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娟快人快语,笑道:“我大哥哥一直会疼人,只是以前家婆没有看到。大嫂子这叫好人有好报,这只是开始,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哩。”
许氏冲她娘笑道:“看看我这小姑,嘴跟利刀一样,能干又爽快”
一屋子人都附和着笑,何娟得意地扬扬眉。
见屋子里的情势好转,李氏拉了安秀出来,冲她低声道:“秀啊,你大婶现在只看你顺眼,你去劝劝吧。我见你大伯走的时候,心里窝着气,以为儿子媳妇不孝顺呢,你偷偷找你大伯,把刚刚的事情说清楚,听完了,谁对谁错你大伯心里就有数。他除了好冲动,还算明事理。”
安秀忙往后缩,一脸的抵触:“我不去二婶你真是的,干嘛让我去做这种事情啊?”
“这是啥事情啊?”李氏戳她的额头,“大喜的日子,你大伯心里存着气,多不好啊你大哥哥也左右为难。别看你大哥哥在大嫂子面前说的都是你大嫂子的理,心里肯定心疼他娘,那孩子心软,不像木生。”
安秀叹了一口气,望着李氏:“二婶啊,你真的不该在这里”
“啥?”李氏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安秀在说什么。
“你应该被供在香案说,食人家香火。你哪里婶子,分明就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嘛”安秀贼笑道,往李氏的身外挪了两步。
话音一落,李氏一爆栗磕在她头上,佯怒道:“多大人了,说话还不正经,连二婶你也笑话大伯家的事情宜早不宜迟,你现在就去吧。快去快去”
安秀很是为难,她就是不想去。唐氏与许氏的婆媳之争,她去能说什么?颠倒是非说唐氏对了,许氏千般不是,做儿媳妇的不孝顺?或者照理说,把唐氏气得半死,以为她是挑事的,然后将她扫地出门?
怎么算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不想搀和。
“你真的不想去啊?”李氏见她眉头紧锁,不免问道。
安秀忙点头如捣蒜。
李氏叹了口气,软软地看向她:“那我去吧,这事都要人去解释,你大哥哥去适得其反。你留下来看着娟子,别叫她同木生媳妇吵起来。”
安秀一听,这个任务好似更加艰巨,何娟与李腊梅彼此不对付,已经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开火。何娟发脾气的时候,安秀可没有本事制住她,想到这里,安秀突然觉得有选择并不是好事。
多一个选择不是多一条路,而是多一面墙,把你所有的犹豫都拦在门外。
“还是我去大伯家吧”安秀叹了一口气,哀怨地看着李氏,“二婶,你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山老妖怪”
李氏又要打她,安秀身手灵巧,往后一跳,转身跑了。
到大伯家的院子外时,老远就听到了唐氏的哭声,安秀的犹豫又回来了,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为啥她要去做这种事情?唐氏与李腊梅婆媳之间不愉快,就是梗在喉间的刺,靠外力的安抚根本没有用,只有将刺拔了,才能真正的一家子安宁。
现在安秀所做的,不过是粉饰太平,很无聊,也很无用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走到她家门口,没有往回退的道理,安秀深吸一口气,推门进来。
“大婶,还在生气呢?”安秀陪着笑脸道。
唐氏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一边哭一边骂,骂何早生与何木生一样,都是白眼狼不孝顺。
何有旺蹬在墙角抽烟,原本是大喜的事情,现在被唐氏弄得乌烟瘴气。许氏的那两个男孩,是自己的长孙儿,何有旺非常开心,现在却有些兴致奄然。唐氏纵有千般不是,何早生也不应该任由他媳妇骂婆婆滚,还在一旁不说话。
见安秀来,何有旺夫妻抬了抬眼,笃定她是来帮何早生讲好话的。
“秀啊,你咋来了?”唐氏忙起来拉安秀的手,把她当成了亲人。唐氏刚刚哭哭啼啼回家来,何霞原本在院子里晒日头,听到哭声,见爹娘推院门进来,快速起身躲到了自己的闺房。
唐氏原本还不伤心,何霞这么一来,她更加伤心。自己养的儿子女儿,都把她当成了仇人。
何晓生原本在院子里磨镰刀,见唐氏哭着回来了,也只是淡淡说爹娘你们回来了,毫不关心唐氏出了啥事。
唐氏一边哭一边骂大儿子与二儿子,何晓生觉得耳朵起茧子了,起身躲到了房间里。何有旺也愣住了,自己与唐氏的教养方式咋这样失败,孩子们见到爹娘就跟仇人一样。
“大婶,我来看看你和大伯啊”安秀笑道,“还伤心呢?大婶,别再伤心了,早哥哥见你走了,忧心的不得了,非叫我追上来看看是咋回事。”
“他?”唐氏啐了一口,眼泪又掉下来了,边哭边骂,“他个白眼狼,见他媳妇欺负老娘,一个屁都不敢放生了儿子有啥了不得啊,我还生了三个呢,哪一个孝顺啊?”
安秀只得静静地听着,人气大发牢骚,偶尔插几句嘴,大约数落了半个时辰,唐氏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不再嚎哭与大骂,安秀的脸也笑算了。
“大婶,没有必要跟小辈置气他们不懂事,您还跟他们一般见识,显得您多小气啊?快别哭了,衣服都脏了,进去换身新的歇歇吧”安秀最后笑道。
唐氏就着安秀的手起身,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珠:“秀丫头,你说的对,我干嘛跟他们一般见识?”
最终安秀说了很多的好话,唐氏才回房去换身衣裳。
大伯仍在抽烟,这么一会子功夫,他抽了整整一袋烟,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安秀想起李氏交代的人,不仅要哄好唐氏,还要消除大伯与何早生之间的误会,明天就正式摆酒宴了,父母都不出席的话,旁人又该看笑话了。
“大伯…”安秀刚刚开口,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何有旺打断了。
“秀,大伯知道你想说啥。你大婶啥性子,你早哥哥啥性子,大伯心里跟明镜一样。回去告诉你早哥哥,大伯歇歇脚,一会儿就去帮他操劳。”何有旺缓声道。刚刚唐氏在抱怨的过程中,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讲清楚了。何有旺仔细听她说,儿子媳妇似乎没有错,都是她这个婆婆故意挑事。不过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出现了裂痕的家庭感情,已经不可能修补得跟以前一样完整了。
生了儿子的许氏,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媳妇,唯唯诺诺什么话都不敢说。
“嗳”安秀高兴道。自己没有开口,大伯已经想通了,省了她一番口水,心头喘了一口气。
大伯这边弄好了,许氏那边自己也帮不上忙,便回了自己的家。
何树生歇息了一天,就回了学堂。见他一副念书不要命的态度,安秀很担忧,一个劲地跟他说,在学堂里不要太拼命了,好好把身子养好何树生点头说好。他难得回来一天,又碰上家里忙碌,与安秀单独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心想过段时间再回来。
何有保还在何早生的房子,帮他准备小孩子洗三朝的酒宴。
何玉儿说她怕热闹,今日不想去,安秀也任由她。院子里静悄悄的,安秀推开门,料想何玉儿肯定在绣花。
何玉儿没有绣花,她在做衣裳,用的是上次傅掌柜送来的青色绸布。安秀一看就知道是个许氏的两个小娃娃做的。听到脚步声,何玉儿只是抬头看了安秀一眼,又忙手里的活儿:“秀姐姐,你咋这么早回来了?”
安秀百无聊赖坐在她身边,把唐氏与许氏的大战说给何玉儿听,又说了李氏非要她去帮忙何解的事情,笑道:“我坐在旁边听大婶骂她自己的儿子媳妇,耳朵都疼了。”
何玉儿不说话,低头仔细逢衣裳。
“玉儿,你听到秀姐姐说啥没有?”安秀蹙眉不悦道,好像自己是做广播的,一个人自说自话半晌,一点回应都听不到。家里只有她与何玉儿两个女人,安秀有啥事都跟玉儿说,并不把她当小孩子。
玉儿雪白贝齿咬断一根丝线,笑道:“秀姐姐,玉儿听到了。玉儿觉得大嫂子没有做错。以前大婶骂大嫂子的那些话,不晓得多难听,大嫂子不过是叫她不要去自己家,不算什么。大婶是蚕作茧自作孽。”
安秀扑哧一声笑道,点她的额头:“你说话,还一套一套的,都是跟谁学的这个歪理邪说啊?”
何玉儿不辩解,把自己做好的衣裳给安秀看,笑道:“秀姐姐,你说好看不?这是我给大嫂子的男娃娃满月坐的贺礼。那匹布很大,我预备做做四件外褂,两件长袍。家里还有别的绸布,做四条长裤。”
安秀看了看,针脚细腻,缝得很用心,不免笑道:“很好看哩。玉儿,你的手越来越巧了,做的衣裳又好看又时新。”安秀拿着何玉儿缝的那件长袍,很有感叹,非常精致,且安秀从来没有见过哪家的小娃娃穿过。
何玉儿笑着不说话,又问安秀:“秀姐姐,你说绣啥花纹好看?”
安秀摇摇头,笑道:“这个我不懂,你觉得啥好看就绣啥吧。”
何玉儿点点头,独自绣了起来。满月还有一个月呢,何玉儿现在就开始准备,猜想她肯定要下大功夫绣这几套衣衫,不打扰她做活儿,正要出来弄弄院子。喂鸡、收鸡蛋、喂兔子,与狗交流感情。
两条小狗送给了何江生之后,安秀所有的狗都不栓链子,任由它们出去玩,找那两条狗。小狗们很开心,整日归家,只有那条母狗守在家里,尽忠职守,看家护院。
听到院门口有马车轱辘转过的声音,安秀一愣。
“安姑娘在家不?”凌二虎在门外喊道。
安秀听到熟悉的声音,忙开门。门口停了一辆简朴的马车,凌二虎站在车外,冲安秀笑。
“二虎,你咋来了?”安秀很意外,不免笑道。
“是安姑娘吧?”一个男人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看到安秀后,眼里有些惊讶,估计没有想到乡下女子虽不娇嫩,也很俊俏。
安秀细眼打量这个男人,比凌二虎高,很胖,大腹便便的,一脸的横肉,站在自己面前,很有压力感。浑身的绫罗绸缎,紫红色的外袍紧紧裹在身上,双手被肚子抵住了,好似合不拢。
第一印象不是很好,他昂起脸看安秀的模样,有些居高临下,颇为看不起人。安秀打起精神问凌二虎:“这位是?”
凌二虎忙笑道:“安姑娘,这是我们金玉堂的新任掌柜——钱掌柜。听说以前您跟傅掌柜做生意,特意来拜访您的。”
“不敢当”安秀谦虚道,“钱掌柜这个姓好,您坐镇金玉堂,金玉堂一定财源滚滚。”
“安姑娘客气”钱掌柜对安秀的奉承不屑一顾,抬眼打量她的院子,撇了撇嘴。量是安秀好气量,也架不住他这般狗眼看人低的表情,心中着实不快。
“安姑娘,请我们掌柜的进屋喝杯茶吧”凌二虎见安秀堵在门口,不免出声提醒她。
安秀笑了笑:“是我失礼了,钱掌柜屋里请。”
钱掌柜不等安秀先走,抬脚就进了院子。家里养了鸡,院子里有些鸡粪的味道,闻习惯了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钱掌柜初来,不免捂住鼻子,不悦道:“这是什么鬼味道?”
“掌柜的,是鸡粪您屋里请啊。”凌二虎抢在安秀前头笑道,忙把钱掌柜的往屋里子请。
安秀一口气堵在心里,十分不痛快,心想难道这胖子没事跑来找茬?
钱掌柜踏过安秀家高高的门槛,一屁股坐在她家堂屋的椅子上,好似主人一般。安秀给他倒茶,他忙止住,冷声道:“安姑娘不用麻烦鄙人来,就是说几句话,你们乡下的茶叶鄙人不喝的,你别浪费了”
安秀捏紧手指,脸色变了样子,看了凌二虎一眼。凌二虎不敢看安秀,表情也是很尴尬。
“钱掌柜请说。”安秀还是拿了茶壶,独自到了一杯自己喝。家里很少泡茶,茶壶里装着用来解渴的白开水,她端在手里,好像品尝极品好茶一般慢慢饮酌,不看钱掌柜。
钱掌柜见安秀这般没有礼貌,蹙眉不悦,声音更加冷了,淡淡道:“安姑娘,鄙人知道你以前给傅掌柜供应反时节蔬菜,鄙人来就是请安姑娘告诉鄙人,你的反时令蔬菜从何而来。鄙人不会亏待安姑娘的。”
安秀十分无语,怎么会有这种脑残的人?
“钱掌柜,恕安秀不方便告知。”安秀淡淡说道。她已经看出了钱掌柜的性子,心中好笑。金玉堂挑选掌柜的时候,是怎么看中了他?还是他刚刚从京都被撤职挑到这穷乡僻壤,心中不痛快,故意找茬?
“那请安姑娘继续替金玉堂供应蔬菜吧,不能因为鄙人来了,就断了安姑娘的财路”钱掌柜轻蔑道,眼睛并不看安秀,只是打量她的房子,都是粗等用度,乡下很是穷苦。
“对不住钱掌柜,安秀已经找到了更好的财路,不方便为金玉堂供应蔬菜。谢谢您的抬举,安秀真的没有空余功夫。”安秀气极反笑,拿眼睛瞟凌二虎。
凌二虎正在给她使眼色,冲她摆手,大致是叫她不要得罪了钱掌柜。
“哟,安姑娘的财路是给哪家酒楼供应反时节蔬菜啊?”钱掌柜冷笑道,“在尤集这个破地方,还有比金玉堂更大的买家?安姑娘不要坏了脑子,做出糊涂事,推了那家酒楼,继续跟金玉堂做买卖。鄙人对安姑娘的背叛既往不咎。”
安秀实在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安姑娘笑什么?”钱掌柜瞪了她一眼,好像他跟安秀说一句话都是对安秀的恩典一般。
“自然是笑可笑之人”安秀笑声不歇,“钱掌柜,您真是让我见识了脑子坏了的人是什么样子,安秀长见识了。您功夫宝贵,安秀就不耽误您的功夫,请回吧”
“那安姑娘从明天起给金玉堂运反时节蔬菜,早上卯时之前必须到,过了卯时,你的东西我们不要的。”钱掌柜缓缓起身,似乎没有留言到安秀骂他脑子坏了,更像是认为跟安秀争吵有**份。
“钱掌柜,安秀另有财路,不会为金玉堂供应蔬菜的”安秀依旧笑道。心想跟这般脑残者一般见识,太失水准了。
“安姑娘听不懂鄙人的话?蔬菜明天开始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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