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姐,我不会故意耽误工夫,可要是赶不回去,那也没法子。谁让你不早点想着还钱那。”连蔓儿淡淡地道。
“蔓儿,你今天说话咋这么冲那?”连花儿几次被连蔓儿用话堵的心里不舒坦,皱眉道。
“花儿姐,你要是我,就不只话说的冲了。”连蔓儿道。
连花儿无语。
连蔓儿站起身,就要走。
“蔓儿,我有身子了。”连花儿突然道。
“哦。”连蔓儿哦了一声。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似乎听到的不过是“我吃过了”这样的家常话。
连花儿更不舒服了,她或许不该跟连蔓儿说这句话,连蔓儿才十岁,根本不懂得这些。
“花儿姐,”连蔓儿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扭头问连花儿。“大伯和大伯娘在县城买了房子?”
“那房子不是他们买的,他们哪来的钱。 。'”连花儿忙答道。“那是宋家一处闲置的宅子,借给他们住的。……那些下人。也是宋家的人。”
“哦,我知道了。”连蔓儿点头,“花儿姐,你别送我了,打发个人带我出去就行。”
连蔓儿手里拿着她的全部私蓄,她要将连蔓儿送走才安心。
连花儿便由两个丫头扶着,送连蔓儿出来。刚走出连花儿的院子不远,迎面就和一队花枝招展的女人们碰上了。
“是大奶奶和二奶奶。”扶着连花儿的一个小丫头低声道。
连花儿的嘴角往下抿了抿,随即换上一脸的笑容。
“哎呦。三奶奶怎么出来了?三奶奶现在可是尊贵人,你们可小心些,要是三奶奶有了一点闪失,可仔细你们的皮?”个头高挑,身穿淡黄色褙子的是宋家的二奶奶。
“这小姑娘是谁,好俊的模样。”中等身材,略显富态,身穿淡青色褙子的是宋家的大奶奶。
“这是我……乡下的族妹。”连花儿道。“大嫂、二嫂,她急着回家。我先送她出去,回来再和大嫂、二嫂说话。”
连花儿的样子,显然不想让连蔓儿和宋家的大奶奶、二奶奶多接触。只是这两位分外的热情,拦住了路,一时无法过去。
“原来是族妹,我还以为是堂妹。”二奶奶就笑道。“哎呦,这手里抱的是什么。看着怪重的。 让人拿东西,这可不是咱们宋家待的礼数。小燕。还不快去帮一把。”
就有一个小丫头笑嘻嘻地过来,要替连蔓儿抱手里的箱子。
连花儿脸上出现了窘色。她进了宋家的门,宋海龙和沈老夫人都待她很好。也是她运气好,很快就怀了身孕,这下子更了不得。沈老夫人不仅赏赐了好多的头面衣裳,还让自己的小厨房负责连花儿的饮食。
这一家子上上下下都将她捧在了手心里。她更加没把大奶奶、二奶奶放在眼睛里了,没儿子的寡妇,以后只能看她的脸色过日子罢了。
现在看来,她想的太简单。大奶奶、二奶奶不是死人,她不该急着跟乡下老宅里的人置气,让人有把柄可抓。
她先要将连蔓儿送走,有些手段不好现在就用出来,就盼着连蔓儿能机灵点。
连蔓儿抱着小匣子,并没让小燕碰。
一群人正在胶着,小婵从远处走了过来。连蔓儿正想去和沈老夫人告辞,就让小婵带她去。连花儿不放心,也跟了来,宋家的大奶奶和二奶奶带着人散了。
依旧是在偏厅,沈老夫人出来和他们见面。
“怎么就要走,好歹吃了饭,在城里住两天再回去。”沈老夫人听连蔓儿说就要走,就笑着道。
“多谢老夫人的好意,年底家里事多,就不多留了。”连守信道。知道连蔓儿拿到了钱,连守信不想在城里多待。
“老夫人,我爷说,我大伯和大伯娘他们在城里,多亏了您照看。”连蔓儿就道,“要过年了,我爷要他们回家去。”
沈老夫人哦了一声。
“我也替我大伯他们跟老夫人您告个别。我们这就去带他们走,老夫人您把宅子和佣人都收回来吧。”
连花儿吃了一惊,偷偷地瞪连蔓儿。
沈老夫人笑了。
“这又何必。亲家老爷和太太要回去尽孝道,这个我不能拦着。那宅子和那几个人,是我打算送给亲家老爷和太太的。”
“我爷这么嘱咐的,我们只能照办。”连蔓儿道。
“好吧,我派人送你们过去。”沈老夫人道。
连蔓儿抿了抿嘴,心里高兴。特意多带男丁来,就是因为听连守礼说,连守仁住的宅子里有下人伺候,怕到时候有冲突,人家人多,她们吃亏。现在先跟沈老夫人说明了,就免除了后患。
这也算得上是釜底抽薪吧。
连蔓儿抱着木匣,并没有特意避开沈老夫人。沈老夫人对那木匣,有如不见,自然也没有问起。又说和连蔓儿几个是第一次见面,一人送了一份表礼出来。这才打发小婵送他们出来。
连花儿被沈老夫人打发回去歇息了,她不放心,特意让身边一个叫小红的丫头送连蔓儿,不过转眼就让小婵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了。
小婵一边送连蔓儿往外走,一边逗连蔓儿说话,问她家里都有什么人。连蔓儿也不隐瞒,一一的答了。
“蔓儿姑娘,听说,你老姑和你一般大?”小婵笑着问。
“我老姑比我大,和花儿姐,还有我姐一般大。 花儿姐和我老姑差不多一样高,我姐没她们高。”连蔓儿道。
“对了,蔓儿姑娘,信德堂是家生药铺,刚才老夫人说,你们要是想要什么药,跟我说,我让人给你们去拿。”
“我刚才听花儿姐说,才知道信德堂是生药铺。”连蔓儿笑道,“我老姑听人说起,还以为是卖头花的铺子那。”
小婵扑哧笑了,看了看左右,并没有其他人,便又靠近了连蔓儿一些。
“前些天,药铺的伙计来府里,还说你们那个屯子有个姑娘来药铺看病,说也姓连。我当时还想,莫不就是你们家的人?”小婵说着话,眼睛一直看着连蔓儿。
连蔓儿脸上表情不变,连守仁和古氏带着连花儿去信德堂看腿伤,连花儿蒙着脸,冒充连秀儿。但是连守仁和古氏肯定会被信德堂的伙计认出来。这个小婵不简单。
“三十里营子,就我们一家姓连。肯定是伙计们听错了,我们家我、我老姑,我姐,还有我两个堂妹今年都没进过城。我们好着吗,没病没灾地,我们才不往药铺跑那。”连蔓儿道。
小婵目光一闪,轻轻地笑了起来。
……
出了宋府,他们雇的那两辆马车就等在外面,是石太医打发他们过来的。连蔓儿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赏封,让石头带着石太医的马车先回去。宋家另派了一个管事的,也坐了一辆马车,先到茶楼接了二郎和三郎就到柳树胡同,连守仁借助的宅子来。
到门口,连蔓儿跳下车,就看见连继祖和蒋氏抱着妞妞站在门口,见他们来了,就迎了上来。
连蔓儿心里明白,这是连花儿打发人给他们先送了信。
“……爹病的起不来炕,娘在照顾爹。”一边往里面走,连继祖和蒋氏一边解释道。
连守信、二郎、三郎、五郎和小七早听了连蔓儿的嘱咐,都不答话。
“宋管事,带我们去正堂。”连蔓儿对跟来的管事道。
那管事得了沈老夫人的吩咐,一切都听连蔓儿的,就在前面带路。
众人进了正堂,连守信、二郎、三郎、五郎和小七就呼啦啦分左右站了,连蔓儿将连老爷子的旱烟袋拿了出来。
来到这里,与在宋府不同,连蔓儿没打算跟谁气。
“二郎哥,三郎哥,你们去把大伯扛过来。”连蔓儿举着旱烟袋道。
194章
“四叔,蔓儿,你们这是干啥?”连继祖忙上前阻拦,“不是说爹他病了,起不来炕吗。有啥事,先跟我说。”
“是啊,”蒋氏也抱着妞妞走到连蔓儿身边,脸上陪着笑,“蔓儿,咱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连蔓儿冲二郎和三郎使了个眼色,这两人就推开连继祖走了出去。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连老爷子有话,说是进城,当然是以连守信为长,但是遇到事,要听蔓儿的。连守信、五郎和小七自然支持连蔓儿,连蔓儿手里又掌着财权,这一路上行事一板一眼,去了一趟宋家,就把钱都给要回来了。在二郎和三郎眼中,连蔓儿威信陡增,又有连老爷子的旱烟袋在手,他们当然听连蔓儿的。
连守仁利用连守义,让连守义背了恶名,二郎和三郎心里也有气。
“四叔,蔓儿,你们这是干啥?”连继祖见大家都不搭理他,就又问。
连蔓儿扫了连继祖和蒋氏一眼,她记得连守礼说进城的经历,并没有提到这两个人。
世上就是有这么一些人,总是非常凑巧的“不在场”。
比如说周氏和连老爷子的大闺女连兰儿,连守仁夫妇在城里住了这些日子,其中有一段还是在连兰儿家渡过的。按理说,她们之间必定有着密切的来往。但是连守义和连守礼进城来找连守仁,连兰儿只是找人给他们带路,自己并没有跟着一起来。
连守义和连守礼是来找连守仁催债的,这一点,他们不会瞒着连兰儿。
又比如说连继祖和蒋氏,在连守义和连守礼来的时候,这两个人没有出现,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们在哪里。
这样想起来,似乎每次连守仁这一房有什么幺蛾子,连继祖夫妻大都不在场。
次数太多了。很难让人相信都是巧合。
“大哥,大嫂,你们……”连蔓儿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了。没有必要问这两个人前几天是不是在这宅子里,因为答案肯定是不在,而且还有充分的不在场的理由。
“蔓儿,坐下说话吧。你拿的这旱烟袋……”蒋氏陪笑问。
“这是咱爷的旱烟袋,见物如见人。”连蔓儿只说了这一句。就不肯多说。
连继祖和蒋氏站在那,面面相觑。
这会工夫,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紧接着。二郎和三郎扛着连守仁大步走了进来,古氏手里抱着一领灰鼠的大氅小跑着跟在后面。
“……你大伯病的这样,你们这是要折腾死他。这还有没有规矩了……”古氏嘴里不停地嚷嚷着。
“多亏有人带路,要不, 我们还找不着大伯。”二郎闷声道,就和三郎将连守仁放在地上,转身站到连守信的旁边。古氏连忙赶上来,扶住了连守仁,将大氅披在他的身上。
连蔓儿不由得仔细打量连守仁和古氏。据说已经病的起不来炕的连守仁。却是面色红润,看上去比在乡下的时候还胖了些,只是胡须似乎很多天都没收拾了,因此样子有些颓唐,也许是匆忙间被二郎和三郎给抗过来的缘故,身上只穿着贴身的夹衣。
古氏与在乡下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大伯、大伯娘。是我爷让我们进城,我爷让我代表他,有几句话跟你们说。”连蔓儿说着就用双手把旱烟袋举在胸前,“……见物如见人。”
连守仁和古氏都站着没动。
“蔓儿,你大伯病的这样,有啥话,让你大伯坐下说。”古氏说着话,就要扶连守仁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大伯、大伯娘。你们没听见我的话?爷给了我这旱烟袋,说见物如见人。你们见了我爷,该干啥,还用别人说?”连蔓儿不客气地道。
连守仁和古氏显然有些不服,可是看见连守信、二郎、三郎、五郎、小七和连蔓儿都是一脸的怒色,宋家的使唤佣人们这个时候却不知都跑到哪里去了。
“我给老爷子磕头。你大伯病的不轻,就是老爷子在,这个礼也该免了吧。”古氏不服,不甘心,试图最后挣扎。
连守仁是真的病了吗?连蔓儿看未必。留胡子是为了装病,只可惜没想到二郎和三郎会闯过去抓人,没机会进一步化妆,这个样子装病,谁能相信。
就算是真病了,那也不能容情。
“大伯、大伯娘,你们让二伯和三伯送回去的钱,我爷收到了。”连蔓儿盯着连守仁和古氏,“你们的心思,我爷都明白了。”
连守仁有些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蔓儿,我们也是……”古氏试图解释。
“爹被你们气的吐了血!”连守信大吼,上前扯住连守仁的衣领子,将他提了起来,“别人我不管,大哥,你还是不是爹的儿子,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跪不跪?”
“爹、爹真的吐了血?”连守仁颤巍巍的声音问道。
连守信一把将连守仁推在地上。
“爹呀、爹呀……”连守仁爬起来,接着就跪伏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古氏见状,脸色也有些苍白,悄没声音地跪了下去,垂下头。连继祖和蒋氏对视了一眼,跟在连守仁和古氏身后也跪了下来。
“你还有脸哭!”连守信指着连守仁怒斥,“爹都多大年龄了,你知不知道?爹为了供你念书,让你做官,吃苦受累这么多年,没说过一句怨言,可你是咋回报爹的?爹都给你擦多少次屁股了? 你在这吃香的喝辣的,让人伺候,欠下一屁股债,你不想着还,你还有脸算计爹?你把爹气死了你就好了?”
连蔓儿手里拿着旱烟袋,连守信发火,她就省得说话了。不过,连守信还是心善手软,因为连守仁的“病”,没有用拳头招呼连守仁。
“大伯,我爹是你亲兄弟,你咋把他当二小子耍?”二郎瞪着连守仁道。
二,是他们这个地方的土话,意思同傻。
“老四,咱爹、咱爹死了?”连守仁的身子一下子软了,颤巍巍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空空的,似乎失去了焦距,眼睛里的泪水倒不是假的。
“不能,老爷子身子骨多硬朗。老爷子要真的死了,蔓儿咋还能穿着颜色衣裳那?”古氏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忙说道。
“没把我爷给气死,大伯娘心里不足是吧。”连蔓儿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古氏忙摆手道,不管心里怎么想,这个罪名她可担不起。刚才一时着急,没有小心措辞,过后才发现自己的话让人不爱听。
连蔓儿看了连守仁和古氏一眼,在她看来,听到连老爷子吐血的消息,连守仁的伤心是真的,而且还有失去了倚靠的不知所措。至于古氏,也有些惊慌,但是伤心却未必。连继祖和蒋氏都低着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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