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蝇蚊子飞过的动静。
“费聿铭!不行不行!”
叫完,抓着他的衣领强迫他抬起头面对自己,再下去都要失控了,卿卿维持着最后一点残存的清醒,努力撑起身,也顾不得遮掩,只是推开身上的人。
“现在不,行吗?”
交替的呼吸间,她提了个请求,其实心口还在疯狂跳动,他却很快退开了身子,回到自己一边的座位。
两个人坐在车里,她小心不发出声音,慢慢整理衣服,却听见他在黑暗的另一边说:“公司想把我调回去,给我时间考虑。”
拢着外衣的手顿住,她脸上还没褪去的红晕很快变了颜色,这样没有前言后语的话,以为是他说错了。
“你刚才说什么?”
“公司想调我,这次出差后和我谈了,给我段时间考虑。”他的目光还停在她锁骨上破了口子的皮衣上,手指沿着那道裂缝回到他想念的地方,“我们在一起,我就不走,如果不在一起,我准备回去。”
恶魔的眼睛镶嵌在夜幕里,笼罩着清冷的车场,他们并排坐在悍马前排,好办天都只有呼吸的声音。
那句话是残忍而突兀的,他抬手慢慢扣好她刚刚披的外衣,搂过她的身子,又在她耳边重复了一次,声音带着绝望的贪欲。
“你给,我就不走。你不给,我就走了。”
卿卿想当成是玩笑,看他说话的样子认真,听起来觉不出可笑,心里冰凉凉都透了。她是个容易认死理的人,越想越觉得是真事,在他那里找不出答案,一团事就堵在心里。
刚刚还在命令不要去相亲的人,转眼可能就要离开了。难道,分手?
定在座位上,一时感情冲突太大,卿卿浑身忽冷忽热,答不出一句话,想问怎么会这样,张嘴只想哭。
“你给不给吧?”他贴住她的鬓角,一遍遍的问,手掌里是她混乱急促的心跳,每一下,似乎都离他想要知道的答案近了一步。
权衡对错,量力而为都不是眼前能想到的,她从没做过这么错乱而急促的决断,只是一闭眼,心一横,想到唯一存在的那一点好的诱惑,就决定要留下他。窝在他肩上,被催促着,只好不及后果的宣布自己的决定,说出口时已经哽咽。
“你别走,我给,下次我一定给。”顾不了别的,能抓着就抓着,哪怕只有一天幸福也是好的。
“这可是你说的?!说话算话!”他沉重的面色上慢慢覆了更严肃的表情,眉头越陷越深,贴在她胸口的手不断收紧,逼出了轻声的叹息和两滴潮潮的眼泪。
两个人靠在一起,好似即将生离死别没有未来的恋人。卿卿贴在他胸前,背后是冰冷的玻璃,好半天都说不出话,觉得自己世界的半边天马上要垮塌了。
他陪着她坐了好一会儿,抬手看看手表,把她眼角半干的眼泪抹了抹。
“回家吧,小虎他们还等着要去领糖呢。回去得给你找件别的穿,不能穿这样出去,以后这种类型的只能穿给我看。”
卿卿无聊赖的听着,不肯起来,重逢的喜悦都破坏了,撇嘴只想哭一场。爱情不顺利啊,小哥那刚好点,他又要走了。
他自顾自的给她调完座位,帮着把衣领撕开的地方遮了遮,对上她黯淡的目光,眼里闪过狡颉,嘴角慢慢生出丝诡异的笑。
“你还笑得出来!”埋怨着,她眼里的人影又被泪糊上,心里因为无望的选择不停扯痛。
“为什么不笑?”他反问了一句,转了汽车钥匙,在启动前把她搂近身边,“你都答应了,我很高兴,真的。”趁着眼泪没掉下来之前,吮干净,吻吻她脸颊上的猫胡子。
“我哪也不去,就等着下次。”低沉的语调带着难得的温柔,却也很无赖,继而话锋一转,拉起她的辫子摇了摇,“以后不许拒绝我了。”
“我不是答应了吗?你不走了吧?”为了保险起见,她抹着泪正想要个保证什么的,他却在她手背上盖了个戳,举起右手做出对天发誓状。
“行了行了,不哭了,一会儿鬼都来了。我保证……”
“呜……你保证不走了我就给。”
“嗯,我哪也不去。”现在给他什么诱惑也不会走了,不过倒车前,还是略微得意的贴在她耳边,极小声的说了句,“骗你的!”
之意外(07)她在他面前从来是温柔乖巧的一面多,听过这样的玩笑,不但笑不出来,反而立时变了脸色,直接推车门要下去。
他毫无防备,车已经开起来了,她跳得太猛,站不稳整个身子往马路边扑,好在手臂撑了一下,没有完全摔在地上。他心里一悸,车急刹又斜插在路面停下,下车卿卿已经提着书包跑出了十几米。
从没见过她突然闹这么大脾气,他追上去几次都没拉住。
“是个玩笑,不过我真的……”
“费聿铭,你一边去,别碰我!”她回过身狠狠把他推开,没有系紧的衣襟被风吹开,撕开的缝隙里露出一片惨白的肌肤,衬着她脸上漫流的泪水,在幽暗的街边竟然令他不敢草率再上前。
“那些话是能看玩笑吗!你是猪啊!我说给是认真的,你怎么这么骗我啊!我以为你真要走了呢,跟你在一起我整天都担惊受怕的,怕家里知道了,怕你和小哥打架,怕学校知道影响会不好。我都累死了,你怎么还这么说,你怎么一点都不体谅别人!刚刚打电话我还骗家里,不告诉他们和你出来,不让他们马上知道我跟你好了。你知道我小哥反对多激烈,我为你不理他,你怎么张嘴就说要走啊,还拿这个开玩笑!你就是猪,你只想你自己,就没想我难受不难受!我不给你了,我给谁也不给你了!你是猪,你懂爱吗!”说完她接着往前走,风把衣摆高高掀起来,围巾都落在车里,只能勉强用手抓着领口阻挡冷风。没走出两步,被后面追上来的人圈住,他两手合抱的太牢固,根本不许她再从身边跑开。
她说得急,语速太快,他不能都跟上,但看那双泪湿眸子后面的伤痛,他心里也跟着收紧了。动感情其实对谁来说都很容易,见到温暖本能渴求接近,可拥有了,又无法保持弥足常新,掩为灰烬的感情太普遍了。他还不算完全得到她,贪婪的渴望很深,压抑着,等待着,偶尔甚至担心,到底未来在那里。
“我错了……”他贴着她凉透的脸颊,强迫她一定要转过来,脱下外衣批在她肩上,裹成严严密密的一小团。他越来越在意她了,哪怕用并不恰当的方式表达出来,也是出去迷恋,“别哭了,卿卿,看着我。”
托起她的下巴,发现唇上一排细白牙齿用力到几乎咬破了,她哭不出来,堵在嗓子眼里的声音都带着委屈,气到浑身发颤,被他按在怀里,狠狠的捶了下去,隔着衬衫咬他,还是不行,仰起头抬高手,本来要捶下去,却意外发现他发线里隐藏的伤痕,有些微微红肿,破坏了他一向不可一视的面容,带着些许狼狈。
“我不着急,我等着,等多久都行。”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身上取暖,“其实,我要回去几个星期,圣诞节争取回来,如果回不来就赶在新年前。本来不想今天告诉你,刚才那么说只是……总之我回来,我等着你,我走的时候,你也等我行吗?”
玩笑过后是打击,卿卿刚刚收住的眼泪又下来了,再憋不住,哇的哭出声,这是她过得最糟糕的万圣节,不管猫女衣服是不是破了,她的妆是不是花了。本来以为他回来了,两个人会有个温暖的鬼怪之夜,可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你真要……走了?”
她咬着衣服问,声音都变了,脸色忽而红忽而白,眼神混乱,心里受的冲击太大,身上发软慢慢出溜着蹲下,又坐到了马路边的石阶上,撑着头,又点要受不了了。
觉得她状态不太好,他没敢再接着提,赶紧蹲在一边撑住她的身子。她软绵绵完全靠到他怀里,本来的责问又逆转,圈在他颈上,不言不语的默默流泪。
“我还回来呢,几个星期而已,没事。”
坐了一阵,两个人身上都冷得厉害,他不得不抱着她起来,往车上带。软软的攀着他,卿卿萎靡了。她趴在后座上哭了很久很久,也不听他再说什么,怎么解释。坐起来,脸都哭白了,真像失了魂的小鬼,扶着座位,手心里还是冰凉的,领口上是他弄出来的撕裂痕迹,随着她的颤抖微微煽动。
一颗心一个晚上让他揉来揉去,比起他之前做的,只让她觉得难过。靠着窗,两个人都不说话,他接了家里的电话,没说两句就挂断了。
“小虎问你要不要去,他们等着去要糖果。”
回身说话,拉着她靠在椅背上,想亲亲额头的地方,她扭开了。
“去吧,说好的。”
她擦干了眼泪,望着窗外。车开得很慢,驶过的汽车尾灯在黑暗里渐渐消失。到纳帕溪谷,万圣节的庆祝活动早已经开始,社区的美国住户在门口设起了万圣节鬼门,不知名的男男女女化妆成海盗巫婆,在门口和路上欢声笑语。
车像以往停在费家门口,费家门廊上挂着南瓜灯,已经有盛装打扮的孩子提着篮子敲门要糖果。
“Trick or treat!”
他下车去后面开门,没催促她下来,自己反而也坐进去。
“今晚好好玩,都会过去的,我现在不走。”她再躲,还是任他拉着面对面坐到腿上,把哭乱的头发衣领都重新整理过,“不用伤心,我走了,也一定回来。”
保证有什么用,他之前也开过恶劣的玩笑,她都不知道哪句能信,哪句不要当真。哭是强止住了,偶尔还在抽泣,抓着他的领口使劲摇,像他摆弄她那样试图操纵一切局面,可真做起来,没有想的那么容易。
“我一辈子都不给你!”现在唯一能想到钳制他的也只有这样,她拉开破损的领口,给他看那片刚刚亲出来的红印儿,“你要是走了,以后再也别想碰,我跟别的男人好,我让别人亲,我周末就去相亲!”
“去吧,去吧。”他看出她的难处,反而一切都顺着她,“我也去,我陪着你,看谁敢要你。”叹口气,他从后座的外衣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取出一个嵌着水晶的胸针,造型是个小小的数字“7”,末尾的地方挂了个歪歪扭扭的“8”。
亲自把别针别在领口破掉的地方,本来的残损看起来成了别致的剪裁。他的手托住一片柔软,声音低靡带着微微的醉意,却是最清醒不过, “我都爱你了,能不回来吗?”
卿卿的心就悬在那个“8”上面,小心的抚摸着,眼泪含在眼眶里,目光躲避到车外,跟随讨糖的孩子们前往下一盏温暖的南瓜灯面前。可她心里清楚,那盏南瓜灯照亮的依然是他,不过兜兜转转换了个时间地点而已。
她不肯看他,手却抓着他胸口的一粒纽扣,死死的绞住,低头吐出一句:“我也爱了,所以你不许走!”
叶子和小虎的故事试读“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杨叶紫正在出租车副驾驶上等着司机找钱打发票,其实如果她自己出门也可以不要发票的,但毕竟是公事,回头还要到总编那里报销费用,所以打张发票也不白打,她听着计价器嘀嘀嘀的吐纸声,想着马上到了月底可以领银子的事情,随手按了手机上拒绝接听的红色按钮。
屏幕上被拒的来电显示着弟弟杨一磊的自定义头像,是块看起来死硬死硬的鹅卵石,跟他小名差不多,当初从手机里挑出来觉得最合适他不过,杨叶紫就随手用了。
“小姐,不好意思,就剩点票根了,打到一半没了,又没带新带子出来,怎么办,不要票行吗?”司机大哥一脸无奈,叶紫心有不甘,还没等说话,后座的车门已经被拉开,有人坐了进来。
“那你给我随便找几张也行。”叶紫接过一百元找的十几块零钱,开始后悔打车时没让司机走捷径,因为公款出来跑新闻,所以她毫不犹豫让师傅走了不堵车的四环路绕了大半圈,计价器噌噌的一个劲跳数字,她没心疼。
“可以走了吗?”
后座传来男人的声音,冷冷淡淡的,还有些不耐烦,叶紫顾不得回头搭理,胡乱理了理司机递过来的几张揉皱的的票,钱数也没有仔细核算过,往包里塞完东西,抱着几个牛皮纸袋开门下去。
三九天,一打开车门,呼呼的西北风刮得格外猛烈,天冻得能死人,叶紫本能的缩了缩脖子,想钻回开着空调的车里,可又一狠心,踏了出去。也难怪她冷,下面就穿了双厚袜,随便登了双毡面的咖啡色雪地靴,上身一件极长的毛衣全当了裙子,遮不全,还露着一截光溜溜的膝盖。倒也不是多爱美,早晨起晚了,为了准时见上新当事人,抓起什么穿什么。从那边出来,大衣都来不及穿戴好,随便挂在肩膀上,拦下出租她又忙着奔了下一个约谈地点。
每到月底交选题的截止日期前,叶紫都要过几天生不如死的日子。周而复始,倒也慢慢习惯了。
把手机放进大衣口袋里,提起垂到地上的围巾,发现眼前的出租车还没开走,她奇怪的多看了一眼。
后座的玻璃慢悠悠摇了下来,一个黑色的小书包递出来,一看了不得,正是她每天生活必不可少的笔记本电脑,竟然给忘在后座上了!一边埋怨一磊来电话不是时候,一边哈腰想跟后座上的人说声谢谢,叶紫脸都贴过去了,却见后座上的男人手指一按,车窗玻璃不留情面的迅速阖上。
玻璃擦得很亮,叶紫能看清自己脂粉未施的脸上挂着两个浅浅的黑眼圈,后座上的男人像是三九天的一座冰雕,什么表情没有,修剪整齐的鬓角斜插进耳际,浓黑的眉毛下有双……什么样的眼睛叶紫来不及品评,男人动了动嘴,出租车迅速驶离,绝尘而去,只留给叶紫一团映在后座上的模糊背影。
这样的年头,男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拽成这样,尤其是三十来岁正当年的一些,叶紫顶头上司“龙哥”也是这样一号,有事没事老摆个臭嘴脸给她看看,时间长了,叶紫学会了自我调适,全当什么没看见,调整好心情,把大衣穿好,抱着本本,夹了一堆书包和文件袋,略显狼狈的跑上便道,冲着不远处著名的后现代城大步奔去。
吵架了吵架很累,表白也很累,一句中文一句英文,她说得太快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