,不定就跟丧事撞在一处了。”
她娘忙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呸了几声道:“可不胡说八道,哪来的丧事儿?”平安小声道:“娘不知,我们府里那位二娘,先头跟三娘合气,闹了一会儿病在炕上,眼瞅着就不行了,是大娘好心,寻了郎中来给她医病,又依着她的意思,把她娘跟妹子接来瞧她,不想二娘倒按下心思,指着她妹子勾了爷,末了没成事不说,反把她妹子的野汉子引上门来,把她妹子的丑事翻出来,想是没了指望,勾起旧疾,又病在炕上,瞧着倒比前些日子更重些,我听瞧病的郎中说,若不见好,恐等不得多长时候,若赶她一个撑不住,可不把我的亲事都搅了。”
她娘听了点点头道:“这倒是,明儿娘跟大娘求求,紧着把你们的事办了就是。”
平安这才放心,想着待秋竹进门,自己就有媳妇儿了,到来年抱上个大胖小子,还有甚求的,想着这些,睡觉都能笑醒了……
☆、44
平安既如此说;她娘次日便来了上房;跟玉娘道:“昨儿翻了黄历,二十八倒是个大好日子。”
玉娘听了;忍不住笑了一声道:“这是您老翻的黄历,还是平安那狗才挑的日子;真个心急;如今可都二十上了,这才几日;如何赶得及。”
平安娘忙道:“老婆子也说日子紧了些,只平安道也不是什么大家宅门;要讲究个三书六礼;便讲究那些也无用处,热闹闹娶了家来,过日子是正经。”
玉娘心里转了转,便明白了几分,平安鬼精儿,指不定是瞧着翠云哪儿不好,恐真有个万一,他这亲事虽不至于黄了,一时半会儿也成不得礼,这是想赶着办了安心。
自己这边倒是没什么,只怕委屈了秋竹,想着该询询秋竹的意思再答应平安娘,便道:“您老人家且回去,这事容我好生想想。”
平安娘自是知道怎么回事,磕头去了,玉娘把秋竹唤进来,把平安挑的日子与她说了,道:“我是说日子近了些,只平安心急,瞅他的意思恨不得今儿娶了你去才好,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秋竹羞臊上来,垂着头,一张粉面直红到脖颈处,半日才小声道:“秋竹听娘的。”
玉娘哪还不知她的意思,叹道:“我只怕委屈了你。”秋竹扑通跪在地上道:“娘待奴婢大恩,这辈子都搁在秋竹心里。”
玉娘扶她起来道:“甚大恩不大恩,我也不盼旁的,只望着你能得个安生便是了。”玉娘咽下后半截话,莫要落得前世那般结果,却让自己愧悔难当。
两下说好,待柴世延家来玉娘与他说了,柴世延笑道:“倒真是个急性子。”却也想起这些年平安跟着自己鞍前马后跑进跑出的,与旁人自是不同些,娶的又是玉娘跟前的丫头,特赏了二十两银子给他置办婚礼所需,玉娘也给秋竹置办下四季衣裳,头面首饰一应俱全,还把自己平日心*的首饰与了她几件。
到二十八这日,使了两个婆子去帮忙,热热闹闹成了礼,次日来上房磕头,玉娘端详秋竹脸色,见杏眼含春,更添几分颜色,便知夫妻如意,笑着受了礼,一晃过了三朝,仍回来上房听差,落晚家去,也与往日一般。
这一番忙活过去,玉娘便觉身上不大爽利,白日里歪在炕上不想动,便这么着,还觉困乏,算着小日子已过了七八日,心里暗喜,却嘱咐秋竹先莫张扬,只等切实了再说。
原先还怕柴世延晚上缠她干事,这几日倒不大见他,只说外头事忙,便家来也只打个晃,又不知被哪个唤了出去,不到三更不见转来。
玉娘如今倒觉拎清起来,若腹中果真有了子嗣,柴世延不家来倒更好,夫妻冷一日热一日,虽睡在一起手足相抵,却各存着心思,有甚意思。
玉娘早厌了与他周旋,前些时候,也不过是为着自己打算,不得已使出手段笼络与他,如今倒无此心了,只盼一胎得子,便再无愁事相扰。
玉娘这里想的通透不提,却说柴世延,这几日也真没去外头,倒为着一件恼事谋划,这日从县外回来,当街撞上阮小二,非拉了他去后街里吃酒,这后街酒肆却在高家正对面,从二楼上瞧过去,正瞧见高家当铺的门面,倒勾起柴世延一件恼恨事来。
还要从上月中说起,前番事忙,不得往高家走动,虽应了玉娘不纳郑桂儿进府,却也着实有些情份在,如何真丢舍的开,只说过些日子得了空,再来高家,不想这个空倒被旁的野汉子插了进来。
哪日与孙县丞吃酒,吃的半醉正巧从高家门前过,忽想起有些日子未去走动,便要下马,这正是平安使的招儿。
按说不该从这条街上走,平安却领着马,特意从这里经过,只因平安扫听出一件事来,这高家寡妇果是个浪的没边儿的妇人,这才空了几日便又勾了个汉子。
哪日打她门前过,瞧见那伙计鬼头鬼脑的样儿,平安就记在心里,过后着人仔细询了才知,那死了多时的高老头,蹦出个远房的侄儿来,名唤高平,生的体面魁梧,因家乡闹春瘟死绝了人口,不得已投奔到高青县来,却被郑桂儿瞧在眼里,两下里不知怎么便勾搭上了,虽说是远房的侄儿,却宿在婶子的床榻之上,当铺子也交与这厮手上看管,瞧着倒似要招赘了一般。
平安心里暗道这郑桂儿是个水性儿妇人,哪有个长久安份,如今奸,情正热,自是想不起爷来,等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