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娇耳朵贼灵,听到一点音。便噌了过来,叉着腰,一幅为自家三姐把关的样子。
“大姐,月娇。别胡说,我还早,这说大姐的事情,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你们就取笑我,我回屋捡豆子去了。”月娥叫两人说的一脸子通红。一扭身跑屋里去了。倒是难得一口气飞快的说出这一串子话来。
看着她的背影,李月姐摇摇,这丫头这么容易害羞。也不知她对铁柱倒底什么看法,那郑屠娘子可就等着她这边订下,就好给铁柱说月娥呢,李月姐想着,哪天还得正儿巴经的探探月娥的心思。
事关妹子们的终身,马虎不得,得她们自己真心喜欢的。
想着,转过脸又看着月娇坐在那里发愣。那脸上的表情又是皱眉,又是龇牙的,这丫头在干啥呢?
“月娇我来秤猪了。”这时。铁柱扛着一杆大称,一手提着铁疙瘩似的秤砣,这一年这小子也长高了不高,十六岁的小子,再加上他们郑家一脉相承的高个儿,这会儿看着倒是个正经的汉子了。
他边上还跟着几个拿着竹棍的汉子,那一头猪可不是一个人能侍弄的起来的,那秤还得由人抬着。
李月姐这才醒起家的两头大黑猪养了快一年了,如今终于可以出栏了,月娇儿本就常常为郑家找猪。这会儿自家的猪出栏,那更不能说了,早就跟郑家人说好了,卖一头半给郑家,另外半头,阿爷阿奶那里送一点。嗯,二叔那边也送一点吧,虽然李月姐很气二叔这回做的这事情,但那自家阿爷阿奶出面,他们毕竟是小辈,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另外就是请大家吃杀猪饭,杀猪饭,这本是过年边最热闹的饭局,现在虽然不是年边,但杀头猪也是要弄上一场的,也是联络镇里人感情的机会。
更何况,自阿爹死后,李月姐重生拼搏生活,但这里面也离不开镇里一些热心人的帮助,郑家,姚裁缝家,元掌柜家以及左邻右舍的。李月姐家更该请大家吃上一顿感谢一翻。
“呗,你这铁柱子,说好了昨天来秤的,昨天没来,今天我却不耐烦了,这猪还在家里养一段时间再说。”月娇儿这会儿却坐在那里没动,摆摆手,不理会郑铁柱。
“喂喂喂,我说月娇,你傻了呀,你家这猪这时候出栏正好,再养的话可要掉膘了,到那时损失的可是银子,你啥时候跟银子过不去了。”郑铁柱显然极其熟悉月娇的性子,抓耳挠腮的道。
“你才傻呢,我现在就跟银子过不去了,你咋嘀。”月娇儿拧脾气犯了,瞪了郑铁柱一眼,就转身进屋了。
“李家阿姐,你看你看……”铁柱没法了,转过脸冲着李月姐道,一脸的憋屈啊,他实在不知自己又哪里招惹了月娇这姑奶奶。
“没事,走,我带你进去。”李月姐摇摇头道,月娇儿今天也不知发哪们子的颠了。
几人说着,便要进屋去抓猪。
就在这时,远远的一群人过来,当先的便是于子期和杨东城,两人扶着中间一位中年夫人,那夫人很瘦,脸上还有一丝疲倦的苍白,再加上一丝尚未消退的病容。
“大姐,于夫人来看你了。”这时,墨易先走了过来道。
李月姐听的一愣,这于夫人刚下船,人这般疲倦,不思着先回住处休息,却要先来看自己,这是干什么?
“娘,这位姑娘便是李家长女李月姐。”这时,于子期已经扶着于夫人到了李月姐跟前,先指着李月姐跟自家娘亲介绍道,然后又转过脸冲着李月姐道:“李姑娘,这位是我娘,于罗氏。”
“见过于夫人。”李月姐连忙做了个福礼。然后连忙请于夫人和于子期等人进屋坐下,叫了月娥上茶,一边月娇嘟着嘴领了铁柱等人进后院抓猪。
“别多礼,我看看,果然是娟秀大气的一个姑娘,期儿这一回家,这一路来,可没少提你,重情重义,难得难得啊。”那于夫人一坐下,就拉着李月姐的手聊着,随后又站了起来,朝着李月姐深深一福。
李月姐吓了一跳,那屁股上跟着了火似的跳起来躲开,又用两手侧扶着拉起于夫人:“夫人,你这是干嘛,这是要折杀月姐儿吗?”
“你当得啊,你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就守寡,一个人拉扯着期儿这般的大,他就是我的命根子呀,你救了他的命,就是救了妇人我的命,这一个礼你如何当不得。”于夫人含着泪道。一手紧紧的握着李月姐的手。
“夫人,那不过是恰缝其会,当时但凡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伸手的,真不算什么。”李月姐道。
“行了,不说这些,来,我和期儿在江淮那边给你挑的点礼物,你看看。”这时于夫人又道,随后,便看到一对中年管家夫妻捧着一个个礼物盒子上来,都是一些江淮特色的东西,从墨易等人用的,徽墨,歙砚,还有书籍,价值不低啊,再到女儿家用的各种饰品,都极尽精致之能事,看得人一阵子眼亮。
“夫人,这如何使得,太贵重。”李月姐连忙推辞,这个礼太重了。
“如何使不得,难道说,我期儿的命连这点东西都不值?”于夫人哪里容李月姐推辞。居然又要行礼。
“那行,长者赐,不敢辞,我不客气收下了。”见于夫人这般,李月姐唯有点头收下。心里却叹气啊,这江淮大户出来的夫人果然非同一般,这于夫人这明显是先用重礼以及大礼抵了自己救于子期的事情,她是生怕自己以这个来要求于子期娶自己吧,也忒小看了自己。
李月姐暗里撇撇嘴。
当然这也并不是就说这于夫人看不中自己。
主要是一事归一事,救命之恩先重礼报之,至于媳妇那是另外回事,相中了皆大欢喜,相不中别人也太多的话说。李月姐知道,于夫人这手段正是江淮那边正经当家夫人的手段,绵密细致又光明正大。
“这才是嘛。”于夫人笑着直拍着李月姐的手背,随后又揉了揉太阳穴。
“于婶子,这一路旅途奔波,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聊。”一边杨东城笑哈哈的道。
“娘,听杨大哥的,你这病才刚好呢。”一边于子期道,转脸之即那眼光却定在李月姐的脸上,以前天天在柳洼,日日见到李月姐,他还不觉得,可这回回家几个月,才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那心里真的掂记的很。
“行,那就回去。”于夫人抬抬手道。这时后院传来几声猪叫。众人都不由的望去。
“明天我家杀猪,大家到时都来吃碗杀猪饭。”李月姐又道。
“那敢情好。”一个个应承着,随后离开了李家西屋。李月姐送到门口。然后目送着那一行人进了河工衙门。
第八十八章 杀猪饭
“啧啧啧,不愧是江淮大家啊,听说都已经是破落户了,居然还是置办起这样一份谢礼,了不得啊,大家毕竟是大家子,低子厚,月姐儿以后啊可是掉进米缸里吃穿不愁喽。”那于夫人一行离开后,几个嫂娘就站在豆腐坊的门口,一个两个的探头看着西屋堂屋里面。那堂屋的门开着,从空落落的院子里就能直望到堂屋的八仙桌上,就能看到那摊开的几盒子谢礼,亮晃晃的,一个个直羡慕的那眼珠子都红了。
“这有啥眼红的,那戏文里不是说了嘛,这叫各有前因莫羡人,要不,当初你跳下河去救那于管事看看,那今天这些谢礼便会摆在你家的八仙桌上。”另一个嫂娘打趣着。
“呵,咱没那命遇上呗,再说了,真遇上了,就我那秤砣样儿,不但救不了人家于管事,说不得还得搭上了自己的命,那哪里敢下水啊。”先前说知的那妇人摇着头道。
“所以喽,这活该就是月姐儿的缘份,羡慕不来的,啧啧,听说于管事可是马上要参加会试的,兴许就是状元公,那月姐儿不是要做夫人了吗?听说还要封诰命的?”那打趣人的嫂娘道。
“不能吧,这么风光……那李家这是要攀上高枝儿了。”一些个妇人都咋舌。
“行了行了,留点口德吧,人家于夫人好好的感谢救命之恩,这关月姐儿婚事何事?你们这可是越说越没边际了,这可关系着女儿家的名声,可不能瞎传的。”一边的田婆子没好气的打断这些人的闲话。
本来,田婆子认为李月姐和于子期的婚事是十拿九稳的,因此,以前虽听说这样的传言,倒也不在意,有的时候传言也能起到助力的,可今天于夫人的举动的含义是瞒不过她的。同为江淮人,她清楚的看到了于夫人重礼背后的含义,其实是在极力撇清于家郎君和李月姐的关系,这也使得于家郎君和月姐儿这村姻缘扑朔迷离了。因此,再听这些传言,便不得不敲打两句,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
“这话也不是我们先传的,不早在柳洼传的沸沸扬扬了吗?”一个嫂娘不服气的道。
“那人家那也是在外头传啊,嘴长在人家身上,咱也管不差。可你这会儿却是在李家大门口传呢,这就有点不给脸面了吧。如今墨易那好歹也是个角儿了,手下也使得几个人,他虽是个好性子,但他对他大姐一向敬重,牵涉到她大姐的事情,真恼了起来,说不得你们也讨不得好。”田婆子淡淡的道。
那几个嫂娘神色一滞。别说,田婆子这话真跟一个大锤子似的锤在她们心中,以前。她们虽明白李家西屋这一年来发展不错,但潜意思里都当李家西屋是些没人出头的毛小孩,因此没少传李家这些人的闲话,如今早田婆子这话一提醒,才醒觉,单单一个墨易,便是抬抬手,给她们使个绊子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一个个的脸色悻悻,散了。这些嫂娘们别看一个个长舌着。但也精滑如油,也知道适可而止,墨易是个忠厚的小子,但真过了头,谁都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谢谢阿婆。”李月姐送完人,就听到田婆子说这些。便上前道。
李月姐心性虽坚强,可以不在乎这些闲言,但她不是一个人,她下面有几个弟妹,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一个整体,因此这些闲言便显得有些烦人了,而田婆子这些重话却不好由她或者李家人嘴里说出来,要不然,就成了李家一朝得势,便不把乡邻看在眼里了,这样就更不好了。
而田婆子,虽然住在李家,但在镇上人看来,她不过是来帮李月姐家做豆腐的,类似于帮工的一种,这个身份说这话正正好,她既不是李家人,不会引起人反感,又了解李家人的心思,说的话才能引起别人的警醒。
“这算啥,不过一句话罢,早该说出来让人醒醒脑,省的碎嘴的碎的没边际了。”田婆子摆摆手,抬眼却看了看李月姐,显是刚送完人,这会儿那嘴唇还有些轻轻的抿着,脸上神色带着一丝倔强,月姐儿眼神利的很,心思又清明,于夫人的心思怕是瞒不过她的。
这丫头是个好强的性子,这下那心里定然是跟于夫人杠上了,田婆子不由的有些着急。
她心里也是有些恼火,于夫人本是个最重规矩的人,实在不该一来就做出这样的举动。
虽然柳洼这地儿没有江淮那么严的规矩,但他于家却是江淮人,却得讲江淮规矩,象月姐儿这种情况,在江淮,于家是不能说不娶的。想到这里,田婆子又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她想多了,于夫人会不会是怕李月姐挟恩以后不服管教,才先算清了救命之恩,再谈其他。又或者这里面有什么别的内情?
“月姐儿,别担心,我跟于夫人还是有些交情的,这几天使不得要走动走动,到时摸摸她的意思。”田婆子拉着李月姐的手道。
“阿婆,不用的,探来探去的,倒好象我巴巴的求着要嫁进于家似的,我跟于先生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必无端自扰。”李月姐道,这话可不是负气话,而是事实,之前有的那么一点点念想算是被于夫人这一架式给轰的烟消云散了,本就不是一路人,即便是有缘,也走不到一路去。
李月姐明白,终归是自己对于子期并未用情至深,而且在她收到于夫人的大礼后,两人等于在这事上已经有了默契。
田婆子听着李月姐的话,心里叹气,知道这事儿八成成不了了。倒是有些可惜。
而且,这样一来,月姐儿的事就得另外操心了,嗯,也不用太急,先观望几天再看吧。
这时,郑铁柱已经拖了一只猪走了,另外一只大黑猪还关在李家后院,说好明天来杀,明天杀猪饭席上的菜就全出在这头猪上。
杀猪饭本来是年里的常席,不过李月姐的猪正好在这二三月里出栏,而她想借着这个由头答谢一下自阿爹去逝后一直帮助自家的叔伯婶娘们,于是也不讲究时间了,便在这二三月里办起了杀猪饭。
这次的杀猪饭,李月姐打算请不少人,其中姚裁缝一家,当初那姚娘子一出手就借给自己五两银子,虽然是有小喜福的原因,但也在于两家的情份,要不然,镇里人家,出手能借个几钱几分银子就顶了天了,五两银子,谁家舍得借出手,这份情李月姐不能不记的。
还有郑家那帮了可不是一点两点的,墨易的事就全靠郑家,虽然郑家也因此走上了漕运一道,脱了刽子手籍,但那是另外一回事,人家之前帮的时候可不知道会有后面的结果,总之,情份大了去了,还有元家,以及左邻右舍的,杀猪在镇里本就是大事,李月姐便借着这大事请大家吃一顿,算是答谢,也是农村人联络感情的必要手段。
一个镇子的人便是在这有来有往之前疑聚成一个整体的。
杀猪饭的菜主要就是猪肉以及一些酸菜豆腐什么的,家里都齐,主要是要借些桌椅板凳的,锅碗瓢盆的,这个不够,再请几个人来帮帮手。
接下来,李月姐便跟墨易以及田婆子商量了个章程,然后由墨易带着月娇墨风一家一家的去打招呼,又去了山腰那里跟阿爷阿奶说了说,明天的杀猪饭,镇里一些长辈得由他们出面招呼。随后又去叫了二叔一家,只是二叔正好河工衙门轮值,而二婶又有事要回娘家一趟,最后便是荣延和小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