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镇老却是扯着几缕胡须摇摇头,一脸很无奈的道:“这事小老儿如今无能为力了,镇上的河工所已经建了,原先河道的吏役名册都被河工所的于管事提走了,你现在办这事要去河工所。”
该死,李月姐不由的暗暗咒着。早知道就提前几天,只是也是想想,前段时间自家墨易发生那样的事情,哪有心思管这些啊。
“那河工所在哪里?”李月姐紧着问。
“临时地点就在镇西麦场的磨坊那里,离你家不远啊,你怎么不知道?”镇老抬眼看着李月姐道。
李月姐一听,原来是那处,难怪这些日子,都有工匠在那里的作活儿,不过,前世因为西埠就在麦场不远,漕船都停在西埠,李月姐记得磨坊那里改成了一个大仓的,专门存放漕粮,因此,以为是建大仓呢,便没太在意,没想到最先却是河工所的驻地。
这得马上赶回去,想来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去找他了,李月姐想着,就要告辞,突然想起刚才镇老说的河工所于管事,于姓在柳洼镇很少见的,李月姐不由的想到了于子期,于是便多问了一句:“那于管事可是柳洼人?”
“不是,是应试的举子,你认得的啊,就是曾住在你家的于子期于举人,不过,现在他革了功名,跟在二皇子身后当差。前几天钦差来为了就是这事。”那镇老道。
听了镇老这话,李月姐恍然大悟,就说嘛,若单单只是为了给墨易平冤,钦差大老爷们怕是不至于专门跑到柳洼来,如今看来,建河工所才是关建。不过,于子期成了河工所管事,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李月姐大大的松了口气。
便要跟镇老告辞,就在这时,镇老娘子走出来,两手各提着一只竹篾箩子,里面黑呼呼的几只黑毛猪仔:“老头子,家里这几只猪仔断奶了,你明天拿去集上卖了换点银子。”
“娘姆,这猪仔怎么卖?”李月姐在一边看着,暗道巧了,之前在集了找了一圈没找到,没想到镇老家的老母猪下仔了,便问价格。
“怎么,月姐儿家想养猪了?”那镇老娘子问。
“可不是,现在家里做豆腐,每天都有不少的豆渣,卖了也是三文不值两文的,我合计着不如自己弄两只猪仔养养,一年到头了,也能进项个十几两银子。”李月姐笑呵呵的道,又上前端详着那些猪仔。
“是哩,是哩,这才是过日子,行,这猪仔我本准备卖四钱五分银的,你要的话就四钱一只。”那镇老娘子热情的道。
李月姐之前问过价格,集上普偏的价格是四钱二分到三分,四钱五分显然镇老娘子说大了点,但四钱拿下却是挺便宜的了,显然也是看在自家阿爹的面子上的友情价。
“那谢谢娘姆,我抓两只。”李月姐笑呵呵的道谢,然后抓了两只看着挺壮实的,眼睛也有神的。
从镇老家里出来,李月姐一边挑着一只竹篮,里面两只小猪,一边就是空的豆腐挑子,加一起还挺有些沉的,好在她力气大,也不在话下,便沿着河渠往镇西麦场那边赶路,路近一些。
六月天气,又是临近中午的时候,长长的青石渠堤在烈日的爆晒下冒着青烟,堤岸上的柳树,那叶儿已经晒打了卷。
李月姐一路走来,实在热的不行了,看着一边碧悠悠的干河水,听着两只小猪的哼哼,便放下挑子,拿了豆腐布从一条河堤上下去,先将豆腐布洗了干净,然后浸了河水贴在脸上,这才感觉热气消了点。
又在堤边扯了点水草,一会儿上去给两只小猪降降温。
正待起身上堤,却冷不丁的听到头堤坝上传来一阵恶狠狠的声音:“你再躲啊,我不会放过你的。”
李月姐吓了一跳,本能往河堤内躲了进去。却听顶上的声音继续道:“你上回说过,只要我考中了进士便跳这干河渠的,你现在给我跳啊。”这声音透着一股子的阴狠。
听到顶上这些话,李月姐便明白顶上的人是谁了,应该是那王姓富家子和于子期。李月姐不由想着,若是这王监生知道自己在这里,定然会不顾于子期,先砍了自己再说吧,毕竟是自己一翻折腾,才翻了案了的,这家伙现在正被通辑呢,没想到还有功夫找于子期的晦气。
“可你没有考取,你之所以考取只不过是通过贿赂,再说了,你现在的进士功名也革了。”回答的正是于子期的声音。
“我不管,我的名字终是上过榜了,你们不是最讲信用吗?跳啊,你若不跳,我们就帮你跳,王三儿。”只听那王监生咬牙切的道。
“狗贼,尔敢。”于子期大叫。
“我都落到如今地步了,我有什么不敢的。”那王监生歇斯底里的道。
“不好。”李月姐低叫一声,便听一阵很响的落水声,一抹蓝色的身影从堤坝上落了下河,那水花溅的堤上的李月姐一身。
第四十二章 人生如棋局局新
该死,也不知这于子期会不会游泳,不过以李月姐之见,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最是没用了,这游水也多半是不会了的,果然,如李月姐所料,此时,那于子期在河水的挣扎了几下,人就开始往下沉。
李月姐大急啊,说实话,对于于子期和杨东城两个,她心里是有些恼火的,毕竟墨易这一场牢狱之灾就得益于他们,可话又说回来了,也不能眼睁睁看他淹死了,这种事情李月姐也是看不下的,还有一点,这于子期可是新任的河工所管事,李月姐也决不想看着他出事,她们家跟于子期多少有些交情了,在于子期的手上,那墨易事情定然好说话,背靠大树好乘凉嘛,倘若是于子期出了事,又得换人,谁知又会多些什么变故呢?
李月姐的心思虽然挺杂,但其实也不过转瞬间,随后她先是在岸边大吼一声:“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她这般一叫主要是为了防止岸上王监生那几个人再做鬼。
之后就不管不顾的跳下了河,从小在河渠边长大,再加上李相公又是管河工的,做为长女,平日在河边也跑的多,因此,李月姐游水的活儿是干的不差的。
这会儿到了水里,人便如游鱼一样潜了下去,不远的水下,那于子期的嘴里咕咚咕咚的一窜子泡泡在往上冒,心道,这下够呛,保不齐灌了不少的水。
李月姐连忙游上前,她以前听过阿爹说过,在水里救人千万别到淹水者的正面去,否则,淹水者会凭着本能将人抱的死紧,那到时,别说救人了,保不准连自己一块儿丧了命。
因此,李月姐这会儿格外注意,绕到于子期的身后,用胳膊肘箍着他的脖子,引着他往岸边游,不过,就算是如此,于子期一个大男人,还是在恐慌中凭着本能的抓着她的胳膊不放,李月姐无奈之下只得在水里给他一拳,然后才提溜着他的后领子边游到岸边。
这时,岸上已经聚了一些人,见李月姐把人救到堤边,便一起合力将人拉了上来。姚娘子拿了一件长长的水田服给李月姐披上。
“多谢姚娘子,你可真是太及时了。”李月姐一抹脸上的水喘着气道,这下水救人的活儿比她挑一担水吃力多了。
水田服很大,裹着李月姐全身,正好将里面因湿透而曼妙的身体遮了个严实。李月姐松了口气。
如今可是夏天哪,穿的单薄,若是不披件外套,真的就没法子见人了。免不了又要被一帮子好事的婆娘淹吐沫子。
虽然重生后,做为长姐,她掀头露面的在这世界里挣扎生存,这淹吐沫子她心里早有准备,但能少一点是一点啊。
“谢啥,是我家喜福在附近玩,听到有人落水便去叫了人来,我们还道来不及了呢,幸好你快一脚啊。”那姚娘子道。
这时,岸上几个汉子正按着那于子期,让他将肚子里的水吐出来,于子期这会儿迷迷蒙蒙的,居然还记得朝李月姐这边拱了拱手。
“放开我,放开我。”而另一边镇总甲带着镇上的更役,将那王监生和他那两个随从团团围住,那王监生兀自做着困兽之斗。
之前,他们听到李月姐叫救命,便要逃,却被赶来的镇民碰个正着,那王监生如今的通辑榜文还贴在干河集上呢,马上叫人认了出来,哪里还能逃得掉,没挣扎几下就叫一众镇民给绑了。
李月姐看他大吼大叫的样子,不由的感叹,人生如棋局局新,前不久他打马长街,意态风流,而如今已是阶下囚。
只不知那灶娘又去了哪里?
看着那王监生一行人被押走,李月姐也不在这里发呆了,挑着挑子,一手扯紧着姚娘子那件水田服,飞快的往家赶,好在这里离家不远。只是两只小猪被她这一路颠的够呛,哼哼个不停,跟唱小曲儿似的。
李月姐这样一身回家,倒是把家里几个弟妹吓了一跳,等李月姐梳洗好换了衣服出来,说明情况,几个弟妹才松了口气。
“大姐,我还以为你被人非礼了呢。”月娇儿精怪的道。
“你这死丫头,尽说糊话。”李月姐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可我转眼一想啊,咱大姐那可是搅动的整个京城沸沸扬扬的大牛人物,有谁胆子那么肥敢非礼我大姐,就不怕我大姐治死他。”月娇儿继续唱作俱佳。
李月姐被这精怪的妹妹弄的哭笑不得,伸了手使劲的捏了一下那这四丫头的鼻子。
“对了,大姐,你说那于先生就是新来的河工所管事?”月娇这时又八卦上了。
“正是。”李月姐含着笑点点头。
“那岂不是说,咱二哥可有便宜捞了。”这时,墨风突然插嘴。
“这怎么讲?”李月姐看着小墨风,九岁的小墨风,今天一年长了不少,个子拔高了一节,许是因为天天闷头看书的缘故,倒凭添了一股子书卷气,只是如今岁数还小,还带着稚气,长大了定然是玉树临风,家里几个,算小墨风长的最象阿爹。
“很显然啊,之前他们害得二哥坐了牢,现在大姐又救了他一命,古人尚记一饭之恩,那这救命之恩就更不能不报了吧。”墨风瞪着黑亮的眼睛道。
“呵,你倒是知道不少嘛,古人一饭之恩都联系上了。”李月姐好笑的道。
“书上说的啊,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马如簇,书中自有颜如玉……”墨风摇头晃脑的。
“行了行了,你别掉书袋子了,听着头晕脑涨,你书中什么都有,以后你就别吃饭了,吃书去。”李月姐一手点着他的小脑袋,这小五子,还得瑟起来了。
小墨风就瘪了:“大姐,不行,不吃饭会饿死的。”
“哈哈。”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甚是开怀。
“大姐,我要跟小黑玩。”这时,一边小宝儿颠颠的跑来,抱着李月姐的腿道。
李月姐还在愣着小黑是谁呢,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之前拿回来的两只黑毛猪仔,便问墨易有没有安排好。
“关在猪圈里呢,估计是太热了,有点蔫。”墨易道。
“没事,适应就好了。”李月姐回道,以前她跟在阿娘身边也养过猪的,知道这是认生。
“那好啊,你去睡猪圈吧。”一边月娇儿这时去埋汰小月宝。
李月姐横了月娇儿一眼,然后应承了小月宝儿,以后喂猪的活儿就交给她了,月宝儿跟得了个宝似的,被月娇一顿骂憨傻子。
姐妹几个正闹着,门被敲响了,月娇一溜子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于子期和杨东城。于子期的头发还是湿渌渌的,戴了个黑纱帽子,人在门口,就抱拳恭声感谢。
进得屋,就在院中的竹棚坐下。
那杨东城伸着长腿叹息:“这柳洼,京城来来回回的跑了几趟了,还是这竹棚最能消暑。”
于子期点头认同,这李家西屋虽然只是一进的农家大屋,但配上一些竹器,再加上远处的青山,颇有一种悠然南山的感觉。
这时墨易一人泡了杯青竹叶茶端上,这种青竹叶山上多了是,前段时间,月娇月娥他们上山采艾叶时采的,李月姐便制成了茶,夏天喝来不差,庄户人家都有。
那于子期不免又要道谢一番。
李月姐受不得他那股酸文气,弄得她都有些拘束了起来,连带着李家几个小的坐了笔笔直直的,跟先生面前的学生似的,怪不自在的。
又不想他一直感谢了去,便直话直说:“你也别感谢了,我这还有求于你呢。”
于子期有些好奇看了李月姐一眼,一般人就算是挟恩以求报,但从没见这么坦荡和自然的,总要掩饰一下的,李月姐这种爽利和直接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新奇。
想着,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两人之前在水下身体相贴的情形,只觉身子一阵火烫,邪思纷纷。
第四十三章 发财大计
“何事,李姑娘直说无防。”好一会儿,于子期才正了正身子道,将乱糟糟的心思抛到一边。
一边的杨东城只顾喝茶,一副陪客的样子。不过那脸上却有一抹笑意。自上回租房子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这位大姐跟一般的女子不一样,总之,这股子爽利颇对他的味口。
“听说你是新任的河工所主事?”李月姐问。
“正是。”于子期说着,又拱了拱手,颇有些感慨的道:“这一点也是托李姑娘的福啊,要不然,以我和杨兄这种革了功名的,怕是这一辈子就没有出头之日了。”说着,那于子期又起身冲着李月姐一拜。
一边月娇儿几个看了,一个个捂着嘴直笑,这于子期真是酸的可以。
于子期这时却是对李月姐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真是世事如棋啊,于子期也没有想到了,他这次因不忿王监生中举,一气之下,拉着杨东城大闹了贡院,没想到惹下这么多的事情,最后把自己的功名给玩完了,这般回去,他没脸见老娘亲,没想到柳暗花明,李月姐因着李墨易在京里一闹,整个局面就翻盘了,他二人还得二爷赏识,给二爷做了幕僚,只要差办的好,二爷自会为他们恢复功名。
若以这一点看,李姑娘对他有再造之恩也不为过啊。
说起来,二爷这次也是得了李姑娘这机会,要不然,这差事好好的在太子手上握着,又哪能便宜得了别人?
“于管事太多礼了。”李月姐连连摆手,她就受不了于子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