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御北寰才悠闲自在地出现在慕寒兮的面前。后者的脸已经黑的像块炭头了,见着他不悦地说道:“你越来越不守时了。”
御北寰不以为意地一笑,说道:“听说本尊的夫人炸了你的寝宫,该不会叫我来为你修寝宫吧?本尊可不会这些手艺活。”
见他说的如此云淡风轻,慕寒兮心头的气更是旺盛了。“别忘了她已经是君夫人了,不是你的夫人。”
“反正那君无殇很快就要死了,等她做了寡妇,还不照样是本尊的。”御北寰眨巴着风流眼挪揄地看着慕寒兮,说道:“该是本尊的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你说是吗?”
慕寒兮不悦地看着他,极力忍住自己的不满,淡淡地说道:“可惜,朕不准备让她活着。两天之内朕要看到她的人头,这件事情由你来做。”
御北寰挑眉好笑地看他一眼,说道:“你借本尊的手杀了她,然后将所有的罪名推给本尊,到时候边关将士便会把所有的恨都发泄到本尊的天都峰。你大可以趁着我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坐收渔人之利。而且,没了边关数十万大军的庇护,杀死君无殇和六王爷慕萧离简直是易如反掌。啧啧,果然是帝王,确实够阴险。”
被他一语道破了心中所想,慕寒兮不仅不恼怒反而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即便你再聪明,能将朕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又怎样,朕要你做你敢不做吗?别忘了这世上只有朕一人有解药。”
说道解药,御北寰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了。
想他堂堂天都皇尊如此受制于慕寒兮,任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完全是因为他那个不可理喻的娘亲在他幼年时便哄骗他吃了毒药。那毒药除了慕寒兮无人能解,必须每五年吃一粒解药,是以他每隔五年都会来一次奉天皇城,才有了与风千裳的巧遇。
他一直不解的是,缘何自己的母亲要把解药给慕寒兮,并要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效忠于他并保他的江山。
“本尊不是你,做不到对任何人都冷血无情。”御北寰不假思索地说道:“风九是本尊的娘子,即便是死,本尊也不会对她出手。”
“你”慕寒兮的脸色立时阴沉得可怕,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看来是他太过高估了这个人,以前他一直认为这天下唯一能与他抗衡的就是御北寰,现在看来显然是他看走眼了,这个人根本不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只是个为了女人连命都不要的俗人一个。对于这样的男人而言,所谓的情爱就是他最致命的弱点,而一个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会变得不堪一击。
自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他警告地看一眼御北寰,说道:“朕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死还是她死?”
微眯起风流眼看着那小瓷瓶,他很明白那里是他的解药。只要慕寒兮稍一用内力那瓶子立时便会化为灰烬,他也只有等死的份了。算算时间,离这一次的毒发还有两天。两天时间,他能为心爱的女人做些什么?
眸光扫到慕寒兮那无比阴森的脸,他露出个危险的笑容。双掌运起内力,他朝慕寒兮杀去。
慕寒兮根本不曾讶异他突然间的举动,身形暴退开来,顺手将那小瓷瓶捏成了灰烬,嘲弄地说道;“朕早就料到你会抢解药,现在你只有死路一条了。”
御北寰毫不在意地笑笑,手上攻势未减,反而更凌厉地杀过去。慕寒兮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根本不是要抢解药,而是要杀自己。看来他当真是爱极了风九,竟准备在死之前杀了自己保她安全。
想通了这一层他也不再有所保留,运起内力迎击上去。
慕寒兮的武功虽高,到底不是御北寰的对手,百招之后便处于下风险象环生了。“噗”一个走神间,胸口已经挨了一掌,一口殷虹的血花喷了出来。
再这样下去非被他打死不可。慕寒兮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武功逊于御北寰一大截,却不得不面对现实。身为帝王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就这么被杀,所以他选择了逃走。
在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逃走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皇宫这么大,随便找个地方一藏就连神仙都难搜出来。御北寰深知这一点,是以当慕寒兮逃走后他并没有去追。而是在御书房里仔细摸索着机关,不待禁军赶到已经进到了当初风九发现画轴的那个暗室里。
将暗室建在只有帝王才能自由出入的御书房,慕寒兮无非是不想有人发现这个地方。然而,早在五年前他就无意间闯进了这里,看到了墙上那副画。
一步步走近那副画轴,御北寰看着话中那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深邃的眸子更加幽深了。虽然她是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奉天先帝最宠爱的女人,慕寒兮的亲生母亲,他却觉得这个女人和自己有着某种说不出的关系。毕竟这世上就连亲生母子都未必能长得有五六分相像,而他竟然和这个女人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惊人相似。
深深地看一眼那个女子,他突然自嘲一笑。再过两天他就要死了,还在意这个做什么。慕寒兮向来是个狠绝的人,而且最痛恨不听他话的人。他可以确定被那人捏碎的小瓷瓶里的的确是解药,毕竟慕寒兮想杀他已经想了好多年了,却苦于一直没有一个可以说服他自己的理由。
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那么奇怪,明明很想做一件事,而且也非做不可,却偏要按捺不动等待有人给他找个合理的理由说服他自己。似乎只有有了理由要做的事才会变得名正言顺一样。
慕寒兮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方面想杀自己,却苦于没有足够说服他自己的理由。自己为了风九要杀他,便给了他一个完全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了。
关于他身中的毒,自从接任天都皇尊以后他几乎将天下所有的名医都弄上了天都峰,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研制出解毒的药来,甚至连那毒药的成分都搞不清楚。
看来,他只有死路一条了。
勾唇邪魅一笑,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抚上画中那张美人脸,深深地看一眼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只有两天时间,他必须杀了直接威胁到风九安全的慕寒兮,身为一个男人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至于这个女人,若两日后他还有命活着再来探寻这个谜底也不晚。
御书房的大门外,大批的禁军早已集结,各自搭好了弓箭,只等他一露脸便将其射成刺猬。御北寰勾唇冷笑一声,伸手便要去推那扇门。
突然,一阵剧痛从心口处传来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而后每一寸身体都似着了火般滚烫,他自幼在极寒的冰窖中生存,体质极阴。猛地被这极阳之气侵袭,身体竟一时承受不住摇摇欲坠,双手便下意识地抚在了门上,身体绵软得使不出一丝力气。
外面的禁军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立时便感应到了门后有人。统领大手一挥命令道:“放箭!”
立时,数十支抹了剧毒的箭嗖嗖地射在了门上,其力道之大,最多再来上两三波就可射破门板射进房内了。
御北寰摸摸鼻子苦笑一下,难道他一代英明神武、绝世无双的天都皇尊竟要死在一帮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手里?这可真是够窝囊的死法。
正在他准备慷慨就义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不待他弄个明白,一道灰色的身影破窗而入,那枯树枝般的手抓住他的衣领便飞身朝宫外掠去…。
风九一口气冲出了皇宫,在大街上晃悠半天,终于决定去找裘玄。她原是想回去抓御妖孽跟自己一起救人的,又想起自己已经欠了他不少人情了,虽说都是那妖孽心甘情愿的,但是作为她始终有点不好意思张口。再加上这里是皇城,是玄机阁的老巢所在,她这个主人不能放着现成的资源不利用。
在小酒肆遭到突袭以后,玄机阁已经转移了据点,她与裘玄早就订好了接头的地点和方式,找到他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商量了一个下午,敲定了动手的时间后,风九慢悠悠地朝六王府爬去。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是君无殇的挂名妻子,六王府算是她的夫家。
待她爬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远远地她看见了那朱红的大门前那身穿粉红袄子的风音两姐妹。
看见她回来,风铃哭着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哽咽着告诉她星儿被人抓走了。
心尖肉被抓走,风九当然不能镇定,慌忙问道:“是谁干的?”
风铃早就泣不成声,她也不指望这丫头能说的清楚,皱着眉头她看向了风音。后者脸上也是一派焦急,却显得镇定多了,说道:“是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老婆子,佝偻着背,脸上全是伤疤。不过,星儿似乎认识她,并没有怎么反抗。”
如此一来风九便明了了,那老婆子绝对是七婆。她倒不担心那老婆子会伤害自己的孙子,只是她带走星儿干什么?
“御公子也被她带走了。”一袭黑衣黑裤的风莫白如鬼魅般出现在她的身旁,面无表情地说道。
风九郁闷地看他一眼,差点没赏他个大锅贴。话说,这两个丫头没见过七婆,为星儿担心是理所当然的。他倒好,明明认识那老婆子却又不说,害得人家风铃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果真是三百棒子打不出个屁的家伙。
“既然御妖孽愿意跟她走,定然是有自己的事。”她不以为意地说道。
“他,好像被打晕了。”沉默片刻,风莫白淡淡地说道。
这下风九没有犹豫,直接赏了他一个爆炒栗子。话说,那御妖孽可是个变态强,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变数是绝对不可能被七婆打晕的。那么,他到底怎么了?
不过眼下不是关心他的时候,反正他在七婆手上无非是受点罪,死不了人的。“莫白”她沉声吩咐道:“你即刻启程赶往边关,就说我有难了,让几位将军带兵进皇城。”
风莫白一听便知事态严重,微微一点头朝边关大营的方向掠去。
接下来这两天只需静观事态发展,再采取行动。风九原是要打发两个丫头回小院里看门的,但是王府里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伴,留下她们两个还能帮自己跑点腿,便一手牵着一个丫头进了王府。
王府里上至王妃、侍妾们,下至丫鬟婆子都在小声议论着晚遥公主的死和君无殇的被抓。见着风九回来正想迎上去打探点小道消息,又看见她身边两个配着小剑的双生丫头,尤其是其中的一个还寒着一张老气横秋的脸,便狠狠地咽口口水将八卦的欲望生生地压下了。
风九扫一眼众人,正想随便抓一个婆子带自己回房间,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的管家小跑着过来请她到六王爷的书房里去。
在九曲十八拐的后院里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六王爷慕萧离的书房到了。管家在外面敲了下门通报一声,里面传来一声雄浑有力的声音:“进来!”
管家做个请的手势,风九便不客气地推门进去了。
慕萧离的书房并不大,都是些古朴的摆设,看上去倒也别致。那四十开外的人正着一身便衣背对着她认真地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幅画。风九仔细一看,那画正是早上他给自己看的君无殇的母亲的画。
“慕寒兮并不打算放人,对吧?”慕萧离头也不回地问道。
看不到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风九只能从声音里判断他并没有什么失望的感觉,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了。
“你为什么如此断定他一定不会放人?”风九问道:“而且,即便他是你的侄子,同时也是奉天的皇帝,直呼皇帝的名讳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哼!”慕萧离嗤笑起来“侄子?皇帝?可笑!”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字,风九却从中读出了太多的讯息。似乎这个六王爷不承认慕寒兮是自己的侄子,先帝的亲生儿子,也间接的不承认他的皇位的合法继承权。
如果她的推断是正确的话,那么,他如此宠爱君无殇就可以理解了。毕竟君无殇是先帝妃子所生的孩子,而且是在未被逐出宫的时候就怀上的。即便这六王爷跟先帝没什么骨肉亲情,亲手扶植一个皇室血统登上皇位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就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不过,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
为了确认自己的推断,她状似惊疑地问道:“难道,你怀疑慕寒兮不是先帝所生的?”
“不是怀疑,而是确定。”六王爷转身淡淡地看她一眼,赞赏地说道:“你很聪明,难怪无殇会喜欢你,但愿你不要辜负了他的心意。”
风九抽抽嘴角,为毛她总觉得面前这个人要的不是她不辜负君无殇,而是不要辜负他。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慕寒兮并非先帝所生?要知道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奉天必将大乱。”风九问道。
“无殇长得很像他的母亲,跟他父亲也有几分相似。而那慕寒兮,不仅没有半点像其母,更是与先帝没有半分相似。先帝起初没有怀疑,到了他六七岁的时候才起了疑心。曾滴血验亲,然而,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慕寒兮的母亲和先帝都在之后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莫名其妙的死了,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验亲的结果。本王可以肯定,这件事情跟慕寒兮绝逃脱不了干系。”六王爷语调深沉地说道。
风九直听得后背发麻,下巴差点没有掉在地上。尼玛,这个时空的水土真是有问题,尽养出些可怕的家伙。先是个十岁左右就一匕首捅死了亲娘的御妖孽,再是年纪轻轻就害死了所有同父异母的兄长的夜非栾和这个才六七岁就能毒杀掉自己双亲的慕寒兮,这简直是在挑战年纪的下限啊!
之所以认定是毒杀,是因为她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能叫一个孩子在半个时辰之内杀掉那么多人。而且,即便他那个时候已经武功高深莫测,先帝也不可能束手待毙,只要经历过打斗现场就一定会留下打斗的痕迹。皇帝之死非同小可,一定会被谨慎对待的,那么,那些痕迹就一定会被发现。
不过,若是被毒杀的话,又是怎么瞒过太医的眼睛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