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珍看着俩孩子僵硬的身子,只好道:“他们俩呀,一大早就念着要来个老太太请安祝寿,吵得我没办法,只好带他们来了。”又把俩孩子拉过来,说道:“怎么,瞧见人多就害羞不敢说话了,你们不是要给老太太请安吗?”说完又朝俩孩子使了个眼色。
俩孩子向来机灵,立马害羞的给老太太请安,其中大点的杨崎还说道:“老太太,我和妹妹虽说以前没见过您,可母亲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您,说您慈祥、温柔……,是世上最好的祖母了,这次来外祖家一见,就觉得母亲形容的分毫不差,看见您就十分亲切。”
这话一出,田珍险些没被憋死,‘世上最好的祖母’这都是谁说的?
而老太太这边听见这话可高兴坏了,也不搂了,直接改成抱,眉开眼笑的对田珍说道:“瞧你这孩子,没事对孩子说这些干嘛,这都多少年的事了。”顿了顿,“你这孩子就是多礼,记得小时候,不管天晴还是下雨,一年四季天天给我老婆子请安,从未缺席,”摸了摸杨崎的头,“这孩子像你,也这么懂礼。”
听完田珍面上笑了,“给老太太请安是我们当小辈的应做的。”嘴里这样说可心里却是另一番意思,“要不是你动不动就在自己儿子面前说些什么现在的孩子都不懂孝顺老人了,不过一丁点不舒服就不来请安之类的话让我被罚了一个月的禁闭加抄书,我才不会日日去请安。”
此时的杨崎一边‘开心’的忍受着老太太的‘宠爱’,一边不住的对自己娘亲使着眼色‘快救救我呀,娘…’
田珍这边却透露着‘谁让你说这么肉麻的话,现在老太太喜欢上你了,你就好好在那待着吧,还是我的小团团乖。’低头摸了摸女儿的头。
接收到这个信号,杨崎用他那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的娘亲,再加上他那副表情真是萌呆了,不过田珍早已看惯了他这个样子自是不受迷惑,依旧坐在旁边喝着茶,聊着天,半点不受影响。
而二少奶奶柳氏可受不了这眼神和表情,“老太太,咱们说的都是些家常事,恐怕哥儿姐儿们不爱听,不如我让鹏哥儿和梅丫头带他们出去玩。”
可能是老太太年纪大了,抱了杨崎这么久也累了,忙放下他,“好,崎哥儿你就领着思丫头和你表哥表姐他们去玩吧。”
杨崎听见这话高兴得不行,但又不能表现出了,只好假装依依不舍的样子,“那老太太,你们慢慢聊,我一会在来陪你。”
这又把老太太高兴得连连说好。
不一会在外面迎接客人的大太太就带着三位女子走了进来,三人中领头的是为五六十岁的妇人,打扮的花枝招展,自一进门那眼睛一直充满算计的打量着四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而她身后的是两位妙龄少女,低眉顺眼的跟在妇人身后让人看不见她们的表情,衣着打扮十分‘飘逸’,众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入秋了还穿这么少,这两位身体真好’。
妇人一见老太太也不再打量了,未等大太太说点什么,一个箭步冲上去跪倒在地哭喊道:“姑母,侄儿媳妇给姑母请安了。”那声音不像是来请安倒像是来哭丧的。
老太太是吓了跳,手指着来人问大太太,“这是谁呀,怎么一进来就叫我姑母,是哪家的呀。”
大太太也是被那妇人吓住了,听见老太太的话回过神,“母亲,我也不知道她们是谁,我原本带着云哥儿媳妇在外面招待那些夫人,不想有人来禀报说老太太娘家来人要见老太太,我想着自几十年前老家发大水母亲和舅舅家就再没音讯,母亲时常念叨着舅舅一家,我一见她们问了些基本情况都对上了,就带她们进来了。”
闻言,老太太激动道:“你说的是真的?”不戴大太太回答,拉起跪在地上的妇人问道:“你是我侄儿媳妇?哪房的?怎么就你一人?”
那妇人也不哭了,回答老太太,“我是陈大志家的,娘家姓黄,那年家里遭了灾,公公带着我们一家本想投奔姑母的,没想公公在路上患了病,等病好后再去找姑母才知道姑母家也逃灾去了,等水灾过去想回家等姑母的消息却没了盘缠,公公又听人说北边要招人,就带着我们去了。”说到这又哭了起来,“我命苦呀,大水没把我们当家的淹死,到了北边眼见生活好了,当家的反而病倒去了,接着公公也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易儿长大取了媳妇,没想到刚有了孩子就被人打死了,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留下我们祖孙三个人,我可算找到姑母了,你可要给易儿报仇呀!”
没想到几十年不见,哥哥去了侄儿没了,侄孙儿更是连面都没见上一面,又看看侄儿媳妇身后的俩丫头片子,陈家一个后人都没留下,想起再苦再穷都紧着自己的哥哥,不禁悲从中来,大哭起来,又想到陈家唯一的后人是被人打死的,顾不得哭了,怒道:“快把老大叫来,我要给易儿报仇。”
陈黄氏一听老太太要给自己儿子报仇,拉着自己的孙女给老太太磕头,嘴里念着:“谢谢姑母,谢谢姑母。”
见老太太发怒,众人也不再伤感陈家的事了,忙劝道:“老太太,今个是你的寿辰,宾客们差不多到齐了,老爷在外面招呼着,舅舅家的事我看不如等你寿宴完了再派人去北边。”
你一言,我一语,眼看老太太要动摇,陈黄氏也说道:“原来今个是老太太的寿辰,是我的不该,拿这事打扰老太太,易儿的事也不急在一时,不如就等寿宴完后再说。”
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太太也像好好过个大寿,冷静下来早就想答应了,只碍于面子不好答应,现在正主都这样说了,满口答应下来。
大太太眼见没事了,又防万一说道:“母亲,我看表弟妹她们也累了,不如媳妇带她们去休整休整?”
老太太看着陈黄氏三人虽不见疲惫,但穿着打扮不太像样,现在带出去见客恐怕会丢面子,又不好明说,立马答应,“好,你就带她们去休息吧。”
田珍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微微失神,如果那人真是表婶,又果真是她说的那样,那她们的生活应该不是很好才是,可是这三人穿着不仅不像过得不好,而且还不像良家女子,活脱脱的青楼妈妈与接客小姐,来不及多想,田珍压下疑虑,又和众人攀谈起来。
被大太太带到客房的陈黄氏三人等大太太离开后,关紧房门,一改之前的样子,其中一个少女说道:“奶奶,为什么你要同意等寿宴完后再说为父亲报仇的事?”
另一个少女立马接道:“你傻呀,奶奶不答应行吗,我们什么身份,他们什么身份,现在又是我们求着她们,还能反着干不曾。你说是吧,奶奶?”
“嗯,巧儿说得不错,月儿,你要好好跟你妹妹学学,多动动脑。今天田府办寿宴,等又不少‘羊’,你们没事出去转转,指不定下辈子我就靠你们了。”
“奶奶放心,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怎么做。”
因着田府大老爷是手握实权的从二品大员,二老爷不说桃李满天下,也有教出了不少进士举人秀才,三老爷也是一府之主,老太太寿辰这天来了不少达官显贵。
大明朝对男女大防并不是很严,一般只要不是孤男寡女,男女之间对饮畅聊,一同出行游玩并无大碍,老太太的寿宴就安排在了田府的花园空地里,那里还专门修建了戏楼子,现在正咿咿呀呀的唱着。
老太太一边看着戏,一边听着众夫人们的吹捧,笑开了花。也不怪老太太如此,谁能想到当年不甚好看的村姑能走到今天,丈夫专一,儿子出息,儿孙满堂,连田珍都觉得这才是小说里穿越女的生活。
午时,老太太的子孙们一个轮一个给老太太拜寿,送上寿礼,让老太太更有面子,脸上花都要笑破了。
接着宾客开始给老太太拜寿,贺寿的话更是没重样的,连田珍听着都欢乐,不要说老太太了。
快开席的时候,一个人走了进来,看见这人,田珍脑海里只闪过这么一句‘他还是没有变’。
作者有话要说:
☆、不期而遇
‘她还是那样’,陆鸣在走进来的一瞬间就捕捉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不大不小的眼睛泛着一丝欢快,朱红色的嘴唇永远上扬着,一如当年,无论何时何地都找得到属于她自己的乐趣’。
两人在眼神相遇的一瞬间找回了自己,陆鸣强压着内心的悸动给老太太行了礼,“泰州兴河陆鸣给老夫人拜寿,愿老夫人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古稀重来,春秋不老。”
自陆鸣现身,在场的人骚动起来,议论纷纷,有的人甚至不管自己认不认识旁边的人,就激动的拉起他人的手,“看,陆鸣,泰州陆鸣,没想到此次能见到他,幸哉!幸哉!”
而那些未嫁的小姑娘们更是顾不得矜持,把身上能扔的小物件全往陆鸣身上扔去,还高呼着‘陆鸣,陆鸣’,不得不说陆鸣的出现给整个寿宴带了新□□。
也不怪这些人如此激动,陆鸣,字鸣凤,泰州兴河人也,少而聪颖,敏而好学,文采风流,光元元年状元,三元及第,深受圣上宠信,因此未到而立之年却已官拜正三品任大理寺卿,侦破无数悬案,可谓前途不可限量,加之相貌英俊不凡,是所有未婚女子的理想夫婿人选。
“你们快点,这几天太太的胃口不好,我们这些做下人没能照顾好太太本就不该,现今太太好不容易有个想吃的,你们还不手脚麻利些,等太太回来了正好吃。”自寿宴完后,田珍胃口就不是很好,就连和孩子一起用膳的时候也吃得不多,如何让乐红不着急,要不是自己不会弄,巴不得亲自上。
“乐红姑娘,你就放一万个心吧,以我王婆子的手艺保准能让太太回来就吃上热乎乎的鱼糕。”厨娘王婆子如此答道。
乐红还是有点担心,但自己又不会,只好再三强调才转身离去。
“二嫂就不要送了,我又不是外人,何须客气。”
“也罢,我就不送你了,免得你说我当你是外人。”闻言,田府的二少奶奶柳氏对自己的小姑子田珍嗔笑道。
“二嫂…”田珍和田柳氏谈过后完全不认同自家娘亲的说法,反而觉得田柳氏性子疏朗,见识不凡,而自己在田府里和二哥最亲近,自然而然的跟柳氏撒起娇来。
田柳氏看着和自己撒娇的小姑子也分外亲近,“行了,快回去吧,改天带着团团他们一起来,今儿辉哥儿为了想和妹妹一起玩都不愿去上学,我们好说好劝也不行,还是被他爹打了几下才不甘不愿的哭着去了,临走之前还悄悄跟我说想和妹妹一起上学呢。”
田珍脑子里想着辉哥儿哭闹不去上学的样子,不禁联想到了自家二哥,“我记得二哥小时不爱上学,又见我不用到书院去,也常闹着‘要和妹妹一起上’,为这事不知被爹打了多少次。”
“有这事?等你二哥回来我可要好好问问他。”柳氏没想到严肃的夫君小时候还做过这般幼稚的事。
“行,下次我再告诉你些二哥干的其他傻事,你可得好好笑笑他,让他装严肃。”想起幼时最喜玩乐的二哥变得如此‘正经’,田珍是满口赞同。
告别柳氏的田珍走在回碧波阁的路上感到分外轻松,心想‘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个投趣的人一起说说话就是不错’这让她有和前世闺蜜聊天的感觉。
几天未好好吃东西,刚才又说了大半天,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了,田珍迫不及待对乐青说道:“我们走快点,乐红她们肯定已经把鱼糕准备好了。”未等乐青回答,好似想起了什么,“我们先去接团团,这几天累着两孩子也吃得不多。”说完带着乐青转身朝惠风楼走去。
惠风楼位于乐和院的西面博园里,与藏书楼比毗邻而建,是田府未出阁的姑娘们进学的地方。
大太太想让田珍多住段时间,又考虑到两孩子正是上学的年龄,就安排杨崎进了顺兴书院,杨思则随田府的其他姑娘在惠风楼学习。
田珍快要走进惠风楼时,被一声“阿珍”绊住了脚。她知道是他,却又不知道是该转身还是该迈进去,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过身去。
而陆鸣一张口就后悔了,这样很容易留下闲言闲语给她带来麻烦,刚想离开就见田珍转过身来。
“阿珍,你…”
未等陆鸣说完,田珍就接过去,“我很好,”话一出口发觉自己这样太过于急切,反而没有什么说服力,平复了下心情,肯定的说道:“我过得很好。”
“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陆鸣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很真诚,田珍看得出来,但这样的陆鸣更让她难受,想了想,作出决定,“我们去前面亭子里谈谈。”又吩咐乐青,“你进楼里去,二楼右边的最里有间书房,现在在上课不会有人在,那里可以看见四周,有人来你就端一杯茶出来,记住是一杯。”
“是,太太。”说完就向楼里走去。
陆鸣看了看乐青的背影问田珍:“可靠吗。”
田珍点点头向亭子走去,陆鸣也跟着走上去。
待坐下,田珍不知道从何说起,半晌才慢慢的开口,“我过得很好,已有三个孩子,二子一女,大儿子今年十三虚岁,和他爹一样,很高,不爱说话,力气很大,现在在军营里面,去年瞒着我偷偷的上战场杀敌,运气不错立了功当上了队长。二儿子也整十岁了,很可爱,对,你见过,那天你还给了他和思儿见面礼。”说到这里向陆鸣望去等他的肯定。
“是,我见过。的确很可爱,长得像你”
等陆鸣回答完又继续说:“虽说十岁了,还和他妹妹一样十分爱撒娇,每天早晨上学前都要先跟我说他今天要吃什么,让我给他准备好,等他回来一起吃,不过每次要的不是我爱吃的就是他妹妹爱吃的,可心疼人了,让人没法不宠着。团团六岁,她……”
陆鸣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带着幸福笑容向他描述着自己的孩子,虽然他看得出这笑容没参半分假,也替她感到高兴,因为一直以来她的快乐就是他的快乐,她的烦恼就是他的烦恼,但是现在却没办法高兴起来,“阿珍,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