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安没有发现,华泯初瞬间变得锐利的眼神。
“现在说可以吗?”好奇心一闪而过,喻安抬起头,微微加重语气:“我‘男朋友’会送我去公司。”
“安安上班快迟到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华泯初刚要说什么,却被赵涵诚打断,牵起喻安的手,眼睛里带着一丝警告:“安安是我的女朋友,我会照顾好她,不劳阁下费心。”
黑车绝尘而去,华泯初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眼中浮现兴味。漫步走回车前,手指敲打着车顶。
她仿佛记起来了,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他就说,怎么可能有女孩子忘记他。就像莉莉说的,再风尘的女人,哪怕一天换一个男人,他都不可能是被忘记的那一个。
除非那女人撞墙磕坏脑子,失去记忆。
钻进车里,拿起一张颜色有些发黄的纸笺,吹了声口哨。上周他回到j市,找出这件一时兴起之下的产物。不知道喻安看见这个,还能不能保持淡定?脸上荡起笑意,发动车子离开悠湖小筑。
车上,赵涵诚面无表情地驾驶,看起来情绪不高。喻安想了想,打开装着早餐的袋子:“学长要吃点吗?”
“我在开车,不方便。”赵涵诚瞥了一眼说。
“我喂给你?”喻安带着点讨好地道,“保证不耽误你开车。”
赵涵诚抿了抿唇,虽然他是这么想的,但是由喻安说出来,心跳竟然有些加快:“谢谢。”
喻安忍住笑,撕下一小块面包卷了培根喂过去:“还没问过学长,你住在哪个区?”
“城东区,鑫嘉景苑。”赵涵诚答道。
“那可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喻安感慨地说,“从鑫嘉景苑到悠湖小筑,来回要一个多小时。学长来接我,一定牺牲了很多休息的时间。”
“没有。”听见喻安一点不漏地道出他的用心,赵涵诚心中熨帖,“应该的。”
学长竟然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喻安心中暗笑,撕下一块面包又喂过去,赵涵诚终于忍不住:“他一直住在那里?”
“好像不是。”喻安想了想,说道:“从前没见他出入过。”
原先不住在那里?赵涵诚不禁迅速思考起来,他刚搬来不久?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遇见喻安是无意还是有心?悠湖小筑的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
从华泯初轻轻松松就换一辆车来看,买套房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赵涵诚想了想,沉声说道:“那个人古里古怪,应该是心思深沉的人。以后再遇见他,你就绕着走。”
喻安点头:“我会注意的。”
得到喻安的回答,赵涵诚的心里仍然不舒坦。不论是谁,女朋友被一只苍蝇盯上,都不会开心。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有没有想过再买一套房子?鑫嘉景苑旁边有个小区,各方面都不错——”
“学长!”这次,喻安打断他:“我就住在悠湖小筑,那里很好。”
喻安能接受他的吃醋,却不能接受他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赵涵诚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气氛有些沉闷,喻安想了想,说道:“学长有没有消息,哪家建筑公司即将招标?我春季的业务量还没完成呢,好害怕被老板开掉啊!”
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听在赵涵诚的耳中,却不禁冒出一个念头——喻安跟他在一起,该不会是为了借他的势,给自己拉业务吧?
喻安不知道那句话有什么问题,让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仔细想了想,认为没有说错什么,垂下眼睛收起剩下的三分之一的早餐:“抱歉,我的手艺不好。”扎起封口,丢到一边,看着前方不再说话了。
赵涵诚面无表情地开着车,喻安则直直地看向前方。车里的气氛沉闷,寂静得灼人。赵涵诚握紧方向盘,心中烦躁,她不是想借他的势吗?难道因为他是她的男朋友,她就觉得不必讨好,只需要告诉一声?
过了一会儿,赵涵诚渐渐冷静下来。如果喻安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利用他,为何不选择华泯初?他看起来十分慷慨,如果喻安殷勤一点,说不定名下很快就会多出一辆车。
想通之后,再看喻安沉静的脸庞,就有些愧疚。目光转向被丢在角落里的早餐,说道:“你的手艺很好。”
“谢谢。”喻安淡淡地道。
赵涵诚顿了顿:“我觉得很好吃。”
喻安扭头看他一眼,听明白了。指着前方,说:“开着车呢,安全为重。”
她怎么能这样?他都给出台阶了。赵涵诚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难道要把刚才的小心思说出去,再认真道歉?
赵涵诚没有纠结多久,目的地就到了。喻安解开安全带,客气地说:“谢谢学长。”
“不客气。”赵涵诚看着喻安把面包和培根拿起来,拦道:“早餐留下吧,我待会儿吃掉。”
“已经凉了,会吃坏肚子的。”喻安推开车门走下去,把装着早餐的袋子丢进垃圾桶,站在路边朝他挥手,“学长再见。”
赵涵诚眼睁睁地看着早餐掉入垃圾桶,有些后悔。喻安的业务好,能力强,介绍业务给她本是双赢,为什么他会想到那个方面?勉强点了点头,踩动油门走了。
临走之前,甚至没有说:“下班我来接你。”
第12章 一封签名信
17:50,离下班还有十分钟,赵涵诚的手机弹出备忘——给安安电话。按掉提醒,打开联系簿,拨通电话:“安安,忙完了吗?我去接你?”
喻安的办公位挨着窗户,起身就能看见楼下的情景。停车位上,一辆线条流畅的白车十分耀眼。仿佛感觉到喻安看过来,车窗里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举起一盒包装漂亮的糕点,朝喻安示意。
“学长来接我吧。”坐回去,喻安对电话那头讲道。
二十分钟前,华泯初发来短信:“我到楼下了,带了你喜欢的草莓蛋糕。”
喻安站起身,往楼下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倚着车门,优雅又迷人。
“我似乎没有答应你。”喻安回复短信。
华泯初很快回过来:“我知道,安安是有原则的姑娘。但是我喜欢你,是我的权利。如果哪天你的男朋友被工作耽搁不能接你,可以授予我这个荣幸,送你回家吗?”
看着这条短信,喻安不禁感慨——非情场高手,说不出这样看似朴实的情话。
“抱歉。”暧昧是情场大忌,至少对喻安来说如此,没有犹豫就拒绝了华泯初。
华泯初没有回短信,但是直到赵涵诚的电话打进来,仍然没有离开。
赵涵诚到时,就见华泯初的车停在不远处。华泯初也看到他,从车窗里朝他招手。赵涵诚没有理会,掏出手机给喻安打电话:“安安,我到楼下了。”
五分钟后,喻安走出旋转门。余光瞥见华泯初从车窗里伸出来的手,以及那张招牌似的灿烂笑脸,故作不见,朝赵涵诚走去。
华泯初笑容不变,走出车门追了过来:“安安,等一下。”
喻安停在赵涵诚的车前,转身看他,客气又冷淡:“我有男朋友了,请你适可而止。”
华泯初笑意不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喻安定睛一看,上面竟然有她的签字,不由有些莫名:“这是什么?”
“你不会想让他看到的。”华泯初微微凑近说,笑着折起,放回兜里。
赵涵诚眼中怒色一闪而过,把喻安拉在身后:“离安安远点!”
“哦,我会的。”华泯初站直身体,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朝喻安眨了眨眼:“容我稍微透露一下,你一定想把这个收回去的。”
最后的那个眼神,让喻安心中怦怦急跳,没来由的紧张与害怕起来。仿佛他手中握着的,是一件极重要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喻安不禁猜测,那张纸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的笔迹隐约是她七八年前的风格。
“安安,我们走。”赵涵诚打开车门道。
喻安没动,片刻后抬起头:“学长,今天你先走吧,谢谢你来接我。”
赵涵诚皱起眉:“不要理会他的小把戏。”
“我会处理好的。”喻安捏了捏他的手臂,有些俏皮地道:“你得相信我,不是吗?”
赵涵诚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华泯初,他倚着车门,正可恶地笑着。赵涵诚忍了又忍,才克制住走过去朝他挥拳头的冲动。
“那你小心。”赵涵诚摸了摸喻安的发心,“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喻安目送赵涵诚的车子离开,朝华泯初走去,华泯初已经把车门打开:“请。”
帅气又灿烂的笑脸,任谁见了,也难以真正动气。
“耽搁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我买了草莓蛋糕,你最喜欢吃的。”华泯初发动车子。
虽是新车,却没有难闻的气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芒果清香,煞是好闻。
“谢谢,我不饿。”喻安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刚才给我看的是什么?”
“哦,不要着急,等会儿就给你。”华泯初随意说道。交通拥堵,车子进行得缓慢,华泯初朝蛋糕扫了一眼,“真的不来一点?”
喻安抿唇:“不用。”
“何必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呢?”华泯初笑道,“你似乎对我很防备?”
喻安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华泯初耸了耸肩,用轻松的口吻道:“我虽然喜欢你,但是不会强迫你也喜欢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有压力,完全可以把我当做普通朋友对待。”
“在我看来,喜欢一个人,就会为他着想。不让他麻烦,不让他烦恼。”喻安用一种质疑与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但是你在试图打乱我的生活,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华泯初的眼中浮现兴味,不答反问:“你认为呢?”
“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喻安取过草莓蛋糕,打开包装盒,舀起一块吃了起来。
华泯初吹了声口哨,这样有趣的女孩子,真的让人很难不动心。
半个小时后,车开进悠湖小筑。
“妈妈,我今天晚一点回去。你自己先吃还是等我一起?好,柜子里有饼干和小点心,你先吃点垫一垫。”喻安挂掉电话,车子刚好停在楼下。
不等华泯初展现绅士风度,喻安迅速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去:“走吧。”
华泯初笑了笑,走在前面上楼。喻安跟在后面,闻着前方传来的轻淡香水味,不压迫,不轻浮,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风流之味。
心情没有缓解,反而渐渐绷起。如果她没有看错,他给她看的那张纸上,开头一句是:“我自愿卖身,时限一个月。”
卖身?她丝毫不记得这回事!为什么华泯初认得她?为什么他手中有那份签名信?为什么他熟悉她的喜好?喻安满腹都是疑问。
华泯初住在二楼,很快就到了。打开门,招呼喻安坐在沙发上,然后掏出纸笺递过去:“给你。”
喻安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原以为他会吊尽胃口,折腾一番才会把东西给她。难道这个东西并没有想象中的重要?迅速打开纸笺,阅读起来。
“我自愿卖身,时限一个月。我会尽最大努力让华少爷开心,华少爷想吃什么我做什么,华少爷想往东我绝不往西,华少爷是天,华少爷是地,华少爷是无上的主宰……”
后面的内容喻安不忍看下去,这当真是她写的吗?原本紧张的心情,被一种不忍回首的惨淡所替代。偏偏上面的字迹认真而刻苦,让她不禁有些晕眩。
华泯初泡好茶,倒满一杯推过来:“你还打算否认吗?”
华泯初满眼兴味地看着蹙起眉头的喻安。没想到当年偶然兴起的小捉弄,竟会在多年后的今天派上用场。喻安不肯承认是吗,若无其事是吗,现在还想怎么抵赖?
喻安确实抵赖不了。拿着这份“卖身宣言”,恨不得把它吃了。很快,冷静下来:“我想,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华泯初笑了笑,慢悠悠地喝完杯中茶,才取出另一份记录:“这个总不会有误会了吧?”
是一份银行汇款单。喻安尚未看清具体内容,心已经砰砰急跳起来。仿佛上面有巨大的陷阱,只要她打开,便会被陷阱夹住,无处可逃。
定了定神,接过汇款单,低头浏览:
“2007年8月12日,华泯初转账给喻芬10万元。”
轰!喻安扶着蒙蒙的脑袋,汇款单上的字越来越大,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喻芬是喻安妈妈的名字。五岁那年爸爸背叛家庭后,喻安就改成了妈妈的姓。而2007年8月,她正在大二暑假,跟几个朋友在学校附近的店里打工。
脑袋开始隐隐作痛,仿佛有尖锐的东西在搅动。喻安疼得受不住,“啊”了一声。
喻安忽然仰倒,令华泯初吓了一跳,连忙坐过去拍打她的脸:“安安?安安?”
喻安额头上渗满汗水,嘴唇是惨白的颜色,牙关紧咬,已然晕厥。华泯初顾不得其他,迅速穿上外套,打横抱起喻安,往附近的医院行去。
“没什么事。”值班医生检查一遍,“病人只是受到刺激,晕厥过去。休息一晚就好了。”
华泯初坐在病床前,低头看着喻安苍白的脸,十分疑惑。不过是十万块而已,有这么可怕吗?还是那份“卖身宣言”,让她无颜面对男朋友,恐慌到晕厥?
不,喻安是一个胆子大到惊人的女孩,不可能被这些小事吓晕。
其中一定有他所不知道的事。
华泯初想了想,拿起喻安的手机。喻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他应该给喻安的妈妈报个平安。打开通话记录,呼叫第一个号码:“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华泯初以为自己拨错了,正要再拨一遍,却见屏幕上的联系人分明显示是对的。他又拨了一遍,只听到话筒里仍然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一阵冷意从背上爬起,华泯初僵硬地移开视线,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