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用红笔写着“你真棒”的麻将牌大小的纸片,竟能让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林泽远如此开心、如此珍惜,罗红英觉得很稀奇。
要知道,他为了哄林泽远开心、听话,恨不得把玩具店都搬到家里来,花出去的钱不知凡几。
她真没想到,一张破纸片,竟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她打量着笑意盈盈的童雨嫣,暗想:真不愧是嘉鸿介绍过来的家教,真有本事!
林泽远是个骄纵任性、唯我独尊的孩子,教育起来并不轻松。
童雨嫣一再调整方案,尽可能地不与林泽远发生正面冲突。
她觉得,教育孩子跟治水的道理有点相似,宜疏不宜堵。
一段时间下来,她深刻地体会到做父母是多么不容易。
养儿方知父母恩,她想到前世的父母含辛茹苦地把她养大,欢天喜地地送她去伦敦留学,一心盼望着她能成为一名杰出的钢琴家,结果,她竟与豪门大少坠入爱河,还不满20岁就怀孕,又被男方母亲找上家门强逼堕胎。作为一心望女成龙的父母,该是多么痛心啊!
当时的她,为何就跟被猪油蒙了心似的,那么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呢?
她为了心目中所谓的美好爱情,牺牲了太多东西,最后落得惨死收场。
这一世,她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林泽远做完童雨嫣出的试卷,抬头发现对方正坐在一旁发呆,立即生出顽皮之心。
他慢慢凑到童雨嫣耳畔,忽然大喊一声:“啊……”
童雨嫣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
她摸了摸耳鸣的耳朵,嗔怪地横了林泽远一眼。
林泽远挥了挥手里的试卷,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做完了!”
童雨嫣接过来快速看了一遍,问道:“7减5等于多少?”
“2。”林泽远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写12?”童雨嫣指着错题,批评道,“你这可是老毛病了,不是把加号看成减号,就是把减号看成加号。我就不明白了,这两个符号有哪一点像?都跟你说了,做完题要仔细检查一遍,你总是不听。现在好了,98分,奖券拿不到了,还得没收一张。”
林泽远好不容易攒了9张奖券,眼看着今天再得1张就能换礼物了,哪里舍得再交出去1张。
他先跟童雨嫣讨价还价,见对方毫不动摇,又改为撒泼耍赖。
发现童雨嫣丝毫不肯妥协,他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干脆把抽屉里的奖券全部抓出来,撕碎了往对方脸上砸。
“拿去!全拿去!几张破纸,拽什么东西!就凭你这个穷光蛋,能拿出什么像样的礼物?你以为我稀罕啊!滚!给我滚!”
童雨嫣看着翻脸无情的林泽远,想到这一个来月的耐心教导、悉心爱护竟换来这等下场,心顿时凉了。
谁说努力付出,就一定会得到回报?
谁说辛勤耕耘,就一定会收获果实?
她前世的惨痛经历,还不足以说明现实的残酷吗?
她真是傻了,才会对这个满身臭毛病的孩子全心付出。
这个孩子,怎么可能像她那未出世的孩子?
她的孩子,绝对不会这么没有教养!
童雨嫣沉着脸,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着书包走出林泽远的书房。
罗红英迎上前来,问道:“小远这是怎么了?”
童雨嫣摇摇头,沉声说道:“罗阿姨,我家里有点事,以后不能过来了。眼看着暑假也要结束了。以林泽远的学习情况来看,他开学后不至于赶不上其他孩子。如果你觉得不踏实,就再给他请个家教吧。今天的家教费,你自己留着,算是我给你买礼物的钱。再见了,你保重!”
罗红英知道童雨嫣家境贫困,忙说道:“阿姨哪能收你这么贵的礼物?你有这份心就行了。你等一下,我去屋里拿钱。”
“真的不用了。”
童雨嫣摆了摆手,快步向玄关处走去。
听到身后传来砰砰啪啪的砸东西的响声,她觉得失望透顶。
这么多天的悉心教导,全部白费!
在童雨嫣弯腰穿鞋的时候,罗红英拿着红包追了出来。
她强行将红包塞进童雨嫣的书包里,试探道:“是不是小远惹你生气了?他还是个孩子,你真跟他置气啊?他可喜欢你了,每天张口闭口都是嫣姐姐。你要是真的不来了,他该伤心了。”
童雨嫣摇了摇头,匆匆说了一句“再见”。
她不想浪费时间等电梯,干脆从楼梯间下去,一口气跑了8层楼。
喜欢的时候,甜言蜜语;翻脸的时候,冷酷无情。
出生显贵的人,毛病也差不多。
她真是傻了,怎能因为他只有6岁就心存幻想,不自量力地以为自己有能力改变对方?
重活一世,她竟然还是这么天真,真是蠢透了!
童雨嫣冲进一家冰淇淋店,一口气吃下两大杯冰淇淋,冻得浑身哆嗦。
她揉搓着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快步走出冷气十足的店面。
“真的是你!”
尖厉的叫声忽然响起,一个穿着蕾丝雪纺吊带连衣裙的摩登女孩追上来挡住童雨嫣的去路。
童雨嫣觉得拦路者眼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你连食堂的饭菜都吃不起,整天用免费汤泡饭吃,现在居然有钱进天使冰淇淋店吃冰淇淋,还穿成这样。”
女孩狐疑地打量着身穿知名运动品牌连衣裙的童雨嫣,忽地眼前一亮。
“你傍大款了!”
童雨嫣懒得理会这个居心叵测的陌生人,扭头就走。
女孩立马从手包里掏出手机,冲到童雨嫣面前,狂按拍照键。
童雨嫣怒视女孩,呵斥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谁允许你拍照了?”
女孩收起手机,阴险地笑道:“童雨嫣,你等着被学校开除吧。”
童雨嫣盯着女孩的凤眼、薄唇,猛然间想起这人是期末考试结束那天特意找上她冷嘲热讽的两个女生之一,不禁冷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每晚6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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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1
“以你的头脑,大概不知道散播谣言诽谤他人是违法的吧?你尽管去散播,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倒霉!”
童雨嫣丢给女孩一个鄙夷的眼神,扬长而去。
女孩像毒蛇一样盯着童雨嫣远去的纤细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这种货色,竟能让谢家大少另眼相看,可恶!
不把这个穷鬼撵出学校,她决不罢休!
童雨嫣去商场转了一圈,专挑低折扣的过季夏装、秋装、鞋包、皮带等等,给童自强和自己各买了一些。
当她拎着大包小包回家时,四周的邻居都好奇地围上来。
“哟,发财啦,买这么多东西?”
经营小卖部的马姓中年大妈以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童雨嫣。
童雨嫣没想到买点东西都会遭人围观,便随口敷衍道:“我的奖学金发下来了,趁着打折买,便宜。”
马大妈自来熟地翻看了一下各个包装袋,咂嘴道:“这些得一两千吧?你们学校的奖学金这么高?”
童雨嫣对这种赤/裸/裸的侵犯隐私行为很反感,但是,想到邻居们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又不便发作,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编瞎话。
“我参加全国竞赛得了奖。”
“哦……”
马大妈拖长着语调,将信将疑地看着童雨嫣。
围观的邻居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的夸童雨嫣聪明懂事,有的感叹童自强有福气,有的则数落自家的孩子不争气……
童雨嫣乘机穿过人群回家,暗想:真是大意了,以后可不能一次性大量地购物。手里有钱,得好好藏着,以免招人眼红。
她真想尽快搬出这个脏、乱、臭的破地方,尽快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却又觉得手里这点钱应该存着留救急用。
毕竟,谁还没个三病六灾的。
想到只要再过5天暑假就结束了,到时候,如果谢嘉鸿说话算话的话,她还能再拿到一万块钱,她不禁后悔起来。
跟个小孩儿较什么真啊,他想要凑齐奖券换礼物,就给他得了呗。
这下好了,一条财路就这么断了。
得罪了林泽远,她怎么还好意思找谢嘉鸿推销鸡蛋卷饼、游说他投资餐厅?
这么大年纪了,竟还这么冲动,真是没出息!
唉……
童雨嫣泄气地坐在阴暗的小屋里,只觉自己的人生就像这屋子,逼仄、黑暗。
童自强深夜回到家,发现折叠圆桌没有收起来,上面摆满了男士用品。
他洗净双手,好奇地将衣裤展开,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又翻看休闲鞋的尺码,发现这些衣物都很适合自己。
他虽然多年没穿新衣、身上都是地摊货,却还是识货的。
知道这满桌的东西价值不低,他有点心慌。
这孩子又背着他偷偷出去打工了?
她干了什么,竟能挣这么多钱?
童自强走到床边,强行摇醒熟睡的童雨嫣,劈头就问:“你哪来这么多钱?这个暑假,你都干什么去了?”
童雨嫣定了定神,以睡意朦胧的声音说道:“我给小孩儿做家教,每天两百。你放心,绝对没危险。我都做完了,钱都拿到手了。除掉今天买咱俩衣物花掉的钱,还剩一万块钱。你拿去存起来吧。钱放在家里,我觉得不安全。”
说着,她从床垫下摸索出一个鼓鼓的牛皮纸信封,递到童自强手中。
“爸爸哪能拿你的钱。”童自强连忙推辞,“你自己收着,随便花。”
“爸,你这是在跟我见外吗?”童雨嫣佯怒。
“不不不……”
童自强一把抓住信封,冲着童雨嫣嘿嘿傻笑。
童雨嫣转怒为喜,故作天真地说道:“爸,我发现我挺会教小孩的,轻轻松松就挣了这么多。等到放寒假,我再去找一份家教工作,挣钱给你买新衣服。”
童自强心里涌起感动的热流,对这个懂事的女儿心疼不已。
他自责道:“都怪爸爸没本事,害你受苦了。”
童雨嫣摇摇头,伸手握住童自强粗糙的大手,语气真诚地说道:“跟那些被人丢在路边自生自灭的孩子相比,我已经很幸福了。你没有丢下我不管,我很高兴。在我的心目中,你是我唯一的爸爸。”
童自强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颤抖着紧握住童雨嫣的手,久久无法言语。
敞开心扉,勇敢地面对过去吧!
童雨嫣在心中默默鼓励童自强,同时也在鼓励自己。
童自强洗漱完毕上床,很快就睡着了。
童雨嫣被他那时高时低的呼噜声吵得无法入睡,再度兴起搬家的念头。
16岁的女孩儿,与养父同睡一屋,中间只隔一面布帘,这实在是不合适。
要知道,前世的她自从记事开始,就没见父亲进过她的卧室,更没被父亲抱过、亲过。
想到前世那极其古板、严厉的父母,她心情黯然。
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身体好不好。
童雨嫣辗转反侧了一夜,决定前往金陵城去偷偷看看前世的父母。
她随意编了个借口,跟童自强打了声招呼,于当天上午乘坐高铁赶往金陵。
面前的街道,一如记忆中的宁静。
蝉鸣声间或响起,昭示着夏的气息。
一棵棵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树,笔直地立在道路两侧。
阳光穿过树梢,在地上落下一个个铜钱大小的光斑。
一阵风过,树叶沙沙作响,满地光动影摇。
童雨嫣深深吸了一口含着树叶清香的新鲜空气,走向前世父母的住所——金陵音乐学院家属楼。
她坐在楼前的拱形花廊下,打开随身携带的画夹,拿着画笔装作写生的样子,眼睛其实一直偷偷盯着不远处的单元门。
她幻想着前世父母会碰巧下楼,从眼前经过。
然而,她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没能如愿以偿。
天色擦黑,各家各户的窗户纷纷亮起灯光,位于3楼左侧的一排窗户却一直是黑漆漆的。
知道这意味着前世父母根本不在家,童雨嫣不由得大为失望。
她收起画夹,坐在黑暗中仰望着3楼的窗户,心中的苦涩如同潮水一般蔓延。
注意到有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拎着包走到单元门前站定、开门,童雨嫣连忙背上背包、画夹走过去。
她的念头只有一个:见不到人,去看看房门也好。
开门的男人回头打量了一下童雨嫣,主动拉开防盗门,抬手示意对方先进去。
童雨嫣感激地道了声谢,快步上楼。
她在3楼的楼梯口停住,怔怔地看着比记忆中老旧的深绿色防盗门,心潮跌宕起伏。
随后上来的男人快速扫了童雨嫣一眼,将防盗门钥匙插/进锁孔里。
童雨嫣惊讶地看着这位陌生男人打开防盗门,在对方进屋时冲过去一把抓住门边。
她戒备地盯着男人,质问道:“你是谁?怎么会有这个家的钥匙?”
男人转身仔细端详像小刺猬一样竖起浑身刺的童雨嫣,以低沉的声音回答:“我是房主。”
童雨嫣眨了眨眼睛,脑筋一转,急忙问道:“你手里有原先的房主的电话吗?我是他家亲戚。”
男人静默片刻,说道:“你先说出那个房主的姓名。”
“叶允贤、郭碧珍。”童雨嫣应道。
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童雨嫣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是他们的什么亲戚?有多久没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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