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隐走过去,一脸认真地说:“渔然,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了。”
“什么事?”孔渔然的脑袋一片空白,他要向她表白了?
崔隐咬咬嘴唇说:“到简视觉来帮忙吧!”其实他想说的是另一句。
孔渔然盯着崔隐的眼睛,半天没回答。他什么意思?从他飘忽的眼神,孔渔然读懂了这句话是别去跳舞的意思。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还是说出这种话来了?
崔隐知道孔渔然已经了解了他的意思,心一横又说:“那工作太累了!而且不适合你!”老天啊,教教他该如何劝她辞职吧!
“你觉得这工作适合谁来做呢?”孔渔然反问他。
崔隐答不上来。
孔渔然气呼呼地说:“不要看不起领舞!我们不跳脱衣舞,也不陪客人!都是靠卖力气挣钱!很多领舞看起来确实有风尘气,可是你以为她们想那样吗?!”
崔隐摇头道:“我没看不起这工作,只是不想看你太累!你要上学,要照顾小熊,再去跳舞的话身体怎么受不了?”
“对不起,我赶时间。”孔渔然板着脸准备逃走。
“渔然……我不太会说话,一直想劝你放弃那份工作,又担心你会胡思乱想。我们现在……”
孔渔然打断他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是你的女朋友,你会向你的朋友介绍我的职业吗?”
“我会的!”崔隐说。
孔渔然冷笑着甩门而出。他在骗人!因为世界上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喜欢自己的女人从事这种暧昧的工作。小熊爸爸那样一个优秀的好男人都不能免俗。崔隐就可以吗?
崔隐叹了口气,劝说失败。他准备了礼物的,没机会送了。他还揉了面团,想烤杏仁饼干给她吃。崔隐把一盘小面团塞进烤箱,扭开电源。他们的第一个圣诞夜就这样结束吗?真是不甘心!他越想越坐不住了,他一边穿外套一边拨了郑而末的手机。
刚一接通,听筒里就传来郑而末懒洋洋的声音:“哎?你别说现在要喊我们过去哄孩子!”
崔隐十分严肃地说:“郑而末!过来帮我看一下小熊!我得去把孔渔然提回来!”
“我现在理发呢!”郑而末不情愿地说,“而且我晚上约了陈旧……”
崔隐应道:“哦!那你忙你的。我找李感。”
郑而末说:“李感也约了陈旧!”
“你们又三人行啊?”崔隐要疯掉了。
郑而末仿佛做了天大牺牲般说:“好啦!我现在马上过去!不过你得十二点之前回来!”
“没问题!”崔隐许诺,他挂断电话看看时间,十一点十分了。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崔隐跑过去接,听筒里传来了赵旭瑞的声音:“崔隐!”
“我没告诉你不许打电话来吗?”几天没出现,崔隐以为这个小子永远消失了。他还不死心吗?
“那孩子还好吧?!”赵旭瑞冷笑着问。
“你想说什么?”崔隐没时间和他闲扯。
赵旭瑞以嘲讽的口气说:“你真是单细胞动物啊?那孩子是孔渔然的!不觉得他们长得很像吗?”
“你说什么?”崔隐的后脑勺仿佛被人用重物狠狠地砸了一下,脑袋里嗡嗡作响。
赵旭瑞说:“我说那孩子是孔渔然的!是孔渔然的孩子!”
崔隐很快冷静下来说:“还有事吗?没别的事我挂了。”
赵旭瑞慢条斯理地说:“信不信随你吧!我确实不甘心孔渔然被你抢走。但也不至于造孔渔然的谣吧。你和她不合适,还是放了她吧!”
“警告你别出现在我和渔然面前!”崔隐冷冷地说,他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
赵旭瑞对崔隐的警告嗤之以鼻,他冷笑道:“孔渔然是不是跟你说那孩子是林姐的?其实她是骗你的!那孩子是孔渔然和一个领舞前辈生的,她怕影响自己的将来,所以拜托林姐帮她带,现在林姐出国了,把孩子还给了她。你知道吗?那孩子姓宋!领舞能挣几个钱?为了那孩子的生活费,孔渔然后来陪过很多人!你们也睡了吗?她有没有向你要钱?她……”
“你给我闭嘴!!!”崔隐怒不可遏地骂道,“如果你再闯入我和孔渔然的生活,最好提前找个人帮你收尸!”他一直以为赵旭瑞只是还没有成熟,没想到他是这么卑鄙的一个人。孔渔然怎么会与这种人扯上关系?
赵旭瑞继续说:“还对她抱有幻想吗?早点清醒吧!”
“你有本事到我面前来说!”崔隐恨不得冲过去揪住赵旭瑞的脖领子狠狠揍他一顿。
“好了!我要工作了,和孔渔然跳令人喷血的艳舞。她的身材是我喜欢的那种……”
崔隐狠狠地挂断电话,甩上门跑了出去。人烟稀少的大街上,崔隐拼命地奔跑,向着舞酒吧的方向飞奔。那段路竟然那样漫长,崔隐跑得筋疲力尽,也许是因为太气愤的缘故,他觉得自己的胸腔下一秒便会爆开。
5、
推开舞酒吧的大门,穿过长长的走廊,崔隐伸手拉开那道隔音的推拉门。瞬间他便被乌烟瘴气的空气吞没了,震耳欲聋的音乐令他烦躁不堪。他看到了她,她在领舞台上,穿着红色热裤,白色迷你背心。在她身后摇摆的正是那个他恨不得用锤子砸烂的赵旭瑞,那该死的家伙一直往孔渔然身上蹭。孔渔然的浓妆掩不住她厌恶的表情,一边跳一边逃,却逃不出那逼仄的领舞台。
崔隐气冲冲地向后台走去,在入口处却被人拦住。
两个粗壮的保安拦住他,其中稍矮的那个人说:“对不起!工作区域!不能乱闯!”
崔隐喘着粗气说:“我找孔渔然!”
保安面面相觑:“孔渔然?孔……渔然是谁?”高个子的保安说话有些结巴。
崔隐焦急地说:“台上跳舞的那个!我有急事!”
高个子保安说:“有……急事你打……打她电话吧!”
矮个子保安一脸严肃地说:“不能让你进去!被老板知道该炒我们鱿鱼了!”
“两位大哥行个方便!”崔隐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塞进保安的手里。
“那你快……快点出来啊!进……进去往左走。”
“谢了!”崔隐一个健步蹿了进去,向左一直冲到走廊尽头,高高的领舞台上已经换了别人。她在哪?崔隐推开化妆间的门,五六个妖艳的女人,各自忙碌着往脸上抹着夸张的颜色。左右各挂着一个布帘子,划出简陋的更衣区,布帘后隐约有人在手忙脚乱地换衣服。
有个蓝眼皮的女人发现了他的存在,凑过来盯着他问:“哎!你找谁啊?”她仿佛盯着猎物一般,眼都不肯多眨一下。
“请问孔渔然在哪?”崔隐大声问。
女人们都停下手里的事情,转过头来盯着这突然出现的大帅哥看。
“你是她什么人啊?”一个丰乳肥臀,腰肢却很纤细的女人问。
“朋友!”崔隐答道。
“是男人吧?呵呵。她应该下台了,可能在洗手间吧。”丰乳肥臀的女人笑得花枝乱产着答道。
蓝眼皮的女人拍拍他的肩膀道:“在那边,我带你去。”
“小宽,你该上台了!”丰乳肥臀的女人把蓝眼皮女人挤到一旁,她拉着崔隐的胳膊,顺势贴到他身上媚笑道,“我带你去吧!”
“谢谢!我自己去就行了。”崔隐窘迫地挣脱开,拉开门跑了出去。
“不用跟我们客气!渔然的男人!就是我们的男人!……”那几个妖艳的女人凑到门口望着崔隐的背影起哄。
渔然的男人,就是她们的男人?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共产共夫吗?崔隐的脑袋有点乱,赵旭瑞的话不停地在他耳边回响:“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林姐的!是渔然的!是孔渔然的!她是骗你的!为了孩子的生活费,她陪过很多人……”
崔隐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清醒。是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相信自己的心?
他当然选择相信自己的心,他的心是指向孔渔然的。
他看到洗手间的牌子了,走到门口迟疑了一下,喊出了她的名字:“渔然!孔渔然!你在吗?”
没有回应,他转身刚要离开,隐约听到里边发出很大的碰撞声,紧接着又传来一声闷闷地惨叫:“呜……”是男人的声音。
崔隐觉得不对,他冲里边大喊一声:“孔渔然!”
一扇门猛地打开,孔渔然冷着脸走出来,紧随其后的是赵旭瑞。孔渔然经过崔隐的时候,仰头看了他一眼。崔隐一脸茫然,一时接受不了两个人一起从女洗手间里走出来的事实。
孔渔然没有做片刻停留,飞快地消失在走廊尽头,她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赵旭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摸了摸嘴角,露出嘲讽的表情。凑到崔隐耳边冷笑着挑衅道:“这回相信了吧!她就是这么随便……”
怒不可遏的崔隐朝赵旭瑞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拳。
赵旭瑞一个踉跄,倒退几步撞到门板上,发出很大的声音。他一脸痛苦地摸摸鼻子,看到了血迹。赵旭瑞恶毒地骂了一句,挥着拳头朝崔隐扑过去。结果被崔隐一脚踹在肚子上,他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愤怒至极的崔隐失去了理智,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揪住赵旭瑞的衣领,一拳接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听着赵旭瑞的惨叫,崔隐满脑子都是赵旭瑞的话,那些中伤孔渔然的话,让他停不了手。到后来赵旭瑞竟然失声哭了起来。
崔隐停手,垂手站在一旁瞪着他。
赵旭瑞的脸又烫又疼,碰又不敢碰,他捧着肿胀的脸呜呜地哭着。其实他是在为别的事伤心,他的渔然,恐怕再也不会搭理他了。
赵旭瑞的哭声引来了围观者,蓝眼皮女人冲上来喊:“别打了!打什么架啊!”
崔隐不打算在这里再浪费时间,他厌恶地瞅了赵旭瑞一眼说道:“管好你自己的嘴!别让我再看到你!”说完拔腿走了出去。
6、
孔渔然失魂落魄地冲出了舞酒吧的门,当她置身在寒冷的夜空下,才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孤立无援。她疯狂地奔跑,好让自己暖和起来。她只想回到自己的房子里,蒙上被子,好好地睡上一觉。等睡醒了,又发现生活还过得去,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她还租得起房子,还可以赚钱交学费,菜也可以换着花样吃。她还有一个挣钱很快的工作,轻轻松松每晚可以赚几百块,她会过得越来越好的。她是在骗自己吗?
赵旭瑞,那个曾经帮过她无数次的弟弟,现在变成了另外的模样,这是一场噩梦。那份让她难以启齿的工作,令她越来越觉得辛苦,膝盖在隐隐作痛,她的领舞生涯是不是要结束了?她跑不动了,在台上几乎耗尽了她的体力。如果不能再跳舞,那……
如今她的存款为零,现金有二百五十六块三毛,下个月要缴房租。水电煤气电话费也快到了每月该缴的日子。冰箱里还有些菜,够她吃一个礼拜,但是现在家里有一个一岁多的孩子需要每天喝超级贵的奶粉,自己怎么都可以忍,但是不能饿着孩子。
她可以依靠同屋的那个男人吗?那个令她动心的男人,会做饭,会画画,有时候像个长辈一样会宠人,有时候也会像孩子一样耍赖的男人。他什么都好,只是他看不起她的职业。她可以依靠一个看不起她的人吗?
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做那种事。
突然身后有人抓住她的胳膊,她本能地挣脱,挥手朝那人打去。那一拳打中了对方的胸口,可是力道实在是没到可吹嘘的份上,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打在人家身上,估计和挠痒痒差不多。等她看清对方的脸孔,身上已经裹上了一件厚厚的棉衣。
“怎么不等我?”崔隐搂住了自己的棉衣,顺便也搂住了孔渔然。
没等孔渔然反应过来,他拉起她再次奔跑起来,朝家的方向飞快地奔跑。
孔渔然被崔隐拉着,身体完全失去了重心,心也跟着向前倾斜,向崔隐的方向倾斜。
一口气跑到雪域城三号楼三单元楼下,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上电梯,崔隐没有松开孔渔然的手,一直用力地握着。孔渔然偷偷看他一眼,崔隐一直盯着电梯的显示屏,表情严肃得仿佛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气氛这么怪,孔渔然感觉很不安,她迫切希望崔隐能说点什么。可是他似乎打算一直安静下去。他在考虑说什么吗?还是压根就不想搭理她?
电梯终于到十五楼了,等进了房间,她就可以一个人待着了。电梯门打开,走廊的灯亮起来。门口垂手站着个“刺猬索尼克”。孔渔然吓一跳,直接躲到崔隐身后去了。再仔细一看,原来是郑而末,他顶着一头银光闪闪的锡纸束,头发烫一半就跑来了。
“把我喊来你倒是给我留门啊!”郑而末发着牢骚,“头发刚烫一半,大晚上的,万一吓死一个半个的,谁负责啊?哎?打架了?”他伸手指了指崔隐的嘴角。
孔渔然转头一看,崔隐的嘴角有一抹红色的血迹。
崔隐抹了抹嘴角,苦笑着摇头,赵旭瑞的拳头还挺硬的。他拍拍郑而末的肩膀:“回去吧。”
“搞什么?”郑而末想问,但看到两个人的表情还是决定赶紧走人,他指了指门说,“里边挺安静的,好像小家伙儿没醒。‘骆驼’醒了,但是没冲我汪汪,不打扰你们了,我走了啊!”
孔渔然咬了咬嘴唇说:“谢谢你!郑而末……”
“客气什么……”郑而末按开电梯,他挥挥手,走了进去。
“你怎么放心把小熊一个人放在家里?”孔渔然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埋怨。可是她有权利埋怨他吗?孔渔然叹了口气。
“我也放心你……”崔隐话说了一半就吞了回去。他有权利担心她吗?
打开门,崔隐径直走进小熊的卧室,小熊发出咯咯地笑声。他醒了?孔渔然也跑过去看,只见“骆驼”蜷缩在小熊的身边,这个小家伙揪住“骆驼”的脖子,手脚并用想坐起来,但睡袋限制了他的行动。他努力了半天也是白费力气。可怜的“骆驼”歪着头忍受着小熊小手的蹂躏却没有一点发怒的意思。它是善良的“骆驼”,这点没错。
他们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骆驼”完全不会伤害小熊,反倒是得提防着小熊,别欺负了“骆驼”。该被担心的是“骆驼”的鼻子、眼睛、耳朵和尾巴,还有它的毛,“骆驼”和小熊在一起有斑秃的危险。
“小熊,爸爸在这!”崔隐凑过去,拉开睡袋的拉链,把小熊抱了起来贴在自己胸口,老天保佑,小熊没出什么意外。
“骆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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