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男子的续?你怎么知道?你听过哪个男子的续?”
我愕然,这都哪跟哪儿啊!果然言多必失。
好在他也并没有深究。只是飞快的扒饭。等我拈起筷子,他已经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净。然后拿帕子仔细的擦了嘴,很优雅的退后一点,斜倚着墙,又开始仔细而优雅的擦手。这做派和他吃饭时饿死鬼投胎般的粗鲁根本就是两个极端。
我再一次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觉得再和他这人一起呆下去,我要精神分裂了。
“你……你为什么吃得这么快?”我小声的问。我自己眼前的饭还一点都没动。
“一粥一饭来之不易。”
“是,可细嚼慢咽才是养身之道。”
他撇了一下嘴,“我每天练功三个时辰。这才是养身之道。”
“你挨过饿?”我小心的问。
他不语。
“你小时候在皇宫中长大,怎么可能养成这样的生活习惯。”
“谁对你胡说什么了?”他冷冷的问,“今天入了一回宫果然多出点事情来了。”
我默然。
“她还对你说什么了?”他大概是问太后娘娘。但其实太后娘娘实没对我说什么。倒是那种不说,让人心里更是难耐。
“没说什么。太后今天叫我去,我想主要还是想和我谈论舅舅的事。”
“你以后少在我面前舅舅,舅舅地叫。”
“好吧。我只希望窦甫的事没让你为难。”
“不为难。”
“你有安排?”
“嗯。”
好吧,那我就不用多说什么了。
“顺便说一下,陈妈烧饭烧得太熟,是我的要求。我得防人下毒,烧得熟烂些才比较安全。”他微微冷笑。
谁想毒死他?不会真以为是我吧?
“那个前天的事……不是下毒,我只是……”
“我知道。”他打断我,“你的辣椒是从白狐狸那里得的吧?”
他居然连这个也知道!“是,我是从二哥那里发现的辣椒籽。”我还是赶紧承认的好。
他怪怪地哼了一声。
“我想对你说的,其实是昨天的事。”他说。
不是前天的事吗?我以为他会因为前天的事生气。
“昨天我喝多了,不记得对你说过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
“有些话本意不是对你说的。”
好吧,我懂。
他垂了头,想了一下,“他们说那个女子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我屏住了呼吸。
“可……我并不相信,昨天我去了他们说她已死的地方,见了说她已死的那些人。但……我觉得……那不是她……,她,不会!反正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会一直找下去。”他说得非常艰难。
我没意见。
“你,似乎有些像她。”
我默然,他上次已经说过了。说在大街上看我又哭又笑,像他心上的那个女子。
“没找到她,我绝不会放你走。”
可我不想成为别人垫代品啊!他有没有替我想过?他这样对我其实非常残忍。但我现在也看出来了。此人不通人情世故。和他说不明白的。
“那祝你早日找到她啊。”我随口说。
他点点头,接受了我的祝福。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只有找到了那个女子,他才会放我走。可我能等到那一天吗?我还是想逃跑,但狄远的存在是个大问题。我如何摆脱他?
“还有,以后我喝了酒,你离我远点。”他说。
这个不对吧,每次都是他找上我的,不能算是我凑上去的。这个可得说清楚。“那你得先对三位管家交待清楚,以后你喝醉了,无论什么事,让他们千万别来找我!”
他沉默了,显然在此事上他拿那三位活宝管家也是毫无办法。
“那好吧,以后无论他们三位怎么叫,我再也不来看你了。”我退一步。
“不行,每天还是要来和我一起吃饭。”他说。
我欲哭无泪,“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他低了头,看着自己衣服袖口的银边,“每天来。”
好吧,不就是一起吃饭嘛!“那你别喝醉?”我再退一步,真是艰难蹈判。
“我爱喝酒。”
“少喝点?”
“尽量吧。”
也只能这样了。这叫什么事啊!真是没天理!
第40章 引线
。 风起长安 第40章 引线
我尽量与黑蝙蝠和平相处。能感觉到,他也一样。
我们每天在一起吃饭,总是在他的厦屋里,每天可以看着他厦屋前的柳树,还有树梢上大片的蓝天。边赏景边果腹,倒是一翻好情趣。
在饭桌上,他从来都没什么话可说,常常是在沉默中吃完,然后默默坐在一边看我吃。
我却不行,属于那种食无德之人——一边吃饭一边要喋喋不休。多半是问他烧得好不好,他吃了有什么感觉?这菜我是如何烧的,怎么烧才能好吃。
他很少理我,只是任我一个人发挥。
他现在又发明了一种新的分食方法,菜一上桌,他就用筷子从中间一划拉,分成两份儿。他把他自己那一半全都拨到他自己的饭碗中,留下的是我的。
我时不时的在炒菜时放辣椒。他也照样吃下去。吃完了,非常文雅的、悄悄的、不停的向嘴里吸凉气,他想以此以缓解感受到的刺激。每到这时我就忍不住暗暗发笑。哈!你也有今天!他大约也知道我在故意作弄他,但从来不表现出来。
他每次吃完了,都会用帕子仔仔细细的抹嘴,抹手。然后把手帕放在一边由秦妈拿去洗。这种半贵族式的做派我一直学不来。
这时代又没有餐巾纸,我吃完之后常常很窘迫的没处抓摸,只能悄悄用自己的手背一抹了之。
突然某天,我看到我手边多了一块粉红的手巾,也用银线走边。和他用的一样。我琢磨了一下,确定是给我用的。惊讶的看他。他却表现得若无其事。
我有些内心悻悻然,“我,那个……以前吃了饭都是用纸擦嘴的,一种很软很白的纸。放一大盒在饭桌上。取用都很方便。”
“纸是用来写字的。”
好吧,他说得对!得节约用纸。
这样的日子平静的过到了响。我屋子前面小池塘里已经是荷叶亭亭。小麻鸭和小鸡都已经能四处扑腾,惹人讨厌了。
我和往常一样,吃了早饭去城里我的小店。这两天黑蝙蝠不在,说是去了驻扎在潼关的武威军中。那是大景王朝最强悍的军队,是他一手缔造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他的亲军。
所以那两天我是相当的悠闲,可以在店里呆到吃了第二餐再回王府。我一直没有把我涤跑计划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因为我觉得近日和黑蝙蝠相处的还可以。多少产生了一点惰性。当然狄远是个大问题。
我在店里卤了一坛辣苋菜,又开始烧红烧牛肉。已经快到吃饭的点了。有客人陆续上门。老木叔带了几个伙记在前面应付。我只是不时探头望上一眼。
突然,我眼睛不由一亮,有一个英俊书生慢慢荡了进来。他穿了白袍,却在衣襟上绣了雅致的墨梅。同样穿白,却和狐狸二哥不是一个范儿。人也长得俊美,和狐狸二哥比也不遑多让。他和别的客人不一样,进来之后不是找座位,而是东张西望。显得有些茫然。
老木叔迎了上去,“客官,雅间?”
那书生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老木叔把他带向旁边的雅间。他却不时的回头张望,似乎在找什么。
看到帅哥我总是眼睛发直。直到他进了雅间,我才收回目光。他的脸我看着眼生。应该以前没来过。再说,长得如此帅,我应该是能过目不忘的。新客人?那得想办法留住,留下养眼也是好的。
我正胡思乱想,老木叔慢慢蹩了进来,对我说:“梅公子想找此店的店主。”
我惊得跳了起来。“那是梅公子?就是那个梅丞相的儿子梅公子?他自己对你说的?”
“没有,他没有对我说他是梅公子。”老木叔慢条斯理的。“他只是问现在酒肉馆的主人是不是一位女子。”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梅公子?”我刚才看老木叔上去招呼时,可一点也没看出老木叔认识对方的任何迹象。
“我跟二公子出去时,见过他啊!只是他没有注意到我罢了。”
明白了!老木叔的大众脸是不太引人注目。
“那么他是来找我喽?”我问。
“应该是。”老木叔翻翻白眼。
“好吧,我猜是为了望舒的事。”我在围裙上抹手。随手摘了围裙。
梅公子正好在从雅间里探探脑,一看到走上前的我立刻显出欣喜的样子。接着红了脸,腼腆的垂下头。
真有意思,我没想到梅公子是这个样子的。
我进了雅间。在他对面坐下。他的眼睛好像不知该往哪里放。这就是姐姐喜欢的男子啊!是个爱脸红的大男孩嘛!
“你一定是飞帘。”他小声说。
“你听说过我?”我有点高兴,终于有外人知道我这个夏家寄养在外的女儿了。
“望舒和云兄都提起过你。你……长得还挺像……”
“是啊,都说我和望舒很像的。”
“不过,也还是有很多不一样,一眼就看得出你们性格不一样,望舒温文尔雅的,你……”
“我风风火火的。”我抢着说了,免得他找出个膈应人的词来形容我。
“是啊,你是风神嘛。”他也笑了。
“你找我是为了望舒吧!”
“嗯,是,不!不全是。”他窘迫的支吾着。
我笑了,撒谎都不会。姐姐的眼光不算差。
“其实是云兄托我来看看你。”
“二哥?他是不是给你写信了?他怎么说?”
“云兄来信嘱咐我,看看你有没有被宁王欺负。是不是还……”
“我还活着!”我高高兴兴地说,“酒肉馆的生意也不错。”
他看了一眼雅间外面,已经陆续有客人进来。“我看出来了,”他说,“生意的确好。这样云兄也能放心些,他怕宁王……宁王对你还好吧?”
“马马虎虎。”我说。不知道怎么对别人形容现在我和宁王的生活状态。
“谢谢!全是因为……”他有些生硬地说谢谢,却有不好意思下去。他当然得谢谢我,我嫁宁王,有一半是为了成全他和望舒。
“得了,别说这个了。你最近见过望舒没?”我故作洒脱的问。
他摇摇头。脸上又现出两坨红晕。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你是知道的喽?”
他点点头。
“想见她?”
他狠狠的点了几下头。
我想了想,“我其实也只见过一次望舒,说起来离现在也有些日子了。她现在挺好的,比以前更漂亮了。”我笑。
“她……”他微低着头,似乎不好意思开口。
“她没提起你,当时太后娘娘在场,不那么方便。你别急,让我们想想办法。我惹是有机会再次进宫,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姐姐吗?”
他埋头埋想了好一会儿,轻声说,“就说我想她,想见见她。”说着,头埋得更低了。
“其实可以让你爹提亲了。就对太后娘娘说要娶望舒好了。”我直接提议。见不得他扭扭捏捏的模样。
梅公子艰难的摇了摇了头。“我说过了,可我爹不同意。”
“为什么?他不同意你娶望舒?”
“不,不是的,原本我爹是同意我和望舒的婚事的。可现在……现在不同了。我爹说,宁王……”
我想起来了,在外人眼中,我似乎是顶了望舒的名嫁给宁王的,望舒不能再嫁一次。这可麻烦了!
“要不,你家去求娶飞帘?”说完我自己也笑出了声,这也太搞了!“其实宁王已经知道我不是望舒了,你们娶谁应该都没什么关系。”
“可,爹说这不好!”
“那你们家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不耐烦。
他又低了头,“再等等,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等?等多长时间?”
“其实,我想……参加今年的秋闱,若是能中,那时我就不是白丁,我可就可以自己向你姐姐提亲了。这样算下来,得等到明年春天。”他殷殷地注视着我,等待我的赞同。
“万一你考不上呢?”我偏要对他泼冷水。
“我一定能考上的!”他十分急切地说。
“二哥也要在南边参加今年秋闱,中的话,明年春天进京会试、殿试。你觉得你们两个谁的成绩好些?”我问他。
他想了好半天,“这得看到了殿上皇上出的是什么题。考诗词歌赋、五言八韵的话,定是我成绩好。若考起策论来,则是云兄的头筹。”
我想想,到明年春天,也就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大家都年轻,应该等得起。这样一想,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可我现在是白身,进不了宫中。望舒也不给我写信,我这边片纸都得不到,十分的挂念。你若有办法,让她给我一封信也是好的。外男也不敢以片纸入宫,你就对她说,我一切都好,只是十分挂念她。”他虽仍是脸红。却说得十分急切。看样子真是急了。我知道,去年战事最紧张的时候,他俩也是很长时间见不了面,可那时,他们好歹还有书信往来。连拌嘴吵架也全靠书信。如今这两个多月,连只言片语都得不到,想来该是真的十分焦虑了。
“别急,我帮你想想办法,带出一封信来应该还是可以的。”
他立刻显得分外高兴,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千恩万谢说了一车轱辘的好听话。天啊,我想,这就是姐姐未来的夫君啊!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第41章 穿针
。 风起长安 第41章 穿针
送走梅公子,我又开始继续我的红烧牛肉。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就掀了锅盖收汤。锅里的香气立刻溢满了整个店堂。店里的客人马上骚_动起来,纷纷呼叫店小二,问是什么好吃的。
老木叔在外面大声宣告:“红烧大块牛肉,就要出锅啦!”
点单声响成一片。
我得了意。自己先从锅里捞出一块尝尝,都来不及吹凉,一口咬下去,果然酥香满口。好久没有这么大口吃肉了,嗯,最少有一天半没有这么吃过了。那个黑蝙蝠只吃肉沫!我的嘴里都要淡出那个那个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