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谦谦君子、彬彬有礼。
但在外人不得见的地方,别人不能欺负的人,他自己却可以肆意地蹂躏。
087 执手红尘,岂在朝暮
更新时间:2013…12…16 23:48:52 本章字数:7543
秀园里有两间主人卧房,分别是商怀瑛与书韵的。如非必要,商怀瑛绝不让书韵进他的房间。
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娶回来却不碰一毫一毛,这不是诚心地侮辱人是什么?
当然,这还不是过分的。
之前,商怀瑛添油加醋地把商怀桓如何跟他交易,以及他事先如何知道书韵怀有身孕,他又如何不踩刹车故意撞上她,一不做二不休地跟书韵“坦白”。
书韵原本就因失子、失情而精神恍惚,再加上商怀瑛的煽风点火,早还在商门的时候,就从他们住的房间飘窗上跳下楼过。
当时之所以是从飘窗上跳下,是因为商怀瑛不许她睡他的大床,连地铺都不给她打。
却在她耳边不停地播放曾经的难堪。
书韵意乱之下,心不由己地就跳了楼。
当时还在商门里,商怀瑛当众还是做了个模范丈夫,亲自找医生给书韵安排了全身的检查。
结果就被查出来书韵患了严重的抑郁症。
如果入院接受治疗的话,像跳楼这样的事情,会继续不间断地发生。
第一次运气好除了脚踝脱臼外书韵没大受伤,但谁能保证第二次她跳楼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又有谁能保证她再犯病不是拿刀捅身边的人?
商门一致认为,商怀瑛的安全是最主要的,合议将书韵送入医院接受治疗。
商怀瑛假意推辞了几次,直到书韵被他逼得真拿起了刀追逐他。
至此,书韵被强行送入医院。
折磨一个人,打和骂都算不得什么,真正伤人心肺的还是不费一刀一枪的精神施压。
书韵本身才刚遭遇严重车祸,身体各项体能都尚未能恢复到正常水平,又连番遭遇精神上的多重背叛与算计,就是铁打的人都能一时半会给逼得失去理智,更别提一个原本就失魂落魄的病人。
书韵住院期间,黎池去看过她一眼,以后就再没去过。
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看。
黎池第一次去的时候,书韵正在发作,迎面撞上电网,浑然不觉得疼痛,当医生、保卫将她从电网边上拖回的时候,她竟还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手脚都最大力度地挣开想要挟制住她的人,疯疯癫癫,手和脚都在乱舞,因为风和人为的因素给整得蓬头垢面。
黎池看到,即使已经是黔驴技穷,书韵还是试图从众人的包围圈中突出去。但是,显然一切都是枉然的。
一支安定下去,书韵连骂人的脏话都霎那咽下,呼吸一窒,立刻软泥一般瘫倒在壮汉的手臂上方。
黎池毫无办法。他深知,如果他在商怀瑛面前替书韵求情,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的痛苦。
商怀瑛是承诺过把书韵给他,但可没承诺会给他一个完整的书韵。
以他骨髓移植相当成功的结局,等他命归黄泉是不大可能了,而所以的风声过后,大约会是她在精神病医院里销声匿迹。
黎池知道,在风城,除了凌峰,谁都救不了书韵。
但是从书韵被关进去以后,凌峰始终没有提出过探望她。
黎池一方面瞒着商怀瑛,一方面悄悄与凌峰搭上线,把书韵的真实情况通过各种渠道传给凌峰。
凌峰表面上毫无反应,但一个月以后,风商银行投资的一个项目突然宣告夭折,风商银行损失不小,继续大笔资金周转。
凌氏制药因为其行业的特殊性,现金储备一向可观,不待凌峰找上门,商怀瑛自己就去把书韵接回了家。
因为住在商门书韵总是接二连三地出事,之后才搬去了秀园。
外人都当商怀瑛如何心疼妻子,连老宅都舍得不住,其实都***作秀,真正对付他妻子的魔头正是他自己。
在秀园里分房睡,为了避免人多嘴杂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秀园除了商怀瑛、凌书韵、黎池三个主人,平常没有下人伺候,日常的打扫、清洗等粗重活,都是书韵承担的。
商怀瑛出差在外的时候还好,要是他在家,轻则嫌弃饭菜不好当头扑在书韵头顶,重的话连一脚将书韵踹下楼都有过。
最要命的是商门的人不“放心”商怀瑛与书韵单过,怕他们生活不能自理,三不五时地要住到秀园来“关心”他们的生活状态。那时候书韵和商怀瑛夜里必须要挤在一个卧室里。商怀瑛清孤惯了,不习惯晚上睡觉的时候房间里有女人,尤其还是一个心底生厌又刺杀过他的女人。
商怀瑛习惯将书韵手脚都捆包起来,就像商怀桓那日在车里一样,那种五花大绑,完后再给她嘴里塞上布条,让她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还不能够完全松掉他对外人的戒心,还得用黑布蒙上书韵的眼睛,将她关在卧室的起居室里,拉上中间的隔帘,才算稳妥。
商怀瑛在家习惯穿白色的睡袍,纯白色的,书韵后来连看到白色睡衣都会不由自主地害怕、哆嗦。
商怀瑛的卧室,书韵避之如蛇鼠,大约商怀瑛在家的时候,她会自觉地躲在她的房间里,房门紧闭。
就是这样的夫妻关系,在人前却要秀出十分的恩爱。
书韵婚后大抵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外人只知她身体不适,鲜少有刨根问底的。
商怀瑛借着这个由头推掉了许多不必要的应酬。
相对参加令他心烦的应酬,他更乐意回家绞尽脑汁地玩弄他的小妻子。
但作为商门的掌门人和掌门人之妻,风城的某些慈善活动还是不可避免地要参加的。
要给家族和银行树立良好的形象,要给外人看到一副鹣鲽情深的假象。
明明是对视一眼都会心生厌恶的两个人,却偏偏要为别人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甚至有时候还得唇舌狎昵,尽做些违背良心和意愿的恶心之事。
每每宴会之后,回到秀园,不是商怀瑛变本加厉地羞辱书韵,就是书韵抱着马桶盖子,狂吐到肝水都出来为止。
如果仅仅是偶尔参加宴会,那次数毕竟是少数的,偏偏贵圈中有些喜好牵线搭桥的,见商怀瑛与书韵都是好善的人,就在五年前的一次拍卖会上,当着许多圈内人士,提议以他们夫妻的名义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
当场没有人不拍手叫好的。
商怀瑛从善如流,轻轻搭住书韵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左肩上,薄唇贴着书韵的耳根,暧昧地耳语相问:“夫人意下如何?”
纵使在家里看一眼都深恶痛绝,但在外人面前,捏手、亲额、刮鼻等小动作时不时地会在商怀瑛与凌书韵之间发生。
日久,商怀瑛宠妻无度的习性不觉就名扬千里了。
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能费他商怀瑛多大的心思?征询妻子的意见,一来向人展示他对妻子的尊重,二来也在人面前树立他宠妻的形象。
当然,如果慈善基金会是经由书韵点头答应的,那么,今后,该基金会所有活动都将会在冠上商怀瑛名号的同时又冠上凌书韵的名义。
商怀瑛等于是把书韵拉入了这场慈善的漩涡当中。
既然是当众的提议,书韵如果不答应,那么她之前所有参与的慈善活动就会落下“伪善”的嫌疑。
人的性格千奇百怪,不管做戏与否,五年前的书韵确然应付不来商怀瑛的瞬息万变。
出席慈善活动的多半以贵妇居多。
但凡女人,不论村野乡妇、亦或豪门贵妻,总绕不过去善管闲事和长舌。当时有多少女人羡慕凌书韵的好福气,大约就有多少女人嫉妒她的这个丈夫唯妻命是从的好福气。
见书韵一时卡壳答不上商怀瑛的问话,“喔……”这样的哗然声从一个中心以圆圈的形式散发出去,直到整个晚宴的人群都听闻了商门新贵竟为一件小事在征询他的小妻子的意见。
可见的传闻有多真,商怀瑛确实重启无度、不分场合。
书韵被许多人的唏嘘声给惊得魂不守舍。
商怀瑛逗弄她的心思却没有停歇的意思。
在书韵迟迟没有点头之后,商怀桓继续贴着书韵的耳垂温声和气:“夫人是觉得为夫的从此负担重了吗?放心,这提议既然是他们提出来的,咱们就只需采纳。若有朝一日真需要用钱的地方,为夫的出多少,在场的这些个一个个都逃不了,必叫他们出的比我们的多出一小半去。所谓基金会,不是纯属叫我们出钱的。我们只负责成立一个组织,把他们都笼络来,在我们的带领下,回报给社会一点福利。就他们这些人的丈夫啊,房产、矿业、资源的哪一个不是肥羊膘肉的?你只管应下来,且看到时候为夫的如何宰杀得她们嗷嗷直叫,叫她们悔得不该当初给我们下套。”
商怀瑛的声音不急不缓、不响不亮,坦坦荡荡、中规中矩,叫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见,但不觉得特意、故意。
他一番既避免掉了自己以后孤军奋战慈善业的风险,又耐心、又体贴地宽解了妻子的烦恼。
同时,也把作为妻子对丈夫应有的担心言之于表了。
说明他商怀瑛宠的娇妻不是木头或花瓶,还是个会为丈夫利益考量的贤妻。
说明他的付出得到了感情的回报。
说明他强娶的妻子并非是某些人谣言的那种——因为他的强娶所以她的妻子不愿意跟他在公共场合露面。
……
当年的一个提议,天知道解了商怀瑛多少的疑点。
书韵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的,以她和商怀瑛名义成立的基金会就组成了。
因为商怀瑛是风城第一个成功战胜血癌的成功人士,基金会的主要慈善人群就是白血病患者,以儿童患者为主要受惠人群。
可以说,没有费商怀瑛多少精力和财力,就给他树起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形象。
可是当基金会落户揭牌以后,当日的夜晚,书韵却遭了商怀瑛的一顿皮鞭毒打。
理由是,因为书韵的不会应酬,害得他不得不应下成立基金会的苦差事。
真真是人心叵测。
明明是他商怀瑛用心良苦讨来的美名,却偏偏赖别人头上是苦差事。
诚然所有事情都有利与弊的双面性。商怀瑛想要名,就不得不出点力,但他又不想出力,就拉上了书韵让她替他出这个力,但似乎他还觉得这力本应该他的妻子全给他出了才对,因为书韵的不讨巧,害得他也不得不卷入其中,回过头来就翻脸不认人。
书韵吃了那么大的一通教训,后来在基金会的运作上面便尽可能地不去叨唠商怀瑛,即便有些事情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她也宁愿舔着脸去向风城旁的豪门寻求施舍也绝不会主动开口跟商怀瑛寻求帮助。
除了夫妻不可避免地共同出席例行会议,其他时候,都是书韵在协调着整个基金会的收支平衡。
慈善基金会原本是与人为善的,凌书韵从被人赶鸭子上架到后来促成一桩桩救人性命的美事,无怨无悔奉献了自己的青春。
可是,有哪个慈善机构来拯救她的水火?
因为基金会的拖累,书韵想上的学始终都没能上成。
。
恋爱男女中,女性一向喜欢飞蛾扑火,宁愿自身毁灭也要成全一时的绚烂如花,但男人的爱情观,似乎更倾向现实主义的得到和拥有。
曾经商怀桓以为,失去是为了更好地拥有。他把书韵让给商怀瑛,以保住她性命为前提的舍弃,自认为没有人可以质疑他的崇高、伟大。
宁愿自己陷入万丈深渊,都要远远地送她去幸福。
白痴地以为,他的付出会让她得到回报。
怪不得她死都不原谅他,有这样一个愚蠢的恋人,原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她那么害怕白色的墙,他就自以为她是延伸地害怕白色的衣服,他连问都不敢多问一句,她为什么不穿白衣服,总以为揭她伤疤的后果必然又会带起一阵旋风暴雨来肆虐到自身。他自私地认为不让她回忆痛苦是为她好,却从来不去考虑,伤疤只有成熟揭掉以后才会痊愈。如果一味地任由伤疤滋长、泡脓,那么到最后,就只有剜肉。以一个更大的伤疤去救治原先那个无药可救的疤,如果新疤还是继续任由其发展,那么到最后连肉都没的剜的话,那就只有等疤毒入侵心脏,导致全身溃烂而死了。他以保护她为借口,致使她差一点全身溃烂而死。如果不是她那么薄弱的身体、那么强烈的反应,也许到现在,他都还像商怀瑛那样,绑着她,以牺牲她自由为代价成全自己的爱恋。
她那一天说,“他又绑我了。”当初,他还记恨她的记恨呢!殊不知当时,她是连他是谁都想不起了。人在痛苦的边缘,记忆中的恶魔会第一时间冲涌记忆的全部。那时候她应该是在奔溃的边缘,所以才会想起那么害怕的过往。
自回来之后,商怀桓一向标榜宽容、忍让她,但他的所作所为是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她拉回到地狱中去品味曾经的苦难。
他拘禁她,让她不得不忆起商怀瑛将她困在精神病医院里的种种不堪。
他捆绑她,让她不得不想起无数个被商怀瑛绑在起居室里的夜晚。
甚至他给她穿白色的睡衣,都是对她曾经种种的嘲笑与讽刺。
纯白如纸,本该是纤尘不染的,但却因一池的污秽,堪堪叫纸张都不堪承受。
他总是在她的伤口上不停地撒盐,叫她疼痛,叫她忘不掉。
他却还要求她报还初爱。凭什么?连他自己都梗在咽喉中,说不出一个响亮的理由。
她有一句话,早就下了预言,他们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回不去,同样也奢求不到将来。
如果她身边的还是那个恶魔商怀瑛,他这次必定粉身碎骨也要将她从他身边抢回来。
但现在守着她的是黎池。
这个被她称为“池”的男人,就是一池碧泉,再她最污秽的时候,他能用自身的优势将她洗涤干净。
黎池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凭书韵现在对他的百般依赖,随便都能想得到,当初商怀瑛将书韵撕得粉碎,应该是黎池一点点将她重新粘合起来的。
不论黎池在商怀瑛面前的地位如何,总之,没有他,书韵未必