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半的棋局没有生命,却似有生命。
棋盘上的茶,早已凉成冰。
施月舞忽然如梦初醒,她大叫一声:“小顺子!”
回答她的是寂静的空气。
静悄悄地,御书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施月舞苦涩的笑了笑,小顺子跟着夏墨兮一同去了宣和宫。
……“朕今晚在宣和宫留宿。”……
夏墨兮的声音仿佛阴魂不散,久久回绕在她耳边。
搬去凤衍宫(1)
“去就去了,都是你的女人,你爱去哪里又关我什么事……”施月舞卷缩成一团,靠在软榻的一角,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她不知自己坐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过去几秒。
小顺子突然出现在御书房,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冲到施月舞面前,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有气无力的问了声:“皇后娘娘,您喊奴才呀?”
“是啊,我想问你……”施月舞恍如失魂落魄,但马上精神一震,睁大眼睛,略有惊喜地问道:“你们没走吗?”
“我们?哦,是,圣上已经摆驾到了宣和宫,奴才是奉圣上之命来通告皇后娘娘。”小顺子缓了缓气息,继续说道:“奴才刚到外院,就听见您喊奴才,所以奴才就跑了过来。”
“是这样啊。”施月舞失望,“要告诉我什么事?”
“圣上让您马上搬去凤衍宫。”小顺子恭谨道。
“为什么?”施月舞惊讶。
“这个……因为皇后历来居住凤衍宫,这是……规矩。”小顺子小心翼翼地回话。圣上会不会太狠心了一点?刚才一进御书房瞧见皇后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这个太监都萌生了怜香惜玉之心。
施月舞并未答话,她伸手去拿那杯凉透的茶水。
小顺子眼明手快,抢先一步夺过凉茶盏,“娘娘,茶凉伤身,奴才再给你沏杯新茶。”
“不用了。”施月舞拒绝,缓缓下榻,“宣和宫里的是南柯吧。”
小顺子放下茶盏,赶紧扶了施月舞一把,恭谨地回道:“正是皇贵妃的寝宫。”
“是谁要求圣上留宿宣和宫的?”施月舞向书案走去,不会是太后,那会是谁呢?
搬去凤衍宫(2)
小顺子谨慎地跟在后面,“娘娘这个您问倒奴才了,自然是圣上想去便去了,哪有人敢要求圣上晚上上哪宫娘娘那儿留宿呀,那是胆大包天,要受罚的。”
“那为什么是去宣和宫,”施月舞转个身,神态淡漠的看着小顺子,“为什么不是去其他宫里?”
小顺子讨笑道:“娘娘您搬去凤衍宫后,奴才会想法子让圣上常往您宫里去。”
刚才他回钦衍宫时,途中巧遇辰王妃,辰王妃是这么交代他的:要圣上多多进凤衍宫,直到皇后怀孕,他小顺子就功不可没了。
一路上他仔细思考,圣上本就喜爱皇后,现在辰王妃又护着皇后,那他帮着皇后准没错。
施月舞淡然道:“你废话太多了,小扇子呢?今天一天没看见他。”她来到书案前,随手翻了翻各地的奏折,夏墨兮有个很好的习惯,他会将批阅过的奏折和已阅但未批的奏折放到右手边,可今天右边却一本也没有。
“回娘娘,小扇子已经调去凤衍宫晋升为凤衍宫总管了,这会该是在那打点了,您身边有青龙护卫,不会有什么问题。”
“行,你去宣和宫侍候圣上吧。”施月舞双手飞快翻过一本本堆积如山的奏折。事情还是那几件事情,北灾南乱加废后,想来其他事情都由六部处理了吧。
“那娘娘……”小顺子犹豫了下,轻声问道:“您什么时候回凤衍宫?”
这是什么!?施月舞眼神微变,在一本奏折的中间赫然出现一封信函。她拿起来上下翻看,洁白的信封上并无任何署名,她欲拆开时,小顺子突然出手拦住了她。
“娘娘,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妙。”
施月舞轻笑,“哦?这么说,”她扬了扬信函,“这里面写的是连皇后看了都要被牵连的大事啰?”
跟踪(1)
小顺子退后一步,弯腰行礼,“这些奏折圣上尚未阅览,里面写了什么内容,圣上不知,奴才更不知,只不过,既然有人将信函夹进这重要的折子里,自然是一件天大的要事,普天之下,除了圣上,谁动过这封密函都会被牵连到信中所述之事,哪怕是太后也不例外。”
“如果我非要瞧一瞧呢?”
“娘娘,您听奴才一句劝,奴才虽然年轻但在宫里有些年了,知道的看到的都比您多,在宫里无论是当主子的,还是当奴才的,都要蒙着眼睛,捂着耳朵过日子,求一个置身事外,安稳度日。”
施月舞看着一脸担忧的小顺子,沉思片刻,便将信放回原位,“啪”的合上奏折,“我不看就是了。”
小顺子松了口气,讨笑道:“那奴才送您回凤衍宫?”
“嗯。”
******
是夜!
宣和宫里灯亮如白昼,宣和宫的太监和宫女们个个笑容挂面,圣上正与他们的主子在花厅用膳,这用完膳之后做些什么,他们心里自然都清楚,若皇贵妃第一个怀上龙子,那地位将盖过皇后,主子的地位就意味着他们奴才的地位,主子好便是他们当奴才的好。
花厅。
几碟小菜,一壶小酒。
妖娆的花香弥漫进空气。
南柯一袭鲜红色薄纱软裙,曼妙的娇躯在半透明的纱衣下若影若现,她执起酒壶,斟满一杯,递送到皇帝面前,爽朗一笑,“圣上,请!”
夏墨兮如夜的黑眸深不可测,他轻轻抬手,接下南柯的酒杯。
两人手指相触。
南柯内心一紧,她注视夏墨兮。
这是一个令人心动的男人,黑袍沉稳,神态沉静,他身上有着尊贵的气质,有练武之人刚美的体魄,又有读书人儒雅之气,深邃的眸子使人沉沦。
跟踪(2)
她自小如男孩般成长,家里的武馆中全是男人,早已忘却自己是女儿身,但见眼前如夜如魅的夏墨兮,内心深处女子的羞涩感油然而生。
她赶紧抽回手,脑海乱作一团,不敢再望夏墨兮英俊的五官,却又忍不住往他身上偷瞄。
夏墨兮见她忽然的转变,微微一怔,他放下酒杯,与她交谈,“你不适合穿这类衣裙。”声音低沉而魅惑。
今日早朝结束后夏辰兮的一番话令他非常在意——所以从今晚开始,他要逐一了解他册封的这六个女人,各自都藏了什么心机。
南柯瞧了瞧身上的衣裙,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些事情,臣妾不懂,丫头们怎么帮我打扮,我就怎么穿了。”娘从小就未教她女子该有的举止,穿衣打扮更是一窍不通。
“那些事情”夏墨兮自然明白是哪些事情,而他并非真的要来与她行夫妻之礼,他换个话题道:“那日选妃大赛,母后赞赏你的武艺卓越,朕未能有幸欣赏,今夜是否能为朕在献当日的风姿呢?”
他的话刚说完,小顺子匆匆闯入花厅。
夏墨兮悠悠转头,看着他,“何事?”
“是……”小顺子暗咽口水,看了眼南柯,把话咽回了肚中。
南柯立即明白过来,小顺子要说的事不想让她听到,她缓缓立起,福了福身,“圣上,臣妾献丑,先去换身衣装。”
“嗯。”
夏墨兮微微点头。
南柯得到应允,移步向内室走去。
夏墨兮淡淡地问:“她如何了?”
小顺子轻声回答:“奴才一到钦衍宫就看见皇后娘娘的样子好像有点失魂落魄。”
“是吗?”夏墨兮的心猛得一揪,语气略显忧虑,“后来呢?”
跟踪(3)
他并非要驱赶施月舞离开钦衍宫,只是……有些事情他不能不妨,御书房藏了太多的国家机密,况且历来皇帝与皇后不住一宫。
她……不知会不会生气……
“后来娘娘去翻看奏折……”
“朕不要听这些,朕要知道她的表情,她的话,还有……”她心里的想法。
最后几个字他并未道出,夏墨兮紧紧握拳,为自己的这种心理感到紧张,而他依然保持着王者的气魄,那是由内而外,根深蒂固,无法抹灭的气质。
小顺子想了想,道:“娘娘问了奴才圣上您为什么要到宣和宫,而不去其他宫。”
“你怎么回答她的?”
“奴才就说,圣上您想去便去了。”小顺子懂得夏墨兮的心思,紧接着又道:“奴才还说,等皇后娘娘入住凤衍宫,奴才会想办法让圣上您多往凤衍宫去。”
“她什么反应?”语气中有着隐忍的感情。
小顺子立即胯下脸来,“娘娘说奴才废话太多了。”他怕夏墨兮心有不悦,赶紧接上一句:“后来奴才亲自送娘娘回到凤衍宫,一路上娘娘并未说什么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夏墨兮脸色黯然。
她的心里是有他的,否则那日不会瞧见美若天仙的夏辰兮就全身防备,更不会在他摔碎茶杯的时候赶来询问他为什么碎杯,而今日也不可能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是她不懂自己的心,还是她害怕自己的心?
可是,他不敢强迫她,稍微过激的行为,似乎都能将她撕碎。
小顺子见圣上神色突变,立即补上一句,“圣上,您不要担心,娘娘一回到凤衍宫,看到您赐给她的那颗夜明珠,高兴的不得了。”
跟踪(4)
那夜明珠自立后当日便送到凤衍宫,只是皇后一直不曾到过凤衍宫,也就不知道了。
夏墨兮微一挑眉,“高兴的不得了!?”
“是啊,是啊。”小顺子连连点头,咧嘴笑道:“娘娘当时拿着夜明珠,那笑容一扫所有的阴霾,一下子雨过天晴了,开心的好似过大年。”
夏墨兮微有怒意,“她拿着夜明珠很开心?”在她心中,他就比不过一颗夜明珠吗?
“是……是啊……”小顺子笑容僵住,他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圣上不高兴了,“娘娘……娘娘当时……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夏墨兮沉声。
“管他密函和阴谋,又不能换银子,”小顺子偷偷瞅了眼夏墨兮,声音细如蚊蝇,越说越轻,“皇宫真是个宝地……不挖空誓不罢休……”
“什么密函?”夏墨兮脸色一沉。
小顺子暗吐一口气,终于将这事给牵上了,“今早六部送来的奏折里,有一封密函。”他怕重要的国家大事被耽误,所以故意在说话里加入“密函”一词,引起圣上的注意。
“皇后看了吗?”除了施月舞,任何人都不敢动他御书房的东西。
“没有,奴才及时阻止了。”
“很好,这件事朕明天会处理,你先退下吧。”夏墨兮已感觉到南柯向花厅靠近。
******
深夜的凤衍宫寂静无声,大多数人都早已熟睡,只有几名晚间值班的宫女和太监守在主子的寝宫外。
施月舞躺在偌大的凤床上,四周轻纱缭绕恍如梦境,但她精神清醒,毫无睡意,在漫漫长夜里却是辗转难眠。
子时过半,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是轮班换值的时辰到了。
跟踪(5)
施月舞披上外袍,打开房门,一阵凉意席卷,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紧了紧外袍,看着两名守门的太监向远处走去。
四下张望片刻,高墙之下,深宫之中,一望无尽的夜幕里望不见的是她的未来。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施月舞自嘲地笑了笑。
还能干什么呢?
关上房门,她沿着长廊缓缓前行,漫无目的地在黑夜里散步。
不一会儿,轮班的太监回到各自的岗位。
青龙小睡了两个时辰,全身舒畅,体力充沛,他向施月舞的寝宫走来。
其中一名太监轻手轻脚迎了上去,小声道:“青龙大人,这天还没亮呢,您怎么就起床啦。”
“保护皇后安全是我的职责所在,不敢有任何怠慢。”青龙瞅了眼紧闭的房门,心下有些奇怪,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是哪里奇怪。
******
一条短而窄的鹅卵石小道将一片观赏竹林一劈为二,无星无月的夜晚,林中更为黑暗。
施月舞立在竹林的尽头,遥望远方斑驳的灯影,那是宣和宫的方向,耳畔仿佛有莺莺的歌声随风飘来。
夜里寒意渗出,只着单衣的她将外袍往身上裹了裹,但凉意未减,脑海想到的是他怀里的温度,而现在,他怀里躺着的是南柯。
施月舞吸了吸鼻子,只觉得周围更冷了,对着清冷的空气,她凄凉的笑了笑,就在准备回凤衍宫之际,林外忽然出现一道人影,小心翼翼地从竹林外面悄无声息地走过。
是谁?
她本能地向人影望去,她的视力极好,记忆力也是极强,那人影离得又不远,因此一望便从体形上认出是淑妃妙淑。
跟踪(6)
深更半夜她要干嘛?施月舞心有古怪,妙淑所去的方向是凤衍宫吗?还是钦衍宫?再往前就要走很长一段路程才有宫殿了,稍作思考后,反正她正准备回凤衍宫,暂且顺路偷偷跟在妙淑的后面吧。
施月舞这样想着,刚要迈开步伐,又瞥见一道纤柔的人影往妙淑的方向悄悄行去,她迅速缩回竹林,仔细一瞧竟是贤妃鲍珍珠。
这两人一前一后玩猫捉老鼠吗?
只见鲍珍珠蹑手蹑脚,躲躲闪闪,一会望前一会顾后,她在跟踪妙淑?施月舞暗暗揣测。她决定在等一等,万一后面还有一个人。
就在这时,果然有人出现了,还是一排人,领头的是慕振风,不过他们是光明正大举着火把在巡逻。
鲍珍珠惊见亮光,迅速闪进竹林,正好迎面撞上林中的施月舞,她未认清是谁,还以为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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