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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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连-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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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狗,张小川又来神了:“班长,刚才我跟司务长讲好,今天晚上让大虎跟着咱们车。你看,我已经把它抱上去了。”果然,后车厢板搭着两只小爪子,“大虎”正东张西望地往下瞧哪。
周援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此刻他根本无暇顾及什么蚂蟥与狗,一门心思盼望马上开车,他还在为上午跟连长商量的那件事情担心呢,只要车轱辘一转,“伟大理想”就算实现了。
天地漆黑,群山如黛,深不测底的山涧里雾气蒸腾,天空与大地仿佛两片色调浓淡不匀的巨型板块,一齐倾斜着融入这片浑沌未开的朦胧夜色中。
车队缓缓启动了,车速很慢很慢,几乎是一尺一尺地往前挪动。可车上的人还是觉得它走得太快,他们不愿这么快就离开轮子下面这方土地。边检站在车灯映照下首先映入眼帘,几名身披雨衣荷枪实弹的边防战士毫无表情地站在红白相间的木栏杆下,不远处隐约可见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界碑。
车上静极了,静得能听见每个人急促的呼吸声。
有人小声说:“看,界碑!” 
大家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注视前方,车队一辆接一辆缓缓地从高高抬起的栏杆下鱼贯而过,就在过杆的刹时间,仿佛有人发出口令,人们不约而同地扭转身躯睁大双眼,默默地朝身后望去。
望着边检站的平房,望着一动不动的哨兵,望着红白相间的栏杆,望着不断向后延伸的路……
那里是渐渐远去的祖国!
那里有暂时分别的家园和亲人!
这是一个令人永生难忘的瞬间,身后是强大的共和国,前面是战场。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不知是谁轻轻唱起了军歌。
指挥连上阵了!
'奇·书·网…整。理'提。供'正文 第四章 南本河畔(一)
老挝。  
上寮地区。
群山叠障,沟壑纵横,草深林密,郁郁葱葱。
千百年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知疲倦地造就了热带雨林梦幻般的奇风美景。这里平均海拔高度超过两千米,最高点达到两千八百米,是中国云贵高原南麓的自然延长,也叫“上寮高原”,有“印度支那屋脊”之称。溪流两岸翠竹成片,幽幽谷底古木参天,飞瀑之下深潭千尺,云雾之中枯藤盘绕。形态怪异的峰峦似鸟、似兽、似人、似佛,或天地间自由驰骋,或日月下仰卧端坐,山高水险,气象万千。
这是一方人类现代文明不曾打扰过的原始丛林。
适逢旱季,烈火般的日头对身子底下这片不屈的绿色莽原大发淫威,整个大地像只刚刚揭开盖子的巨大蒸笼,酷热难当。只有夜幕降临时,暑气才会逐渐散去,随之而来的是原始森林开始发威。深谷中阴霾四起,竹林里大雾弥漫,潮湿的空气又把一切变得冰凉湿滑。
孟洪县位于上寮西部,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的二号公路途经此地继续往南向湄公河延伸,那里便是根据地与敌占区的分界线。
这是一块被群山环绕着的小块盆地。公路与桥梁完全暴露于空中视野之下,敌机可从东、南、西三个方向来袭,攻击航线上无明显屏障,投弹轰炸后亦可从容退出,就对空作战而言,是个易攻难守的作战地域。 
两山夹峙之间有坐高高的水泥拱桥,依地名被称作“孟洪桥”。长百余米,桥下是水流湍急的南本河,在山脚下打个弯,一头钻进西南方向的群山,朝越南流去。看来在当时的条件和环境中,喝令三山五岳开路的中国工程兵也实在无法绕过它,只好有悖于战备公路修建原则,架设了这座桥。
孟洪桥是二号公路的“咽喉”,也是416 大队的保卫目标。
2312主峰,指挥连先遣队员们在艰难跋涉。
张志峰通身大汗衣衫透湿,一手拄着藤杖,一手挥舞砍刀走在前面,奋力向上攀行。几天来,他们风餐露宿不顾疲劳,走遍了防区内大小山头。与机关领导和参谋人员密切协作,基本确定了连队与指挥所的位置,勘察了道路,现在他们要为临空指挥所选择最佳位置。
临空指挥所是发扬我军勇敢战斗不怕牺牲精神和近战作风的产物,由少量精干的指挥和保障人员组成。通常置于防区制高点上,便于直接观察整个防区的火力单位和保卫目标状态、敌机攻击及我方战斗效果。实战证明,这种看似原始、缺乏现代手段的作战指挥方式,在那个年代的防空作战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小张啊,听说你也是山东人?”随行的副参谋长喘着粗气在身后问道。
“是山东人,我和首长是同乡。”张志峰手中那把漂亮锋利的砍刀上下翻飞呼呼作响,这是专门给轮战部队配备的,可用一柄牛皮刀鞘悬于腰际,非常顺手。
“咱家乡的山哪像这个样子,树是树、草是草,整整齐齐,可没这些乱七八糟绊手绊脚的树藤草丛。你在家爬过山吗?”
“我家是一马平川,偶尔去山里玩玩,可长这么大也没爬过这么多山。听说首长参加孟良崮战役,打过七十四师?”
副参谋长一听这个话头情绪高涨,提高嗓门边走边说:“打过!咱山东人在家乡打仗,不孬!只要打红了眼,没有怕死的,红旗到哪咱到哪跟着红旗只管冲。七十四师也不含糊,国民党王牌嘛!装备好,训练也不错,有股子不要命的狠劲。贴身肉搏的时候,不光咱拉响手榴弹跟他同归于尽,急了眼他也拉。再不然,抱住你照脸上就啃,逮哪啃哪,啃下啥是啥。我这下巴颏子差点让那小子啃下去,留个大疤拉,后来找老婆差点成了问题,说我比别人少块肉,怪事!”说得一行人都跟他笑了起来。
在一个林木茂密的山脊处,队伍停下,人们纷纷打开水壶饮水解渴。副参谋长仰头望望不远处云雾缭绕的山顶,双手拄着藤杖,叹道:“好一处人间仙境!实非咱北方的荒山秃岭可比哟!可惜是来打仗的,若是参禅修行,必得正果。”说着抹抹嘴,咽口唾沫,“小张,加快速度,争取中午前登上主峰,娘的,估计这个山头错不了!”
“是!”张志峰把手枪和水壶甩到背后,紧紧皮带抬腿就走。
突然,他左脚被什么绊了一下,低头看时,见一根好似草蔓儿般的东西横在下面,跟荒草竹根混在一起很不显眼,若不仔细看实难分辨。这是一根锈迹斑斑的金属丝,谁能想到它竟然是地雷的绊弦!这颗不知什么年月何人埋下的阴险家伙,此刻就在张志峰脚旁,不过天长日久早被人遗忘了。
张志峰也完全没有料到在这人迹罕至的所在,竟埋设有地雷,未加思索径直朝前走去,左脚稍一用力就听“扑”的一声,这颗粘满红土浑身铁锈的防步兵雷从藏匿处跳出来,像只破皮球那样滚了两滚落在他面前。千钧一发之际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左腿往前一跨步,大吼一声:“卧倒!”旋即飞起右脚照准这颗即将爆炸的铁疙瘩狠狠踢去,“咕噜噜”地雷应声坠下山梁。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呆呆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张志峰敏捷的像只山猫,反身扑向副参谋长:“地雷——”就在大家慌乱地趴在地上的同时,坡下火光一闪,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惊魂未定的人们纷纷议论。
“怎么回事?这么高的山上哪来的地雷?”
“可能是过去打仗遗留下来的,不是日本人就是法国人干的。”
“也许是右派政府军搞的鬼,幸亏当时没响,是不是年头太长,快失效了?”
“失效倒不至于,该炸还是炸,杀伤力并未减低,反应的确慢了,不然咱们可有热闹瞧了,没等打仗先闹了个全军覆没,洋相出大了!”
被张志峰撞得人仰马翻的副参谋长坐在地上,拣起帽子,揉着碰痛的后腰说:“小张,这个功劳我给你记下了,临危不惧处置果断,不错!”然后向作战参谋交待道:“既然发现一颗,就可能还有第二颗,不能麻痹大意。上山道路两侧二十米范围内要严加搜索,部队到了以后请求工兵支援。”
一行人小心翼翼继续向上爬去……
终于来到山顶,这里地势略缓树木不多,四周长满了竹子,障碍少视野开阔。举目远眺,整个防区尽收眼底一览无余,南本河穿绕于群山之间,“孟洪桥”隐约可见,各炮连预设阵地均在面前,高是高了点但的确是个理想的指挥位置。
副参谋长用藤杖使劲戳了戳地面道:“好哇,就是它了!”
张志峰闻听此言,一屁股瘫坐在了山石上。
“妈呀!这是什么东西?”电话员廖树林吓得小腹涨满汗毛倒竖,惊出了一身白毛汗。刚刚掀起一角的被窝里,一只半米长浑身铠甲的家伙,边摇着长长的尾巴,边翻起诡谲的小圆眼儿,正居心叵测地盯着他呢!东北人哪见过这个,瞥一眼就一身鸡皮疙瘩,哪里还敢伸手去抓。可是,赶也赶不走,打还打不疼,在床上跟廖树林耍起了“坐地泡”,一副鸠占鹊巢安营扎寨的无赖嘴脸。
侦察员齐学军走了过来伸头看看,拍拍他肩膀幸灾乐祸地说:“老廖,咋呼什么?人家上你的床是对你有感情,干脆留着哥儿俩做个伴,免得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
廖树林急得面红耳赤:“你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广西佬,还不赶快帮忙把它弄走!要做伴儿自己留着!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会不会在我床上拉屎?能不能咬人?这可咋整!”
齐学军乐呵呵地说:“别怕,这叫穿山甲,不拉屎也不咬人,长的难看味道不错,老廖,拿包烟来我给你弄走。”
走投无路的廖树林无可奈何地说:“你这是乘人之危,好,好,好,一包烟就一包烟,还不快动手!”
齐学军不慌不忙悄悄地接近那“无赖”,一把揪住尾巴倒提起来,杂耍似的在空中抡得呼呼作响,得意地说:“别说小小的穿山甲,在家的时候就是大蟒蛇也是手到擒来,学着点吧!晚上我给你们改善改善伙食,来个爆炒穿山甲,想不想尝尝?”
“呸!臭气熏天的东西,多恶心哪!自己留着吃吧!这地方怎么这么多古里古怪的东西?唉,真可惜了我这包烟。”廖树林松了口气。
“行了,行了,别搞得那么紧紧张张的,这东西以后有的是。走,干活去。”说着,齐学军一手提着穿山甲,一手拎着腿还有点儿软的廖树林走了出去。
这两天,阵地道路勘察已毕,连队住址选定,先遣队员们在张志峰带领下开始初步的土工作业。他们首先是要给每个班开辟一块平地,搭个棚子,以便临时居住,然后再一一确定掩体、坑道、饭堂、伙房甚至猪圈的位置。紧接着,铁锹大镐、钢钎铁锤、砍刀斧头齐上,“叮叮当当”陆续开工。
张志峰首先考虑到营地的隐蔽性,他要求大家不准就地取材,所有木料必须从山下采伐,以免砍了树而造成与周围环境有所差异,暴露了目标。当然,这样做的直接结果是大大增加了劳动强度,同志们更加辛苦了,为长远计也只能这样。
盖宿舍相对简单,四根柱子支起一个房架,上面用防水布一盖即可,四周全是空的,只能遮雨不能挡风,待大部队到达后,腾出人手再精雕细琢加以完善。麻烦的是修路,草深林密、山陡石硬,必须用钢钎和铁锤一点点凿出台阶,弯弯曲曲向上延伸,施工难度非常大。
超负荷的体力消耗和潮湿炎热的天气让人极不适应,战士们个个面色蜡黄,体重下降,虚弱不堪。常常有人干着干着,眼前一黑就虚脱休克过去,苏醒后喝口水又接着干,没人退缩也没人叫苦。人人心里都明白,大部队很快就到,兵力部署即将展开,时间不等人!
工地上,一条杯口粗两米长的大草蛇,显然被这群不速之客激怒了,它不容许别人侵犯自己的领地,搅乱它往日宁静的生活,更不想从此往后过那种东躲西藏的日子。它高高昂起半截身子,机敏地吐着血红的芯子,双目怒火喷发,毫不畏惧地与张志峰对峙了许久,随时准备对“猎物”发动突然攻击,猛咬一口!
张志峰控制好情绪,努力从慌乱中镇定下来,略思索便想好了对策,决定用声东击西的战术结果这个坚守地盘、宁死不屈的家伙。只见他右手持刀,左手悄悄从腰间取下刀鞘在大草蛇眼前突然一晃,那蛇见有东西袭来,立即张开大口向上迎去。说时迟那时快,张志峰抢上一步手起刀落,只见寒光一闪鲜血四溅,大草蛇被挥作两段。
“好!”旁观者齐声喝彩。
“太棒啦!晚上有好吃的啦!”齐学军提起死蛇如获至宝。
“小意思。”张志峰洋洋得意地擦净刀锋上的血迹,重新插回刀鞘,同时,抹了抹脖子上的冷汗。
随着一棵大树被锯断,一个硕大的蚂蚁窝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地上。这种红蚂蚁在热带雨林中以凶悍好斗著称,它们通常以树叶枯草为原材料筑球形巢悬于树上,如遇侵扰则群起而攻之。现在为保护蚁王,它们重重叠叠相互攀爬,平地摞起一尺多高,红红黄黄密密麻麻一片,个个同仇敌忾,凶猛地向天上喷射有毒的唾液。
“广西佬”齐学军光想着晚上如何“料理”那条大蛇,干活时没留神,一脚踏了进去,顿时浑身上下每个角落都爬满了复仇的蚁群,它们张开巨大的颚齿,拼命撕咬那赤裸的肉体并注入毒液。齐学军一边惨叫一边在枯叶中扭动身躯不停地翻滚,可是越滚蚂蚁越多,密密匝匝齐聚拢来,情势危急!
听见叫声,战士们不约而同地奔了过来,呆呆望着面前令人胆战心惊的情景全都傻了眼,正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时,不知谁喊了一句:赶快把他拖出来呀!众人猛醒,奋不顾身一拥而上把齐学军拖离了蚁巢。有的用衣服帮助扑打,有的干脆用手乱抓,一时间红蚂蚁满天飞舞,如天女散花般纷纷落在每个人光光的身子上又叮又咬,可是大家根本顾不得这些,发疯般拼命扑救。等到战斗结束,齐学军已是体无完肤全身瘫软,就像三伏天起了一身毒痱子,口吐白沫抽搐不止,眼睛瞪得老大说不出话来了。
驻山下的工程兵部队军医闻讯赶来,立即采取急救措施。许久,齐学军才在众人焦虑的目光与等待中脱离危险,但因中毒过深引起大面积皮肤溃烂。据军医介绍说,在热带雨林中,这种蚂蚁还不是最凶险的,此间,有毒蚂蚁种类繁多且“英勇善战”,以前的轮战部队里甚至有被它们活活咬死的。众人闻之尽皆失色,出国前听说此事还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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