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阳道:“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
朱氏只低头,道:“过了年,爷也就二十六了,若是连通房丫头都不备下,过几年能纳了可又该怎么着急呢?不知道爷有没有中意的,还是说妾身的玲珑和窈窕……”
林暮阳斜她一眼,道:“随你安排吧。”
他倒头就睡,只留朱氏守着一盏灯发呆。往常提到此事,他总是推拒,怎么今日就这么痛快的应承了?一想到他曾经和将离如此这般,就觉得牙根都疼。
是不是因为那丫头就近在跟前,他的火无处可泄,便同意了纳通房之说?
朱氏一向自诩贤良大度,说到底也不过是做出来给人看的。思虑半晌,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断无反悔之理,好在玲珑和窈窕两介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忠心无比,倒也不怕拿捏不住。
上了床,挨着林暮阳躺下,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到林暮阳的腰上,见他不动,不由的又是伤心又是失望,还夹带着一丝懑。正待收手,冷不防林暮阳忽然一动,就把她压在了身下。她轻喘着,带了些欣喜和渴望,轻声的呻吟着邀请:“四爷——”
床帐轻摇,锦被翻浪,很快就传来了女子如诉如泣的呻吟……
130、做主
朱氏一夜无梦,清早醒来浑身清爽,才五更,天还没亮,就见林暮阳已经起身着衣,便半裸着身子蜷在被子里望着他。
结婚这么多年,她对他的感情丝毫未减,就只是在这晨光里望着他,她也觉得满心的欢喜。只是男人的心易变,她已经老了,又没有儿女傍身,想要留住他,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她丝毫不后悔昨夜的决定。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况且她不能生,就已经亏欠了林家。
就算将来他有了妾室,只要他能时不时宿在她这里,她就知足了。
林暮阳整理好了衣服,回身朝着朱氏吩咐:“昨晚的话,你别当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什么通房不通房,我都不在乎,我有你就足够了。”
朱氏不由的震惊非常,转瞬又觉得欣喜和感动,不由的泪盈于睫,道:“四爷体贴,妾身岂能不懂,只是事关子嗣,妾身也不能不识大体……”
有他这句承诺,她就知足了,满意了,真的。这么多年,他身边只得她一个,纵然是有祖训,可他少有在外边拈花惹草,流连青楼等地,她挺满意的。
家里漂亮的丫头不少,很难见到他对谁倾目以视,就是她刻意把玲珑和窈窕打发到他身边,他都不怎么看重,仍是淡淡的,冷然的,最后还是找了借口打发了回来。
他的身边除了小厮,便是几个做粗活的丫头。
想来他是真的对女色不动心吧。
那个将离纵然艳丽,却也并非天下绝色,想来四爷与她,并没有如传言中的那么不堪。这里面或许还另有缘由呢。
朱氏一时满心思虑。连自己不自禁的点头都不知道了。
林暮阳出了寝房,孙毓就守在院门外。两人一前一后去了书房,孙毓这才回道:“昨个儿风少爷跟着七爷回了院子,又喝了好一会的茶才散。”
林暮阳不由的大皱眉头。他这头才安抚下朱氏,怎么那边林暮静又起波澜。风辄远没揣着好心,他要是跟林暮静说些什么。只怕……
林暮阳问:“怎么风辄远就住下了?”
孙毓撇嘴道:“谁知道他在夫人面前作了什么妖蛾子。昨个夫人就紧着赶着把他的行礼拿了来,让人收拾了成潜居给他住。”
林暮阳再不耐烦风辄远,毕竟他是正经的亲戚,他与孙毓再亲厚。也没有当着他数落风辄远的道理,因此只一时皱眉不吭声。
孙毓倒也识趣,便不多说。只又说起了府里的事。
林暮阳进了书房,孙毓分咐小厮备好茶水、笔墨纸砚,便带人悄悄出去在外边候着。等到早饭端来时。天已经大亮,林暮阳公文已经披完了。
伸了伸腰,却站起身踱出了书房。他站在院子里,看着满树黄叶,微风掠过,已经秋意渐浓,伸了伸腰。一时倒看住了。
林暮静站在院外,瞧着林暮阳笑道:“一夜落而知天下秋。四哥在感怀吗?”
林暮阳回头朝他笑道:“感怀什么,也不过是多看两眼罢了,你来了?”
林暮静道:“想跟四哥借两个人用用……”
林暮阳摆摆手,两人进了书房,落了座,林暮阳这才道:“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孙毓就成,缺东少西,也只管跟他说。”
孙毓自然进来笑嘻嘻的领命。等他退出去,林暮静道:“我什么情况,四哥也清楚,最不缺的便是两个钱。倒不是我炫富,只是……”他有些歉然的道:“芍娘生性腼腆,不喜见外人,还请四哥体谅。”
林暮阳不在乎的道:“女人家本来就少抛头露面的好,腼腆也无妨,只要你们夫妻相宜。”他并不多涉及他们夫妻的事,连问也是最泛泛的。
倒是林暮静提起了风辄远:“我瞧着这位风公子倒是热情,又是个红尘中人,颇有些风流才子的意趣。”
林暮阳不置可否,看着林暮静,等他接着往下说。
林暮静垂了下眼睛,道:“我是碍着四哥四嫂……”他婉转的表明了他并不怎么热衷和风辄远来往,深得林暮阳的心,他便道:“这倒不用,以后他只管在府里住着,我自会约束他,你不必耐着性子敷衍。”
林暮静点点头,道:“等收拾好了院落,我便打算搬出去,或者下个月,或是这个月末,我便要带芍娘远行。”
林暮阳倒是真有点舍不得,道:“你这才来,兄弟还不曾相聚,你又要远行……”
林暮静道:“无妨,一等过了冬天就回来。芍娘惧冷,一到冬天手便生冻疮,我也不想她在这边受罪。”
他有意无意的提起将离,暗地里也在打量林暮阳。
林暮阳脸上淡淡的,反而开起他的玩笑来:“别芍娘长,芍娘短的,你们夫妻间的闺房私事,难不成都拿出来跟我一一汇报?如今你也是个大人了……往后便是一家之主,凡事都得自己立起来,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便三思而后行。凡事都有由例可循,留心看别人都是怎么做,熟能生巧,将来你自己处理什么事情就不会再缩手缩脚的了……”
林暮静回到院子,对将离道:“我跟四哥说过了,今天就叫人过去收拾。”
将离点点头,道:“先吃早饭吧。”
林暮静坐到桌前,拉着将离也坐下,道:“说了好多次了,我不用你服侍,叫丫头进来盛饭。”
将离却笑道:“我不为着是亲自做小伏低,是……”
“是什么?”林暮静有些不解。将离不说,他还真以为她愿意做他的丫头呢。
将离心情不错,脸上带着明媚的淡淡的一缕笑,道:“是不愿意有旁的女子在你跟前晃来晃去,碍的是我的眼。”
她的眼睛明亮,带了点俏皮,看的林暮静心口一热,笑出声来道:“那好,就依你。”
被将离这么明白的宣示着她对他的霸道,林暮静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这个世上,有一个女人,是值得他全心全意的爱和付出,也值得他不顾一切的把她拢于自己的怀里,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
这个世上,他也愿意有个女人全心的爱他和为他付出,她会吃醋,会嫉妒,只因为她对他的爱纯粹的不揉一点世俗的沙子。
林暮静带人出门,没多一会,信儿进来回禀:“七奶奶,风公子上门请罪来了。”
将离放下手里的针线,淡淡的笑了笑,道:“你去回了他,就说不必了。七爷不在家,不好招待,请他回吧。”
信儿去了半晌,回来面有难色,道:“七奶奶,风公子不肯走,他说他是真心实意的来给七奶奶陪礼道歉,有些话,当着七爷的面不好说,怕是会伤了彼此的情份。”伤了谁跟谁的情份?他和七爷有什么情份?还不就是拿着旧事来威胁她么?
将离微微的冷笑。这么快就逼上门,他还真是死性不改,真拿她当是从前的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呢。
第一次就用这样的话威胁她,想来如果她不肯给他面子,他便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了?
将离却更不急了,对信儿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断断没有出去见外和的理,若是他实在等不及,便去问问林大人,看这事究竟怎么了结才好。”
有本事去找林暮阳吧,再不就等着七爷回来,随便他怎么在七爷面前绕舌。
信儿见将离一点都没出去的意思,站了站便出去了。
将离仍是坐下来低头做针线。
一会,信儿进来,道:“风公子走了,他把这个叫奴婢转呈给七奶奶。”将离连眼都不抬,道:“你去送呈给四夫人,说明来龙去脉,就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做,一切由四夫人做主。”
朱氏拿着信儿呈上来的荷包,看了半晌,道:“这是什么意思?”
玲珑道:“听说是风少爷去给七奶奶陪礼,七奶奶以七爷不在家为由,没出来相见,风少爷便把这个荷包递了进去,七奶奶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因此请奶奶做主……”
朱氏皱了皱眉头。这荷包看上去只有八成新,却显然没用过,断断不会是风辄远从外边哪里买来的,倒像是内院哪位姑娘的手笔。好端端的……
她忽然沉了语调,道:“请行遥过来。”
这个孽障。
风辄远接着了朱氏摔过来的荷包,陪着笑脸道:“姨母别生气。”
朱氏气道:“你到底什么意思,给我解释清楚。”
风辄远道:“不瞒姨母说,这位七奶奶原是我表妹身边的大丫头……”他添油加醋,歪曲事实,把从前将离在钟家如何给他递送荷包、香囊、帕子,借以勾引他的事说了一遍。
朱氏听完,道:“我不管你当日和她有什么首尾,她现在是名正言顺的林家七奶奶,你就收起你那花花肠子,少给我生事,要是你小舅舅得悉,看他不打折你的腿。”
风辄远有些悻悻。他也没想让朱氏得知,原想着将离惧着从前,怎么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到时候被他偷到手,姨母也只有替他遮掩的份。
谁想将离倒胆大包天,竟然捅到朱氏这了。
131、中秋
投鼠忌器,朱氏狠狠敲打了一回风辄远。
怕他不听,便板下脸道:“你若不听劝,我回头同你小舅舅说,你便还是搬出去吧。”
风辄远忙道:“别别,姨母,处甥知错了。”和自己的前程比起来,区区一个女人,还是太微不足道了些。况且又是已经嫁人的妇人。
风辄远收敛了花花心思,在朱氏面前百般应承,一定关门苦读,朱氏这才放他走。
玲珑便道:“七奶奶人生的果然出挑,不怪风少爷这么动心。幸亏七爷和七爷爷这就要搬出去了,不然整天在眼么前晃着,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这话算是说到了朱氏心里。对于林暮阳和将离的从前,她还是忌讳的。风辄远能把将离的过去翻出来,难免不会把林暮阳也扯进来。
她不免泛酸,却不能随着玲珑往下说,便叹道:“我这一向也没什么心力,你多照应着此,别在府里生出事端来才好。”
又想着这个不省心的外甥,不禁大为皱眉,因问起来:“他身边可都有谁服侍?”
玲珑微微有些脸红,道:“奴婢瞧着风少爷跟前人倒是不少,除了他的随身小厮外,连侍女带姑娘的,倒有五六个之多。”
朱氏一惊,问:“怎么这么多?你这话也透着奇怪,什么叫侍女连带姑娘……”
玲珑道:“有两个,想来应该是少爷的通房丫头,长的出挑,也挽了发髻做妇人打扮,还有一个妇人。年纪略长些,却人人都称是什么柳三娘,也不知道是丫头还是……下剩的便是两三个小丫头……”
朱氏忍气,暗暗的恼着自己的长姐。怪不得行遥考不中,心思都在女色上头了,年纪轻轻,又没成亲,弄个丫头在身边也就算了,怎么出门到了京城还左拥右抱,弄这么多人在跟前?
只是这个外甥虽是晚辈。毕竟也老大不小了,她这个做姨母的也不好过于插手他房里的事,只道:“多叫人盯着些,不许那些人在府里乱走动,回头生出事来,我拿你是问。”
林暮静带着将离第三天就搬了出去。林暮阳有公事,只有朱氏带人一直把将离送出二门,执着她的手。恋恋不舍:“虽是搬出去了,毕竟一家子骨肉至亲,闲了就多上门走动走动。”
将离自然应承。
林暮静过来告辞,扶着将离上了马车,驶出了林府。
将离心情轻松许多,脸上也多了点笑意。
林暮静忍不住道:“你就这么高兴?”
将离微微白他一眼。道:“我高兴你不愿意吗?”
林暮静倒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的心绪还是很复杂的。四哥和将离彼此都撇清的这么厉害,他本应该放心,可是不知道怎么,却觉得他们俩也太有默契了。就算是说曾经没有暧昧的感情。但主仆一场,也不该如此生分……
倒像是他们两个都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只是看着这会将离全无阴郁。只透着清澈明媚流光的笑脸,又觉得。他这些想法太晦暗了。疑心生暗鬼,他不该用这样的眼神总是窥测着将离。
不管将离从前怎么样,她现在对自己全心全意,忠贞忠心,他还求什么呢?
新院子不大,但是三进三出,倒也精致。
前面一进做了林暮静的书房,会客厅,后面便是他休息的地方,将离则选了最里面的房。家具早都摆设好了,也不过是略叫人收拾擦洗,又添了些摆设,花瓶里还插着一大束花,一进屋,满香扑鼻。
林暮静坐下来,道:“这是你的寝房,我就在你隔壁。”
将离点点头。这样安排,也算是难为了林暮静。两人都需要掩人耳目,可是到了现在,将离也还是不习惯和他同床共枕。
林暮静也想明白了,与其让自己和将离都倍受折磨,不如分开来。
安顿下来之后,林暮阳过来看了一回,也只和林暮静在前头说话,连饭都没留,便匆匆回去了。
林暮静已经着手准备带将离南下。
风辄远上过一回门,美其名曰“添宅”,总了些小礼物。林暮静对他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