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人家又没开罪你,你何必处处跟人家过不去?”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死样,偏偏连你都喜欢她,坦护她。你看清楚,我才是你妹妹,我才姓端木。”
一句话,在火机心里激起千层浪,他怒喝:“谁说我喜欢她?”
诺儿不耐烦地挥挥手,耸耸肩:“你不用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没出息。”
钱心仪带着慵懒的笑意,斯条慢理地说:“诺儿郡主,你打翻了醋坛子,我闻到一股好酸的味道。”
“你少得意,就你那样,我用得着吃你的醋?”
钱心仪嘴角浮动着一个嘲讽的笑,眼眸斜斜地瞟向她,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她即使一句话都不用说,也轻易占得上风,而诺儿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却只是更证明了她的弱势,不可扭转的弱势。
……
唐宝明坐在案前,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他都在看着同一页信,并不是因为信的内容难懂,而是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信上了。
心里很『乱』,困在这座城里,终究不是权宜之计,他快要忘了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但他们只有数千兵万,怎么能跟可察的几十万大军斗,那不是拿鸡蛋去碰人家的石头。
这西京城里,除了他和唐春华之外,所有人都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
他也常常问自己,为什么牡丹国会在短短的两年间,就变成了这样子,这到底是谁的错?为什么每个人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光靠他一个人或者一部分人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夺回牡丹国的。
他手里拿的,就是可察发来的信函,可察是想招降他们,并承诺会善待所有的前朝余臣和百姓。
记得早上刚接到这信函,唐春华大发雷霆:“我们都还好好的活着呢,这牡丹国还是我们的,我们什么时候成了前朝了?”
牡丹国还在,有他们唐氏子孙在的一天,都在。只是,国土只剩下西京这一片了,国民也只剩下城中的这一群忠实的臣民了。
未来会怎么样?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实在太闷了,那时,他总会想起她。
以前,他总是无力地嘲笑她“你觉得很闷吗?”。
因为闷,因为想追求更多,或者是别的原因,她离开了他。
他们之间,分分合合,到最后的结局,还是分离。
他终于明白到,一直苦恋的,只有他一个,他再也不需要她的爱,过去不用,现在不用,将来也不用。
他只喜欢她,这就足够了。这一辈子,他已经爱过了。
她是他,不该爱的人。
想起她,心还是会隐隐作痛,肝肠寸断。她总是爱得那么轰轰烈烈,没心没肺,走得那么决绝,不留任何余地。
有时,感觉她就好像是他的小孩,那么稚气,那么柔软,只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她,给她他能给的一切,只是想看她高兴……只是不想失去她,不想跟她决裂。
她离开时,那个决裂的眼神,至今仍是那么清晰,伤心欲绝。
她走得那么快,就像以前她每次离开他一样,没有为他停下一次。但她不知道,他在她的身后,眼泪就要落下来了。
好吧。如果他们之间还有爱,就让彼此自由吧,不要再追究谁对谁错了。
抬头望向窗外,已是黄昏,所有的光,都还不够这一场华丽的谢幕。
……
直到夜幕降临,阿奴脚步轻悄地走进来,殿中只点了一根蜡烛,烛光微弱,唐宝明趴在烛火前,瞧得入了神。
他总是这样,看一根蜡烛也能看得那么认真,她想破头也不会明白,那白白的蜡烛,红红的火,有什么好看的。
“宝明,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辣子鱼。”阿奴开口打破殿内的宁静。
“我不饿。”半晌的沉静后,他才又道:“你去吃吧。”
他总是这样,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也心不在焉,不过她是不会介意的,她深信,总有一天,他会接受她。
唐宝明没有抬头,他不知怎么去面对她,她很好,真的是个好姑娘,待他好得没话说,她很漂亮,总是柳眉轻颦,大大的眼睛里,像是『迷』漫着忧郁的烟雾,我见犹怜。
自从那次以后,她没有再要求他什么,更是绝口不提婚事,这却更令他内疚。
“其实我也不饿,我等你一起。”她温婉地说。
唐宝明抬起头望她一眼,微微皱眉道:“天儿冷,多穿点衣服。”
阿奴温顺地嗯了一声,道:“知道了,你也是。”
“以后,像做饭,收拾这些琐的事情你就不要做了。”
“可是……”阿奴皱眉,愁楚的让人心疼。她只是想侍候他,尽一个妻子该尽的责任。
“那些事让宫女去做就行了。”
阿奴黯然神伤地点点头,她知道皇宫的规矩,可连这些都不让她做,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好没用,一点都帮不上他的忙。
“还有,别在意明皓和父皇的话,他们对你没有恶意的,他们只是心情不好。你以后躲着他们就行了。”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父皇和明皓都太偏心了,认为是阿奴『逼』走了钱心仪,所以不喜欢她,每次见面都故意为难她,让她下不了台。
他知道她的心里其实好难过的,但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别人的半个不字,就是这份善心感动着他。
她跟钱心仪是绝然不同的两个人,钱心仪自私、放『荡』、无赖、虚荣、世故、。;她温柔、善良、纯洁、专情,几乎集了所有女子应有的品德,偏偏,那个块女人却更令他刻骨铭心,更令他难舍难分,牵肠挂肚。
他心中酸甜苦辣,千万滋味。
“我明白的,你不用为我担心。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阿奴往外走去,远处灯火点点,孤清落寞,触动了她心里最柔软的那根弦,令她再也忍不住,落下了泪。
她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只是为了得到他。她以为,只要赶走了钱心仪,她就能得到他,可是,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真的错了,他的心里没有她,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她甚至『迷』失了自己,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些什么。
有时,她坐在他身边,真的好心疼,为他心疼,心疼他为别人而肝肠寸断,除了照顾他的起居,她什么都帮不上他。
其实,从第一眼看到他,她就注定了今生爱上他,却无法得到他。相识并不是偶然,不能相爱却是必然。
……
马车进入西京,可以看到到处都是守卫森严的卫兵。
距离上一次来西京,已经差不多半年了。第一次来的时候,她是一个人来的,可这次,却是以大泽人的身份,跟大泽的太子和郡主一起来的。
一路上,都还算顺利,除了一直有一个人用仇视的目光看得她不爽之外。
进入西京的皇宫,火机终于把注意力从钱心仪身上拉回,投到这四周的环境上。
他们被安排到了一个大殿,四周看似幽静,但其实危机四伏,倘若他们敢有任何不轨的行为,很有可能就立刻身首异处。
诡异的气氛,令火机一直沉着脸,警惕着。
而单纯的诺儿,并不懂这暗藏背后的危险,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心里有另一番的盘算。
最平静的是钱心仪,她的眼神就像水一样清澈见底,别人读不到她内心世界的美丽,也读不到她内心世界的痛苦。
他们紧张地等待着,等待着。
一串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直『逼』向这边。
诺儿的眼睛发亮,她再也坐不住,奔了出来。
可很快,钱心仪便看到她脸上那失望失落的表情。
进来的,是唐春华和他的近卫。
当大泽太子遇上牡丹太子,会不会有一场激烈的火花?
唐春华的脸在三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钱心仪的脸上。难怪他这几晚总是眼皮『乱』跳,见到这个女人,准没好事。
他已经不用问她还知不知道廉耻了,因为答应他清楚,她从来就不知道廉耻是什么。
钱心仪媚眼如丝,轻笑道:“太子哥,瞧见我,也用不着那么惊讶吧?”
唐春华冷哼一声,“别叫得那么亲热,我可高攀不起,你现在可是可察面前的大红人啊。”
“别这么说嘛。”钱心仪嗔怪地瞟了他一眼,又道,“不过我今天确实是代表大泽国来请你们回京都的。相信可察皇上的信函你们已经收到了。”
“哼,我们会回去的,但不用你来请。”唐春华冷硬地说。
“我要见皇上。”钱心仪懒得再跟他辩解,浪费时间和精力。
“父皇不会见你,你死心吧。”
“我只是让你去请示,你还没有资格作主。”钱心仪毫不留情地冷冷嘲笑他。
唐春华气死了,恼羞成怒地瞪着她,冷喝道:“钱心仪,要是你真聪明,就快点滚出西京,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说完,唐春华率着侍卫,愤怒而去。
……
大殿里,又静了下来,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一直垂着头的诺儿抬起脸来瞪钱心仪一眼,冷冷地道:“你说话就不能婉转一点吗?把人气跑了,现在咱们怎么办?”
钱心仪耸耸肩,悠然自得地喝了口茶,说:“你要是觉得不爽,可以走啊,又没有人留你。”
“你——”诺儿恼恨地瞪着她,眼里快要喷出火来了,“敢跟我这样说话?”
“嘴巴长在我的身上,爱说不说随我,耳朵长在你的身上,爱听不听随你。”钱心仪抖着双腿,在这个快乐枯竭的世界,逗逗别人生气,她也觉得是一乐事。
她不会介意别人怎么看她,她只不过是不想别人比她更开心。
诺儿总是拿她没办法,最后向火机求助,她拉着他的手撒娇道:“太子哥,你看她,老欺负人,我真不明白,皇上看上她哪一点,她像招降的吗?简直就是向人家下战贴嘛。”
“你根本不懂,这叫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不敢小瞧咱们,这样的话,我们就能站在同等的地位上谈判。”
“太子哥,你根本就是在偏帮她,她现在说什么都是对的,她放的屁都是香的。”诺儿真的好气,连不雅的字眼都脱口吐出来了。
“诺儿,不许放肆。”
“算了算了,你们俩就合起来欺负我吧,我懒得跟你俩计较。”说着,诺儿往外面走。
钱心仪发呆般望着外面,火机柔声道:“诺儿她就是这样说话直肠直肚,你可别怪她。”
“我当然不会介意别人的风言风语,做自己就好。”钱心仪淡然说。
直出门口的诺儿,却被门口的两个侍卫拦住,她只好退了回去。
“太子哥,你看他们算什么意思?”诺儿跺脚,娇喝道。
“这里不是大泽皇宫,你当然不能自由行走。”
曾经沧海难为水
“咱们成犯人了?难道就这样关在这里?”
“早叫你不要跟来啊,你以为是郊游啊?”
“瞧你,怎么说话的?我是为了你啊,怕你被狐狸精吃得骨头都不剩下。”
“说得好听,你是为了见唐宝明吧?”
被对方说中心事的两人,都拼命地掩饰自己脆弱的内心,逃避地争辩。
钱心仪立在窗台前,望着外面的种种春『色』,心里千种感慨,却化成一声叹息。
……
唐春华本来是要把这件事禀报给唐玄厚,可走到留香园外,闻到里面传出来男男女女嬉戏的声音,他的脚步硬生生的止住了。
父皇现在只顾玩乐,其他什么事情都不管了,交给他和十七弟全权处理。
自从搬离京都以后,他感觉父皇一下子老了许多,有时候甚至不分黑白,感觉父皇对钱心仪就是盲目的溺爱,连下毒酒他都只是一笑了之,并不追究。
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父皇为什么独宠钱心仪呢?她的身上既无唐氏的血脉,她也不是特别的会阿谀奉承……
他总结出一个道理,父皇承受了太大的压力,所以他选择了这样放逐自己。也许,也只有这种放逐,才能令他暂时忘却悲痛地活着。
对于招降,他是坚决反对的,特别是在看到钱心仪站在火机的身旁以后,他就更加不耻这种摇尾乞怜的苟且偷生。
也许,大泽太子的到访,会是他们牡丹国的一次转机。
是天可怜他们,给他们这么一个好机会。
唐宝明深爱过的女人啊!他得让唐宝明看清楚这个女人丑恶的嘴脸。
想着,他离开了留香园。
……
今天,眼皮总跳,令他隐隐觉得不安。
丢掉手里的书卷,唐宝明走到窗台前,望向窗外,春『色』渐浓,百花争艳。
花开有季,它们永远不懂人情世故,它们永远是那么的和谐,井水不犯河水。
那些年,都有谁陪他一起看桃花,只是,桃花依旧笑春风,人面不知何处去。
轻轻的脚步声慢慢地靠近,不用回头望,一定是阿奴。她一天来好几回,虽然每次她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并不想打扰他,可他能感觉到她的存在的。
但这次,人走了进来,而且脚步声不少,并没有刻意地隐藏自己,而且还开口说话了,“十七弟,招降的事,你怎么看?”
竟然不是阿奴,而是太子春华,唐宝明连忙转过身去,拱手作揖:“太子哥,你来了。”
唐春华淡淡地瞧他一眼,问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唐宝明浅淡一笑:“想春天。春天年年来,太阳日日新。如果人能够忘记过去,每天醒来都是新的一天,那该多好。”
唐春华深深地望着他,缄默半晌才道:“有一个人说过同样的话。”
“谁?”唐宝明脱口问道。
“那个人现在就在金映殿,你也许想见见她。”
唐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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