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夫!〃
一旁的麦佳乐忽然开口了,吐完两个字又低头吃了口菜,才放了勺子抬起头,也不顾鲍晓宇掐他腿使眼色,冷冷地对唐霄说〃你是不是拉不下那个脸让他回来?面子值几钱?〃
〃哈,哈哈,唐霄你别介意啊乐乐他不是……〃
〃你闭嘴!〃麦佳乐甩开鲍晓宇的手,直视唐霄:〃你要是怕托你后腿,那请你别太自以为是,李子睿能赚钱,不用你养!你要是怕暴露你gay的身份,那我无话可说,既然你把身份地位看的比李子睿这个人都重要,那你就去跟他说清楚,说你不稀罕他,让他别再缠你……〃
〃你当李子睿是什么?想要要想扔扔的工具?别人的感情就是垃圾吗?我认识他十几年了,他是我见过对感情最认真的人!你要是不稀罕,有的是人待见……〃
〃……死要面子活受罪!〃
鲍晓宇见唐霄脸色越来越难看,恨不得立刻去堵住麦佳乐的嘴,手上却舍不得用劲掐,麦佳乐倒是把他掐得更痛,到头来只好一边递手递腿给人掐,一边使劲干笑。
唐霄一直沉默地听麦佳乐说完,脸上的神情换了几换,从开始的怒气,到变得茫然。麦佳乐的责备一声声叩在心里,迫使他也开始询问自己。他望了会窗外灰沉的天,又回过头看像小声拌嘴的两人,良久,才松了一口气,呢喃着〃……我给不了。〃
〃给啥?〃鲍晓宇转过头,愣愣的问。麦佳乐眼睛却亮了,推开鲍晓宇说〃你想多了,他根本没想要你多给什么!他只要你给得起的感情就够了!〃
〃啥?〃鲍晓宇转头问麦佳乐。
麦佳乐见唐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踌躇着做什么决定,索性把鲍晓宇拽到一边换了位子,坐到了唐霄的身边:〃你以为他想要你给什么?你一年没理他,他却一味的坚持,你以为呢?唐霄,不是谁都跟你似的,把感情这东西想得那么复杂……〃
鲍晓宇迷茫的听两人对话,然后他听见唐霄说:〃……我,我想想。〃
回到家里,唐霄认认真真的思考了几个问题,他对李子睿的感情到底是什么,这段感情会带给他什么,反之,放弃这段感情他会损失什么……他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暗暗做下决定,要么断干净,要么抓紧。这段感情已经耗得他身心都不安宁,原地停滞是最烂的局面,必须要了结了。
唐霄打算晚上下班后把李子睿叫出来谈谈,可白天上班时听到的八卦让他不得不改变了计划。同事里有人传,网络中心公关部的徐萌看上了新来的李子睿,正在展开追求攻势。徐萌是广电内部八卦里的常客,他的性向在几个部门频道几乎是公开的事,他也常和女同事一起大谈护肤美容、哪个频道谁谁还单身比较帅,毫无顾忌。所以这样的传闻,唐霄没办法只当流言听过就算。
就像是要给他看证据似的,中午在食堂吃饭,唐霄看到李子睿跟徐萌单独坐在角落的一个双人座,徐萌还很热心的给他拿勺子端汤。唐霄才对自己下了狠决心,就看到这样的局面,实在有些打击。没忍住给李子睿发了条短信,看到李子睿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就装回去当没看见似地,继续跟徐萌说笑去了。唐霄默默看了一会,饭也没吃完就离开了食堂。
加完班,天都黑了。李子睿打开手机,蹦出几条短信和未接来电,来自同一个人。撇撇嘴回拨了电话,唐霄的声音里都是隐忍的怒气了。
〃喂唐老师,啊,下午有点忙。有什么事。〃
〃你还在8楼?〃
〃嗯。〃
〃什么时间下班?〃
〃不清楚,唐老师你有什么事吗?〃
〃……我们谈谈,下班了给我打个电话。〃
李子睿刚想说不用了电话就被挂了,李子睿骂了句斯文败类!扔了手机继续扫雷。
时钟指向9点半,办公室里只剩下家里上不了网的小杜了,李子睿才慢腾腾地收拾东西。他想着等到了唐霄办公室门口再打电话,没想到爬到9楼,就看见唐霄黑着脸等在电梯门口,见李子睿出现,二话不说把人拉进了电梯,直接按了B1楼。
停车库已经很久没来过了,冷气似乎比去年足一些。李子睿吞了口唾沫,昂头挺胸不用人招呼地直接找到了唐霄的车坐进去,唐霄也不说话,直接开车上路,李子睿直视前方,说〃我要去名典!〃
华丽的水晶吊灯,中东神秘风格的音乐,名典里满室咖啡的浓香,李子睿遗憾地发现去年陪翁晓旭相亲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只好找了另一间。
〃说吧,有什么事。〃李子睿开门见山。
唐霄没接话,叫了服务员过来,〃先点吃的吧。〃
〃我已经吃过了。〃才怪!
〃……我没吃,那你点喝的。〃
〃不用了,喝多了想上厕所,你先说吧,晚了没公交车了。〃
唐霄放在膝盖上的手成拳,又松开。没听见似的拿过菜单开始点:〃一份这个套餐,香蕉船,西瓜船,蜜瓜西米露水果拼盘一个来一样,先这样,要加了再叫你。〃
李子睿在心里大翻白眼,脸上不动声色的看着唐霄,又问一遍:〃唐老师,到底什么事?〃
唐霄抿抿嘴:〃先吃饭。〃
李子睿一愣,好熟悉的场景,随即自嘲地笑笑:〃唐老师,你已经甩我一次了,不需要再来一遍吧。〃
唐霄怔住,半天也没能接上话来,李子睿已经低头喝杯里的茶水了。
唐霄看着李子睿,一年前也是在这里,他把自己当成骗子,口齿不清的点了一桌子的甜品,最后还害得他进了趟医院。而现在,面前的年轻人牙套没了,头发短了,也比以前更自信了。
唐霄开始在脑中温习前一晚上准备好的内容,李子睿也没有再催促。食物陆续上齐,唐霄没有动刀叉,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了自己播音生涯里最认真最摄人的声音说〃那天晚上,我头脑不大清醒。这几天我好好想了想我们之间的事,从头到尾。〃再吸一口气:〃我们再在一起,你愿意……试试吗?〃
李子睿几乎被蛊惑了,强忍住心里的涌动,脱口而出:〃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
唐霄舌头绊了一下,看到李子睿脸上闪过的慌张,反而镇定下来,〃当初是我要分开,现在也希望你能再回来。我很诚恳的跟你谈,希望你也好好想想。〃
李子睿靠在沙发里,翘上二郎腿,觉得不舒服又换了只腿,点点头:〃咳,继续。〃
〃……我不能许诺能给你什么,或者说,我还是无法公开的……但是……〃
〃听说你要升总监了?〃
〃啊?啊……〃
〃恭喜,咳,你继续。〃
〃哦……哎说哪了,哦对……就是,你怎么想的?〃
〃我啊,那个,我去趟卫生间哈!〃
不顾唐霄意外的表情,李子睿起身就往卫生间跑,进了隔间就给麦佳乐打电话:〃唐霄跟我说了说了,问我愿意不愿意再试试哈哈!〃
那边的麦佳乐丝毫不惊讶:〃是啊,昨儿就告诉你准备准备,他要来找你,你还跟我说你死心了不想了……〃
〃哎呀,谁晓得又突转哪!〃
〃你准备怎么说?就这么答应他?有点便宜他了吧?〃
〃嗯嗯嗯,那不然还要干嘛啊。〃
〃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决定吧,反正是你自己的事。〃
〃嗯嗯恩,我好好想想。〃
雅座上,唐霄也收到了盟友的紧急短信:〃偷听到你家那位给我家那位电话,貌似说不能便宜你!〃
唐霄一脸黑线,只好回信问:〃怎么不便宜?〃
短信迅速回复:〃不知!他把我赶出来了!实在不行就苦肉计!这招有用!我就是@#¥……&〃
〃唐老师?〃
唐霄手一抖,抬头就见李子睿落座,赶紧把手机塞兜里了。
李子睿坐正身子,一脸严肃地说:〃我想好了,我愿意。〃
〃啊?〃唐霄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就……答应了?
〃服务员!〃在唐霄的诧异中,李子睿招来了服务员,指着菜单上的一个图片说〃这个来一份。〃
很快,放了冰块扎了小伞的红豆奶茶端到了桌前,李子睿对脸已经白了的唐霄说〃我愿意,但你要把这个喝下去……〃
唐霄看着杯子上的水珠,再慢慢抬头看向李子睿,他脸上看不到半点玩笑神情。他在心里喊了两声,鲍晓宇所说的〃苦肉计〃看来还真是说对了。唐霄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做着艰难的挣扎,终于,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喝就喝!也就是到医院打个针而已,损失不大。
想着,抬手抓过杯子就往嘴边送,动作颇有些悲壮,却在杯子碰到嘴唇时,手臂被抓住了。李子睿睁圆了眼睛,嘴角往下撇了瞥,声音都哽住了:〃你还真喝呀,我逗你呢,我愿意,愿意再在一起!你不用喝,什么都不用做!〃
毫无征兆的,唐霄鼻子有点发酸,心里柔软一片。
唐霄拉着抱了一怀打包的大大小小甜品的李子睿走出名典,心里竟轻松得像是一瞬间年轻了十岁。李子睿一直在笑,嘴都快僵了。从包里掏出了个罐子,打开盖,拿打包甜品里的塑料勺子舀了一大勺送到唐霄嘴里,唐霄开着车顾不上看,只感觉到甜腻得发麻的味道蔓延口腔,心里还是惊了惊,李子睿赶紧说:〃是蜂蜜!没事的,你能吃的!〃
唐霄吧唧吧唧嘴巴,问〃哪来的?〃
〃徐萌送的,说是他老家的野生蜂蜜!〃
唐霄瞬间没笑了:〃以后少跟他交往。〃
〃怎么了?你不是还吃醋了吧?〃
〃……我问你,台里传的……是真的吗?〃
〃传的什么?〃
〃徐萌追你的事。〃
〃可能,真的吧……你那什么表情?我跟他根本不可能好不好!〃
〃为什么?〃
〃……我喜欢老点的。〃
〃……〃
〃嘻嘻~生气啦?开玩笑么,你一点都不老,你年轻死了!〃
〃……〃
〃……哎哟我头晕头晕……〃
〃怎么了?!〃
〃低,低血糖……〃
〃……你手里不是抱了一堆甜的么。〃
〃不行,糖度太低,我需要蜂蜜……〃
〃嗯……你罐子……唔……罐子里不是么……李子睿!唔嗯……我要开车!〃
回到家,已经到了睡觉时间。李子睿在唐霄家里腻了会儿,就起身离开。唐霄把他送到对门,心里有些不舍,抱着他在耳边呢喃〃晚上……要不在我那吧……〃
李子睿笑着推开他,歪头想了会儿,说〃唐霄,我有话说。〃
气氛微变,唐霄下意识站直了身体收起调笑看他。
李子睿仔细拿眼睛描摹一遍唐霄的眉眼,心里无限喜欢,他说:〃我们开始的太快,不只你有不安,我也有错觉。一年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很坚定自己所想,所做的。〃亲昵地抵住唐霄的额头,真心贪恋这份久违的亲近,〃我对这段感情很认真,所以……我希望我们重新有一个好的开始。〃
〃什么意思?〃唐霄半眯着眼睛,轻问。
〃就是,按照正常程序,慢慢来么。〃
唐霄感觉到额头被轻吻了一下,李子睿就慢慢松开了手,拉开身后的门进了屋,关门前他探出半个脑袋,说出今晚最后的一句话:〃明天见~〃
门轻轻被扣上,李子睿透过猫眼看见唐霄站在原地,他看见他笑起来,摆摆手,转身走进了对面的门。
入梦前,李子睿收到了唐霄发来的一条声讯微信,〃晚安。〃他没有回,第一次不用在热切期待,安心地关机睡觉。
因为他知道,还会有无数次道晚安的机会。
慢慢说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