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圣上……”
“青龙。”出声阻止的竟是施月舞,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们走。”
******
走出承天殿。
夜晚的皇宫一片寂静。冰凉的风在夜里飞扬起舞,风到之处,仿佛带了忧伤与哀愁,悄悄地与施月舞擦身而过,她茫然地抬起手想要抓住那无形的风,然而风轻轻地从她指间飞走了。
“青龙,准备一辆马车,到宫门口等我。”寂静的夜晚,施月舞的声音显得清冷而哀伤。认清事实吧,她迟早要离开这个皇宫,离开那个皇帝,然后,会有其他美丽的女子成为他的皇后,相伴他左右。
“娘娘要出宫?”青龙怔了怔,但马上便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不行,没有圣上的命令,属下不敢让您出宫。”
“我要去舜天府,救鲍珍珠。”施月舞放下停留在半空中的手,静静看向青龙,在她平静的表情下掩藏着坚决和不容拒绝的信念。
青龙又是一怔,看似柔弱的皇后有着刚毅的性格,冷傲无情的表象下却拥有一颗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忧虑的温柔心,这样的女子青龙佩服,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接下这个抗旨不尊的命令。
“那更不可以,圣上已经明言禁令,‘此事结束,不要再问’。”青龙的态度也是坚决的。
施月舞的嘴角忽然拉出一丝残笑,“既然已经‘不要再问’了,那刚才,你为什么还和我站在同一阵线,为鲍珍珠争取机会?”
威胁(8)
青龙哑口。
刚才只不过是处于善意的帮助而已,鲍珍珠也许无辜,但圣上的命令却是绝对不容反抗的。
思索半响,仿佛找到可以反驳施月舞的话,青龙不甘心落于下风,微微笑道:“既然娘娘要救贤妃,又为什么放弃在圣上面前请求的机会,改为私自营救呢?那样您会被牵连进去的。”
“因为他已经下达圣旨了啊!”施月舞轻轻叹息,然而在下一刻,她的眼睛忽然变得精亮起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圣旨一旦颁布就不可能再更改了,即使是圣上也不可以更改。而且刚才圣上在说‘已经下旨赐贤妃死罪’的时候,并没有明确指出时间,那么十有八九便是——圣旨一到立即执行。”
“确实如此。”青龙低头沉吟,“但是这会儿,贤妃娘娘可能已经……”
“是有这个可能,但也只是一半的可能性而已。”施月舞接下青龙的后话,浅浅地一笑,笑容带着自信,声音低柔却坚定,“我现在只是去碰运气,你如果不愿意准备马车,我可以自己去。”
或许是被施月舞眉宇间泰然自若的神采震撼了,青龙挣扎半天后便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好,属下愿与皇后一起承担后果。”
“那就快去吧。”施月舞催促道,她的眼底飞速闪过一丝阴笑——
如果青龙在最后没有为鲍珍珠的生死向夏墨兮请求宽限,那么她就不可能抓住青龙内心的正义,用他的正义之心将他拉入自己的阵线,帮助她救出鲍珍珠。
鲍珍珠不能死,如果她死了,下一个替罪羔羊可能就是自己!
阻止(1)
青龙点了点头,向深邃的夜幕走去,他走出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朗声道:“娘娘,属下收回白天对您的那番评价。您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相反,您处处以大局考虑,爱民护民,而属下却只顾及了当下。”
施月舞正往凤衍宫去,身后传来青龙的评价,她并未回头,只是淡笑道:“谢谢你的改观。”
她哪是什么爱民护民呀,白天怒驱难民是真的不想掏一个铜板罢了,金钱于她就是生命呵!
而在承天殿与夏墨兮的那番话也只是一时愤语,只是不希望夏墨兮变得昏庸无道,不希望天下人揭竿而起毁了他的江山罢了。
但是这些事实的真相,施月舞是不会告诉青龙的,就让青龙认为她是一位爱民如子的皇后,尊重她,拥戴她,她才能利用青龙,得到他的力量和帮助。
青龙离开了,夜风却依然飞扬不断。
冰凉的风吹散墨一般乌黑的发丝,施月舞的发丝如海藻在水中荡漾般,在空中纷飞。
她抬起双手,飞散在空中的树叶似有生命般悄悄落入她的掌心。
风轻轻擦过柔若无骨的指间,那片树叶又悄悄地随风飞向承天殿。
缓缓侧过头,仿佛在追寻风的轨迹,叶的道路,施月舞的目光一路跟随,带着点点愁容,望进承天殿里一盏若影若现的灯光。
风过以后,
或许留下点痕迹,
或许被另一阵风吹散了最初的相遇。
寂静无声的夜色下,有一人将施月舞的种种哀伤之情尽收眼底,等到施月舞向凤衍宫的方向离去后,距离承天殿不远的一棵大树上,江湖武林盟主千雅冰修无声无息地跃下,左手紧握龙势剑,然而,白天那颗令施月舞心动的红宝石却不见了。
阻止(2)
他望了眼承天殿里那一点若有若无的光亮,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身子轻轻跃起没入无边的黑暗,悄悄跟上施月舞。
一路跟随,在即将接近凤衍宫的时候,千雅冰修突然转了方向,迅速向另一边飞去。
因为拥有绝世的武艺,其身轻如燕,气息若无,在皇宫重地竟是来去自如,无人察觉。
******
古雅的铜镜里印出一张秀美的素颜,取下发上珠花,遣走婢女小翠,德妃凌兰独坐闺房对镜出神。
自从册封以来,圣上只去过皇贵妃南柯的宣和宫,而且也只是过了前半夜,到了后半夜因为突然发生密函失窃事件,于是就离去了。
也不知经过那晚南柯是否可能怀上龙种,只是一次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这之后,圣上再也没去过任何一位皇妃的寝宫。
月舞之前倒是一直住在钦衍宫,虽然与圣上朝夕相处数月,却并未怀上龙种。
这次鲍珍珠虽认下偷窃密函之事,但圣上英明睿智必然看出其中破绽,也必然发现鲍珍珠并非真正黑手。
这样一来,月舞和妙淑的嫌疑在圣上心中暂时是无法洗脱了,那么即使月舞回到宫中,圣上也应该会对她有所防范,不再宠信。
可是,前几日圣上忽染风寒,她前去探望却被阻在殿外,不只是她,其他皇妃甚至太后都被拒在承天殿外面,早就听说墨雪皇帝不近女色,如此倒真如传闻无异了。
只是照此下去,别说自己能否第一个怀上龙子,恐怕连皇家的命脉都无法延续了。
圣上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想起夏墨兮高贵的气质和俊美的容貌,凌兰的内心忽地一喜,铜镜中的自己,素颜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
但是!
阻止(3)
铜镜里印出得除了自己以外,竟还有一人——
一个男人,英俊洒脱,仿佛游历在山林水秀间闲乐般毫无拘束,那是不同于夏墨兮的优雅与矜贵。
此人的不羁与夏墨兮的严谨呈鲜明的对比。
“是你!”凌兰猛然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闺房的千雅冰修,温柔的一面突然不复存在,警惕道:“你来干什么?”
离开家乡前,她在义父举办的一次宴会上见过千雅冰修,因为其神态俊逸超然,令人印象深刻,但两人却从未有过交流。
他应该也有参与义父的计划,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
千雅冰修双手抱剑,身体轻轻靠着牡丹屏风,一副悠闲自在的神态,似笑非笑地慢慢道来:“昨天晚上有人进了当朝刑部侍郎鲍玉的府上,并且威胁鲍玉,如果鲍珍珠不肯承认偷窃皇帝密函,那么就要鲍家上下百口人命。鲍玉胆小,为了族人的性命,不得已之下恳求自己的亲生女儿鲍珍珠立刻认罪。”
这番话,述者轻松,然而听者惊骇不已,凌兰的脸上渐渐失去血色,惨白的可怖,身上的体温仿佛在迅速的下降,全身血液似乎都凝结成冰。
“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千雅冰修也不顾花容失色的凌兰有多么惊慌,依旧用他似笑非笑的神态和悠然的声音慢慢说道:“那个进了鲍府威胁鲍玉的人,似乎是凌姑娘的手下。”
“千雅冰修!你想怎样?”凌兰再也无法保持镇定,霍然站起,脱口惊呼。
“如果在下还是没记错的话,今天认罪的人本应该是皇后。”千雅冰修无视她的惊问,始终保持最悠闲的一面,“凌姑娘,不是在下要提醒你,擅自更改计划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阻止(4)
凌兰浑身一振,立刻扶住梳妆台以支撑无法站稳的娇弱身子,警惕地看着来人,颤抖地问:“你是来杀我的?”
作出这样的猜测后,凌兰悄悄将手臂反向身后,悄悄抓住了刚才从发上取下的一支珠钗。
千雅冰修如果敢动她,她会拼尽全力抵抗的。
凌兰的小动作哪里逃得过武林盟主千雅冰修的眼睛,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凌兰瘦弱的手臂,千雅冰修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在下只是顺道过来提醒你而已,你是要设计皇后认罪,还是要设计贤妃伏法,都与我无关。对了,因为顺道,所以在下再提醒凌姑娘一件事,皇后傍晚已经回宫,不过此刻正准备出宫去救贤妃。”
“怎么可能?”凌兰不相信地喃喃,“月舞她怎么可能要救鲍珍珠?”她应该和鲍珍珠不和才对。
“是真是假你自己判断。”
千雅冰修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来到凌兰身侧,他似笑非笑地伸手,在她藏在身后的手上轻轻一拂,也不知使了什么功夫,竟将凌兰紧紧抓着的珠钗夺了过来。
“不过,如果皇后救了贤妃,那真是辜负了凌姑娘的一番好意啊。”突然来到凌兰身旁的千雅冰修把玩着那支蝴蝶珠钗,仿佛只是在闲聊般地说道:“因为施月舞救过你一命,所以你想还她的恩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只会赔上自己的命而已。”
最后一句话从千雅冰修的口中吐出来时带了些阴毒之意,那一刻,所有的力气仿佛从凌兰的身体瞬间抽走,柔弱的身子霍然踉跄跌倒。
千雅冰修适时地出手扶住她,嘲讽地笑笑道:“现在才知道害怕?”
阻止(5)
千雅冰修适时地出手扶住她,嘲讽地笑笑道:“现在才知道害怕?”
“月舞……在哪?”凌兰颤抖着反手握住千雅冰修结实的手臂,带着恳求地眼神望向他。
只要鲍珍珠献出生命,平息密函失窃一事,圣上也不会继续追查北州贪污案,事情到此已经结束了。至于她擅自更改计划,将替罪羔羊换成鲍珍珠的事情,义父是不会多加追究的。
但是,如果施月舞从中破坏救走鲍珍珠,不仅密函失窃和北州贪污得不到妥善,她也要被义父惩处,而施月舞更不可能活命。
义父真正想加害的人正是皇后啊!
******
凤衍宫的总管太监小扇子一见到施月舞回宫忍不住哭了出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小扇子以为再也见不到皇后了。
宫里最近传言漫天飞,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次皇后必要被废,即使不废也不会再得宠,凤衍宫失宠已是不争的事实了。
而目前最被看好的便是地位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圣上曾在宣和宫过夜,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仅留了半夜,但依然无法掩盖南柯被宠幸的事实。
情急之下的小扇子四处打听皇后下落,并且希望用银子贿赂高官为皇后蓄养日后势力。
然而,依靠皇后的力量才坐到总管位置的小扇子,原本只是一个地位最下等卑贱的太监奴才,虽然一直在努力攀权,却也一直无所进展。
施月舞一边亲自收拾一些衣物和银两,一边听小扇子在她耳边不停地抹泪哭诉。短短片刻,她已从小扇子的口中将宫内目前的情况了解了大概。
只是没想到,那个早被她遗忘在角落的微不足道的小太监,却是最为她着想的那个人。
阻止(6)
她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安慰了小扇子,急急忙忙走出凤衍宫。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如果被夏墨兮发现她和青龙的行动,不仅无法出宫,恐怕还有被软禁的危险。
还没走出凤衍宫,远远看见独自守候在宫门口的凌兰。
寂静的夜晚,冷风呼啸而来,呼啸而过,将凌兰娇弱的身子冻得瑟瑟发抖。
施月舞惊讶地发现凌兰衣着单薄,发饰未戴,胭脂未搽,仿佛刚从梦魇中惊醒的样子,脸上挂着惊惶失措的神情,她出神地凝望漆黑的夜色。
凌兰所望的方向,施月舞记得是钦衍宫的方向,穿过钦衍宫再走一段路就是承天殿了。
凌兰爱着夏墨兮吧!施月舞暗想。
在她穿越不久,尚未成为皇后的那段时间里,每次凌兰看见夏墨兮,眼光里呈现出的是无法掩饰的仰慕与迷恋,这些她早就知道了。
可是,不知为何,今晚的施月舞,一想到凌兰爱着夏墨兮,她的胸口不自然地闷闷不舒服。
深吸一口气,施月舞调整自己突然产生的奇怪情绪,故意不看凌兰仿佛惊魂未定的神态,转头望向承天殿的方向,调侃道:“站在这个地方,就算望到明天,圣上也不会出现的。”
凌兰惊怔,慌乱地掩饰下惊惶的表情,一想到自己刚才的神态可能被施月舞看到,她就懊悔不已,只因自己不受控制地想起圣上那优雅的身影,居然就忘记了此行目的,望着圣上的方向讷讷出神。
但看到施月舞也正看着相同的方向时,凌兰悄悄松了口气,若被施月舞觉察出什么来,那可糟糕了。
“月舞,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凌兰恢复成以往那个温柔贤淑的乖巧女孩模样,微微含笑,却在明知故问。
阻止(7)
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竟能令荣辱不惊的凌兰如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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