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冥风转身离去的刹那,诗语终于抵不住内外夹击伤痛,倒在了冰凉透底的地面。
已经焦黄的杨树叶被秋风吹过,缓缓的以最美的舞姿旋转飘落而下,像是要以最好的身姿来谢幕它这经历过快乐与悲伤的一生。
几片树叶无意中飘落在诗语那浅黄色的羽衣上,旋转了几下,才不舍的从她身上落下,掉入泥土中,化为最好的守护神来守护着明年新生的树叶。
☆、情伤
时光是一件多么可怕,多么残忍的事。无论多深的情,多恨的痛,都会被一视同仁的时光给带去滚滚红尘中,消磨殆尽。
它抹去了诗语当日心如刀割的情,在半个月时光的流淌中,终于,曾经的痛恨变得心如死灰。
自从那日被不放心她的小丫环扶上了床,诗语躺在床上已有半个月的光景,连着五日高烧不退,不醒。后来,又因腿的缘故,她不得不躺在床上法动弹,只是痴痴的看着窗外那些热闹。
无数只叽叽喳喳的鸟儿飞往南方,开得灿烂的菊花在绿叶上摇曳,难得的一场雨水,随着青瓦落下,嘀哒在庭院前的石阶上。
又过了两日,一位不速之客来到诗语的房中,那便是当日掉进水池的扉梦。
“想不到半月不见,你居然就变成瘸子了!”扉梦躺在两个小厮刚刚抬进诗语房中的一张舒适的睡椅上,讥讽的说道。
诗语听着扉梦开口说话并未别过头,依旧看着窗外,安静的聆听着雨珠滴落的声音。
扉梦原本是想来看热闹的,可诗语居然不回应她,不由得来气。于是趾高气扬的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诗语,轻蔑的声笑:“瘸子,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呢?不过你要是知道另外两件事,肯定会更恨我的。知道是哪两件事吗?可惜我不想告诉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可怜,我受着冥风的宠爱,可你,不过是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可怜虫。一块小小的铁片啊,一块铁片和一个被收买的老鸨,就足以让你这头牌变成这副模样,真是有趣。”
诗语垂眸不语,双手倏然拽紧被褥,紧紧地,指甲都已经深埋进去。原本苍白的嘴唇因用力咬着而更加泛白。
“好了,别那副模样。还是好好的保护你那仅剩的容貌好好服侍许公子吧。或许你下半辈子还能平安的活下去呢!”扉梦似是十分满意诗语的表情,拿着锦帕捂着嘴笑得十分满足。
诗语瞪大眼睛,十分震惊,扉梦竟然会知道这件事!
可又很快想到,冥风怎么可能不说呢?他以前也从来不隐瞒她的。
耳旁还伴随着雨滴与地面的碰撞声,诗语很快就平静下来。
她如今,已经什么也不剩了,
毋须再为任何事而生气或者伤心。
送走了扉梦,诗语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说,一直到深夜,终于暗暗下了决定。
她唤了贴身的小丫环换了一身明媚的黄色衣衫,然后请着小厮带她去了齐王府。
书房内,诗语坐在椅子上看着背着她负手而站的冥风。
房中的蜡烛摇曳着微弱的光,照得两人的影子印在墙上显得极长极长。雨依旧静静地哒哒在层层的青瓦上。
“冥风,”诗语的声音中透露着嘶哑和疲惫,“我答应你,嫁给许渊,拿到你要的东西。这是最后一次我帮你。”
冥风听着这句话终于转过身来,眸中只有一个憔悴的诗语,是在何时,她变成这幅模样了?
诗语抬头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便与你恩断义绝!”
语气决绝而坚定。
只是这些话却把她所用的力气都用完了,她累的直接软在轮椅上。
在小厮推着诗语离去时,诗语突然想到了什么,张开嘴准备说,可又觉得没有什么可说了,只得又闭着已经张开的嘴。
看着远处那些房中闪闪的烛光在稀稀疏疏的雨中显得越发的模糊,诗语勾起嘴角露出了笑容,只是长长的睫毛上却还挂着一滴泪珠。
这次之后,她便与他再也没有交集,让她彻底死心吧。
从今以后,她便当做自己已经死了吧,既然都死了,那么心还要着还有何用?没有了心,这一生所有的爱与恨都将消失云散。从此,他们便是路人,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一柄油纸伞遮在头上,却仍有雨打在脸上,身上,这一声声雨滴好像要击碎这宁静的夜色。
但这些并没有阻碍他们前进的步伐,小厮推着诗语缓缓地走出齐王府,融入夜色中。
————————
三个月终于缓慢的过了。
言溪醒来时只觉得全身酸软,这么久未动,自然是连骨头都酥了。
看着简洁的床帘,眼睛珠子转转,这好像不是她平日睡得床帘。别过头,只见冰凉的青砖板,少许的紫木桌椅,还有些阴暗的烛光。
这样阴暗见不着阳光的房间,冰冷的木椅,除了音尘那个变态,没有人的房间会布置成这副像人间地狱般凄凉的模样。
怎么她睡会睡在音尘那个人的房间?
他可是个洁癖的令人发指的人,竟会允许她睡在他的房间。平日除了打扫,若是多进来一步,那便得受罚的。
当然,言溪也不会为着这么个问题一直想着,因为她看见桌上有着许多色泽漂亮的食物,而且闻起来便让她觉得整个世界只有那些菜的存在。
三个月未吃,她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嘴也馋得不行。
爬起来便奔向桌边拿起筷子吃,一尝便知,这些菜竟然是音尘做的!
手里的竹筷正夹着翡翠水晶饺,言溪叹息如果现在有瓶上好的女儿红那该有多好。
这饭菜还是热乎乎的,不过音尘竟然会知道她今天醒来?
虽然已经决定要离开齐王府,不过能在临走前吃一顿音尘做得菜,那便也是一大美事。
门吱呀的开了,
言溪回头,是小田!
多久没见到他了,言溪咧嘴一笑,极其不易的把满嘴的食物噎了进去,欢快的又夹起一块虾仁边打招呼:“小田,拿瓶女儿红,我们一块吃吧!”
只见小田愣在那里,先是眼眶蓦然发红,随后又边擦眼泪边咬着嘴笑道:“小姐,你终于活过来了,终于活过来了!”
说着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然后转身房门。
言溪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离去。
他这莫名其妙的是在演哪一出呀?
不过,怎么突然叫她小姐?而且她早就死了,怎么会活过来了?
难道是她睡了三个月,所以他们都以为她死了?
不会呀,有还魂珠,她的呼吸就会在的。只要不破开她的胸膛,就不会发现其实跳动的是颗珠子,而不是心脏。
言溪看着敞开的房门,挠挠头,幸好三个月内,他们没把她丢出去,不然她不是得在垃圾堆内醒来。
言溪摇摇头,一边拿着莲花白仁子的盆子,一边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才动手动脚的活动了一半,门又推开了。
竟然是音尘!
言溪立刻条件般的停止了动作,瞬间变得规规矩矩,准备翘起嘴角对着他笑,可又想到刚刚才被拒绝了求亲,这会子笑难度系数也太大了点,一时半会,一张想笑而笑不出的面孔就对着音尘,
不过,她立刻便怔在原地了,
他佝偻颓废的立在那里,消瘦的身子,两个极大的黑眼圈挂在骨骼分明的脸庞。平日干净的白色锦棉这会变得皱且灰尘噗噗的。
一向意气风发,整人为乐,自信满满,稍带洁癖的音尘竟然会变成这般模样!
言溪有些不确定的拿着衣袖揉揉眼睛,再看,不对,再揉揉眼,再看,
竟然还是那般模样。
“小白果,”音尘踉跄的走过来,待走近时才停下,在言溪的额角上轻敲了两下,轻声道:“我果然没有做梦。”
言溪心中一紧,赶紧道:“你没事吧?”
她抬起手准备扶着摇摇欲坠的音尘,却不想半空被音尘的手给握住,疑惑的抬头,恰好撞上音尘那灼灼的目光,那目光如火一般燃烧,仿佛是关在地狱的妖魔突然被放出,见到食物一般。
言溪顿时大脑轰的一声,全部变空白,身子一怔,僵在那里。
音尘另一只手将言溪额头的那根发丝挽到后面去,手停在耳畔,眼眸凝视着言溪,许久,手才轻轻放下,揽过腰际,把言溪搂入怀中,靠在他的胸膛上。
声音轻柔,如羽毛一般:“日后,能不能做些安生的事?我真的怕了。”
言溪愣着许久,这才想到,她躺了三个月,他们以为她病了,病入膏肓,活不久了。所以音尘担心。
正常的人躺在床上三个月的确只有病入膏肓这一条解释。
“我不是故意的,”言溪挠挠头,声音尽量轻快,“你看,我没事的。”她说完,准备活蹦乱跳的转几圈来证明她没有说谎。
可被音尘用力按着,根本动弹不得。
言溪这才反应过来,她和音尘现在的姿势根本暧昧至极,从未和一个男子挨得这么近,何况那个男子还是她喜欢的人,言溪的脸瞬间开始发热,身体不由得扭扭捏捏起来。
虽然这个人拒绝了她的求亲,可她依旧喜欢这样的怀抱,即便知道继续这样下去,她很难再彻底的把音尘从她心中去掉,可若是离开这温暖的怀抱,她又舍不得。
不如为以后留一个念想?
言溪这样想着又安心的躺在音尘的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很容易就和好了。
稍微解释哈,因为言溪是言溪,她的记忆里没有白岚,再加上性子乐观,所以,很容易就被感动,很容易与人和好,何况对方还是她喜欢的人。
她一直待在山谷里,基本上不懂什么人情世故,所以现在的她还是很单纯的。
☆、愤怒的言溪
音尘身上淡淡的檀香让言溪渐渐的沉溺下去。
只是,言溪突然间又开始扭捏起来。
“怎么了?”音尘终于感觉到怀中的人开始有些不安分,不由得皱了皱眉。
言溪吞吞吐吐:“我,我紧张。”
音尘一听,噗哧一下轻笑了出来,用手指弹着言溪的额头,声音虽然沙哑,却极其好听:“果真是我的小白果。”
言溪伸出手揉着被弹的额头,撅嘴喃喃道:“我才醒来就打我,果真没有良心。”
音尘的眼中浮出一丝笑意,威胁道:“没有良心吗,嗯?”
言溪不置可否的嗯嗯了两声,然后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她求亲被拒的事,不由得用力一推,离开音尘的怀抱,仰着头看着他,满脸严肃的控诉道:“你拒婚后,还来抱我,你是在调戏我吗?实在过分!”
“拒婚?”音尘稍想一下便明了,唇畔笑意加深,挑眉道:“既然我都抱了你,毁了你的清白,恐怕你日后很难嫁出去了,那么,我勉为其难,便娶了你吧。”
言溪羞怒难耐,指着音尘,支支吾吾:“你,你……”最后直截了当的反击回去:“你娶了我后,休想再娶别人,我看你还怎么笑得这么欢!”
“哦?”音尘难得的好心情,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饶有兴致的看着言溪:“要是我娶了别人,你会怎么样呢?”
“你……你……”言溪气得想骂人,可一想到倪云的存在,想到音尘当日拒婚,看着音尘现在的态度,眼眶蓦然发红,一边擦着眼睛,一边满不在乎的的说道:“我才不会嫁给你呢,想娶别人就娶嘛!”
可说到后面又觉得不甘心,干脆由着性子说下去,边说边抽泣:“当心娶太多,结果妻妾成天吵架,闹得你永远不得安生,”最后还加了一句更毒的话:“连死,都不瞑目。”
音尘终于敛了笑容,抬起右手抚上言溪泪水婆裟的眼,无奈的摇摇头,沉吟道:“还是别说了,不然话语成真,你岂不是会成寡妇?”
言溪哼的一声别过头“我才不会嫁给你”,却被音尘按着头一把撞进他的怀里,任言溪如何推拉,都离不开宽阔却消瘦的胸膛。
就但两人在那里你推我按之时,门又再次被推开了。
是冥风,他手里拿着一瓶药水。
音尘这才放开言溪,对着冥风道:“已经没事了,放心吧。”
冥风点头,但依旧上下打量着言溪,眼眸中带着担忧。
“冰块,你来啦!诗语姐姐呢?”言溪看着冥风,心喜,笑容明媚,可一向和冥风成双的诗语竟然不在,若说平时还说得过去,可现在她都躺了三个月,按常理来说,她是一定回来的。
冥风的眼眸顿时变暗,看不出情绪,可也不说话,只是把手中的药水放在桌边,再看着言溪。
言溪不明所以,诧然的向音尘望去,希望能得到解答。毕竟要从冥风这块冰块那里得到答案是件很难的事。
音尘的眼眸也逐渐变暗,立刻变得看不见底,沉默半响,只道,“你刚刚才好,先好好休息。”
言溪本来不依,可音尘立刻眯着眼回了一个“你敢不听话”的神情,她也只得躺回床上,等到大夫看过后,的确有些困了,翻个身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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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尘与冥风走出房门后,一起走过莲池,在一旁的楼阁休憩。
“我不清楚你和诗语发生了什么,可我希望你不要做后悔的事。”音尘打开木质折扇,淡淡的说道。这三个月来,他每日都会定时做着三餐饭菜,就怕言溪突然醒来饿着肚子,又每日用内力给她取暖,或者找着好的大夫来医治。旁的事情,他一概没管,只隐隐听说冥风娶亲了,只是妻子不是诗语。
沉默许久之后,
冥风点头,只道:“诗语明日便嫁给许渊,不要让白岚知道。”
音尘郑重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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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到黄昏,言溪才再次醒来。
音尘的房间不论何时都是这般阴暗,微弱的烛光是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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